作者:发条辰首发(带图):耐观影第40届圣丹斯电影节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本次影展有两部华语电影引起广泛关注。
一部是世界剧情片单元且入围今年柏林电影节全景单元的由林见捷执导的《家庭简史》,目前首映口碑已经解放,被众多外国网友称“中国人自己的萨特本”。
另外一部是来自美国剧情片单元由王湘圣执导的《弟弟》,王湘圣导演刚凭借《奶奶跟外婆》入围第9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短片的名单,在看完《弟弟》便会发现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弟弟》是他的长片首作,讲述了在2008年高中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夏天,一个处于13岁青春期的台湾裔美国男孩学会了他的家人不能教他的东西:如何滑板,如何直面一切,以及如何爱自己的家人。
通过简介不难察觉出这是一部关于美籍亚裔男孩的成长故事。
既然是关于在美华裔的成长故事就固然离不开亚裔的生存现状和遭受的“冷眼旁观”。
但在《弟弟》中,王湘圣导演没有花大量篇幅归咎于社会的不公和展现亚裔如何被歧视的现象,那种被漠视的观感或许来自弟弟这个角色自己的属性,即对自我身份不认同的自卑导致的蝴蝶效应。
因为他从内心不认可自己Asian American的身份,所以他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是抗拒的态度,并且时刻带着“面具”生活。
他害怕自己被玩滑板的孩子们嘲笑所以称自己是half Asian;他害怕自己没法追到喜欢的女孩所以撒谎说自己看过《大白鲨》、《初恋的回忆》等女孩喜欢的电影;他在向陌生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也会刻意的避开Wangwang的名字,转而用Chris来介绍自己。
这样的“不真实”在片中比比皆是,导演很巧妙的把这些看似棘手的社会问题巧妙的变换视角同时以积极的角度去思考。
就像片名的暗藏玄机一样,《弟弟》的英文译名即拼音Didi,这何尝不是一种坚定的自我身份认同。
虽然本片看似是以弟弟的成长故事为主线,但无论是解决身份认同问题的方法还是主题的本质其实都是以东亚家庭矛盾为核心的和解。
在这方面,《弟弟》的观感便很像早些年的国产家庭电影,它们大抵会讲述一些婆媳关系、更年期遇上青春期的故事。
《弟弟》套了这样的一层壳并加入移民等元素如法炮制了东亚家庭的矛盾。
导演展现矛盾的表现方式是语言的错位,在《坠落的审判》中女主角被迫用自己不熟悉的语言某种程度象征着一种失去话语权,在《弟弟》中英语和国语则是直观的表现矛盾和和解的武器。
在片中多次出现母亲和女儿、儿子用两种不同的语言争吵,双方都能听懂又能各抒己见。
女儿在片子的大部分时间更是一句国语都没有说,她唯二讲国语的地方其中一个是帮弟弟打圆场的“我拉肚子了”第二句是送别时说的“拜拜,奶奶”。
语言的转变总是关于家庭和解的,当弟弟离家出走了一晚回家后妈妈与其交流也是英语和国语参半,妈妈讲出的那句英语“I am proud”也是母子达成和解的关键。
真实感也是影片成功的关键因素。
得益于导演个人的成长经历,片子中的台词和生活细节都极富写实。
关于东亚家庭压力的婆媳争吵、在中餐馆与“别人家的孩子”对比、车库的补习班都无不映射着生活真实。
角色更是如此,奶奶的“这样对胃不好”“多吃水果”更是直接将观众拉进现实。
关于妈妈这个角色,陈冲的表演极为亮眼。
或许是个人生活相近的原因,她的表演是十分细腻的,无论是在表述自己从不后悔现在的生活,还是不经意间向弟弟的朋友们介绍自己时说的我是Chris’ mother的微表情都是完整且动人的。
人物细节也同样离不开导演细腻的镜头语言。
犹如《网络迷踪》般的桌面电影设计、手持DV和影像的相互结合、车内窗户开关的心理暗示…都在讲述在这暑假里一个男孩的成长故事。
所以回到开篇我提到的“这都是可以预见的”,王湘圣导演在《弟弟》中展现出来的真诚和真实是十分稀有的。
Didi(弟弟)既是一封写给移民父母的感人情书,也是对不确定的成年之路的审视.它时刻提醒观众,成长和成长为更好的自己往往是一样的。
13岁,亚裔的美国男孩,与奶奶妈妈和姐姐的共同生活,青春期和升学的假期。
这些关键词一出现几乎就可以想到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也毫不意外这是导演个人的半自传的成长史,囊括着一个假期里的诸多细碎和冲突又矛盾的生活,中规中矩,却也不乏真诚。
属于这个年纪的躁动,属于这个身份的矛盾,缺少父职所带来的胆怯与不自信,为了融入说下得谎言最后又自食恶果,数次尝试又以失败告终的男孩最后好像隐隐约约学习了来自成长的第一课:友情分分合合,情感莫要强求,真诚或许是必杀技,但坚定自己的喜欢和接纳自己的身份或许会获得更多快乐。
不管是面对家里来自母亲的理解,及时的救了奶奶,认真的和姐姐说再见,还是面对外界勇敢的和旧朋友说再见,挥出拳头对抗嘲讽,还是找到摄影与滑板的乐趣。
影片细碎的讲了很多小事,但都关注在他本人自己的身上,这是我认为最有趣的。
他不断地抱怨环境抱怨身份,抱怨母亲与他人和自己的不兼容,但却一直被告诉,那不是他们的问题,这让我感受到接纳的力量,而非抱怨。
影片在各个方面都不算出彩,只是中规中矩的完成了一段对自己成长的自述与反思,但在结尾的眼神里,我还是隐隐约约的有被感动到。
可能我就是很容易被真诚打动,我想导演是完成了对自己和对经历的坦诚的,不是讲述那些别人口中的banana男孩的遭遇和经历,而是很自我的一些心事与沉默的感受。
诚然,这些感受在成年人看来无足轻重,但对他来说,那就是世界震动的开始吧。
也许长大后你也依然觉得那点痛并不算什么,但第一次感受到成长疼痛或许永远让人印象深刻。
这种真诚是我认为创作者珍贵的品质之一,即使他反复拍摄老生常谈的故事,即使可能多年后他自己也不满意这部作品,但这一刻的真诚,作为观众,我认为是珍贵的。
导演以后可能会拍摄各种各样题材的故事,但是关于自己,不管在哪个时刻,似乎大家都会选择留下这样一部回忆自己与影像结缘的时刻或者是青春的某个转折,这也许是一个自我表达的记号,也是坦诚的开始吧。
作为观众,题材是老生常谈,但对于作者,常拍常新吧。
时隔快一年了吧再次踏入amc,有时候真的觉得,造化很有意思,这个片子虽然是完全不同的故事,但却给了我跟去年在电影院看shortcomings时候如出一辙无比类似的感觉,完完全全同样的感觉,即使是完全不同的年龄阶段和故事,但我怎么感觉内核就tm是几乎一样的呢?
翻了一下去年写的那篇影评,居然是exactly去年的这个时候,literally只差了一天。。。。。。
一切都像一个轮回一样的奇妙的缘,令人感叹不已。
但我这次不想长篇大论的写影评了,我受够了,也被恶心够了。
我为美国长大的asian male感到可悲可怜可恨,我不想看到也不需要这样的故事和形象继续出现在大荧幕上了,即使它很真实。
但我不想再受这些窝囊气,还没怎么就先自我阉割了。
我不要再fk everything up了,我要fk them all,fk them all。
representation matters,多的不说了。
我要打破冲破那一切,一切。
操他吗的哭成泪人,完全共情。
亚裔小孩美国成长记。
瘦弱的身体,乖巧的发型,肤色,东亚小孩的内向纠结敏感,天然地与他人形成屏障。
但这可以是任何边缘群体的特征,比如顶级大学中的小镇青年。
内心的叛逆体现在穿一件自以为帅气实则常规的卫衣,想表达有趣却在学着放狠话时也心虚而生疏,和别人打架却打了头,讲有趣故事又犯了线,我可太懂这种感觉了。
想要合群学着模仿,在青春期不甘心落俗,于是学着叛逆但又不适度,带来的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朋友。
拿着滑板向之前朋友炫耀时有多自得,以后失去时就有多痛苦。
喜欢拍视频看电影,珍视的爱好和特长也比不上别人,完全失去人物的视频里再没有最初的快乐。
那么,唯一怪罪的似乎只有原生家庭,母亲已称得上懂教育善解人意,但旁人的影响也会连带着将你扣上烙印。
瞧不起一群人,又融不进另一帮人,无法自洽,不断后悔。
我现在不也是这样?
我们的成长似乎终比不上他人,他人唾手可及的东西我们拼了命得到,总在追求些什么的东亚小孩啊。
片中奶奶的形象虽然有些刻板印象,但非常接近真实,哭泣之处无非是想起了过世的奶奶,或是从台湾迁至美国,或是从农村迁至城市,总是保留着老一辈人的固执看法。
说着相似的话,到现在也难以理解。
不在场的父亲让婆媳关系更具冲突,奶奶躺了三个小时没人管,从不好好学习到影响传宗接代,绝对是我奶奶生病时会说出的话。
他是弟弟,他是王王,他是Chris,他是他自己。
姑且把他当作导演的自传体影片,那么这部影片已经告诉我结果,已经足以激励我向前。
无法生来就游刃有余,但起码二十岁以前还算幸运,移民和考上顶级大学似乎都是不错的路径,那只能背着自己走下去了。
感觉我写影评还是多集中于故事,对技术和剧情的分析都很少,以后应当更全面地看待电影。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的一个原因,他很小,接近于自传体的一个小小阶段,一个少年青春期几个月的迷茫,也没有拉长时间尺度。
没有花费功力反映大的时代背景,一切都通过他的眼睛,怎么看亚裔和移民,所以拍得才那么真实,没有大人的考量,多是不解和初次碰壁时的情绪,所以才这么饱满。
#14th BJIFF 资料馆 第九场
我的短评丨没想到电影设定在2008年,在初代youtube,myspace和facebook的界面中狠狠地怀旧了一次我并没有一样经历的青春。
更没有想到,开头的轻松与欢笑会随着东亚移民家庭故事的展开而变得心酸与沉痛(和《Mid 90s》对比起来,成长的层次尤甚强烈)。
几对关系和几条暗线笔墨不多但都做了很完整的呈现。
印象最深的还是外面玩耍的弟弟和在家里忙碌的妈妈、男主角的四个名字、奶奶的重男轻女和姐姐的拥抱。
陈冲饰演的妈妈对弟弟自我剖白的那段表演非常动人。
感谢这个结尾,哭着笑了起来。
长评丨Peter Bradshaw &Totally Reel Movie Reviews在各种类型的电影中,「成长电影」或许是最微妙的:它是一种模板,以故事具有可识别的真实性而令人会心一笑的元素而与观众产生联结:或是一段古怪的单恋,某种诗意的结局,以及成长了的主人公终于意识到真正重要的是同龄人之间的友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成长电影与恐怖片、爱情喜剧或日本能剧一样,都是造作的。
现实生活则要混乱得多,也更不尽人意得多:爱情、友情或与父母关系的至少要到 20 多岁才会阶段性解决,甚至永远得不到解决。
这种常态也使得王湘圣(Sean Wang)导演的准自传体电影《弟弟》(Dìdi)成为一个有趣的主题变奏。
任何一部表现特定文化的电影都会固有地冒着不具有广泛共性以被理解的风险,但《弟弟》很好得完成了艰难的平衡。
任何人在处理半自传项目时,都需要在给出真实的成长细节的同时又不能过于具体,以免疏远其文化圈外的普通观众。
克里斯有足够的深度,而不仅仅是一个美籍台湾人。
他的妈妈由陈冲饰演,她一反典型的虎妈形象,温柔隐忍。
与亚裔美国人的成长经历同样重要的是本片对 2000 年代末的社会的还原:故事发生在 2008 年的加利福尼亚州弗里蒙特市。
彼时,Facebook 正在取代 Myspace,孩子们在 YouTube 上上传滑冰视频。
虽然现在怀念 2000 年代末似乎有点为时过早,但在社交媒体兴起的今天,影片对孤独的探讨无疑会引起共鸣。
《弟弟》的大部分内容都反映了克里斯与母亲的关系,且没有回避或者美化他的缺点,比如克里斯对他人造成的无意的伤害:他总是我行我素而不顾别人的感受。
克里斯总是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要么选择忽视,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人的痛苦。
但是,影片并没有让人觉得有任何评判的感觉,反而让人产生了一种怜悯之心,而这种怜悯之心是我们在克里斯的年纪(13 岁)的自己所不会表现出来的。
成长的过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认识到自己行为的后果,而在电影最后,我们终于看到曾经还不知道如何健康地处理自己的情绪的克里斯开始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和不安。
即使不是美籍华人,即使不是 90 年代生人,也能欣赏《弟弟》:这部电影捕捉了13岁时的困惑和努力融入小社会圈子的经历,任何人都会有同感。
当然,如果上述情况适用于你,你可能会更喜欢这部电影(并觉得自己被点了)——伟大的电影就是要让你对自己经历之外的其他经历感同身受。
配乐和摄影为克里斯注入了温柔和同情,让我们看到了他最脆弱的时刻,也看到了他慢慢学会接受爱。
王湘圣显然对自己的童年进行了反思,并促使观众也这样做。
陈冲饰演的母亲带着伤痛而如此温柔,用坚定的力量将家庭凝聚在一起,她的表演是我心中的年度最佳。
而当我意识到饰演克里斯的王鹿山出生于 2007 年,片中所有的儿童演员都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个时期时,影片就更有趣了。
我衷心希望都能从《弟弟》身上找到某种慰藉——这部电影就像是在自我意识的玩笑间隙给我的一个安慰的拥抱。
电影资料馆的果然吊打任何的电影厅 大家都是热爱电影的人 感觉北影节的这次来看像回家了一样专门过来看 感觉不想错过这场弟弟和春闺梦优秀的一部电影最普通家庭Asian身份认同 中国式的家庭关系 孤独 朋友 自卑 中国人的内敛腼腆 忍无可忍 青春 躁动 各种种族 文化差异 暗流涌动的欺凌和歧视 美国青少年 美国生活 中国人的代沟 婆媳关系 整体是常见美式青春电影的基调 观看起来很容易上手 前半段轻松 所有人哄堂大笑或隐隐发笑 后半段大家每个人隐隐叹息暗自落泪镜头用得很好 各种镜头语言也很符合影片风格有时也庆幸自己没有出国 不然以自己的内心承受力敏感度&和家庭经济实力 很有可能变成连基本生活都要咬紧牙关的黄种人家庭了适合中国人看 外国人会看不懂其中很多中国的黑色幽默优秀的片 但是感觉差口气 都挺好的 但是没办法给出5星(边看到时候 边恍惚了 因为太沉浸于电影 突然在想 天呐 我的北京四年 会最终像我人生的一场梦一样吗?
我最好的青春都在这了 我对社会最初的探索都在这了 我以后会不会想念我在资料馆的日日夜夜呢 于是我暗自伤神罢 也许这一辈子不敢追梦的我 最终会像片中的妈妈一样 最后存在于家庭和子女中 而后悔一辈子没有成为一个大有作为的美人吧(我爱你 北京 谢谢你愿意接纳我 也算是个小镇男孩吧 再出色我也只是京爷沪爷眼里的小镇男孩吧 时装周跟在沪爷京爷后边一起走去买东西的我何尝不是和弟弟一样跟在fahad和soup后边插不上嘴不受重视一样孤独而自卑呢看完一片确实肯定也有点累了 确实得睡一会 这样下一片春闺梦才看的进去今天好在待了喝的进去边喝边看 以及今天中午小睡了一会 而且我对这片很感兴趣 导致看得进去 继续加油!
尼玛 妈妈竟然是陈冲演的 难怪这么这么这么眼熟
亚裔家庭在北美的融入异化过程,杂糅的元素很多,从姐弟吵闹出发揭露重男轻女的陈旧观念,从亚美交友中窥探不同种族人之间的排外或是理解,从男女交流里挖掘青春期懵懂的情感,从母子吵架内发现亚洲家庭的难言之隐。
看似要拍的东西很丰富,实则透露出叙事的羸弱。
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故事支棱不起庞大的话题,来了又去的人物形象塑造得摇摇晃晃,由于是通过弟弟视角展示,所以人物也都沾染上了他的主观色彩,看着别扭。
而且真正值得挖掘的姐姐和妈妈的故事成了边角料,虽说从弟弟出发看一个亚裔男孩的自卑青春期也有一定看点与讨论度,但老套的剧情和卑微的氛围看着沉闷。
不过导演的新鲜年轻的拍摄手法稍稍拯救了比较闷重的情节,给全片注入了一些活力,拍得闷就成了《年少日记》,拍得活就成了《弟弟》。
弟弟 (2024)6.72024 / 美国 / 剧情 喜剧 / 王湘圣 / 王鹿山 陈冲
王湘圣的第一部长片作品《弟弟》,我们依然能看到显而易见的短片式思维,这构成了影片的设计感亮点,同时也让它具有不可解的局限性。
王湘圣依然发挥了短片《奶奶和外婆》的表达主题与呈现方式,又做出了相应的扩展,这种手法上的扩展才是他的“短到长”之升级,而并非文本层面的人物心境层次、情感厚度、事件阶段,更谈不上最深层次的“主题挖掘”。
就短片体量而言,这会带来非常精巧的表意系统,充满高效率的设计,往往依托于意象与镜头、具备多重寓意与功能的要素,是电影独特逻辑的高度发挥,而文本则受限于“无法展开”的空间局限,更多地起到辅助与“标注寓意”的作用,是非常体现导演天赋的形式。
但于长片而言,它的文本容量更加充足,戏剧结构更加完整,也承载着“展示更多”的期待,创作者就需要在叙事环节做出更多的努力,搭建更多的表意阶段、更多面的人物内心,让主题与情感都得到阶段性的升级,最终完成点睛的情感高潮与主题升华。
对于《弟弟》而言,王湘圣做好了“短片所属”的技术部分,但更倾向于“长片”的环节则相对匮乏,依然停留在了短片程度的体量之上,剧情更接近于几个短片故事的重复与连接,只做了一些精巧同样是短片常用的深层次阶段递进。
这样的几次重复大段落并列在长片规模的90分钟作品里,看上去就格外地单调、停滞、浅层了。
从主题上看,《奶奶和外婆》展示了老人在积极与消极的生活态度之间的摇摆,实质上消极,为了孙子而表演积极,而这种表演的努力本身就是亲情的真实,支撑起了内里的积极面。
而《弟弟》则有所扩展,打下基底的依然是真切的情感,从亲情、友情到爱情,又与东亚人在美国的民族与文化层面的内容进行了连接,对心境做出了一定的广度扩展,也具备了一定的社会性。
但毫无疑问的是,社会性终究是一种包装,作品的根基还是更纯粹与简单的情感本身,社会性的部分更多的作用是加深情感的现实感,更能贴合到观众,由更多的层次带来更强烈、深度的打动力,也与王湘圣自己产生更多的契合,有利于他的创作---“讲述自我”的私密性,从而激发更多的创作灵感、更准的心境把握,正是年轻创作者们在起步阶段都会采取的办法。
《弟弟》中的人际情感,是超越东西方人种之文化壁垒、不同年龄段之人生壁垒的共通内容,又被这种壁垒所掩盖、压抑,让人们始终在文化与年龄的层面上产生隔阂,自己受困于此,迷惑于东西方之间的无从自处,情感表达也随之混沌、滞涩,无法厘清本质的共通部分。
这无疑是对《奶奶和外婆》的扩展,带有了更多的文化层面寓意,反映了在美国的亚裔群体,它吻合导演的个人立场与经历,同时也是亚裔导演最常见的创作主题。
而在具体操作的环节,导演依然动用了大量的“生活细节”,从人物的对话、行为,日常状态,到面对的碎片化事件。
它没有阶段性的深度挖掘,从而引出强有力的主题落点,自始至终都是停留在一个较为表层的“日常外露行为”之中,只是做到了量上的“足够多”,从而拼凑出了亚裔少年与大人面临的美国生活处境,以“贴近生活”的堆量组成了“生活真实的全貌”,由此具备了现实指向性的作品意义,却没有提供戏剧性的足够强度,更不用说实现人物在东西方与“成熟与青涩”之两重夹缝状态下的纠结心境,将内心的挣扎、无出路、无法走向任一方,进行程度的放大与深化,将之从单纯的“情绪”升级为“生活境遇的受容”。
导演展现了短片的思维,在人物关系之间设计出了多重的丰富寓意,“成长的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状态与“东方人与西方社会”之间的状态得到了对应,前者的“青春片”迷惑映射出了后者的“亚裔社会片”内核。
他设置了“东西方”与“孩子与大人”这两个层面的自我认知冲突,将二者结合起来,完全对应了男主角的具体生活状态:他既是在美华人,也是半大孩子,站在如此复合的人生阶段与生活环境之中,他必然会想要“变成美国式的成年人”,因为小孩子会觉得自己“变成大人就好了”,而在美华人则会认为自己“变成美国人就好了”,以此作为开解两个身份面临不佳境遇的期待途径。
具体而言,弟弟要去箍牙,这是他换牙期的“成长夹缝状态”的具象,他并没有真的成熟,却希望让自己加快成长。
当他箍牙之后,与其他小伙伴一起展示牙套,是“够酷”的靛青色,大家甚至将牙套当成了类似于黑帮与说唱团体的牙套去炫耀,便是对“半熟期”想要“强行成人化”的表现。
在电影中,弟弟对女性有着情爱的欲望,其抒发表现的途径却是羞涩的状态,与欲望本身带有的“成人身份”完全不合,因此注定不够通畅。
这种想要直白、有所诉求、却又羞涩不敢的状态,也无疑是青涩与成熟的夹缝表现。
这一方面引出了他的爱情,一开始看到女生是在富二代的别墅派对,对方倾听着富二代侃侃而谈的成熟魅力,而他对对方的接触--从搭讪到厕所偶遇再到被邀请进房间后的交流---都是羞涩的,既带有少年的质感,也是东方人的内敛。
而在另一方面,对“成人情爱”的渴望,在“想要成为大人”的同时,也由剧情设置而对接到了“东西方文化”的层面---他想要获取爱情,就必须让自己“长大”,变成富二代那样的存在,既像个大人一样做派,也能像美国人一样外向张扬,完全融入美国文化,由此就融合了“成长”与“西方化”的两重含义。
他与女生在派对和网上聊天的时候,始终竭力地强装,让自己似乎深谙美国流行文化的音乐与电影,实际上却需要专门查找。
为了在女生面前露脸,弟弟必须像美国白人一样地展示雄性自我,单挑搏击,也一度取胜,却迅速归于被草木遮蔽身形的远景画面,其强行融入的美国形象被推翻,自己也被打倒,随后回到了“东方母亲”的谆谆教导之中,强行西化的痕迹只剩下了标记失败的眼眶淤青。
为了“成长与美国化”,他想要加入白人青年们的滑板团体,这一段带来了丰富的要素。
一方面,他延续了此前在派对中对其他人的语言状态,竭力想要模仿对方的轻松放肆语气,并坚称自己是“克里斯”而不是“王王”,这是他在语言使用与语言文字上的西方化努力,而“王王”此前被女生同伴(完全的白人)开玩笑“像狗叫”也暗示了美国本地对东方人的文化排斥,但被他说起来却结结巴巴,显然对作为“克里斯”的自己并不坚信。
同时,王湘圣也引入了“食物”的意象元素。
他看到了美国青年在吃汉堡,这是标准的美国垃圾食品,对应着他在家中的开头一幕:被最传统的东方老人奶奶强塞着中国菜,自己却并不爱吃。
此外,滑板也是标准的美国文化产物,对立于他在这一段开始时的“重庆店铺”:他被母亲带着去中国文化的环境里逛街,想要偷东西而悄悄完成一种"叛逆的成长”,却是孩子特有的“对乖顺形象的反抗”,随后走出了这个环境,主动进入滑板与垃圾食品的美国环境。
在这个阶段,他肉眼可见地极度尴尬,终究只是在强行佯装“自如”地融入对方氛围。
这也体现在了音乐和电影上,二者都是他与女生进行交流的重要话题,电影相关于“拍摄”(长大成人后的职业目标,成熟年龄的层面),而音乐则串联全片各个阶段,产生多次对比:最开始的他享受ipod里的音乐,随后不知道女生口中的女歌手,延伸到了在东方母亲面前看饶舌音乐视频的部分,对东方母亲爱答不理,同时自己也只是看着视频而百无聊赖,在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夹缝受制状态体现无疑。
早在影片的开始部分之中,我们就能看到同样直接的“文化夹缝”表现,并与亲情产生同步与互融。
在第一场戏中,母亲做着中国菜肴,状态内敛而含蓄,平行剪辑的另一边则是弟弟在听IPOD里的美国音乐,并摆出各种夸张外放的“美国人”情绪状态,由此形成了东西方的冲突,落在这个家庭之中。
随后出现的,则是李安等所有东方导演拍摄相应题材时都会用到的“吃饭”段落。
中国人在饭桌上最交流亲情,因此在这种“最直白”的时刻也最能暴露真实的关系状态。
精神美国化的弟弟和姐姐不想吃中国菜,而东方人奶奶则一味劝吃,坐在二者中间的母亲是非常明显的夹缝状态,自己做了中国菜,又不想强行劝孩子吃,而是西化的“尊重其自由”。
并且,奶奶只关注弟弟的重男轻女、对弟弟望子成龙---而弟弟自己并不想考学,而是想拍电影滑滑板---的指望,对姐姐的无视,对儿媳妇的颐指气使,也都是最传统的中国老一代人的思想,加持在了母亲与姐弟的身上,让姐弟事实上也成为了不同形式的“东西方夹缝者”,自己倾向于西,却被家庭中的东方部分所笼罩。
并且,姐弟之间也在饭桌上产生了语言的冲突,这反映了弟弟在“成长”层面的夹缝状态,并与“东西方”层面进行融合,由此让后者的状态落到了他自身,而不再只是“自身西,外力东”的简单程度。
他对姐姐怀有一种“性别立场出发的高姿态”,试图用男性而非弟弟的口吻去称呼她,是性别立场之上的“婊子”与“贱人”,居高临下的强势姿态意味着对青涩年下自我的“强行逆转”,又因为英文的用语与外向情色的表达倾向,而带有了西方街头文化的特质,是对于“美国男性成年”的极端形态“街头与黑人文化者”的盲目模仿。
类似的表现还包括了“撒尿在姐姐的洗澡液里”,同样是基于男性性器官的一种“逆转对抗”。
此外,他也反复地偷偷穿上姐姐的衣服,直观地让自己“成为姐姐那样的大人”,姐姐衣服上的美国歌手意味着西方文化对弟弟的“加身”,构成了他与女生初次搭讪的话题契机,从而对接到了“大人爱情”的部分。
在开头到吃饭的段落中,这些行为引发了姐弟之间的语言冲突,意味着弟弟追求的被反击,并不能被外界所接受,因为姐姐眼中的他只是一个青涩的华裔小孩子而已,她能接受美国黑人男性的表达,却不会正视这样的弟弟。
姐弟之间始终的语言冲突,与之对应的“爱情关系开启契机”中的非绝对自我性(是姐姐而非他本人喜欢该歌手,引出了随后临时抱佛脚去查各种美国音乐与电影,寻找和女生的共同话题),都象征着他在成熟与“西化”上的不成功。
而在母子关系的角度上看,母亲在弟弟面前以东方女性的状态出现,打压了他的“西化”,给他做中国菜,带他去中国店铺,对他说中文,展示中式亲情,但其自身同样是东西方思维的夹缝存在,不要求他回应中文,也尊重他对兴趣爱好与职业的选择,而不是奶奶那样的“家长说了算,望子成龙”。
母亲自己其实也有着西方化的职业梦想,想要投身艺术,这是西方独立女性的追求,被她始终压抑着,与其被奶奶等外部生活所要求的“东方传统女性”产生冲突,让她在行为上必须“回归家庭,女主内”,为主外而在台湾工作的丈夫打好后勤。
这就构成了“脱离外部身份之亲情根基”的存在。
弟弟想要拍电影玩滑板,母亲也想搞绘画,共同身处于西方的东方人家庭中,共同接受着奶奶的教导,由此产生了内在的等同性,由此带来“从彼此对抗到共通心灵”的契机。
最开始,母亲做中国菜,弟弟做西方人,母亲打断了弟弟苦练多日终于成功一次的滑板录影,也带姐弟去中国店铺,自己打遮阳伞的“中国行为”让姐弟尴尬。
而随着影片的进行,她给弟弟展示了自己画的一家人,想要去比赛,此时的弟弟爱答不理,自己看着美国流行饶舌视频,而她也对此一头雾水,教育弟弟“不能那样说话”---隔阂仍然存在,内里上却有了“朝向西方”的隐约共性,而其画作上的“家人和睦”之亲情则是预埋的关键契机。
随后,她带弟弟去中国饭馆,谈话依旧是传统中国女性的氛围,让弟弟和对方孩子的“西方心境”感到尴尬,却驳斥了对方“升学”的中式预期,平和地说出了姐姐平庸的学校名字而不以为意,更强调了对弟弟拍电影玩滑板的尊重,与弟弟此刻“看向中国菜的鱼,让鱼说出黑人英语”的“反抗中式”达成了一种契合,最终在母亲说英语、弟弟说中文的“文化共通”中消除了母子二人基于“文化对冲”形式的亲情裂痕。
事实上,文化归属并不重要,最本质的还是母子的亲情本身,可以消解一切争端,一家人在性别、年龄段、东西方认知与归属程度上的不统一,最终都在亲情的存在中被淡化、无视,依然存在,却已经不再导致家庭的根本性分裂,只是表面上的吵吵嚷嚷而已。
这也是影片的最终调性,一切都是很日常的碎片言行,冲突与矛盾没有“难解”的深化,人物也没有进入巨大的灾难,心境也没有被逼到极端的程度,因此对东方人在美国自处的尴尬也没有上升到“命运”的深刻度,也就没有带来具备强烈意义的“开解途径”或“不可解之悲剧性”。
它没有解决,也没有恶化,因为这些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一家人在一起的亲情交互,这会让所谓的文化隔阂变得“边角”起来,化作日常生活的一个局部,被正常地对待即可。
在结局中,他们依然没有将矛盾彻底谈开、解决,而是传递着“这不重要”的信息,彼此之间的亲情存在已经得到了共同的认知,因此“冲突”的家庭会持续下去,但冲突绝对不会导致家庭本身的分崩离析。
一切都没有本质性变化的结局带来了“日常性”,这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个片段,没有那么关键与致命,带不来什么大的改变与影响,由此也消解了其内容“文化隔阂”的严重性,而其不变中的“变”则是“对亲情大于一切的存在之确认”,由此才能支撑起家庭的"不变”。
并且,这种表达也扩展到了奶奶的身上。
她是根深蒂固的东方老人,与所有人都在不同形式上产生隔阂,却依然带有对大家的亲情,隔阂正因为“自身独特视角与方式之下的关心”才会产生,所需要的不是消除隔阂,而是确定隔阂的亲情来源。
奶奶与弟弟的关系同样有着变化的多阶段,一开始是关心中不自知的“东方式施压”,随后则与爱情和成长相结合,弟弟想要像西方大人一样地大胆表白,却因为东方少年的青涩与内敛而羞涩不敢,被更贴近西方的西亚人同学所压制、强行代为表白,询问接吻,并得到了女生的积极回复,此时弟弟的“成人化与西方化”得到了扭曲的暂时性成果,而奶奶也在此时出现,非常中式地请西亚同学吃苹果,操着蹩脚的英语,是传统东方人对西方的融入努力,内在动力则是对弟弟的亲情,想善待他的同学。
同时,奶奶也展示了文化层面的共融,伴随着美国流行音乐一起跳舞,这一幕显得非常尴尬,对应着弟弟“成长与西化”达成爱情圆满的拧巴,因此也被故意处理成了突兀结束的收尾状态。
当影片进行到最后,奶奶才真正达成了更确切的正向关系。
在技法的使用上,王湘圣延续了自己对于“拍摄画面”的活用,并将之扩展成了电脑屏幕的画面,由此组成了与《奶奶和外婆》中一致的“表达情感”媒介作用。
在《奶奶和外婆》中,它先代表了人物“拍摄”所带有的高度主观性,由此反映人物的情感内心,随后又逐渐揭露出了其实质上的“隐藏性”,是人对于自己真实内心状态的主观有意掩饰之表演,真正的心境是被掩盖的,而这种“掩盖”的虚假之中又带有“为孙子拍摄全力付出表演努力”的真情部分。
而在《弟弟》中,王湘圣做出了更加复杂化的设计。
在第一阶段,拍摄画面对应着弟弟“当导演”的非中式传统目标,而画面中的内容则是美国文化的滑板。
而作为其媒介延伸的电脑屏幕,则是弟弟与外界沟通的美国网站脸书。
这是一个间接的平台,让他可以掩盖掉自己在现实中的内敛与尴尬,自如地打出英文而“说英语”,不再有线下的磕巴,同时也能大胆而放肆地窥视女生的主页,与她顺畅交流。
在最开始的时候,DV拍摄画面中的弟弟就像普通的美国顽劣少年一样地奔跑、嚣张,而电脑屏幕里的他也能打出英文,联系女生。
但随着影片的进行,其媒介的间接属性开始引出了“西化与成熟化成功”的不切实性,首先是电脑屏幕,我们开始愈发看到了弟弟在“聊美国电影与音乐”时的临时查找,打英文单词时的迟疑也明显增加,现实里的“与美国文化的隔阂”与“念英文的磕巴”开始出现在屏幕之中。
最代表性的便是他与女生互换脸书的一幕,他额外申请了一个账号,虚假性已经开始出现,在年龄设置上更犹豫着调大了几岁,同样迟疑着打出了英文的名字,由此表现出了自己之于西化与成熟化的动摇,与女生的爱情也随之变得不再明朗,电脑屏幕在此前的效果被弱化了。
而在他与女生聊天,临时查找对方喜欢的电影,却看到了接吻的画面时,镜头反打到“强行西化+对战大孩子”的淤青眼眶,以及“shit”的下意识抗拒,明显说明了电脑屏幕对他“西化成长”的负面作用。
随后则是拍摄DV的画面,他被滑板小子们问到了“你拍过什么,有上传吗”,第一反应是迅速回家,删除了自己表达真实情感的一系列视频,因为拍摄技术与内容都十足幼稚,根本不够成熟,也对应着他“融入大孩子与西化滑板团体”的不明朗。
这也对应了他将滑板与拍电影作为人生目标的剧情层面内容,想要用前者融入西方,想要成就后果而作为成年职业,对此刻的他来说还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事实上,早在第一个镜头之中,他肆意玩闹的DV就被突兀地中断,随后玩滑板的成功录影又被母亲破坏,正是在“拍摄画面”负面走向的提前暗示。
但与此同时,也正像《奶奶与外婆》的设计一样,拍摄画面本身因其主观性与“隔绝现实性”而不切实,但拿着摄像机而站在现实里的拍摄者却是切实存在的,其投注在画面中的主观性在表面上有所虚假,但驱动它的本质却能反映真实,既有弟弟拍摄奶奶时的亲情之真实,也有弟弟的东西方夹缝状态与迷茫心境,其存在本身的真实。
母亲的画作有着同样的寓意,画作里的家人彻底和睦是非现实的状态,执画笔的母亲在其上寄托的美好亲情愿望却是真切的东西。
弟弟想要通过拍摄滑板来西化、成熟,成为导演,这种愿望与他的“无法完全成长与西化”的现状产生冲突,由此对接到了与母亲和姐姐的心灵共通。
而对于奶奶,电影的第一阶段也有所铺垫:他拍摄了健身的奶奶,善意地安慰着“我老了好丑的”的对方,“你最美了”,双方分别说英文与汉语,却沟通顺畅,而拍摄画面也没有被突兀中断,并在最后切到了现实出发的客观远景,去展现祖孙二人的和谐景象,强调了弟弟作为现实中拍摄者而真切存在的祖孙亲情,这才是超越拍摄画面本身而存在的“拍摄反映之真相”,也象征着一家人生活的“吵嚷冲突之表面”与“亲情共通之内里”,前者是画面一样的虚假,后者则是现实的真切。
如前所述,短片导演转型长片,往往会将作品变成某个内在表意等同的“短片”的重复循环,在表达手法的设计上富于心计,却没有形成阶段与阶段之间的程度递进与深化,而是停留在表象的“复杂解构”之中。
《弟弟》也同样如此,王湘圣有一定的意识,试图去做出层级的上升,但给出的只是表层现象的尺度升级而已。
弟弟受到了更大的西化与长大成人的挫折,因此产生了更强的“融入西方与成熟”意愿,随之遭遇了更严重的打击,两次都来自于非常局限、停留在其身边所能触及的外部生活情景,而没能涉及到更广阔的政治、种族等社会维度。
而在另一方面,他与姐姐、母亲的亲情关系之存在,其内里的“超越东西隔阂”属性,家庭建立在单纯亲情之上的表层纷争与内里和谐,也都得到了更加明示的表现。
亲情构成了对文化与年龄阶段夹缝给予“更深度打击”之后的“开解通道”,同时后者本身也是前半部中被“家庭吵架”之隔阂所适度掩盖了的生活本质,对后者的揭晓形成了长片思维下的“深化”,由此引出对个人挫败的解决,组成了长片的表达逻辑。
但从根本上说,弟弟面临的挫折始终停留在个人外部生活的层面,而矛盾与开解也都局限在个人家庭的范畴,“广义美国社会”始终没能得到触碰,因此其主题性也就没有了从个人到整体的视角升级,对情感的表现从“挫败来源”到“挫败内容”都完全集中在了其个人的身边,而没有与更外部社会系统的交互,因此全过程都是高度私密性与个人性的,不具备对“在美华人群体”之普适性意义的主题升级。
弟弟的挫败程度升级,首先来自于爱情层面。
他想要去谈大人的恋爱,也需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深谙美国流行文化的人,并得到了女生“接吻”的积极回应。
但是,当他学习接吻、成为一个美国式开放的大人时,却在无意识中拿起了奶奶给他削的苹果,将之变成了嘴唇去模拟接吻,更是从接吻变成了吃苹果。
于是,他在内心深处对于奶奶之”东方”一面的依附,以及对“接吻”之大人行为的不自如,就得到了体现。
更重要的是,其与奶奶之间的亲情更是压倒了与女生的爱情,成为了其最本质拥有的情感内容。
苹果的意象是此前奶奶讨好他朋友而跳舞的后续,给孙子和朋友们削苹果的行为非常有代表性,是中国老人关爱子孙时特有的含蓄表达,也对应着平时对他在唠叨之中的关心,而王湘圣在此刻也借助苹果,反过来暗示了他对奶奶同样含蓄的亲情---在无意识之间拿起了苹果,取代了爱情的“接吻”,正如同几乎所有的华人孙子会对老人的反馈,在不耐烦之中包含着深厚的情感,甚至双方自己都无从察觉。
弟弟想要“西化”地建立爱情关系,却暴露出了自己“东方化”的亲情关系之内心,这埋下了挫败感消解的条件,但在此刻的他仍然没有认知,只是停留在了对前者的挫败之中。
王湘圣再次使用了电脑屏幕的画面,让他生硬地查询着接吻的词条,尴尬地看着西方大人接吻的视频。
这引出了随后的爱情受挫。
王湘圣展示了弟弟与女生的关系之表里,用“里”作为“表”的突破动力,又在双方的无察觉中停在了“表”的负面阶段性结果。
弟弟和女生约会,他努力地想要跟上对方关于美国电影的话题,却一次次地揭穿“你没看过”,最终只能尴尬地承认。
而“西化”的失败也引出了“西化后与西方人建立爱情关系”的失败。
女生靠近了他,抚摸着他的性器官,试图引发激烈的接吻情欲,但他却尴尬地抗拒着,“成为大人”与“成为开放的西方人”的目标同时破灭了,反而是此前将中国店铺里的橡皮送给女生的行为,却无意间表现出了自己“东方人”的本质---获取橡皮的目的是“西方大人的爱情”,途径却是孩子才会有的“小偷小摸”,以及东方人的审美模式,将中国的橡皮当成了“值得送出”的贵重礼物。
而在这里,王湘圣也使用了红色的光线与斜后方的脸部特写,对应着此前弟弟被母亲带到中国餐馆、与朋友母女谈论升学的段落,共同构成了弟弟在东西方情境中同样的尴尬状态,正是他“想要成为西方,内心却留存东方”心境的表现。
此外,我们也要注意到王湘圣在接吻一段中的预埋,女生与弟弟的接吻之前,二人交换了关于“父亲缺位”的感受,这才是引出情难自已的接吻的关键,是超越此前“东西方文化隔阂”的纯粹亲情部分。
父子亲情空洞产生的寂寞感,正是二人能够互相吸引的本质推动力,只是没有被他们注意到。
随后,爱情层面的表里内容、起伏过程,也在亲情的层面上得到了多次同步且反复的再现。
从弟弟的主角视点出发,这正符合他作为亚裔二代在美国的现实处境:父母分居中美两地,由此导致一方亲情关系缺失,以及父母分属东西方文化而汇聚到孩子的身上,产生亲情与文化/归属国家的双重冲突状态,并作用到了家庭的分裂状态之上。
这样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王湘圣让爱情与亲情的缺失对接、亲情与文化/归属对接,试图以现地的爱情去弥补家庭亲情的不足,却因作为本质的后者而终究无法生活全貌,得到的只是“挫败”的同步而已。
作为爱情到亲情的挫败感衔接,弟弟回到家中,与姐姐大吵一架,姐弟之间的亲情在表面上始终被吵嚷所遮盖,弟弟想要穿上姐姐的衣服、像男性对女性一样地说话,并使用非常轻佻与色情的口吻,由此完成年龄上的“成长”与表达方式上的“美国化”。
这实际上十足刻意,而姐姐始终的反击、姐弟之间的吵架,也强化了弟弟对此双重身份的不适配,他毕竟只是小孩子与东方人,这样的“美国大人式”言行是不可能被正常接受的。
因此,当他再次对姐姐进行“丑婊子”的羞辱并吵架时,此前“西化大人爱情”的挫败感也就完成了转移。
微观层面也同样契合于此,正是由于接吻失败后的愤恨与失望,才导致了他对姐姐随口一言的剧烈反应。
但与此同时,这一刻的姐姐也带有“内里的亲情”,虽然是以口出恶言的形式,但对弟弟“这么晚去哪了”的关心却是真实存在的。
弟弟想要融入“西方大人”的爱情而失败,引发了姐弟间带有同等性质的冲突,随后接续的则是母子之间的亲情,再次完成了这一流程。
弟弟再次尝试融入游乐场的西方环境,为伙伴和女友拍摄照片。
但是,王湘圣却两次强调了“拍摄画面”之于弟弟的负面性,他拍照时甚至没有喊倒计时,显然对相机并不熟捻,随后为西方女孩讲故事,序幕里被突兀中断的录像画面得到了完整的交代,是他们虐待动物的录影。
他将之视作一种“美国成人的反叛精神”,实际上在真正的西方人眼中却是虐待动物,应该被控告,“播放画面被突兀打断”正是对此的预埋。
他讲出这个故事的原因正是对西方人谈话氛围的格格不入,在伙伴的要求下试图强行打破沉默、加入话题,却只能拿出如此一个生硬的“美国式趣闻”,并让氛围彻底陷入尴尬,正如同他此刻的口吻一样,想要开一个“你这个婊子”的玩笑,却被对方郑重抗议,始终是一个东方人,因此无法掌握粗俗英文的口气尺度,不能像西方人一样地自如使用。
对于这个环境,他始终是在试图表演着“融入”,在段落的开始即有暗示:其他人在开心地笑,而几个特写却给到了微笑着的怪物模型,弟弟在整个段落中则始终是尴尬、生硬、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在别人关注时的“笑”正是怪物模型一样的虚假存在。
再次的西化与大人化失败,衔接到了家庭亲情的部分,从而完成了“接吻---姐弟吵架”的再现,而这一次的亲情暂时性达成得到了更加具体、确切、有意义的呈现,在尺度上做到了升级。
母亲接他回家,二人反复将美国嘻哈音乐的播放音量调个不停,母亲之于弟弟的“东方化”作用(调低),弟弟自身想要做到的“西方化”融入(调高),以及弟弟在此刻因为西化失败的挫败感而与母亲冲突的情绪,得到了详尽的表现。
作为这种东西方人的对立冲突、“夹缝者”弟弟的自我冲突的消解,王湘圣设计了一个非常生活化与私密化的情节,即母亲的放屁,随后努力地吸入屁味。
这带来了“家庭之封闭私密”范畴内的“冲突消解”,让母亲和弟弟相视而笑,而母亲自己“吸入屁味”的半开玩笑更是带有无言的含蓄母爱,对应着她与弟弟此刻初次的“中英文混说”。
同样的“东西方互通”也发生在了“饮食”的层面上,母亲和弟弟吃着麦当劳,母亲首次接触到了西方饮食,亲情的共通伴随着对“东西方隔阂”的跨越,成为了更高的存在,驱动了二人对东西方的抵触淡化。
但是,他们此刻毕竟缺乏对亲情之根本存在的意识,因此依然着眼在了表层的“文化隔阂”上:母亲下意识地用中式吃法吃美国快餐,而弟弟则美式地狼吞虎咽,并对母亲抱以“你果然是个东方人”的抵触。
而在下一个阶段,王湘圣则对上述的整体架构进行了尺度升级的再现,并在“挫败感”的极度升级中引出了亲情被彻底感知之下的开解结局。
弟弟无法融入伙伴的美式交际圈,在游乐园的散场时被伙伴抛下,没能一起上车离开,“西方车内空间”排斥了他,随后才引出了母亲来接他的“淡化”,带着他进入了兼容东西方属性的车内“家庭空间”。
同时,电脑屏幕画面彻底陷入了负面的状态,他打出的那些美式口语的英文句子无法再被顺畅地发送出去,意味着他对“使用西化语言”的犹豫与不自如。
随后,他迎来了又一个美式交际圈,在“无法接受伙伴道歉”的彻底死局之下,接到了滑板青年的邀请信息,并随之融入了该环境之中。
电脑屏幕再次变成了积极的存在,他顺畅地查询着滑板与拍摄的英文内容,将之熟练地应用到对滑板青年们的“拍摄画面”中,而他们一起嘲弄保安的情节也构成了对此前和伙伴们“虐待动物”的升级,是打破“循规蹈矩”、追求“酷”的标准西方青年(自以为的成年)行为。
随后,“酷”也升级出了更具体的“逾越”内容,他加入了新伙伴的派对,看到人们在放肆地拥吻、吸大麻,用最粗俗的口吻描述着女性与性爱,这一切构成了对此前伙伴派对段落的“尺度升级”,是更加堕落与恶化的“大人西方世界”。
弟弟再次试图融入,勉强抽大麻,也生硬地学着粗俗的言行,却下意识地用枕头抵挡着身边拥吻的人,在众人的推搡中尴尬不已,抽大麻后也咳嗽不止,对这一切有着本能的生理性排斥。
而最标志性的细节是,他自称“半华人克里斯王”,不再是前半部中第一次聚会的“克里斯”,已然流露出了对自己“不够彻底西化”的认知,众人对他的反馈也是“华人克里斯”“半华人克里斯”的起哄。
由此一来,自我认知的表现,“西方大人环境”的恶劣,融入失败的挫折,都得到了尺度的升级。
王湘圣也展示了自己对于剧作结构规整性的专业标准,特意强调了“融入滑板青年环境”与“融入富二代伙伴环境”的对等、再现、升级属性。
他偶遇富二代,拒绝了对方“能和你一起去派对吗”的询问,“车上没位置了”,由此完成了对此前自己被“车上没位置”所拒绝的反击,也提示了两个部分的对等关系,由后者的成功去反击前者的失败,也告别前者而完全进入后者,但在随后只是迎来了尺度更强的又一次失败,看到了更加无法融入的西方大人环境,构成了对此前剧情部分的结果再现。
并且,在“无法融入之挫败感”的载体上,第一次彻底失败的游乐场中,怪物模型成为了“尴尬微笑的弟弟”的象征,而在第二次彻底失败的抽大麻排异反应中,他则看到了怪物模型的幻觉。
与此同时,王湘圣也升级了亲情的部分,彻底明示了母亲与弟弟之间的心境共通性,由此形成了二人达成和谐的更确切基础,并且,亲情在更明确好转的同时,也非常确切地成为了弟弟对外部之积极转变暂时融入滑板环境---的推动因素。
由此一来,亲情就被摆在了比“融入西化大人环境”更高的层级上,提示了弟弟生活的本质一面,基于亲情出发才能创造出更表层的“积极转变”。
在弟弟即将赴约滑板拍摄的时候,他看到了母亲与奶奶的争吵,母亲想要摆脱奶奶出自于传统中式思维的束缚,不再像传统的儿媳妇一样默默忍受一切,母子之间的“东西方夹缝心境”之共通性由此得到了明示,并映在了弟弟的眼中,被他明确地感知到了。
姐弟关系也在这里好转,姐姐带着他去赴约,对应着母子关系在“感知母亲夹缝心境”之中的潜在共通。
姐姐与弟弟的关系再现了母子之间的关系,从矛盾走向和谐,也构建起了和睦的“车内家庭私密空间”。
随后,对于弟弟在“大人西方世界”中产生的排斥与挫败感,姐姐的亲情同样发挥了消解的作用,先是提醒“不要做过火的事情”,随后则舒缓着抽大麻而呕吐的弟弟,并帮他一起应付母亲的问询。
借助姐弟亲情对“融入环境之负面”的消解,王湘圣非常明确地强调了亲情之于“生活好转”的本质性作用,绝非弟弟最开始所想的“变成美国成年人”,后者是每个小孩子与在美华人的习惯性思维,“变成大人就好了,变成美国人就好了”,实际上却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放屁”是一个极其微观---甚至到了“难登大雅之堂”程度到只出现在最亲近家人中间的私密行为,发生在了封闭的车内空间之中。
而这种细节、私密、强调“个体家庭的封闭空间”的设计,也体现在了他对人物情绪、关系、表达方式的设计之上:大家都停留在了表面的外在层级上,非常直接地争吵、尴尬、和解,做出相应的表情与言谈,甚至会时而带有一种“强形式感、刻板印象”的感觉,而没有对自我、社会、民族、命运的更完整、深度的思考,由此建立的心境表现也必然是非常感性的形式,强调其最直观的情绪反应,而没有平凡个人所难以触及的社会层面、难以具备的思考方式。
它非常个人私密化,贴近了王湘圣与相关观众群体共同拥有的、最微观的“身边生活”,是最日常中的言行举止与情绪状态,由此对接到了最个人化、平凡化的视角,展现普通在美中国少年的心境,只关于他自己与周边的个人生活。
因此,王湘圣以“放屁”和“车内空间”作为西化与“长大成人”之挫败感的消解途径,正是对最个人化亲情的强调。
“在美华人的夹缝状态”无疑是一个非常宏大的社会性与民族性议题,可以辐射出极具高度与深度的探讨内容,但王湘圣却并不想---当然也缺乏此等深厚作品的创作与思想能力---触及到那个程度,反而将之“个体化”地降格。
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幕是,他迅速地消解了母亲与奶奶之间的最激烈冲突。
在一系列的家庭空镜头之中,弟弟发现奶奶倒在院子的声音响起,其身形则出现在了空荡荡的厨房的窗外,由此强调了“个体私密家庭”的存在,人物的冲突与矛盾终究只是其个人家庭范围内的事情,导致了原本热闹多人的家庭的“人际破裂之空旷”,也会因为始终存在的本质亲情而迅速“弥补其破裂与空旷”。
奶奶被弟弟救起,母亲则马上来到床边,带着姐姐,一家人一起聚拢起来,奶奶对弟弟的唠叨、对姐姐的无视,姐弟二人的反馈,奶奶与母亲之间的隔阂,一系列基于人物内心与彼此间东西方隔阂的冲突,都迅速而自然地消失无踪了。
它的解决过于顺畅、快速,完全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普通碎片而已,时刻都会发生,也时刻都会消解掉,因为其并非生活的本质与根基,这也符合了全片中所有冲突、挫败等负面情绪与事件被迅速、轻度化消解的倾向与表意。
在本片的表达中可知,对最微观而具体的在美华人来说,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深远与严重,作为普通人的他们也无法思考、感受到那个地步,一切只会发生在自己周围的生活圈子之中,也只会产生对于朋友、恋人、家人这些最微观对象的情绪反馈,因此开解之道也必然是非常简单的日常性存在: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拥有最质朴而根本的亲情,因此当我们回归到家庭之中,就不再具有那么复杂的社会性与民族性身份,亲情的交互可以化解一切矛盾冲突,这当然只能作用于个体自身,不具有任何的全局意义,但普通人的世界与生活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存在,冲突是局限于自身生活情景的,消解也同样如此,虽然“封闭而私密”,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然足够,因为他们不想也无力去改变“在美华人”,能做到的只有“过好自己的小生活”而已。
在作品的结尾,王湘圣将弟弟面对的夹缝困境与“高于困境”的开解本质融合了起来,引出了最后的落点,困境始终存在,而开解也始终是暂时性的,它让所有在美华人的对外与家庭生活能够延续下去,却无法解决东西方夹缝这一自我定位的困境本身。
在本片的概念中,生活里根本的东西不是文化认知的层面,因此“消除其困境”也就不重要,只关于“人与人”这一最根源、质朴、纯粹身份的情感纽带,才是最重要与最基底的东西,它不足以消除困境,却能让困境不至于破坏掉生活的延续,而是在每一次的困境爆发中都发挥作用,让困境带来的冲突矛盾迅速化为无形,被情感引出的正面交互所缓释。
弟弟自以为找到了融入滑板青年们的办法,但当对方要求观看录影时,文化的融入却被破坏了,特写中的青年们穿着鞋走入了房间,这是对“换鞋进屋”这一中式规矩的违背,随后他们对弟弟“王王”的中文名字感到诧异,并将表达扩展到了“电脑屏幕与拍摄画面”之上,两个形式在结尾处得到了合并,由此形成了“融入失败”的叠加,强烈地冲击着弟弟融入西方大人世界的努力:电脑上播放着他的拍摄画面,其凌乱不堪的成片效果引发了青年们的不满,由此拍摄建立起来的“融入”再次失败了。
随后,弟弟将这些视频删除,而电脑屏幕上与旧日伙伴法哈德的联络也在迟疑中放弃,形成了对此前一次失败的呼应:再次“删除乱拍的视频”,特别是“表达反抗”这一“强装大人、实则幼稚”情绪的视频,此前是“虐待动物后奔跑的摇晃手持摄影画面”,此时则是“殴打保安后逃窜的手持拍摄画面”,前者带来了他与法哈德等人“车里没座位了”的分离,此时则是对青年们看似“一起上车”实则被踢出的结局。
事实上,这些由他拍摄的画面,强行让自己装成西方大人也好,与奶奶一起拍摄的“华人孙子”也罢,正是他所处的真实生活全貌:一方面拼凑出了他位于夹缝之中的状态,另一方面也恰恰包括了亲情为代表的真实情绪,作为内心本质的生活基底会冲淡前者的伤痛,让弟弟能够带着前者的窘迫继续生活下去。
弟弟想用拍摄来“融入”,失败后则删除了录影,抗拒着属于自己的“真实”,这正是他对生活本质与表象的本末倒置。
事实上,在他与青年们决裂的段落中,王湘圣已经暗示了这一点。
美国青年们主动地吃着奶奶削的“这个形状”---西方人没见过的东方削法---苹果,随后与母亲友好地交流,对母亲的画作深感共鸣。
他们其实对东方人的母亲与奶奶都有着积极的情感体验,东西方的隔阂并不重要,反而是弟弟过于在乎这一点,强行将自己描述成了“东西方混血”,并在对方发现其父母都是亚洲人的时候尴尬不已,竭力地想要撇清自己与母亲的关系,却被对方指责“不要那样不尊重的口吻去说你妈妈”。
他对于“母子”的负面口吻、基于民族血统的“融入”之谎言,恰恰才是青年们与之决裂的关键,二者存在着直接的前后关系,而拍摄画面的质量不佳则发生在更早的时候,青年们只是说着“这些东西没法用”而已,拍摄水平不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拍电影”这一表现主观态度的故意谎言。
这也引出了弟弟生活全局的崩盘。
身处在西方人导师的教室之中,浅焦的画面暗示着其对西方环境的疏离,而后则与其他在美华人共处,被对方嘲笑着自己“佯装性开放的西方大人”却无法承受女生接吻的失败,随即殴打出手,再一次陷入了此前追女生时“与白人青年对打”的徒劳行为之中。
他再次试图表达自己融入西方的意愿,得到的也依然是负面的结果,此前是迅速被反打倒,但得到了母亲的敷药,这一次的打斗获胜,旋即却迎来了更深层次的负面,在两次对等内容的重复再现中完成了负面程度的升级,意味着戏剧结构层面中对“错误方向上的愈发沉沦”的表现。
具体来说,母亲从“敷药”的“融入失败安抚者”变成了责骂者,一度达成私密家庭和谐的车内空间转向了负面,弟弟不想做母亲的儿子,意味着其对“传统东方人笼罩”的抗拒。
而对其画作“无聊的云彩”的表述也说明了其与“和母亲产生非民族身份共鸣”的美国青年的区别,且包括了他融入对方团体失败的根源:母亲只是将绘画的“创作”当成自己表达家人亲情和睦等情感的途径,因此与青年们达成了人与人的共鸣,而弟弟则将拍摄的“创作”当成“融入西方大人”的手段,因此必然与青年们决裂,因为他没能像母亲一样触及到与人交往中的生活本质。
在此时,母子之间各自使用英语与中文的争吵,弟弟想要“挣脱东方人身份”却又只能寄托于“和爸爸(依然是东方人)一起住”这一无望说法的窘迫,母亲被当做“传统东方人”却又表达着自己西方女性化的事业梦想的无奈,让身份对立出现在了双方与个体的两个层面上,并以争吵的形式而强化了其无法开解的负面性。
在母子的争吵中,这种夹缝状态的困境似乎成为了他们生活的本质,并破坏了作为生活“最后与最温暖港湾”的家庭,让弟弟游走在深夜的街头,彻底无家可归。
值得注意的是,“家”在这里成为了“生活根本”的象征,弟弟无法明确地融入西方,这是其民族性所属的“无家可归”,随之落到了更具体的“不能回家”,游荡在美国街头,却又不属于任何一栋房子。
王湘圣始终用家庭内部的争吵作为东西方隔阂的表现形式,也正是这个寓意。
然而,“家”的根基始终都是人与人之间的亲情,与民族和年龄并无关系。
因此,当弟弟最终回家的时候,母亲也瞬间接纳了他,此前的对立矛盾与自身窘迫都没有那么重要、深远,并没有持续地伤害到母子之间的关系与二人各自的精神,一切都在母子的拥抱中化为无形。
在母亲的口中,姐姐曾经也离家出走,三天后自己就回来了,而弟弟甚至“不会像她那么固执,所以肯定没关系”,在台词层面明确地构成了对“民族(对东方大人的反抗)与年龄(自以为长大的半成熟青春期的反抗)”伤害作用的淡化,而她关于自己的“没有你们,我会成为艺术家,但现在你们就是我人生的意义”表述,更是明确地用亲情削弱了“西化独立女性”失败的困苦,前者是比后者更加重要的生活本质,对应着母亲此时中英文混用的细节。
在这个段落的开头,“家庭”的空镜头再次出现,母亲“脱离东方传统女性的主内定位”的画作挂在墙上,而她在开头作为传统东方居家女性而“做中国菜”的厨房也随后出现,“家庭”中同时包容了东西方的要素,二者当然存在差异与隔阂,由此带来了困境,但这并不足以破坏掉家庭与生活的延续,在画面上也有所表达在东西方的家庭要素出现之后,弟弟进入母亲的房间,母子和解,而后景中则是父母的结婚照片,它“主导”了母子的关系变化,也是比此前东西方文化要素更加重要的“最终落点”,压轴出场,给出了王湘圣对这个“家庭环境”的终极定义。
这也正是弟弟之于更外部的生活环境的最终倾向。
他摆脱了“电脑屏幕打字”的间接形式,而是直接与女生面对面交流,口气依然是尴尬而迟疑的状态,也因为打架而被拒绝,东西方夹缝的困境仍然存在,其对生活的负面作用也没有解除,一切依旧是不完美的。
但是,弟弟却可以直接地用口头表达出自己的爱意,直接地面对失败的结果,这本身就是他真正的成长,也对应着影片开头的“箍牙”意象---想要用箍牙来强调自己“已经是大人”,实际上却还处在换牙期的半熟状态,一味强调反而是强行与刻意,而结尾的他拿掉了牙套,恢复自然的状态,反而意味着换牙期结束的成长完毕,在拍照时露出了自然的笑容与大人的牙齿,不再是此前故意做出”反抗社会”而搞怪表情的网站头像。
这个意象不再是“将牙套当成黑人嘻哈文化里的装饰物”的“融入西方大人世界”,反而伴随着对东西方夹缝困境之存在的直视与接受,弟弟将它看做自己生活的正常现状,用亲情作为生活的本质意义,而困境不过是更浅层的可消化之物,接受了个人注册名字的“克里斯王”---此前的他对此有所意识,不情愿地尴尬自报姓名、被迫“承认”,而结尾处则终于进入了自信、端正的接受态度,正是对夹缝生活现状的正面包容。
当弟弟接受了爱情失败为代表的困境,意识到其没什么大不了之后,他带着更单纯的目的性,报名了摄影兴趣小组,随之也在西方的学校环境中得以自处,伴随着嘻哈音乐,与法哈德在“朋友”之间的对视中超越了东西方身份的隔阂,友情得以恢复。
消解这一切的,则是他最后回归到的“生活本质之环境”,即模糊东西方属性的家庭:最传统中式的奶奶在酣睡,与母子共处一个屋檐之下,中英文的交织依然存在,而他吃着母亲做的饭,在中远景的处理中淡化了饭的样貌,无法判断其中式还是西式,由此一来,“做饭与吃饭”本身包含的母爱在二人之间交互,成为了这一幕的重点,也呼应了开头“母亲做中国菜,弟弟在西式搞怪”的片段,从平行剪辑的“强调对立隔阂”变成了“共处一个全景画面”的亲情和谐。
在远景之中,他们依然坐在漆黑的家庭之中,而奶奶的沉睡也暗示着双方“无顺畅交流”的“表面冲突”,但母子吃饭的房间却有着局部的明亮,正是最根本的亲情要素对文化夹缝之外部环境的抵抗,形成了家庭的根基,并支撑起整体的生活。
可以说,导演以短片的思路构建全片,日常化+碎片式的生活细节削弱了影片作为传统叙事的人物心境、议题思考、主题挖掘的层次与程度,却带来了堆量所支撑的“生活日常之真实感”,由此具备了对反映现象本身的现实表现意义。
同时,导演也进一步发挥了“日常氛围‘对观众的天然贴合性,以及由此带来的“观众直接代入立场”,并轻易衍生出的强烈情感打动力。
他将自己的个人经历与私密性内容大量地放入电影中,组成了基于其现实情感体验与记忆的、具有高度感性浓度的“日常碎片”,用感性内容本身直接取代了叙事的内容。
这正是作为影片提供给观众的内容主体,绕过了“借由叙事构建引发观众感性反应”的步骤,而是直接用承载王湘圣自身真实情绪的确切经历,去贴合观众的同等记忆与体验,直接完成情感本身的对接与诱发。
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母亲,也曾经处在那样的状态,还与那样的老人产生疏离而又温暖的复杂关系,电影也就从碎片的形式中创造出了情感的打动与共鸣。
这肯定是狡猾的,是导演对于长片创作能力与经验的不足---特别是结尾处用母亲大段自白口述的形式来明示主题落点,让创作的局限彻底暴露出来---的掩饰,但也无疑是巧妙而有效的。
可能会联想起淘气的小时候,神马玩意之看完记不住系列Very good很好,You're great你很棒!
我评分就两种,1种1星,1种满星你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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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BJIFF 6th# 伍思薇和王湘圣在陈冲身上投射的东西是一样的,将移民华裔面临的身份焦虑、文化冲突放大在代际关系里,还有心照不宣的俏皮令人莞尔一笑:面子里租AV时末代皇帝的碟片、真心半解里和Audrey的杂志写真、弟弟里和Peter的结婚照。
弟弟开镜合照里全是二十来岁不同肤色带嬉皮鸭舌帽的孩子,就陈冲一个年纪大的躺在最前面,腿上被p了片子里那只松鼠,最轻松的创作状态,玩票玩出来的电影,显然因为女儿的关系参演了这部。
但其实陈冲不是和女儿那么融洽的母亲,相比很多女艺人口中的和谐关系,陈冲叙述的从来都是真实的焦虑不安和矛盾,甚至伤心、不解,还有无限的好奇和尊重:跟着女儿的推荐看人生切割术、装作不在家把楼下让给女儿开派对等等,优异的条件和基因没有改变东亚家庭的病。
也承认过有了女儿之后再也拍不出来天浴、因为怀孕而中途放弃的扶桑。
弟弟最后那段台词太像陈冲的心里话,或许就是自己写的,根本没什么好演,想对着摄影机旁边的Audrey说。
就像她说要带Audrey回国试戏,许知远以为陈冲这样的家世不会再让后代从事这些,她说“她喜欢嘛。
你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你以为她能当总统,后来她的世界就越来越小。
”昨天散场后朋友说这片子应该入不了奥斯卡的眼,我说表演上不如面子,尽管也算妙趣横生。
但都不那么重要了,两个人感动得一塌糊涂,想到陈冲依然在和女儿的关系上做着各种尝试,已经是面子二十年后最好的续集,连我们都能听懂的Audrey一定也都听到了。
和导演/男主同年,能感觉到08年前后扑面而来的,做了很多不想回顾的尴尬事。难搞的婆媳关系,不得志的被单亲的艺术家妈妈,奶奶重男轻女,你以为最好的朋友并不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为了装酷做了很多难堪的决定。不要后悔!往前走吧!总能找到合适的活法的!
@恋爱电影馆俺们东亚人看东亚人的故事永远都会很容易代入共情,当然我还是更好奇在这种妈妈和婆婆同住父亲缺位奶奶重男轻女的华裔在美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哇!
男孩子的青春期就没其他事情啦
技巧和剧本都既讨喜又不复杂,跳剪、Dv私影像摄影、动作连续性快速剪辑,鱼复活的超现实段落乃至松鼠复活的神奇故事。这些亚裔拍的独立电影真是好看,现代、融入美国文化的基础上又那么传统的“亚洲”(就像片子里弟弟会说妈妈so Asian一样,人物性格和家庭关系的设置都是如此,包括妈妈和奶奶的吵架以及孩子们对母亲的态度,不过让我觉得最亚洲的还是有人被打后旁边人喊出的那一句“老师!”)。对于青春期的描述包括满嘴胡话的初中小孩,为了be cool而各种迷失自我,以及和异性相处、如何受到朋友影响等。
就好好笑,青春期男孩
too cliche and superficial… all the stereotypes you could ever imagine
老中人在美国都要在车库里偷偷搞辅导班,幽默。。。姐弟之间的关系非常非常共鸣 大概所有家里有两个小孩的人都会非常理解 姐姐拿月经血糊弟弟嘴巴 喜欢这一段 姐姐随时随地judge弟弟 我好多时候也不自主成为很mean的姐姐。。。陈冲演这种困在家庭里郁郁不得志的艺术家妈妈就很不合理!陈冲是会出走的女人!我喜欢这部电影的胶片质感 就像真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美国但太弱了。表达得太弱了。
超出预期!其实话题不算新,在一个ABC孩子的成长视角看这些亚裔家庭的烦恼是个讨巧的角度。能感觉到这是导演的半自传,所以融入了大量的私人的情绪,显得格外的细腻与动人。感觉导演是喜爱李安的,除了台词里的线索,还有镜头语言以及家庭矛盾的拍法感觉大量学习了李安,但是《网络迷踪》一样大量的电脑录屏和手持拍摄,又显得生猛大胆。这也造成了一些一致性的矛盾。总之瑕不掩瑜,期待这个导演未来的蜕变!
好。真的好。
简直刻板陈旧到掉牙 2024年了还在拍亚裔男孩青春故事
弟弟每一次迎合朋友圈的行为,以及和机器人说,我没有朋友。狠狠戳中。东亚90s的独生小孩,很懂啊吧
只不过换了一个环境拍那些老套的捆绑式移情故事罢了。没有任何直视自我的成分,就是转移,转移,转移。
导演的自传作品。所以为什么会让人有无病呻吟之感?答:在加州都让蓝人们惯坏了!(就像滑板老男孩托尼.霍克那样,一辈子都是一个老好人的形象。)周围一圈都对他不错,就自顾自地在中间别扭。至于为啥全家都搬去加州,就当家的留在湾湾工作。还不是因为怕阿共阿过来。
All 13 yo know is to be mean to their mom, yelling at home, and lie
原本期待更有趣一些的,结果是套了一个亚裔皮的美式校园片,而且使用屏幕的内容太多了又不是拍网络迷踪
恶臭
试图结合华裔美国电影常见的家庭/代际冲突主题以及千禧年前后加州青春电影的街头文化风格。《弟弟》是半部复古媒介的桌面电影,试图再现Y2K前后初代社交软件平台的媒介吸引力,这种乐观主义愿景带来了一种新的教养主义:即时常上线的千禧一代可以通过互联网来获取成长所必需的一切技能,或通过DV影像从事更为私密、民主化的电影创作,尽管这种记忆仍然是虚假的,被润饰的。但很可惜,《弟弟》对于以上一切方向的探索都并未深入,所有的转折与和解都是突兀的,也并未呈现———鉴于影片基于导演的真实回忆———东亚家庭令人窒息的痛苦,一种无法摆脱的微观秦政的阴影。
#BJIFF14,是那种剥离亚裔处境依然可以成立的成长故事。怯生生的少年心事,王王封闭的心理状态几乎就是我的青春期,那些羞于启齿的自卑和羞耻,不足不好不敢不会不知道还可以为外人道,类似的交流方式无数次发生在青春期的我和姐姐和妈妈之间,甚至是相似的对话内容。以及妈妈不要再为家庭放弃梦想,妈妈你可以后悔的,不必非得说看到孩子就觉得值得。
题材选择上,是近几年很流行的美国资本拍的东亚家庭移民故事(类《别告诉她》《怒呛人生》《瞬息全宇宙》);但本片表达的内核,和《过春天》一样,只是切为男生视角:青春期、读高中的男生/女生,面对家庭里父亲的缺席,尝试与周遭的人建立情感链接(亲情、友情、爱情),克服文化冲突(中美的冲突/香港与内地的冲突),但都走向失败。但《弟弟》还是温情脉脉了许多,陈冲老师带来非常好的演绎。
对电子屏幕的展现很不错 利用youtube和facebook也能营造出一种vintage感 其实既不讨论家庭 也不讨论亚男或者移民 只是戏谑地讲述有些荒诞的前青春期故事 有点理解国内青春片为啥都是打胎了 因为在成年人看来 青春期真正算是“事儿”的 只有打胎 要拍好青春片 还是不能那么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