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萨缪尔•贝克特年轻的时候有一天走在巴黎的街道上,忽然迎面跑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持刀刺穿了他的肺。
贝克特在身体痊愈之后跑去质问凶手动机,可是凶手却挠着头说他也不知道。
后来,这个叫贝克特的家伙写出了《等待戈多》。
后来的后来,美国德州有一个精明强干的老警察,忽然发现自己身陷一个无法理解的荒诞世界,他的朋友对他抱怨:难以置信,又跑回到犯罪现场(杀了两个人),有谁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又该怎样防范呢?
他深感无力,于是选择了退休。
一直以来,科恩兄弟的电影都让我感到难于把握,在《米勒十字路口》和《冰雪暴》的蛊惑之下,《缺席的人》、《巴顿芬克》、《血迷宫》让我陷入深深的困惑——科恩兄弟电影共同的主题究竟是什么?
终于有一天,也许是导演大发慈悲,拍了这么一部电影,让汤米李琼斯这个老头絮絮叨叨对观众说了一大堆点脑门的话,末了还为电影起了个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名字——《老无所依》。
于是,在重看之后(我看到豆瓣上有不少人都羞答答地承认自己第一遍没看懂),我终于敢跳出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了。
我觉得,对于科恩兄弟,所谓黑色、犯罪,都不过是隔靴搔痒。
若如此,为什么科恩兄弟敢于无视《老无所依》前三分之二酝酿的情绪,冷冷地取消掉moss、墨西哥黑帮以及安东三方决战的高潮戏?
当然,我们可以不乏乐趣地从细节中推断出导演省略掉的情节,可是,两百万美元究竟鹿死谁手,导演终究并不关心,也不想告诉我们。
我们就像那个老警察一样,只能看见浮在表面的结果。
因此不要认为自己是全知者——即使是在一部电影里。
在最关键的结尾,导演对待我们和对待警察的态度是一样的。
这时也许观众就会明白,我们之前看到的moss和安东之间的对决,不过导演在是交代原因,而老警察的“无所依”,就是导演想说的结果,这个过程的催化剂是“老”——即时间。
我以为,导演花费巨大篇幅刻画moss和安东之间的对决,其实是想带领我们见识一桩又一桩荒诞的产生:被击穿头颅而找不到子弹的尸体,五百美元一件的外套,报纸上的凶杀案,被牛攻击而致残的屠夫——不要忘了,正是moss在沙漠中神奇地发现了遍地尸体以及两百万美元,才引出整个故事,而在结尾,电影的另一个主角安东又毫无征兆地遭遇车祸——整个故事其实是以荒诞始,以荒诞终。
moss和安东在开展一场生死较量,残酷却隐秘,旁人所能看到的,仅仅是没有线索的尸体、散落一地的弹壳以及蔓延的鲜血。
世界在巨大而沉默地运转着,事件和事件之间自有其前因后果,人可以洞察其部分的规律(就像警察去探望叔父,叔父因为被风吹动的窗帘而预知了警察的到来),自以为可以掌控命运。
每一次物质放慢脚步,人就喘息着回过头去,以为自己看清了历史的轨迹,可是世界却总能缓慢而不露声色地向人展示新的奇迹。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总会发现,规律无所依靠,世界难以理喻,于是荒诞产生了。
灰土豆说,规律掌握在上帝手里,而王朔说,全知即上帝,物质包含了所有的信息,因此,物质即上帝。
荒诞并不神秘,不过是因为人非上帝,洞察不了所有的信息。
人如灰尘,无法抗拒行星的惯性。
安东看似强大,不可战胜,到头来却横遭车祸。
这一撞,撞掉了观众最后一丝希望:没有人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使是和牛的争斗中,人也无法确保获胜。
正如安东自己所说,我来到这里,和这枚硬币来到这里的方式是一样的。
可moss的妻子还在争辩,认为安东杀掉自己是没有动机的,她不知道安东蔑视规则,利用规则,因为她不曾听见安东说过:假如这规则置你于死地,这规则又有何用?
在一个多元宇宙中,每一个宇宙都代表了一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都可以理解,可是人只能经历其中一个。
随着物质的运转,在时间的压迫之下,原本相同,蕴涵着无限可能的多重宇宙,通过最微小的扰动,分道扬镳,裂变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结果。
我们看到了其中一个,这一个就似乎变得不同寻常,正如有人调侃历史学家:凡是已经发生的史实,历史学家都认为是必然的。
可是,人看到了一种可能性,却在多重宇宙的裂变中损失了其他无数种可能性,因此人终究不能逃离荒诞。
这正是安东那台词的精彩之处:这枚硬币经过了22年流浪才来到这里…不要将它放进去和其他硬币混在一起,那样它就只是枚普通硬币而已。
2005年到2006年初,因为飓风卡特里娜,我们前后共三次从路易斯安娜州横穿南德克萨斯州与新墨西哥州。
8月里的沙漠,太阳的金黄就像被烤熔化了的金属铺在干巴巴的土层上,低矮的灌木一丛一丛的在干裂的地缝中冒出头来,只有土,并没有沙。
天空很蓝很清澈,一丝一丝的白云横在视野里。
人站在那么宽广的世界里,天大地大,只隐隐听到远处高速公路上一辆辆飞车经过的呼呼风声。
在这样单调乏味的背景噪音中,这片荒芜的土地显得格外安静,静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屏住呼吸,静得让人烦躁不安,仿佛在某些看不到的角落里阴影里总隐藏着某些令人不安的因素,看不见,听不到,更说不出来。
电影No Country for Old Men的故事,就在这样荒芜的自然环境里开始。
饰演变态杀人狂Anton Chigurh的是西班牙演员Javier Bardem,我最早接触他的影片是2004年的《深海长眠》,他的面部表情有一种情感强烈纠结的力量,即使沉默着,甚至眼神也黯淡无光,那力量感却依然挥之不去,令人记忆犹新。
Chigurh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杀手,他喜欢从逻辑上摧毁他的猎物,逼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让煎熬啃噬得人发疯,他却处之泰然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他是疯狂的,但并非没有行为准则,偶尔还会用掷硬币的方式来放人一马;他生活得有条不紊缓急有序,说起话来即使不算温文尔雅,也至少称得上彬彬有礼。
他无所畏惧,比《第一滴血》中的兰博还要硬汉,他好像根本不具有人类的基本情感,不管杀人还是喝牛奶,思绪都游离于现实之外不知道去了哪个空间哪个时间,而他不过为了小小的方便,刚好“顺手”处理掉某个麻烦的猎物而已。
秋天树上掉下来一片落叶,有人刚好走上去,喀嚓一声,踩碎了;Chigurh砰的一枪,也不过如此,死一个生命,连注脚都不需要。
这样的角色,让我从心底向外冒出寒气来,打一个激灵,毛骨悚然。
科恩兄弟的电影,当然不会仅仅停留在一种情绪一个思路之上。
电影对节奏感把握很让人赞叹,从沙漠中的静与慢,到后面多重追击几线交杂的紧,观众就如同被扔到温水中的那只青蛙,不知不觉的被卷入到这场越旋越沉的涡流中去跟着情节上下颠浮,淹没于某种令人手足无措的惊惶。
充满了浓重德州南部口音的对话总是缓慢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琐碎与安静;一次又一次的杀戮像是劈开沉默的利斧,砰砰作响之后裂缝立刻合上,又回到先前的静与慢。
黑色的夜,脏旧的车,破败小旅馆中的长走廊和幽暗灯光——科恩兄弟在1991年的经典之作《Barton Fink》中所营造那种诡异得摄人心魄的氛围终于又回来了,一样的娴熟与不留痕迹,一样看的人心情激荡心潮澎湃。
除了两大男主角,非常值得一提的是汤米.李.琼斯饰演的老警察配角Bell。
琼斯的演技自不必多说,这个人物最出彩的是在性格上与杀手Chigurh的对比。
这两个人自始至终在影片中就没见过面,而且对Chigurh这样的变态狂人来说,他根本不会在意是否有警察在调查他,所以这种对比甚至交流,是Bell对Chigurh单方向进行的。
Bell无疑是位非常优秀的警察,他明察秋毫,蛛丝马迹绝不放过,遍布皱纹的老脸上透出来全是冷静与沉寂,对跟班的小警察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但是面对Chigurh,Bell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从内到外的无力感,行动上慢一步,推理上差一点,时机上也总是错过。
这种深刻的无奈,让他看起来总带有一种疲倦感,所以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Bell在一种异样的情形下“遭遇”Chigurh,当黑暗再次吞噬所有人物的时候,我以为影片就在那一个时刻结束了;但科恩兄弟再次显示出了他们将观众情绪把玩于鼓掌的深深魅力,黑暗之后不久竟然是明亮的室内与窗外的蓝天。
退休了的Bell向妻子诉说昨夜的两个梦,雪地里骑马,用毛毯把头脸包起来的父亲,火光与月色,还有父亲远远的背影。
这种几乎近似于意识流的自言自语给黑色的影片包裹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幻彩, 对比之下,空旷更加空旷,黑色愈加漆黑,无奈更加有气无力。
而Chigurh鬼影一般的脸,更深深刻在了人心里,一回味,便不寒而栗。
电影除了节奏上松紧掌握的优秀增加了真实感之外,摄影也很值得称道,尤其是影片开始取景的大片新墨西哥州荒漠,完全不能用“秀美”、“壮阔”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而是荒凉,黯淡,烦躁。
当然还少不了那些对称布局的可怖汽车旅馆镜头,让人再次强烈感受到这种恰到好处的丑陋镜头语言的力量。
而也只有真正能通过无声的镜头来诉说某种情绪与理念,通过表面化的情节来揭示背后人物隐藏最深的心灵暗角的影片,才称得上杰作!
如果说这部《No Country for Old Men》有什么瑕疵的话,我个人看来处理得相对过于直白的场景是Bell去叔父的小拖车房告诉他自己准备退休这个不怎么受欢迎的消息。
尽管能够理解电影总需要某个切入点来点题,但这个直白的场景加上结尾Bell的梦境描述总嫌有点重复,何况Bell的叔父这个角色并未给影片的人物表增添新意,大概唯一的目的便是要给主题增添某些亮色吧。
我个人觉得其实不如一黑到底,Bell依然向叔父宣布退休的消息,叔父依然表示不满,依然说那些生活要继续的话,但Bell的思绪可以游离于叔父的声音之外,与先前Chigurh的游离状态向呼应,甚至还可以静音,只放画面便已足够。
91年的《Barton Fink》与96年的《Fargo》之后,科恩兄弟通过影片《缺失的人》达到了创作巅峰,之后尽管依然活跃,却没有能再次发挥其独特叙事风格的潜力的作品,让人不得不担心二人是否江河日下英雄暮年;而这一部《No Country for Old Men》却真令人精神为之一震,再次强烈慨叹这兄弟俩的过人才华与镜头震慑人心的表现力。
科恩兄弟这一击漂亮的回马枪,让2007年度的好莱坞电影市场总算不虚此行,至少还有这样一部有潜力成为经典的电影来慰籍观众长久的等待。
发表于《休闲》杂志,《羊城晚报》,转载请注明。
http://prepare.blogbus.com/logs/13547973.html我必须承认,我第一遍没有看懂《老无所依》。
我的英文水平有限,听不懂这部片子的美国南方口音,而且中文字幕又翻译得相当蹩脚。
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完之后,我很不明白它为什么能在IMDb上有那么高的排名,Top 20!
OMG!
但在我仔细拖看完第二遍之后,我可以明确地说:毫无疑问,这是一部杰作!
而且我建议:如果你的英语听力不够好的话,千万别急着看,免得浪费了这么一部出色的片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老无所依》的超凡之处,正在于它细致拿捏了一种内敛的张力,这是科恩兄弟大师级的手笔。
普通导演通常会把一个故事讲得酣畅淋漓,恨不得把所有的细节暗示都挂出来让你看得一清二楚,让你一次爽翻!
但《老无所依》却没有,相反它做得很克制,很隐忍,只是点到为止,再不多说。
其实“放”谁都会,“收”才是大境界。
所以,你会发现科恩兄弟在这部片子里运用了大量的隐喻,甚至是直接的大段省略,而这些内在的联系,隐藏着的剧情,非得你自己悟出来,挖出来,才能体味到其间的妙处。
比如,用同样的对着电视机喝牛奶的镜头,隐喻杀手与老警察之间的微妙联系,其实正像是硬币的正反两个面,你中有我年轻时的影子,以此更能表现出,老警察感慨后生可畏,老无所依的那种苍凉感。
再比如,牛仔的突然毙命并非杀手所为,而是被一伙墨西哥人所杀,除了死在泳池中的女人、以及牛仔之外,倒在门口的家伙正是给老妇人提过箱子的那个墨西哥人。
而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杀手会重新出现在案发现场,因为他要取走那箱钱,而且也只有他知道牛仔的藏钱方式,所以才发生了与老警察几乎撞见,而又从通风口逃走的场面。
科恩兄弟的这份锋芒内敛,在影片的结尾处发挥到了极致,适可而止,甚至可以说是嘎然而止,突然,话停了!
The End!
这点其实更为可贵,更为难得。
科恩兄弟通常更倾向于讲述一个完满的故事,把故事说圆了,比如处女作《血迷宫》就是个中代表,尽管结局是彻头彻尾的黑色幽默,但它确有一个结局。
但《老无可依》没有任何结局可言,而且,它比《冰血暴》、《谋杀绿脚趾》走得更远的是,它以一种无限怅惋而又无可奈何的情绪收场,这点比《冰血暴》的讲述一个道理,《谋杀绿脚趾》的宣扬一种态度,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除了上述两点,《老无所依》在气氛营造、节奏把握上做得极为精湛。
尽管这种本事,我们已经在他们的《巴顿·芬克》中见识过一次了。
但相比于《巴顿·芬克》的生涩与独立气质,《老无所依》显得要圆熟多了。
而且,科恩兄弟也证明了,他们不仅可以做到大卫·林奇般的诡异惊悚,也可以像文德斯般的含蓄深情。
可以肯定的是,这部片子的内敛气质、匠心独运,会让它收获学院派的赞誉,同时它在叙事节奏上的疏密有致、跌宕起伏,也会在一定程度上讨得普通影迷的欢心。
尤其它还成功塑造了一个酷毙了的阴戾杀手。
但因为《老无所依》留给观众自己去发现、发挥的空间太大,它极有可能受到两极化的评论。
恕我直言,尤其会发生在国内。
对于杰作,它很有可能经历这样的礼遇:1.将被观看;2.将遭到大多数人的不解,主要是因为没看懂。
但,随后,3.还会被再次欣赏、讨论、模仿,并最终成为殿堂级的作品。
PS:《老无所依》最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伍迪·哈里森竟然出场几分钟就被做掉了,原以为这个“天生杀人狂”怎么说也是个狠角色啊!
此次竟然如此之逊!
心理上难以接受!
此外,08年的奥斯卡看起来必将是一场男人的聚会,男人的较量啊!
《美国黑帮》、《老无所依》、《未血绸缪》,一个比一个彪悍。
我心理很不情愿的说,雷德利·斯科特,你完全可以哭了,今年的奥斯卡还是没有你的份儿!
等着过几年拿终身成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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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老无所依》(No Country for Old Men),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冰风暴》看太早了。
科恩兄弟作品的风格,在多年以前,我完全无法领会。
那个时候我朝气蓬勃充满向往阳光灿烂……用最近非常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很傻很天真”——可惜那个时候没有漂亮MM愿意跟我拍照片,更甭提是裸照了。
《冰风暴》让当时的我感觉非常不舒服,也不知所措——这片子就这么完了?
不就是一个杀妻谋财的故事么,而且也拍得那么没有花样,凭啥就能拿大奖?
在我变苍老了之后,看完《老无所依》,才在所剩无几不多的回忆片段中,隐隐嗅出了那种冷酷而直接的写实气息。
这种贴近实际的残忍还不是《不可撤销》那种让你头皮发麻俩礼拜都做噩梦的镜头——我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家伙的头是怎么在一个不歇气的镜头下变成一个烂茄子的,后来之所以缓过劲儿来是看了另一个恐怖到发指的车臣匪徒活杀俄罗斯士兵的短片,不夸张地说,想到这个片子我都想吐,相形之下,最近风靡的啥莲蓬奶就不过是小儿科的PS图了。
但科恩兄弟玩的不是这种表面上的残忍,而是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让你觉得现实生活就是如此毛骨悚然。
从MOSS发现不义之财亡命狂奔开始,整个片子都朝一部经典的匪帮片发展,杀手Chigurh被Javier Bardem演绎得炉火纯青,那种睿智又阴冷的样子,就像黑夜的阴影一样无处不在。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的,每次MOSS以跟杀手同样的智慧堪堪逃脱都会在心里暗暗喝彩,不知道无声无息就上了科恩的圈套,Y们很不厚道啊,把一部超级黑色幽默的电影装扮成扣人心弦的土匪片。
真正的主角——杀手头目Chigurh和Tom Lee Jones演的老警探Ed在影片中从未谋面,却互相角力。
就在我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的时候,突然一下,结束了。
然后,突然一下,杀手就遭遇了倒霉催的车祸,但下面呢?
那个古老的太监笑话说:下面……没有了。
弱者没有得到老天眷顾,多少大风大浪都躲过来了,小阴沟里却翻了船。
邪恶杀手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连寡妇都杀也不过是被不小心撞了一下,还是自己稍微有点分神所致,一场重伤车祸却让他立刻清醒过来,又很熟练地消失了。
英雄老警察呢?
屁毛没逮着,只好退休,在电影结束前来了场唠唠叨叨的独白。
这故事就这么完了?
起承转合余音袅袅圆满结束都哪儿去了?
黑啊,真黑。
弄得那么好看,细节那么抓人,结果就是告诉你:死了心吧,没有天网恢恢这回事。
你不过升斗小民,跟江洋大盗斗法,只有死得难看。
以后别见着钱就拣,哪怕是200万。
锁门关窗,在房间里哆哆嗦嗦过自己的提心吊胆日子吧,外面有的是精神变态的杀手飞贼,连国家机器都救不了你。
相比《冰风暴》的正义伸张,《老无所依》里,科恩兄弟根本无意区分善恶是非,有的只是人类的逃生本能,追捕本能。
如此干脆利落的黑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老无所依》堪称2007,甚至是我印象中最黑的电影。
《老无所依》电影剧本文/(美国)乔尔·科恩、伊桑·科恩译/曹艺馨淡入:1.外景,群山,夜晚呼啸的风中夹杂着雪花。
一名老年男子的声音。
画外音:我25岁的时候,就是这个县的治安官了。
令人难以置信。
祖父曾是一名执法官。
父亲也是。
另外,我和父亲曾在同一时期当治安官,他负责普莱诺市,我负责这儿。
我想,他对此一定非常自豪。
反正,我很骄傲。
2.外景,得克萨斯西部景象,黎明/白天镜头叠化出另一幅得克萨斯西部景象。
太阳渐渐升起。
画外音:以前的治安官甚至从不佩枪。
很多人对此都难以相信。
吉姆·斯卡伯勒就从没佩过枪。
就是那个小吉姆。
在科曼奇县,加斯顿·博伊金也没有佩枪。
我们叠化出更多的景象,天色已经大亮。
所有的画面都是荒无人烟的图景。
画外音(继续):我总是喜欢听老前辈的故事,从不错过这样的机会。
巴斯特罗普县的尼格尔·霍斯金对县里每家每户的电话号码都烂熟于心。
你总是情不自禁地要拿自己同那些老家伙们比。
情不自禁地想,要是现在他们又会有何作为。
前一阵子,就在亨茨维尔市,我把一个男孩送进了毒气室。
是我逮捕的他,并提供了证词。
他杀了一个14岁的女孩。
报纸上说,他因一时冲动而犯了罪,但男孩却对我说,杀人时他一点儿都不冲动。
3.外景,得克萨斯西部。
公路,白天最后一幅画面,俯瞰镜头缓慢地摇过干枯的大草原。
画外音(继续):他还说,打记事儿时起,他就一直盘算着要杀一个人。
而且,如果被放出来,他还会再干一票。
镜头摇入,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停靠在公路边缘。
一名年轻的治安官副手正打开汽车的后车门。
画外音(继续):他还说,他知道自己会下地狱。
并在那儿待上大约一刻钟。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真的不知道。
特写:一双被铐在背后的手。
另一只手入画,抓住罪犯的一支胳膊。
画外音(继续):你现在看到的这起犯罪事件,甚至难以用常理去推断。
并非因为我害怕。
镜头越过警灯:治安官副手用一只手护住罪犯的头顶,避免他碰到车门框,让他顺利地坐进后排车座。
关于罪犯,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有他那隐没在警车内的黑头发。
画外音(继续):我心里一直都明白,干这个差事就得不怕死———这并非是为了荣誉。
但是,我也不想赌上身家性命,冒险去面对我不了解的事情。
治安官副手关上后车门。
他打开前排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弯腰从脚边拎起一件看上去似乎很沉的东西。
画外音:你可以说,我的工作就是同犯罪做斗争,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治安官副手晃晃悠悠地把那个沉甸甸的东西放在副驾驶座上。
车内拍摄的镜头: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顶部有活栓的高压氧气罐,从活栓上还耷拉下来一根软管子。
画外音:……另外,我也不想知道。
有时,人不得不用灵魂去做赌注。
治安官副手“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车门关上的同时,画面跳切到一条向镜头下方俯冲出去的得克萨斯高速路,公路一直延伸到远处地平线才变得平坦起来。
警笛呼啸而去。
画外音(继续):他或许会说,好吧,我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4.内景,拉马尔治安官办公室,白天治安官副手坐在办公室里,正在打电话。
罪犯站在背景中。
镜头焦点很虚,我们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从他的姿态可以辨认出,他的胳膊依然被铐在身后。
治安官副手:是的,长官,我刚进门。
他带的东西,像是治疗肺气肿用的那种高压氧气罐,有根管子从他袖子里露出来……在他身后,我们看到罪犯静悄悄地坐到地板上,将铐在身后的双手从腿底下绕到前面。
现在,手已经放到身前,他站起来。
治安官副手(继续):……还好,有我在。
你一来就能看到……罪犯慢慢向前走。
当他靠近治安官副手背后时,他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但上半身冒出画面顶部。
治安官副手:是,长官,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治安官副手向前俯身挂断电话时,罪犯在他背后,将手举出画外。
戴着手铐的双手再次落入画内,并置于治安官副手的喉咙处,猛地向后一勒,再向上一拽。
镜头稍稍拉开:罪犯使出浑身力量,带着两个人一起摔向地板,治安官副手面朝上压在罪犯的身上。
治安官副手抬起双手,试图伸进那根勒着他脖子的铁链下面。
罪犯再次发力。
他的手腕已被手铐勒得发白。
治安官副手的双腿左右乱扭,连踢带踹,在地上兜着难看的圈子,并带着罪犯偏离了他用弓起的后背在地板上抵住的支撑点。
治安官副手乱蹬着双腿,踢翻了一个废纸篓,一把带脚轮的椅子也被踹得滴溜乱转,“砰”的一声撞到桌子上。
血从紧紧卡着罪犯手腕的手铐边缘慢慢地渗出来。
治安官副手吐出血水。
罪犯用大拇指摸索着治安官副手的脖子,然后把自己的脸扭向一边。
铁链使劲猛地一勒,割裂了治安官副手的颈动脉血管。
血喷涌而出。
鲜血溅到办公室的墙上,发出沉闷空洞的撞击声。
5.内景,拉马尔治安官办公室,洗手间,白天罪犯走进来,拧开水龙头,他把摘去手铐的手腕放在水流下面。
6.内景,办公室,白天高压氧气罐特写。
手腕上缠着毛巾的一只手入画,拎起高压氧气罐。
7.外景,公路,天色渐晚一条公路向镜头下方俯冲出去。
透过风挡玻璃拍摄的主观镜头,视线中只有一个汽车尾灯。
警笛的嘈杂声。
一辆福特四门轿车开到路边,停下来。
警车停在福特轿车后面。
罪犯———他的名字是安东·奇古尔———从警车里下来,把高压氧气罐往肩上一扛,向道路前方那个一边摇下车窗,一边摸索钱包的男人走去。
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奇古尔:先生,请下车。
开车的男人斜眼盯着那个奇怪的容器。
男人:嗯?
这是什么?
奇古尔:我请你下车,先生。
男人打开车门,下车。
男人:怎么了……奇古尔用那根连着气罐的软管末端对准男人的前额。
奇古尔:请别动,先生。
刺耳的压缩空气声。
男人扑通一下,猛地向后靠在车身上。
血从男人前额正中的窟窿里冒出来。
奇古尔候在一旁,男人的身体滑落下去,瘫倒在地上,车门前空无一物。
他打开车门,提起高压氧气罐,放在前排座位上。
8.外景,荒芜的大草原,白天透过望远镜的最大倍数镜头观看。
热浪闪着微光从荒野的地平线处升腾起来。
随着镜头摇动,远处一群羚羊落入视线之内。
它们正在吃草。
镜头反打,一个身穿蓝色牛仔衣、脚蹬牛仔靴的男人,跪坐在脚后跟上,胳膊肘顶着膝盖,透过一副双简望远镜凝视着远方。
一把重型枪管步枪斜挎在后背上。
这是莫斯。
他放下望远镜,慢慢摘下步枪,再透过瞄准镜向远方望去。
视线透过瞄准镜晃动了一会儿,又重新找到那群猎物。
一只羚羊直瞪着我们。
它停止了动作,好像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事情。
莫斯双眼特写,一只盯着瞄准镜,一只紧闭着。
他喃喃自语。
莫斯:别动。
他睁开那只闭紧的眼睛,把头从瞄准镜前挪开,以便看到前方的立体图景。
特写:瞄准镜上的十字刻度线。
莫斯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按住它。
他慢慢地将眼睛移回瞄准镜。
透过瞄准镜的主观镜头:莫斯调整十字瞄准线,让它落到那只瞪着眼睛的羚羊身上。
莫斯的手指扣动扳机。
“嗖”的一声枪响,枪口跳起来,镜头也随之向上抬了一下。
莫斯将枪口压下去。
透过瞄准镜的主观镜头再次落到那只羚羊身上,它还在瞪着我们。
枪声在山谷中回响。
短促的停顿。
子弹射中了羚羊,但是并没有打死它。
羚羊跳了一下,然后瘸着一条腿,跑走了。
其他羚羊也随之一哄而散。
莫斯(继续):妈的。
他站起身,退出来的空弹壳撞到岩石上,叮当作响。
莫斯弯腰捡起弹壳,放进衬衫口袋里。
9.外景,荒芜的平原,天色将晚莫斯徒步前行,猎枪重新斜挎在他的肩上,脖子上挂着双筒望远镜。
他向四周望去。
一串断断续续的血迹。
莫斯步伐敏捷。
沿着血迹走出很远一段距离。
他突然停住脚步,定睛一看。
地上有一串鲜血的痕迹,血滴的外围已经凝固,闪着微光。
但是,在这串血迹之上又交错着另一串更干的血迹。
莫斯顺着那串更干的血迹的方向望去。
主观镜头:平原。
灌木丛。
一片寂静。
他又朝另一个方向看了看。
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
同样是悄无声息。
他弯腰检查血迹。
莫斯循着血迹向前走,随后发现了一串可以让他找到动物去向的清晰足印。
他站在那儿,再次眺望远处的群山。
然后,举起望远镜。
主观镜头:景象渐渐清晰起来,长焦镜头将热浪压缩得有些夸张。
镜头摇动,寻找那只动物。
较远处发出动静。
有动物落入焦点之内:一只黑色的秃尾巴狗,头颅硕大,后腿瘸得厉害,泛着波纹的热浪和四周的静寂,使这一切看起来如同幻影。
莫斯放下望远镜。
他收回视线,思考了片刻。
他转身朝那只狗来时的方向走去。
10.外景,盆地附近的小山丘,几分钟后莫斯站在小山丘顶上。
他审视着下方的景象。
除了远处有一些和周围景色不太协调的闪光点之外,看不清更多的东西。
莫斯举起望远镜。
停在那里的车辆:三辆已经趴窝了:是烈马车和其他几辆越野卡车,厚轮胎,摇柄在底盘上,车顶行李架上装有一排顶灯。
卡车旁边的土地上还躺着一些一动不动的黑影子。
11.外景,盆地,几分钟后莫斯小心翼翼地靠近现场,猎枪已经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苍蝇“嗡嗡”作响。
他绕过两具满身血污、躺在草地上的尸体。
还有一只和我们刚才看到的朝山上走的那只瘸腿狗一样的狗,被人击毙在死尸旁边。
草地上还有一支带手枪枪托的被锯短的猎枪。
莫斯靠近的第一辆皮卡车,车胎和大部分窗玻璃都被打碎。
他打开车门向里看。
司机已经死了,斜靠在方向盘上。
莫斯撞上车门。
他打开第二辆车的车门。
司机系着安全带,端坐在驾驶座上,正盯着莫斯。
莫斯向后撤了一步,举起猎枪。
男人没有动。
他的衬衫前襟满是血污。
男人(西班牙语):水。
莫斯瞪着他。
男人(继续):水,给我点儿水。
莫斯:我没有水。
男人身旁的座位上是一把HK自动手枪。
莫斯看看手枪。
然后又看看男人。
男人还在盯着他。
莫斯没有垂下眼睛,而是一直盯着男人,他伸手够到手枪,把枪拿起来。
莫斯从皮卡车里退出来,站直身体,把猎枪向后一甩挎在肩上。
他“咔哒”一声卸下自动手枪的弹匣,检查一番后,又“咔哒”一声把弹匣装上。
莫斯绕到皮卡车后面,揭起蒙在卡车后车厢上的防水布。
一堆棕色砖头状裹着塑料布的包裹。
他把防水布重新盖在那堆货物上,然后回到敞着车门的驾驶室前。
男人:水。
莫斯: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水。
你会说英语吗?
茫然的一瞥。
莫斯(继续):……最后一个人在哪儿?
受伤的男人盯着他,没有应答。
莫斯继续追问。
莫斯(继续):最后那个人。
一定还有一个活着的。
他去哪儿了?
男人:水。
莫斯转过身扫视着周围。
他看到从皮卡车旁开出去的车辙印。
他想了一会儿。
莫斯(自言自语地):我想,我得沿路返回……他动身出发。
从皮卡车敞开的车门里传出声音。
男人:那边……有狼。
莫斯(走开):没有狼。
12.外景,盆地附近的平原,稍晚莫斯停下来朝另外一处场景看过去。
一览无余的平原。
他举起望远镜。
莫斯:如果你停下来……回头看你来时的路……你就会朝我这头笨驴开枪。
他没看到任何东西。
然后放下望远镜,沉思着。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
莫斯(继续):……但是,如果你停下来……你就会躲在阴影里。
他转身出发。
13.外景,一块突出来的岩石附近,白天一段时间后,透过望远镜的主观镜头。
一块孤零零的突出来的岩石,朝我们投下一片阴影。
热浪在其间闪烁着微光。
毒辣的太阳让岩石投下的阴影看起来漆黑一团,令人难以辨认阴影里的东西。
但有一只穿着靴子的脚伸到阳光下,脚尖朝上,好像日晷仪上的指针。
莫斯放下望远镜。
他看看手表。
11:30然后坐下来。
(快速渐隐)14.外景,一块突出来的岩石附近,白天手表的表针指向12:30。
莫斯放下手表,再次举起望远镜。
阴影已经偏移了。
脚却没有挪动。
莫斯起身,朝阴影处走去。
15.外景,突出来的岩石,数分钟后莫斯来到那块突出来的岩石处。
一具男人的尸体向一旁斜躺着。
他的鼻子栽进泥土里,眼睛却睁着,好像在检查地面上某种非常细小的东西。
一只手握着点45自动手枪。
尸体旁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皮质文件箱。
莫斯看着男人的尸体。
他捡起手枪,看了看,然后别在自己的腰带下面。
莫斯从尸体旁把箱子拖过来,打开。
由银行打好捆的百元钞票填满了箱子。
每一捆上都盖着“$10,000”的印章。
莫斯两眼发直。
他伸手乱翻着这堆钞票,既想确认箱子里是不是装满了钱,同时也在估量它们的数额。
他站起来,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又回头朝他来时的路看了看。
16.外景,拦畜栅,小路,白天莫斯的皮卡车。
莫斯的皮卡车停在拦畜栅外一条很少有人走的铺过的小路上。
莫斯刚刚赶到。
他把文件箱、猎枪还有那把自动手枪扔进后车厢,然后爬进驾驶室,关上车门。
17.外景,“沙漠之风”活动房停车场,黄昏时分莫斯的皮卡车驶入一个位于得克萨斯州桑德森镇郊区高速公路旁的活动房屋停车场。
一棵闪着霓虹灯的棕榈树上挂着破旧的招牌,标识出这个停车场。
莫斯走出皮卡车,靠近一所宽大的活动房屋。
他拿起文件箱和机械手枪,在活动房屋前弯下腰,钻到下面去。
莫斯的主观镜头:胶合板还有塑料管道。
他推开一些绝缘管,然后将手枪向上一塞,藏在那些管子中间。
18.内景,活动房屋,夜晚莫斯拎着文件箱走进屋里。
一个20岁上下的女子,穿着一条毛边牛仔矩裤和一件颈部系带的三角背心,正在看电视。
她是卡拉·琼。
卡拉·琼:包里装的是什么?
莫斯:全都是钱。
卡拉·琼:做梦吧。
莫斯穿过房间朝后面的卧室走去。
就在他要进屋的时候,卡拉·琼看见他后腰上别在皮带下面的那把手枪。
卡拉·琼(继续):……手枪是哪儿来的?
莫斯:从能弄到的地方。
他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不再拿着皮箱,身上的枪也没了。
他走向冰箱。
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拉开金属拉环。
卡拉·琼:你买的?
莫斯:不。
我找到的。
卡拉·琼:卢埃林!
莫斯:怎么了?
别再唠叨了。
他走过来,呷了口啤酒,摊开手脚坐在沙发上。
卡拉·琼:你怎么找到的?
莫斯:你不用什么都知道。
卡拉·琼。
卡拉·琼:我就要知道。
莫斯:你要是不闭嘴的话,我可要从后面干你啦。
卡拉·琼:吹牛。
莫斯:继续说啊。
卡拉·琼:好。
我不想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你一整天都待在什么地方。
莫斯:这还差不多。
19.内景,活动房屋,卧室,夜晚莫斯挨着卡拉·琼躺在床上,镜头朝他下降。
他安静地躺在那儿,闭着双眼,摇着头。
当摄影机停止运动时,他睁开眼睛,愁眉不展。
莫斯:好吧。
他看看床头的闹钟。
电子显示器显示:1:06。
他把腿从床上挪下来,回头看了看卡拉·琼,然后将毯子向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头。
20.内景,活动房屋,厨房,夜晚特写:一只一加仑的水壶,莫斯把它放在水龙头下面,正在往里灌水。
卡拉·琼出现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卡拉·琼:卢埃林。
莫斯:嗯。
卡拉·琼:宝贝,你干吗呢?
莫斯:我要出去一趟。
卡拉·琼:去哪儿?
莫斯:我忘了件事儿。
我会回来的。
莫斯离开水池,拧上水壶盖。
莫斯:我要做的事儿也许很愚蠢,但我还得去。
他朝大门口走去。
莫斯(继续):……如果我没回来,告诉妈妈我爱她。
卡拉·琼:你妈妈已经死了,卢埃林。
莫斯:那好,我自己告诉她。
21.内景,皮卡车/外景,拦畜栅,小路,夜晚一张地图。
一张被手电照亮的详细地形勘测图。
莫斯正在皮卡车的驾驶室里研究着地图。
片刻后,他折起那张地图。
然后,检查了一下从那个携带钱款的死人身上取下来的点45手枪。
景别拉开:皮卡车停在拦畜栅外。
短暂的停顿。
皮卡车开过围栏,驶向旁边没有铺过踣的土地,在崎岖的地面上颠簸起伏着。
透过风挡玻璃,除了那些被剧烈晃动的汽车大灯照亮的大石头和灌木丛外,视野内一片漆黑。
22.外景,盆地,夜晚车门“砰”的一声。
特写:当莫斯从黑暗中走过来的时候,水壶撞击着他的大腿。
在他身后,可以看出那辆停下的皮卡车的形状,已经西沉的月亮发出朦胧的微光,勾勒出小山丘上皮卡车黑色的剪影。
莫斯穿过盆地走向近旁的皮卡车,他突然停下脚步,发现———驾驶员一侧的车门:关上了。
莫斯向远处眺望。
惟一的黑色物体就是他自己的那辆车。
他向近旁的皮卡车小跑了两步。
然后放下水壶。
轻声地:莫斯:喂……没有人应答。
他打开门。
男人的身体因为系着安全带,所以还保持着上身直立的姿势坐在那里,但是他的头,已经被大型铅弹炸开了花,歪斜在一旁。
莫斯朝后车厢瞥了一眼。
空无一物。
他再次向远处眺望。
现在,另外一辆皮卡车的黑影停在他的车旁。
那儿还有两个男人的身影。
莫斯躲到死人的皮卡车后面。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又看了一眼。
现在只能看见一个男人。
很难辨别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某种空气声。
小山坡上,他的皮卡车摇晃着,然后向下一沉。
有人正在扎他的汽车车胎。
另外一辆皮卡车的发动机“咔咔”作响,准备启动。
车头灯和车顶灯全部打开。
莫斯再次躲到车后面。
车顶大灯的灯光前前后后横扫着盆地里的尸体和汽车。
经过来来回回几番搜索之后,探照灯发现了什么东西:交错在一起的灯光跳动起来。
当皮卡车冲下山坡的时候,我们能够听见汽车减震器上下颠簸的声音。
灯光告诉我们汽车正在慢慢驶近。
莫斯仍然以那辆遮挡他的皮卡车为掩体,两步并一步,背着灯光的方向,向前跑,尽量让自己躲在左右移动的阴影里。
一声枪响。
子弹射在莫斯身体的右前方,击起一阵尘土。
莫斯回头一看:两个男人小跑着,像步兵护卫坦克一样,从两翼包抄皮卡车。
一个男人刚刚停止射击,另一个男人正举起他的枪。
莫斯以“之”字形向前全速奔跑,滚到他左侧另一辆报废的皮卡车下面。
又一声枪响,还是没有打中他。
子弹“砰砰”射入皮卡车的金属车身。
一颖子弹从皮卡车前的泥土地上反弹起来,“嗖”的一声打在汽车底盘上。
莫斯从远侧匍匐出去,身边是一具躺倒在汽车副驾驶座门旁的尸体。
火力停止了:莫斯偷偷从发动机罩上面望过去。
追赶他的那辆皮卡车减慢速度,好让那两个持枪的男人跳上仍然向前开动的汽车。
皮卡车加速,当它转向第一辆废弃的皮卡车时,汽车的灯光掠过莫斯藏身的那辆皮卡车。
莫斯一下子跳起来,两步并作一步,向他原来路线的垂直方向跑去。
他扑倒在地,身体紧贴着地面,双臂抱紧脑袋。
当皮卡车逼近他之前的藏身之处时,莫斯匍匐着离开原地。
23.外景,河边峡谷,黎明他爬到小山坡的坡顶,站直身体,奋力向前奔跑。
我们可以听见正在逼近的皮卡车的引擎声,随后看到,皮卡车的聚光灯在莫斯身后照亮,横扫过山坡。
莫斯朝着河谷的斜坡跑下去。
还未升起的朝阳将天空映出一抹玫瑰红。
莫斯竭尽全力跑到峡谷处,他气喘吁吁。
皮卡车紧随其后,颠簸着进入视野,开上小山坡,车顶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车身歪斜着停下来,灯光向河岸平地上横扫过来。
他们发现了莫斯。
皮卡车调转车头,颠簸着冲下山坡,继续追赶莫斯。
枪口火光一闪,紧接着“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响。
莫斯奋力向河边跑去。
又一声枪响。
莫斯绊倒在地,他扭头向身后看去。
皮卡车越来越近。
一个男人从车顶天窗里站出来,一只手扶在驾驶室顶上,另一只手握着枪。
莫斯就要跑到河边的陡坡处了。
又一声“砰”的枪响。
子弹击中莫斯的右肩,掀去他后背的衬衫,子弹的冲击力推着他一下子跃过岸边的高坡。
莫斯从天而降,一屁股砸下来,伴着“扑通”一声巨响摔在斜坡底部附近的沙土地上。
他翻滚着停下来,然后抬头向上看。
刺耳的刹车声后,皮卡车一个急停,山脊边缘尘埃四起。
当莫斯拽掉靴子的时候,我们可以听到皮卡车里男人的声音。
皮卡车后挡板“哐当”一声放下来,后车厢的中空金属板上发出物体活动的声音。
莫斯把靴子掖在皮带下面,跳进湍急的河流,水花飞溅。
他回头再看。
陡坡上的灌木丛晃动着,有什么东西冲了下来。
莫斯踏进更深的水中。
从斜坡脚下的灌木丛里冲出来的是:一只大型黑狗,长有硕大的头颅,被人修剪过双耳。
它直奔莫斯而来。
莫斯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扑入河中。
水面下,大型铅弹发出极其沉闷的“砰砰”声,随后是“嘶嘶”的声音。
莫斯从水中猛地探出头,大口喘着气,他回头看去:有人站在山梁上。
山梁下,黑狗跃入水中。
河岸上又足一声枪响。
子弹也不知道射到什么地方去了。
湍急的河流中,莫斯奋力划水,加快速度游走。
24.外景,河水转弯处,黎明他挥动着胳膊游过一个转弯处。
莫斯发现自己可以站起来了,他蹒跚着走上一片沙土地,向远处岸边跑去。
追踪而至的恶狗,脑袋在水中有节奏地一起一伏着。
莫斯从腰带下面拔出手枪。
他取出弹匣,退出一发子弹。
恶狗觉出它那短粗的四肢离沙地很近了:壮硕的脑袋扎进水里,随着它东歪西斜地游水,脑袋也左右摇摆。
恶狗从水里浮出来,一跃而起,踏上沙土地。
莫斯晃动着手枪,朝枪筒里吹气。
恶狗淌着水,跨过隔在它和莫斯之间的沙地。
莫斯重新装上弹匣。
恶狗咆哮而至,莫斯将子弹推上膛,恶狗朝他扑面而来的时候,他举枪就射。
莫斯飞快地连发两枪,根本来不及去看第一枪是否已经射中。
恶狗被打翻在地,不能动弹,但还没有死。
它四肢抽搐,血汩汩地流着。
莫斯:该死!
他向河里望去。
靴子漂浮在水面上。
25.外景,河岸,白天莫斯已经爬到远处的岸边了,他坐在一块岩石上。
天色已经大亮。
莫斯已脱去衬衫,抻长了脖子向后扭头,上臂的后侧则向前扭转过来。
铅弹打中了他的胳膊,伤口发紫,满是针刺状的口子。
他仔细地将被铅弹打进肌肉里的衬衫纤维一点儿一点儿取出来。
然后,他从衬衫上撕下一块布,一边盯着远方,一边把布头裹在赤裸的双脚上。
他的主观镜头:远处的高速公路。
一辆十八轮大卡车在热浪中颤动着向前开进。
26.外景,加油站/杂货店,谢菲尔德,白天一个尘土飞扬的孤零零的十字路口。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
奇古尔的那辆福特轿车停靠在加油泵旁。
27.内景,加油站/杂货店,白天奇古尔站在柜台外,对面是一位上了岁数的小店老板。
奇古尔的手里拿着一袋腰果。
奇古尔:多少钱?
小店老板:六十九美分。
奇古尔:还有汽油。
小店老板:你来的路上一直在下雨吗?
奇古尔:你说哪条路?
小店老板:我看出你是从达拉斯来的。
奇古尔打开那袋腰果,倒出来一些放在手心里。
奇古尔:我从哪儿来关你什么事,朋友?
小店老板:我没别的意思。
奇古尔:没别的意思。
小店老板: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
奇古尔:我觉得你把胡说八道当成一种礼貌了吧。
停顿。
小店老板:好吧,我向你道歉,先生。
如果你不接受的话,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奇古尔站在那儿嚼着腰果,盯着小店老板在账本上记完账,然后把零钱放在柜台上。
小店老板(继续):……还有什么事情?
奇古尔:我不知道。
可能有吧。
停顿。
小店老板转过身,咳嗽了一下。
奇古尔瞪着他。
小店老板:还有事儿吗?
奇古尔:什么事儿?
小店老板:随便什么事儿。
奇古尔:你在问我吗?
问我是不是还有事儿?
小店老板看着奇古尔,感到不舒服,他移开视线。
小店老板:还有别的事情吗?
奇古尔:你已经问过我了。
小店老板:那好吧……我得关门了。
奇古尔:关门?
小店老板:是,先生。
奇古尔:你什么时候关门?
小店老板:现在。
我们现在关门。
奇古尔:“现在”不是具体时间。
你什么时候关门?
小店老板:一般都是天黑左右吧。
天黑的时候。
奇古尔盯着他,慢慢地嚼着腰果。
奇古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吧?
小店老板:什么?
奇古尔:我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
奇古尔还在嚼着东西。
奇古尔(继续):……你几点睡觉?
小店老板:什么?
奇古尔:你难道是个聋子吗?
我问你几点睡觉。
小店老板:嗯……停顿。
小店老板(继续):……大概是9点半。
9点半左右吧。
奇古尔:那会儿我再来。
小店老板:为什么还要再来?
我们要关门了。
奇古尔:你说过了。
他依旧盯着那个小店老板,嘴里继续嚼着东西。
小店老板:……嗯,我现在要关门了。
奇古尔:你住在小店后面的那栋房子里?
小店老板:是。
奇古尔:你在这儿住了一辈子?
停顿。
小店老板:这是我岳父的房子。
原来是。
奇古尔:你是倒插门?
小店老板:我们原来在得克萨斯的坦普尔住了很多年。
在那儿组建了家庭。
在坦普尔。
我们大概是四年前搬到这儿的。
奇古尔:你是倒插门?
小店老板:……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
奇古尔:不是我非得这么说。
就是这么回事。
他不再嚼东西,把袋子团起来放在柜台上。
袋子慢慢地松开。
小店老板的目光落在袋子上。
奇古尔则盯着小店老板。
奇古尔:……你猜硬币的时候,最惨的一次输了什么?
小店老板:什么?
奇古尔:最惨的一次。
你输掉的东西。
猜硬币的时候。
小店老板:我不知道。
说不上来。
奇古尔在自己的兜里翻找着。
二十五美分:他抛起硬币。
然后将硬币扣在自己的小臂上,用手捂着它。
奇古尔:猜吧。
小店老板:让我猜?
奇古尔:对。
小店老板:为什么?
奇古尔:快猜吧。
小店老板:嗯……可我得知道这是在赌什么啊!
奇古尔:你必须得猜。
我不能替你做主。
这样不公平。
甚至根本就不对。
小店老板:可我什么也没赌。
奇古尔:你赌了。
你把你的一辈子都赌上了。
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你知道这枚硬币上的年份吗?
小店老板:不知道。
奇古尔:1958年。
它历经二十二年的时间才来到这儿。
就是它了。
不是正面就是反面,你必须得猜。
说吧。
长时间的停顿。
小店老板:等一下……我想知道,我能赢到什么东西。
奇古尔:一切。
小店老板:那又是什么?
奇古尔:你会赢得一切。
快猜吧。
小店老板:好吧。
正面。
奇古尔把手从硬币上拿开,转过胳膊,看着它。
奇古尔:干得好。
他把硬币递过来。
奇古尔(继续):别把它放在你的口袋里。
小店老板:什么?
奇古尔:别把它放在你的口袋里,那是你的幸运币。
小店老板:……那你觉得我应该把它放在什么地方。
奇古尔:哪儿都成,除了你的口袋。
否则它就会和别的硬币混在一起,没什么区别了。
它是枚幸运币。
他转身离开。
小店老板看着他。
28.外景,“沙漠之风”,夜晚天色全黑。
莫斯推开活动房屋的房门。
我们看到卡拉·琼在里面。
卡拉·琼:卢埃林?
出什么事了?
莫斯走进来,关上房门。
29.内景,莫斯的活动房屋,稍后卡拉·琼刚刚包扎好莫斯的胳膊。
莫斯:奥德萨。
卡拉·琼:我们为什么要去奥德萨?
莫斯:不是我们,是你。
和你妈妈待在一起。
卡拉·琼:嗯……到底怎么了?
莫斯:现在是星期天的午夜。
九个小时后县政府就要开门了,有人会拿着我车上金属牌的号码去那儿询问。
大概9点半的时候,他们就会找到这儿。
卡拉·琼:那我们要躲多久啊?
莫斯:宝贝,要是你的话,你怎么才能放弃寻找你的两百万美元呢?
卡拉·琼瞪着眼睛,思考着。
卡拉·琼:我怎么跟妈妈说?
莫斯:你就站在门口喊:“妈,我回来了。
”卡拉·琼:卢埃林……莫斯:哦,快点收拾你的东西去吧。
可别落下什么,落下就再也找不到了。
卡拉·琼怒气冲冲地把物品扔进一个口袋。
卡拉·琼:谢谢你的提醒和道歉。
莫斯: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也没办法阻止。
30.外景,拦畜栅,小路,夜晚透过风挡玻璃拍摄的主观镜头。
此时已是深夜,路面上没有其他车辆。
车子转过一个弯,急停在拦畜栅外。
停在另一旁的是一辆Ramcharger车。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车外:奇古尔从福特车里走出来。
从Ramcharger车里走出来的男人穿了一件西部风格的西服。
男人:悠着点儿开,伙计。
31.外景,盆地,夜晚Ramcharger车在崎岖的路面上颠簸着。
车子停下来,走出三个男人———司机,还有他的同伙,全都穿着西服,从两边下来,奇古尔从中间的座位下车。
他们把车停在莫斯的皮卡车旁。
奇古尔:这就是他的车?
他打开车门,看着铆在车内的金属牌。
男人:嗯。
奇古尔:螺丝刀。
男人的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螺丝刀递给奇古尔。
奇古尔一边撬着金属牌一边说。
奇古尔(继续>:……谁扎了他的车胎?
司机:不是我们。
32.外景,盆地,夜晚手电光束照到一只死狗的身上。
司机:这儿有只死狗。
奇古尔:谢谢!
奇古尔拿着手电四处乱晃。
死尸躺在地上。
奇古尔(继续):……接收器在哪儿?
男人:在车里,我去取。
司机:脑袋全都开花啦。
奇古尔把手电筒递给司机。
奇古尔:拿着。
他弯下腰,从其中一具死尸身上捡起一把格洛克点9式手枪,然后检查了一下弹匣。
另一个男人从卡车处返回。
他递给奇古尔一个电子接收装置。
奇古尔(继续):……收到什么信号没有?
男人:还没发出过“嘟嘟”声。
奇古尔:好啊……奇古尔站起身,伸手去拿他的手电。
司机把手电递给他。
奇古尔用手电照了照司机,随后朝他脑门开了一枪。
在司机倒下的同时,奇古尔将手电摇向另一个男人,他正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去。
他抬起头望向奇古尔,满脸疑惑,随即也挨了一枪。
33.外景,贝尔农场,清晨一辆运马的拖车倒退着进入马厩,拖车的门已经放下来。
贝尔治安官,60多岁,身穿制服,拍打着马屁股,朝它发出“哈、哈”的声音,催着马“嘚嘚”地爬上一块斜板,进入拖车。
贝尔治安官的妻子洛雷塔走来。
她穿着一件厚重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个带把儿的大咖啡杯。
洛雷塔:汽车被烧了?
贝尔:是,汽车被烧了。
温德尔说那地方比较偏僻。
洛雷塔:县里什么时候能给我的马付点租金啊?
贝尔:啊哈!
他把第二匹马送进拖车里。
贝尔:……我越来越爱你,每天都爱。
洛雷塔(无动于衷地):那真是太好了。
贝尔治安官关上拖车的大门,锁好插销。
洛雷塔看着他。
洛雷塔(继续):小心点儿。
贝尔:我一直都很小心。
洛雷塔:别受伤。
贝尔:从没有过的事儿。
洛雷塔:也别伤着别人。
贝尔:好!
你说了算。
34.外景,拦畜栅,小路,白天皮卡车牵引着拖车开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汽车旁边。
就在拦畜栅不远处,一辆福特轿车正在熊熊燃烧。
贝尔治安官从皮卡车里下来,走到他的副手温德尔身边,温德尔正盯着那辆福特车。
他们看了一会儿。
贝尔:想不到一辆车会烧成这个样子吧?
温德尔:是,长官。
早知道这样,就该带点儿维也纳香肠来烤烤。
贝尔治安官摘掉帽子,轻拂了一下眉毛,贝尔:你看像不像77年的福特,温德尔?
温德尔:可能是吧。
贝尔:我说就是。
根本不用怀疑。
温德尔:那个在高速路旁被杀死的老头儿?
贝尔:是啊,是他的车。
那家伙杀死了拉马尔治安官的副手,然后开走副手的警车,又在高速路上杀了那老头儿,换了他的车,现在这辆车开到这里,天知道他又换了一辆什么车。
温德尔:太简单了,长官。
贝尔盯着火焰。
贝尔:嗯,人老了,思路就不清晰了。
温德尔:是,长官。
但是那边还有一辆车。
贝尔治安官的视线从高速路旁移向山脊的方向。
贝尔:哦!
他回身朝拖车走去。
贝尔(继续):骑马去吧,温德尔。
温德尔:你确定?
贝尔:哦,当然。
要是洛雷塔的马有什么不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35.外景,盆地,白天两人骑着马,从灌木丛中择路靠近莫斯的皮卡车。
贝尔治安官观察着地面的状况。
贝尔:同样的轮胎,反复碾压的痕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压过去的。
你可以清楚地看到车胎的沟槽印。
温德尔站在马蹬上,朝山脊望去。
温德尔:就是那辆车,有人把车门上的金属牌证给撬走了。
贝尔抬起头,围着皮卡车转了一圈。
贝尔:我认识这辆车。
是一个叫莫斯的家伙的。
温德尔:卢埃林·莫斯?
贝尔:就是他。
温德尔:你认为他是毒贩吗?
贝尔骑在马上,看着被砍破的汽车轮胎。
贝尔:不知道,应该不是。
36.外景,盆地,白天尸体旁边。
两名治安官翻身下马。
温德尔:天杀的,连狗都不放过。
他们朝旁边的皮卡车走过去。
温德尔(继续):……难道是买卖没谈拢吗?
贝尔治安官弯腰查看汽车外胎。
贝尔:对,出了点儿小插曲儿。
温德尔:你拿的是什么口径的手枪,长官?
贝尔:9毫米。
两把都是军用点45ACP型号的手枪。
他站起身,看着皮卡车。
贝尔(继续):有人把这些子弹装进了猎枪里。
温德尔:嗯。
贝尔打开皮卡车的车门。
看着司机的尸体。
温德尔(继续):你说野狼为什么不咬他们?
贝尔:不知道。
他双手轻轻地关上车门。
贝尔(继续):也许狼不吃墨西哥人吧。
温德尔看着那两个身穿西服躺在一起的尸体。
温德尔:这两个家伙看上去像是组织的高层人士。
贝尔向皮卡车后面的车厢走去。
温德尔推测道———温德尔(继续):这里可能不只一场枪战……他朝那几个散落在一旁的尸体做了个手势。
温德尔(继续):在那边交易。
接着,又朝这两个穿西装、头部中枪的尸体点点头。
温德尔(继续):然后在这边大清洗。
贝尔站在皮卡车的后面,舔湿一根手指头,然后在车厢底板上来回蹭了蹭,又看了看手指。
贝尔:墨西哥棕色大麻。
温德尔在尸体间来回穿行。
温德尔:这些家伙都带足了货物。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是准备交易。
然后,出现了分歧……你说,不可能是因为没钱吧。
贝尔:说不定。
温德尔:但是,你并不相信。
贝尔:是。
我是不太相信。
温德尔:真是一场混战,对吗,长官?
贝尔重新上马。
贝尔:就算不是,混战也是迟早的事儿。
37.外景,莫斯的活动房屋,白天高压氧气罐。
镜头跟随被人拎着的高压氧气罐,沿着一条布满石子的小路移动,然后又上了三级矮台阶,来到活动房屋门前。
一只手抬起来敲门。
一根管子从袖子里面露出来,攥在那只握紧的正在敲门的拳头里。
门在重敲之下微微发抖。
短暂的停顿。
手掌摊开,对着门锁挤压高压氧气罐软管末端的喷嘴。
刺耳的爆破声。
38.内景,室内,白天铜锁从房门处“砰”的一声撞到远处的墙壁上,打出一个凹坑,掉到地上,滚落一旁。
镜头反打房门。
阳光从门锁里透出来。
门被慢慢地推开,奇古尔,逆着强烈的光线,走进来。
他把高压氧气罐放在房门旁边,四下观看。
从容地走进来。
推开一扇门。
卧室里,仓促收拾东西后留下的一片狼藉。
客厅。
信封堆积在一个用来分隔厨房区的大桌子上。
奇古尔慢悠悠地翻着那些信封。
其中一张是电话账单。
他把账单放进衣服口袋里。
然后朝冰箱走去,他打开冰箱,看了一会儿。
他拿出一瓶牛奶。
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
拧开瓶盖,喝起牛奶来。
他盯着对面死气沉沉的灰绿色电视屏幕上自己的影子。
39.内景,“沙漠之风”办公室,白天奇古尔走进来。
老式胶合板木门上镶嵌着格子玻璃,黑灰色的桌面,胡乱堆放的报纸。
窗式空调机吃力地工作着。
一位50岁的妇女,一头粗硬的卷发,坐在桌子后面。
女人:你好,先生。
奇古尔:我找卢埃林·莫斯。
女人:去他房间找过吗?
奇古尔:去过了。
女人:哦,那他是出去工作了。
你要留个口信吗?
奇古尔:他在哪儿工作?
女人:我不能说。
奇古尔:他在哪儿工作?
女人:先生,我不能随便说出我们住户的信息。
奇古尔四下观看办公室。
最后,他盯着女人。
奇古尔:他在哪儿工作?
女人:你没听我说吗?
我们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抽水马桶的声音。
门上的插销被拔开。
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奇古尔听到了这些声音。
他看着女人。
然后转身开门,离开房间。
40.内景,长途大巴,白天有些乘客已经下车了。
莫斯站在通道里,取下头顶行李架上的皮包。
他从地板上拎起文件箱,卡拉·琼还坐在车窗旁。
卡拉·琼:为什么要去德里奥?
莫斯:我要借辆车。
从埃尔登那里借。
卡拉·琼朝文件箱点点头。
卡拉·琼:你买不起车吗?
莫斯:我不想去登记。
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
卡拉·琼:保证?
莫斯:是,我保证。
卡拉·琼:我有不好的预感,卢埃林。
莫斯:我感觉挺好的。
一切都会顺利。
别担心啦。
卡拉·琼:妈妈肯定会气疯了。
莫斯:哼。
卡拉·琼:她肯定得诅咒你祖宗十八代的。
莫斯:你都习惯这些了。
卡拉·琼:好多事情我都习惯了,我还在沃尔玛工作过呢。
莫斯:不用再工作啦,卡拉·琼。
你已经退休了。
卡拉·琼:卢埃林。
莫斯:是,夫人。
卡拉·琼:你会回来的,对吗?
莫斯:我会的。
41.外景,莫斯的活动房屋,白天温德尔正在敲门。
贝尔治安官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温德尔:警察!
没有应答。
贝尔:看看门锁。
两个人一起朝门锁看去。
停顿。
温德尔:我们进去吗?
贝尔:拿好枪。
温德尔从枪套里取出枪,他犹豫了一下。
温德尔:你的枪昵?
贝尔:我躲在你后面。
温德尔轻松地把门打开。
温德尔:警察!
42.内景,莫斯的活动房屋,白天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温德尔打前阵。
温德尔:没人。
他放下手枪,把它放进枪套里。
贝尔:要保证安全。
温德尔又把枪拿了出来。
温德尔:是,长官。
他朝卧室房门走去,贝尔治安官看着地上的铜锁,弯下腰,掂了掂它的分量。
他又朝正对房门的墙面上看了看:一个小小的凹痕。
温德尔从卧室里探出头来。
温德尔(继续):我想,他们已经逃走了。
贝尔:你说得对。
温德尔:是那个门锁的?
贝尔站起来,迷惑不解地向周围看了看。
贝尔:可能是吧。
温德尔:他什么时候来的?
贝尔:不知道。
他站在长桌子前,盯着什么看。
贝尔(继续):还有更气人的事儿呢。
温德尔:什么?
贝尔治安官指着那瓶牛奶。
贝尔:还是冰的呢。
温德尔被激怒了。
温德尔:哦,长官!
贝尔治安官不慌不忙地打开一个小橱柜。
他朝里面看去,关上它,又打开另外一个。
温德尔(继续):长官,我们刚刚错过他了。
我们要发布消息!
通过电台。
贝尔从另一个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
贝尔:哦,好啊!
他把牛奶倒进杯子里。
贝尔:我们播报什么消息呢?
他坐到沙发上,然后喝了一口牛奶。
贝尔(继续):找一个刚刚喝过牛奶的男人?
温德尔瞪着他。
温德尔:长官,这也太气人了!
贝尔:我在你之前已经生过气了。
温德尔扫视着屋内,摇了摇头。
温德尔:你说莫斯这小子知不知道有个混蛋正在追杀他?
贝尔:我不知道。
应该吧……贝尔治安官又喝了一口牛奶。
贝尔(继续):……我看到的一切他也亲眼目睹了。
而这一切留给我的印象够深刻的。
43.外景,德里奥,汽车站,出租车候车处,白天莫斯从车站里出来,走向一辆出租车。
他坐进车里。
莫斯:带我去一家汽车旅馆。
出租车司机:你想去哪个旅馆?
莫斯:找个便宜的。
44.内景,德里奥,汽车旅馆,大堂,白天价目表。
价目表上印有德里奥“晚安查利”汽车旅馆庭院的照片,在照片上方是旅馆地址“高速路东84号”以及一个三星级的标志:单人房间 $24.00双人床/两人房间 $27.00两张双人床/两人房间 $28.00两张双人床/三人房间 $32.00有人开口说话。
女人:你要开哪间房?
莫斯:什么?
女人:你选哪间?
景别稍稍拉开,镜头显示出我们已在一家汽车旅馆的大堂了。
一个女人隔着柜台,面朝着莫斯。
她把装在镜框里的价目表递给莫斯。
女人(继续):选个价钱合适的。
莫斯:我就一个人。
床的大小没关系。
45.内景,汽车旅馆,房间,白天广角镜头拍摄房间。
两张床的床头板固定在墙壁上,但只有远处那张床的下面塞满了东西。
莫斯坐在床头,电话放在耳边。
铃声响了一阵。
他决定放弃,于是挂上电话,站起身。
46.内景,浴室,白天莫斯站在镜子前面,扭着身子检查背后的枪伤。
然后,肩头一耸将衣服穿好。
从镜子里我们可以看见,莫斯又走回主卧室,然后停下来,四下张望。
他慢慢朝天花板看去。
47.内景,汽车旅馆,房间,白天特写:螺丝钉。
已经被拧下来。
全景:我们看到莫斯,站在床上,正在拧下头项上方通风管道的排气窗。
他从床上下来,拉开尼龙背包,取出里面的文伴箱。
打开箱子,拿出一摞钞票,抽出几张,放进衣服口袋里。
然后,重新锁好文件箱。
他走到窗户旁,割下一段窗帘绳。
然后把窗帘绳绑在文件箱的提手上。
走到橱柜前,箱子放在床上。
他从空橱柜的支架上取下挂衣杆,将上面的衣架滑落在地板上。
48.通风管道,白天通风管道里传来空气压缩机低沉的嗡鸣声。
电镀金属管道一直伸向远端的拐弯处。
文件箱“砰”的一声,砸落在前景里,然后被挂衣杆小心翼翼地推进管道深处。
49.内景,汽车旅馆,白天尼龙背包。
莫斯拉开背包拉链,拿出一把机械手枪和另一把从死人身上取下来的点45手枪。
他抬起床垫,把机械手枪藏到下面。
然后检查了一下点45手枪的弹膛,把枪别在腰带下面。
50.内景,汽车旅馆房间/外景,停车场,白天窗前。
莫斯拉开一扇窗帘,向停车场空地望去。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干扰他。
他拉上窗帘,并将两扇窗帘交叠在一起。
他走出屋子,轻轻地关上房门。
51.内景,路旁小吃店,白天电话账单。
一支铅笔轻轻敲打着电话账单上反复出现的一个德里奥地区的电话号码。
我们听见电话听筒里的振铃声。
铃声被“咔嗒”一声挂断了。
铅笔移向一个奥德萨地区的电话号码,另一个在短短的电话账单上经常出现的电话号码。
当他拨完号后,镜头跳切到站在路边餐馆电话隔间里的奇古尔。
此时已近黄昏。
听筒里传来振铃声。
电话接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喂?
奇古尔:卢埃林在吗?
女人:卢埃林?
不在。
奇古尔:你在等他吗?
是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絮絮叨叨的。
女人:我现在为什么要等他?
你是谁?
奇古尔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随即挂断了电话。
52.内景,小型普通商店,白天商店里靠后的地方,莫斯站在一排摆满牛仔靴的货架前。
他抬头看见一位身穿白色衬衫、有点儿罗圈腿的老年售货员朝他走过来。
售货员:有什么需要吗?
莫斯:我想要一双拉里牌的靴子,黑色的,11码。
售货员:好的。
莫斯:有短袜吗?
售货员:只有白色的。
莫斯拿起一个从药房那儿得来的棕色纸袋。
莫斯:就要白色的。
有洗手间吗?
53.内景,洗手间,白天莫新坐在马桶上,脱去脚底满是血污的袜子。
运动鞋丢在地上。
旁边是那个药房的棕色袋子。
他把消毒剂喷到脚上。
然后拿出绷带。
54.内景,商店,白天莫斯回到店里。
罗圈腿的店员站在过道里,高举着一双靴子。
售货员:拉里牌的靴子没有黑色的了,但我找到一双棕色的,很好打理。
55.内景,出租车/外景,德里奥,汽车旅馆,夜晚汽车开到德里奥汽车旅馆前停下来。
莫斯掏出钱包,突然又停下来,向车外看去。
停在旅馆前面街道上的是一辆带顶灯的越野小卡车。
莫斯:别停。
带我绕过这些房子。
司机:哪间房子?
莫斯:带我兜一圈。
我想看看这儿是不是有别人。
出租车慢慢转过停车场。
莫斯(继续):……继续开。
以他的房间为轴心的主观镜头。
两扇窗帘之间漏出一点儿窗户。
莫斯(继续):……继续开,别停下。
司机:老兄,我可不想骗你车费啊。
莫斯:没关系。
司机:为什么不让我在这儿把你放下来,我们就不用再讨价还价了。
莫斯:带我去另外一家汽车旅馆。
司机:我们结账吧。
莫斯掏出一张百元美钞递给司机。
莫斯:你已经赚了。
我可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带我去别的旅馆。
司机接过钞票,调转车头,离开停车场,驶上高速路。
莫斯回头望着渐渐退去的旅馆灯光。
56.外景,快速路上的岔路口,夜晚公路在镜头下方向前延伸,车头大灯照亮前方的路面。
从高处俯拍,我们可以看到快速路上的岔路口,奇古尔的Ramcharger车在绿色指示牌下方,向岔路口右侧德里奥的方向开去。
57.内景,Ramcharger车内,夜晚奇古尔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副驾驶座。
位子上放着那个接收器,电源开着,但没有发出声响。
接收器旁是一把手枪,枪筒上装了一个易拉罐形状的消声器。
接收器发出“哔”的一声。
奇古尔抬头望去。
我们正在靠近一架钢铁大桥。
车头大灯照出一只栖落在大桥拦杆上的黑色大鸟。
副驾驶座旁的窗户摇落下来。
奇古尔拿起手枪,把枪筒架在车窗框上。
汽车颠簸着上了大桥,车胎跳过大桥和柏油路之间的缝隙。
当汽车靠近那只展开翅膀的大鸟时,奇古尔开枪射击,“砰”的一声,消声器里发出一种空气被急速压缩的声音。
俯拍:汽车飞奔向前的时候,子弹击中护栏,发出“当”的一声响。
大鸟腾空而起,重重地拍打着翅膀,向夜幕中飞去。
58.内景,咖啡馆,清晨贝尔坐在那里,喝着咖啡。
温德尔站在过道里,递过来一些东西。
温德尔:奥斯汀实验室送来的,高速公路旁那个男人的报告。
贝尔拿起文件,看着。
贝尔:是什么子弹?
温德尔:没有子弹。
贝尔抬起头。
贝尔:没有子弹?
温德尔:是,长官,没有。
贝尔:温德尔,恕我冒昧,这也太荒谬了。
温德尔:一点儿不错。
贝尔:你说伤口从前额打进去,却没有穿透。
温德尔:是,长官。
贝尔:你的意思是,他朝那个男人的头部开枪,然后用小刀再把子弹挖出来?
温德尔:长官,我可没这么想过。
贝尔:我也不这么想啊。
短暂的停顿,两个人都在琢磨着这个结果,一名侍者打断了他们。
侍者:治安官,给你再添一杯吧。
治安官的思索被打断,扭头看着她。
贝尔:诺林,你真好。
谢谢你。
温德尔:巡警和毒品管制局的人今天早上又回到“沙漠之风”的现场了。
你要去找他们吗?
贝尔:不知道。
又发现新尸体啦?
温德尔:没有。
贝尔:那我大可不必过去了。
上帝啊,温德尔,你把我的早餐给毁了。
59.外景,运动装备商店,白天莫斯离开他斜靠着的墙面:有人在双层玻璃门里弯腰开锁。
60.内景,运动装备商店,枪械柜台,白天店员从柜台里面递过一支猎枪。
店员:12毫米标准口径。
你需要子弹吗?
莫斯仔细察看枪支。
莫斯:嗯,要双发的。
店员:会让你打得很爽啊。
他把子弹从柜台上推过来。
莫斯:你有露营的装备吗?
另一个柜台。
店员瞪着莫斯。
店员:帐篷撑杆?
莫斯:嗯。
店员:你有帐篷了?
莫斯:和帐篷很像的东西。
店员:你告诉我大概是什么型号的帐篷,我好给你配撑杆。
莫斯:别麻烦了。
我要个帐篷吧。
店员:哪种款式的?
莫斯:撑杆最长的那种。
店员:我推荐那款十英尺的PER-GO-LA牌帐篷。
你可以站在里面。
有人就能站下。
顶篷撑开有六英尺高。
你应该也能站下。
莫斯:就要这个了。
最近的五金商店在什么地方?
61.内景,另一家汽车旅馆,莫斯房间,白天他把猎枪塞在一个打开的抽屉里,用钢锯锯短猎枪的枪管。
几分钟后。
莫斯坐在床上,用钢锉打磨枪管。
他放下钢锉,看看枪管。
他再次看看猎枪,打量着它,然后打开子弹盒,往涂了一层厚蜡的枪膛里上子弹。
62.内景,第一家汽车旅馆,大厅,白天莫斯拎着一个新的尼龙旅行袋。
之前的那个女人站在柜台后面。
莫斯:我能再开一间房吗?
女人:你想换房间?
莫斯:不,留着原来的房间,再开另外一间。
女人:另外一间?
莫斯:对。
你有房间位置的图示吗?
女人低头在柜台下面翻找着。
女人:我们有类似的东西。
她找到一个小册子,递过来。
莫斯打开小册子,琢磨着。
莫斯:42号房怎么样?
女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选你旁边的那间。
20号房,没人住。
莫斯:不,就要42号吧。
女人:那间可有两张双人床啊。
63.外景,汽车旅馆,停车空地,白天运动轨迹呈弧线形的主观镜头拍摄莫斯原来房间的窗户。
窗帘依然微微地拉开。
镜头反打:莫斯挎着长长的尼龙旅行袋,从旅馆的办公室走出来,穿过停车场空地,他观察着那间房间。
然后,又向远处的街道看过去。
那辆带有顶灯的皮卡车还停在那里。
64.内景,汽车旅馆,第二间房间两张双人床。
莫斯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他走到床边,拉开尼龙背包的拉链,取出那支锯短了枪管的猎枪。
然后把它放在床上,从包里又拿出帐篷撑杆,和一卷绝缘胶带。
65.内景,奇古尔车内/双向车道,天色稍晚奇古尔沿着街道慢慢地开着车,时不时地低头看看旁边座位上的那台接收器。
接收器的指示灯闪了一下,发出“哔”的一声。
奇古尔减缓速度,左右观察着双向快速路两旁的房屋。
66.内景,汽车旅馆,第二间房间,天色稍晚莫斯站在一把椅子上,拧下头顶上方通风管道的排气窗,把它放在一边,举起一把手电,向通风管道里面照过去。
67.内景,汽车旅馆,通风管道内,天色稍晚管道尽头,我们可以看见十英尺远的拐弯连接矬。
文件箱的一端刚好从转弯处探出来。
68.奇古尔随着汽车缓慢地前行,接收器也慢慢发出呜叫。
远处岔路口,正是德里奥的“晚安查利”汽车旅馆。
69.内景,汽车旅馆第二间房间莫斯扯下一段长长的绝缘胶带。
他将两个帐篷撑杆之间留出一寸的空隙,对齐,再将它们绑到一起。
他把胶带缠了好几圈。
70.外景,汽车旅馆,停车场,天色稍晚奇古尔慢慢地将车驶入停车场,接收器已经放在膝盖上了。
接收器的“哔”声越来越频繁,达到顶峰后,又开始减慢频率。
奇古尔向后倒车,接收器的“哔”声又达到了顶峰。
他的主观视线:拉开一半窗帘的窗户。
71.内景,汽车旅馆,第二间房间,天色稍晚莫斯试了试捆绑撑杆的胶带结合处,将原本呈直线形的两根撑杆弯成一个角度。
满意之后,他开始粘绑第三根撑杆。
72.内景,汽车旅馆,大堂,夜晚奇古尔站在柜台外,对面的店员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等着他。
奇古尔皱着眉头看着价目表。
73.内景,汽车旅馆,奇古尔房间,夜晚房门,慢慢朝我们的方向推开。
奇古尔站在门口。
房间号码吊牌悬挂在插入门锁的钥匙上。
他盯着屋里看了片刻。
慢慢地走进来,抬手碰到电灯开关。
但是并没有打开它。
他垂下手。
然后再次举起手,摸到开关。
他环视着房间。
取下钥匙,关上身后的房门。
74.莫斯莫斯从衣橱架子上摘下三个金属衣架,放在梳妆台上,取出一把三棱铣刀。
75.奇古尔他朝浴室走去。
打开灯,往里面瞧了瞧。
他让浴室的门敞开着。
然后走向橱柜,打开柜门,看了看。
他走到房门处,但是没有开门。
他背靠大门站着,又看了看屋里。
浴室门。
橱柜门。
奇古尔向床边走去,坐下,脱掉靴子。
76.莫斯莫斯用三棱铣刀剪下最后一个金属衣架的挂钩。
他把三个挂钩用绝缘胶带缠在一起,做成一个更加结实的弯钩。
然后又用胶带将这个弯钩绑在那个三节撑杆的末端。
77.奇古尔从一个背包里取出一支12毫米口径自动猎枪,枪口支装了一个形状如同啤酒罐的消声器。
他检查枪膛里面的子弹。
然后拿起那个一直在有规律地发出“哔哔”声的接收器,关掉它,放进衣服口袋里。
他拎起那个高压氧气罐。
78.莫斯站在通风管道下面的椅子上,弯腰拿起斜靠在一旁的刚刚做好的撑杆。
他把撑杆弄直,尽力将撑杆伸进通风道里,那些连接点可以让撑杆弯成一个角度。
79.内景,汽车旅馆,通风管道,夜晚通风管道内:他看着撑杆伸进通风管道,又用手电筒照亮他之前藏在里面的东西。
80.外景,汽车旅馆,走廊,夜晚一双穿着袜子的脚。
镜头跟随这双脚轻轻走下外面的走廊。
81.内景,汽车旅馆,通风管道,夜晚莫斯使劲向通风管道里面张望,两只手举在一侧的耳朵旁,笨拙地摆弄着撑杆。
他将撑杆使劲往里伸,勾住从拐角处突出来的文件箱的把手。
他拉了一下。
撑杆从箱子上滑落下来。
82.外景/内景,汽车旅馆,第一个房间,夜晚奇古尔站在莫斯第一间房间的门前。
他轻轻把耳朵贴到门上。
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他用高压氧气罐冲开门锁,一脚踢开房门,举起猎枪。
一个身穿古亚贝拉式衬衫的墨西哥男人斜靠在一张双人床上。
他正要抓起床头柜上的机械手枪。
奇古尔迅速向他连射三枪。
经过消声器处理后的枪声仿佛瓶子里“噗噗”的回声。
83.莫斯头还伸在通风管道里,人僵在那儿,听着动静。
84.外景/内景,汽车旅馆,第一个房间,夜晚奇古尔也僵在那儿,背抵着屋外的墙壁,站在开启的房门一侧。
短暂的停顿。
他再次迈进敞着门的房间,端起猎枪。
房间里面:没有动静。
床上那个男人的血几乎全都喷溅在被打烂的床头板上。
浴室的门微微开启,里面亮着灯。
长时间的停顿。
楔形灯光里发出动静。
立刻,猎枪“砰砰”地将浴室门和旁边的墙板打得稀巴烂。
里面传来一声喊叫。
机械手枪发出短促的‘哒哒”声。
85.内景,汽车旅馆,通风管道,夜晚莫斯的主观镜头。
机械手枪的“哒哒”声从长长的通风管道里传出来。
我们可以听到子弹打穿金属板的声音。
随后,通风管道拐弯处的某个地方被击出一个窟窿,光线曲折地照射出来。
当电镀金属板发出微弱的轰隆声时,莫斯依然僵在那里。
撂在金属板上面的手电微微发抖。
86.外景/内景,汽车旅馆,第一个房间,夜晚奇古尔,端着枪,站在敞开的房门处。
又没有动静了。
他向屋里走去,枪口指着浴室门。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用枪迅速地朝橱柜门扫射。
柜门上被打裂的缝隙显示出里面没有人。
奇古尔斜着走到双人床旁边,以便透过浴室敞开的门,看清浴室地面上的东西。
血从门的右侧流出来。
奇古尔朝浴室门右侧的墙角护板开枪射击。
87.汽车旅馆,通风管道,夜晚莫斯再次试探着去勾箱子。
这回,钩子碰到了箱子。
在钩子脱落之前,莫斯将箱子从通风管道的拐弯处拖出来一段距离。
88.汽车旅馆,第一个房间,夜晚奇古尔用猎枪枪管推开左侧的浴室门。
面盆上方的镜子里映出有人躲藏在浴室和卧室相邻的那面墙前。
一个男人站在角落的浴缸里使劲往墙上靠。
从男人的姿势和一只露出来的手判断,他好像没有武器。
奇古尔走进浴室。
角落里的男人并未受伤,但已经吓坏了。
他举起双手。
男人:不关我的事。
倒在地上的男人很快就死了。
在他摊开的手心里有一把机械手枪。
奇古尔回头看看这个幸存的男人。
奇古尔:怎么找到的?
男人:不关我的事。
奇古尔不慌不忙地逼近浴缸。
男人看着他,抬高双手,浑身发抖。
奇古尔伸出一只手,拉上浴帘,遮住男人,将枪筒斜着伸进浴帘里面,开枪射击。
89.莫斯钩子再次勾住箱子上的皮带。
莫斯小心谨慎地往外拖动它。
90.内景,汽车旅馆,第一个房间,主卧室,夜晚奇古尔从浴室里走出来,袜子浸满了血污。
他坐到床上,把袜子扒下来,用袜筒擦了擦脚底,然后把袜子丢在地上。
他站起身,拉开梳妆台上的三个抽屉,里面是空的。
他任由抽屉敞着。
他打开橱柜已经破烂不堪的柜门。
里面也是空的。
他向床下望去。
然后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
他抬起头。
目光四处游移。
通风管道排气窗特写:上面落满了尘土。
积着灰尘的铁条上有四个黑色手印。
奇古尔的手指头伸进排气窗的铁格里,放在铁条上,将手指头同原来的手印合拢。
螺丝帽的特写:一枚一角硬币入画,放在螺丝帽上,开始转动它。
91.内景,汽车旅馆,通风管道,夜晚从通风管道里面拍摄:手指穿过排气窗。
奇古尔的手将排气窗抬起,向管道里一推,再把它斜过来,从通风管道取出。
最后,在远处空气压缩机的噪音下,我们可以听到排气窗“咔哒”一声放在地板上。
奇古尔的后脑勺入画。
他举起一把手电朝通风管道的尽头照过去。
停顿。
奇古尔面朝我们。
他的主观镜头:长长的通风管道,空空荡荡,积满灰尘的金属板中央有一道物体被拖动过的划痕。
镜头切回奇古尔。
他的表情凝固了。
奇古尔蹲低身子,出画。
92.内景,汽车旅馆,第一个房间,夜晚房间内:奇古尔从椅子上下来,从兜里掏出接收器,打开开关。
接收器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
一片寂静。
奇古尔眉头紧锁,低头看着接收器,然后拿着它慢慢地转了一圈。
周围的寂静被汽车平稳行驶的声音打破,镜头切换———93.外景,出租车,夜晚莫斯带着尼龙背包和文件箱,坐在一辆老式旅行车的副驾驶座位上。
司机是一个老头儿,穿着过肩式衬衫。
短暂的停顿。
老头儿视线聚焦在公路上,摇摇脑袋。
老头儿:你不应该这么做,虽说你还年轻。
莫斯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下。
莫斯:不应该做什么?
老头儿盯着前方的路。
老头儿:趁火打劫。
他又摇了摇头。
安静地开车。
然后老头儿又嘟嘟嚷嚷。
老头儿:危险啊。
94.外景,休斯敦,市区,白天电梯迅速上升。
我们向外看,前景的建筑物快速向下划过,到达一定高度后,可以看见正午强烈的阳光下的休斯敦市区风景。
95.内景,办公室,白天一个男人站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他的身后是一面落地窗。
他向正在走进来的男人,卡森·韦尔斯,大声说道———男人:你了解安东·奇古尔本人,对吗?
卡森·韦尔斯坐在办公桌前,态度友善。
他将穿着靴子的脚跷在膝盖上。
韦尔斯:是,先生,没错。
我一见到他就很了解他。
男人: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韦尔斯:去年11月28号。
男人:看来你对这个日子记忆犹新啊。
请你坐下了吗?
韦尔斯:没有。
但你给我的印象是,不会随便浪费你的椅子。
我记得那些日子、名字,还有号码。
11月28号我见过他。
男人瞪着他,点点头。
男人:我们碰到大麻烦了。
一大笔钱不翼而飞,对方的货也不见了。
韦尔斯:是,我知道。
男人看着他,打量了一番。
他又点了一下头,从桌面上丢过来一张银行卡。
男人:这张卡每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取一千两百美金。
最多可以取十万。
韦尔斯站起身,接过银行卡,然后又重新坐下。
韦尔斯:好啊。
男人:如果你超支了,相信我们会给你补上。
韦尔斯:好。
男人:你有多了解奇古尔?
韦尔斯:非常了解。
男人:这不是答案。
韦尔斯:你想知道什么?
男人:我想知道你对他的看法。
总体上的看法,比如,他有多危险?
韦尔斯耸了耸肩。
韦尔斯:和什么比?
黑死病吗?
他危险到你得找我出马的地步。
他是个杀人狂,但那又怎么样?
这样的人到处都是。
停顿。
男人:昨天,他在德里奥汽车旅馆杀了三个人。
在沙漠里还杀了两个大家伙。
韦尔斯:嗯,我们能阻止他。
男人:似乎很有自信啊。
你一直过着神明保佑的日子吗,韦尔斯先生?
韦尔斯站起来。
韦尔斯:老实说,干这种差事,神明保佑不太管用。
他捶打一下胸口。
韦尔斯:我在想……男人:什么?
韦尔斯:你能帮我缴一下违规停车的罚款吗?
男人瞪着他。
男人:我觉得你不过是想幽默一下吧。
韦尔斯:对不起。
男人:再见,韦尔斯先生。
96.外景,老鹰隘口城市广场,黄昏莫斯从旅行车上下来,背着尼龙旅行包,拎着文件箱。
城市广场。
在一群老旧建筑物中间,是老鹰旅馆,前门上方悬挂着标识幽旅馆的霓虹灯。
97.内景,老鹰旅馆,大堂,夜晚莫斯走进来。
前台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岁较大的男人,正在看《拳击》杂志。
他手里夹着手卷雪茄。
莫斯:开一间房,住一晚上。
男人:二十六美元。
莫斯:你今晚一直都当班吗?
男人:是,一直到明天早上10点钟。
莫斯将一张百元钞票和另一张小面值钞票一起递过去。
莫斯:给你。
我可不是让你做违法的事儿。
店员看着一百元的钞票,并没接过去。
店员:我听着呢,你什么意思?
莫斯:有人正在找我。
不是警察。
如果今晚有什么人住进来,请给我打个电话。
98.内景,二楼走廊,夜晚莫斯从大堂爬上楼梯。
铺满地毯的走廊两旁,排列着顶部带透气窗的房门。
在走廊半截处,莫斯向左边的一扇门走去。
99.内景,旅馆房间,夜晚莫斯走进摆放着老式橡木家具的房间,屋内天花板很高。
他把文件箱放在床旁。
拉开尼龙背包的拉链,取出猎枪,放在床上,然后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向下看。
街道上没有人。
从不远处的酒吧里隐隐约约传来墨西哥音乐的声音。
100.内景,旅馆房间,稍晚房间里漆黑一片。
音乐还在隐约作响。
镜头垂直俯拍和农躺在床上的莫斯。
镜头朝着莫斯下降。
短暂的停顿。
他摇了摇头。
睁开眼睛,喃喃自语。
莫斯:不可能啊。
他坐起身,拧开床头灯。
猎枪和文件箱就放在床旁边。
莫斯将文件箱拖过来放到床上,打开箱子,把钞票全部倒在床上。
他在箱子底部摸索着,一只手在外面,一只手在里面,挤压箱底,寻找夹层。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子,把它翻了个底朝天。
然后又在那些钞票捆里面四处乱翻。
他发现,其中一捆钱,外层包有百元钞票,但里层钞票的中心都被掏空了。
在空心处,有一个打火机大小的发射器。
他拿起那个发射器,看着它。
长时间的停顿。
从某个地方传来沉闷的“噗噗”声。
很难分辨出来是什么声音,或许是空气压缩机,或许是开门声,或许是别的什么声音。
这声音让莫斯警觉地抬起头来。
他坐在床上听着动静。
但外面再没有任何声响。
莫斯抓起床头旁的拨号电话。
拨了“0”。
我们可以从话筒里听见铃声。
隐隐约约地,在听筒之外,还可以直接听到铃声从楼下传来。
铃声响了五次后,莫斯挂断电话。
他朝房门走去,摸到门把手,犹豫了一下。
他蹲下身子,手掌和膝盖着地,趴到房门下面的空隙处听着动静。
一种将贝壳放在耳边时听到的空气声。
莫斯站起身,走回床边,把钱重新装回文件箱,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僵在那里。
镜头长时间地停留在他纹丝不动的后背上。
慢慢地,我们可以隐约察觉出微弱而急促的“哔哔”声,不太真切。
声源无法确认。
莫斯关上文件箱,取过猎枪,从容地坐在床上,面对着房门。
房门下方缝隙处的那道光线。
“哗哔”声慢慢靠近,声音不大。
长时间的等待。
最终,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房门下方缝隙的那道光亮里。
影子在那儿徘徊着。
“哔哔”声停止。
停顿。
那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最终变成两个分开的团状黑影:房门前牢牢站定的一双脚。
莫斯朝房门举起猎枪。
长久的停顿。
莫斯调整了一下手中紧握的猎枪,手指牢牢压在扳机上。
影子不急不忙地向右侧移动。
现在,房门下面的那道亮光里又没有影子了。
一片寂静。
莫斯盯着房门。
门下的那道亮光。
莫斯继续盯着它。
无声无息之中,亮光消失了。
莫斯思考着什么,他盯着前方。
门外的走廊里漆黑一片。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亮,可以从莫斯这一侧辨认出房门的位置。
莫斯盯着前方。
他改变了一下姿势,想站,却没站起来。
停顿。
爆破声,但不是猎枪的枪声,而是冲压物体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股压缩空气发出的“嗖”的声音。
沉闷的撞击声,莫斯身体向后一震,他被击中了。
他向后退缩着,摸了摸前胸。
房门“嘎吱嘎吱”地颤动着。
让莫斯感到奇怪的是,他在衣服下摆处摸索到一样末西,是门锁。
“嘎吱”作响的房门停止颤动,微微开启。
莫斯开枪射击。
狭小的空间里,猎枪发出震耳欲聋的“砰砰”声,枪火瞬间将房间映成橘黄色。
被打烂的房门围着门轴来回振荡,又“嘎吱”一声弹回来。
莫斯站起身,拎起文件箱。
101.莫斯房间窗户外侧莫斯将猎枪斜背在后背,拿着文件箱爬上窗台。
然后将文件箱抛出来,扔到地上。
旅馆招牌的托架接住莫斯。
当房间屋门被踢开的时候,他一把抓住托架。
莫斯晃晃悠悠地吊在上面,随后是沉闷的射击声,枪口橘黄色的火光在房间内频频闪动。
莫斯跳了下去。
102.外景,老鹰旅馆,小巷,夜晚莫斯跳到地上,抓起文件箱,站起身。
他位于旅馆大门口,站在两扇镂花玻璃门透出的光亮里。
他看看自己投射到街面上的影子,旋即,撞开大门跃入大堂里,“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射入小巷。
103.内景,大堂,夜晚莫斯迅速穿过大堂。
同时向旁边瞥了一眼:一只穿着靴子的脚从前台桌子后面伸出来。
莫斯慢慢靠近楼梯。
冒险看了一眼楼梯周围的墙壁。
栏杆扶手一直向上,消失在二楼楼道的黑暗之中。
莫斯压低身子。
回头看了一眼大堂的正门。
他取下身上的猎枪。
稍事停顿后,端好枪,背抵着墙壁做掩护。
然后迅速冲出去,枪口对准楼梯,向大厅后面跑去。
他急忙推开后门。
104.外景,后弄,夜晚莫斯出现在一条又黑又脏的小巷里。
他向前跑去。
我们听到猎枪经过消声后发出的“突突”声,随后,莫斯前方的一个垃圾筒“砰”的一下被击中,微微发抖。
他回头向上一看,急忙向后退。
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二楼黑洞洞的窗口里进出火光。
莫斯开枪射击,声音巨大。
碎片从砖墙上飞溅出来,窗户关上了。
莫斯跑向街道拐角处。
他停住脚步,蹲下身子。
105.外景,市区,老鹰旅馆前,街道,夜晚广角镜头:黑暗而荒凉的老鹰隘口城区,莫斯孤零零的身影躲藏在街道拐角处。
特写:莫斯大口喘着粗气。
他握着枪托,感到被门锁击中的腹部上方疼痛难忍,他小心翼翼地摸索身体的一侧,就在肋骨下面,流出一股鲜血。
他叹了口气。
侧耳倾听,没有声音。
莫斯站起身,一手拎着文件箱,一手端着枪。
他探身向外看。
短暂的停顿。
再次靠到墙上。
莫斯冲了出去,朝小巷里连续开枪射击,倒退着快速跑过一条短街区,然后躲闪到下一个拐角处,停下来休息。
106.外景,街道,夜晚等到呼吸稍微平稳后,莫斯端起枪,做好准备。
他探出身子向拐角处张望。
街道是空的。
他等了一下,提防着有人可能会从不远处的巷口跑出来。
长久的停顿。
寂静无声。
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转身回望,枪口也转了过来:那人可能从另一条路转过街角。
空荡荡的街道。
两条空荡荡的街道:莫斯不知道哪一条路有埋伏,哪一条路可以走。
他站在那儿,看看这条路,又看看那条路,试图做出选择。
但根本没有头绪。
莫斯犹豫不决。
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一辆老式皮卡车从两个街区外的拐角处转弯出来。
朝他开过来。
莫斯放下猎枪,用身体一侧挡住它。
皮卡车老老实实地在闪烁着红灯的路口处停下来。
随后,皮卡车开过十字路口。
莫斯大步流星向街道走去。
他举起猎枪,朝司机伸出手掌,示意司机停车。
107.内景,皮卡车/外景,街道,夜晚皮卡车停下,莫斯打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将文件箱扔进来,随后爬进车里。
司机是个老头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莫斯,吓得要命。
莫斯:我不会伤害你。
我想让你……话音未落,只见风挡玻璃上已是星星点点。
很快,第二发子弹就穿透了风挡玻璃。
子弹毫不停歇地一发连着一发,“乒乒乓乓”地射到汽车的金属外壳上,击碎了驾驶室的后窗户,打歪了后视镜。
一发子弹好像击中了司机的喉咙:一声嘶哑的尖叫,当他抓住自己喉咙的时候,血喷涌而出。
莫斯迅速做出反应,在猛烈的火力攻击下,他蹲低身体。
司机的头突然被打爆,枪眼里的鲜血汹涌而出。
尖叫声慢慢平息下去。
莫斯使劲将身体挤靠在司机的膝盖上,疯狂地摸索着换挡手柄。
他一下子将皮卡车发动起来,猛踩油门,在子弹不断袭击之下,胡乱地向前开去。
莫斯尽力抬起头,盯着他旁边的反光镜。
车子歪斜着,颠簸着,即使在空旷的街道上也无法掌握它的方向。
皮卡车猛烈地撞到路牙上,又反弹了回来,系着安全带的司机的尸体向一侧歪斜。
副驾驶座位旁的反光镜被击碎:里面闪过枪手的身影。
现在,莫斯坐起来,盯着前方,控制住皮卡车的方向,在他身后,透过被打碎的后窗可以看到,黑暗的街道被突然迸出的枪火点亮。
他来了。
这是第一次。
伴随着爆破声:低沉的经过消声器处理后的枪声。
子弹再次“乒乒乓乓”地击中汽车的金属外壳。
莫斯一脚踩到油门上,车子呼啸着拐了个弯。
街道在他身后横扫而过,随后响起更多的枪声。
108.外景,街道,夜晚皮卡车仍在颠簸着前进,但莫斯身体已完全坐直,现在他可以掌握方向了。
车子开到街区中央,莫斯猛力打轮,一个急刹车。
皮卡车一下子撞到路旁停靠的车辆上,顶起那辆车,随后停了下来。
莫斯端起猎枪从车上下来,倒退着跑向人行道。
躲藏在一辆停靠在路边的汽车车身后面。
他坐在地上,斜靠着那辆车,等待。
莫斯的主观视线:面前的店铺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浑身上下浸满了那个司机的血污。
他压低身体。
长久的停顿。
脚步声。
不慌不忙地走近。
一双粗皮靴子从拐角处转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双脚经过皮卡车,然后又退了回来。
镜头切到正在靠近皮卡车的奇古尔,猎枪从容地横斜在他身体前面。
奇古尔慢慢地靠近皮卡车。
莫斯听着缓慢的脚步声。
他使劲握紧猎枪,紧张万分。
奇古尔,慢慢地离皮卡车越来越近,他看到:副驾驶座一侧车门外的血迹。
莫斯站起来。
奇古尔转身。
然后猛地向旁边扑倒,与此同时,在他身后,莫斯举枪射击。
莫斯在两辆车之间胡乱射击,一辆是莫斯抛锚的皮卡车,另一辆是后面停着的车。
奇古尔扑进两辆车之间:打中还是没有打中?
莫斯朝街道中央走去。
他歪着脑袋:有什么东西躲在车下面吗?
他又连开两枪。
大型铅弹狠狠地击中柏油路、车身还有轮胎,汽车发出“咝咝”的声音,车胎向车轮骨瘪进去。
莫斯走向对面的路牙。
他继续前进。
车身后面没有人。
他举目四望。
什么也没有。
莫斯走到皮卡车旁司机座位一侧。
他打开车门,摸到司机尸体上的安全带。
109.外景,老鹰隘口,边境地区,夜晚荒无一人。
皮卡车“哐当哐当”地驶入画内。
莫斯从车里下来。
拎着文件箱。
把猎枪留在车上。
周围异常安静。
他向四周望去。
里奥格兰德大桥。
莫斯步履蹒跚地朝大桥走去,没有拎箱子的那只手,按压在身体一侧。
一个想法让他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
血迹斑斑的皮靴在他身后留下酌足印,像是连环漫画里的情节线索。
他的肩膀松弛下来。
110.外景,里奥格兰德大桥,夜晚几分钟后。
莫斯穿着袜子走向右侧人行道,靴子掖在皮带下面。
他回头朝美国的方向看去。
空荡荡的人行道。
他继续向前走。
三个年轻人从墨西哥的方向朝他走来。
兄弟会装扮的他们,大摇大摆地边走边笑。
当他们走近莫斯的时候,盯着浑身是血的莫斯看。
领头的男孩,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穿着薄外套。
莫斯:我给你五百美元,买你的衬衫和外套。
三个男孩瞪着他。
最终———男孩甲:让我看看你的钱。
莫斯从一沓潮湿的钞票里抽出几张。
最上面的一张染有血迹。
男孩乙:你出车祸了?
莫斯:是。
男孩甲:把钱给我。
莫斯:都在这儿。
给我外套。
男孩甲:把钱给我。
莫斯照做了。
莫斯:给我衣服。
男孩开始脱衣服。
莫斯:给我那瓶啤酒。
男孩甲:你出多少钱?
男孩乙:布莱思,把啤酒给他。
111.数分钟后男孩们向后退去。
莫斯把啤酒浇到头上,冲掉血污。
他解开衬衫。
里里外外地检查着下腹部的伤口。
一股又一股的鲜血从伤口里慢慢涌出来。
他脱掉衬衫,裹在腰上,打了个结。
然后穿上新衬衫。
什么事情让他停止了动作。
他朝着路基呕吐起来。
然后,慢慢直起身,穿好衣服,向周围看去。
他还没有跨过大河:夜风吹动着岸边的甘蔗林。
再抬起头向人行道上方看去。
铁丝网将人行道围起来,足有十二英尺高,顶端还向内翻卷着。
莫斯朝人行道墨西哥的方向望去。
三个男孩在远处影影绰绰的。
再朝美国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一个路灯支柱同分隔公路与人行道的护栏齐平。
他朝路灯支柱走去,扶着它爬到护栏上,另一只手还拎着文件箱。
站在弯曲的金属栏杆顶部,莫斯搂住路灯柱子,膝盖一屈,再一直,将文件箱抛了出去。
箱子轻快平稳地越过铁丝护网。
短暂的停顿后,我们听到“砰”的一声。
莫斯喘了一会儿气,恢复着体力。
他慢慢爬下护栏,走近铁丝网,向下方河岸望去。
甘蔗地里有一棵粗糙多瘤的大树。
看不到箱子落到了什么地方。
112.外景,墨西哥一方,哨兵木屋,夜晚在人行道的尽头,有一间亮着灯的哨兵木屋。
里面,有一个穿制服的哨兵。
莫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他歪了歪啤酒瓶,向哨兵示意。
哨兵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放他过去。
113.外景,墨西哥广场,黎明黑屏。
黑暗中,一首狂热欢快的墨西哥乐曲。
淡入:几个墨西哥流浪乐队艺人。
我们费劲地仰望着他们,镜头采用非水平构图。
艺人们眉开眼笑地看着我们,起劲地弹奏着大号吉他,唱着低音六重唱。
我们看得有些头昏眼花了,镜头慢慢恢复水平构图。
镜头反打:莫斯躺在公园长椅上,他挣扎着坐起身。
这是一处公共广场。
镜头切回墨西哥流浪乐队。
他们眉开眼笑地唱着歌。
渐渐地,笑容消失了。
歌声停下来,一片寂静。
在寂静中,有鸟儿在啁啾。
乐队艺人们疑惑地向下望去。
莫斯的胳膊晃晃悠悠地伸入前景,递过一张血迹斑斑的百元钞票。
镜头反打莫斯。
他的外套敞开,露出满是血污的下腹部,目光呆滞地抬起头。
莫斯:医生。
流浪艺人瞪着他。
莫斯晃动着钞票。
莫斯:医院。
带我去医院。
114.内景,Ramcharger车内/外景,沃尔玛商店,白天特写:前排座椅上的一小块面积。
白天。
Ramcharger车停靠在路旁。
我们看到的那块车座椅套已被血污浸透了。
随着开门声,景别稍稍拉开。
我们位于沃尔玛商店外的停车场。
奇古尔举着一个棕色纸袋,爬进车内,然后将袋子放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他的一条腿上绑着一块黑色毛巾。
当他坐到方向盘后面的时候,捆绑毛巾的部位正好压在那块血污上。
115.内景,车内/外景,药房,白天移动的主观镜头。
小镇主要街道。
我们开车经过一个药房。
奇古尔向外张望。
他停下车。
从沃尔玛商店的口袋内拿出一把剪刀和一盒棉花。
奇古尔打开盒子,从盒子的纸板上剪下一块圆片。
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件新衬衫,从袖口上剪下一块布。
116.外景,药房,白天移动镜头拍摄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辆。
奇古尔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来。
手里拿着根被抻直的挂衣架,揉成一团的衬衫袖口裹缠在衣架一端。
奇古尔走过来,四下观看街道的情况。
他拧下汽车油箱盖子,将挂衣钩伸进油箱,把布头蘸满汽油,然后拿出来。
再把那个圆形纸板用胶带粘在油箱口。
从挂钩上取下蘸满汽油的布头,堵在圆形纸板上面。
奇古尔点燃布头,离开那辆车。
117.内景,药房,白天门“嘭”的一声打开,奇古尔拖着一条腿朝过道里走来,外面的车突然爆炸。
商店门脸的玻璃窗一下子被震得粉碎。
店内仅有的几个人都跑了出去。
奇古尔不动声色。
药房内的后排柜台现在空无一人。
奇古尔掀起一块有活页的柜台板面,走进去,在货架上寻找着。
他取出一盒注射器、镇痛药片,还有青霉素。
118.内景,小镇汽车旅馆,房间,白天奇古尔把药品一股脑儿倒进浴室的面盆内。
浴室外面的房间,他坐到床上,脱去靴子。
从腿上解下毛巾,站起身,解开裤扣,拿起一把大剪刀,从胯部开始剪开一条裤腿。
大腿上面是一大片凝结成块的血污,还有被打烂的裤子纤维。
119.内景,汽车旅馆,浴室,白天浴缸。
奇古尔的身体慢慢躺进浴缸里,水一下子被染成粉红色。
他冲洗着满是血污的大腿。
腿上有一个黑红色的洞,直径约有一寸半,涌出的鲜血流进水里。
被炸烂的纤维碎片嵌进流着血的皮肤里。
刮脸时用的镜子。
我们从一面放大镜里看到伤口。
镊子伸进伤口,从里面取出一小片浸透鲜血的衣物纤维。
流动的水流。
浴室龙头。
镊子入画。
冲洗镊子,然后又甩了甩。
广角镜头:奇古尔坐在扣上的马桶盖子上,镜子放在浴缸边缘,向伤口的方向倾斜。
奇古尔清洗伤口。
120.内景,小镇汽车旅馆,房间,白天主房间内。
电视机开着。
奇古尔走进房间,腿上缠着毛巾。
他坐到床上,打开一盒注射器。
把针头伸到青霉素针剂里。
然后给自己注射。
121.内景,治安官办公室,白天贝尔治安官坐在那儿,在一本人造革封皮的大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他说道———贝尔:了解到那些车的情况了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前面的办公室传出来。
女人的声音:治安官,我查遍了所有能查的资料。
那些车都是有主儿的,但登记人早就死了。
秘书莫利出现在门口。
女人的声音(继续):……那辆BLAZER车的车主二十年前就死了。
你想让我查查那些墨西哥人的资料吗?
贝尔:不用了。
他合上笔记本。
贝尔(继续):……这几个月的记录。
莫利:毒品管制局的那位特工又打来电话了。
你不想和他谈谈吗?
贝尔:能躲就躲。
莫利:他又去现场了,问你想不想一起去。
治安官贝尔推开面前的东西。
贝尔:他精力真充沛。
我猜他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他有美国联邦政府的执照。
他站起来。
贝尔:你帮我给洛雷塔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去奥德萨了,好吗?
我想去见卡拉·琼·莫斯。
莫利:好,治安官。
贝尔:我一到奥德萨就会给洛雷塔打电话的。
如果我现在打给她,她会让我回家,我就得乖乖地回去。
莫利:你想让我等你离开办公室,再打给她?
贝尔:对。
如果没必要,谁都不想说谎。
莫利跟着贝尔走进前面的办公室。
贝尔:托伯特是怎么解释真理和正义的?
莫利:每天,我们都要为此而献身。
诸如此类吧。
贝尔:我想,我每天都得为此献身两次。
在结案前,没准是三次。
外面街道传来卡车经过的声音。
贝尔治安官的视线跟随着经过的卡车。
贝尔:怎么搞的?
122.外景,街道,白天桑德森郊区。
贝尔治安官开车经过一辆平板卡车,上面的防水布呼啦啦地拍打着,他立刻拉响了警笛,迫使卡车停到路边。
他把车停在卡车前面,回身向看着他的司机走去。
司机嚼着口香糖,毫不介意地嘻嘻笑着。
司机:治安官。
贝尔:你最后有没有看过货物?
一分钟后。
两个男人站在卡车拖车的后面。
贝尔(继续):该死的暴行。
司机:哦。
有个系着的结散开了。
贝尔揭开防水布,露出用蓝床单裹着的八具尸体,床单外还缠着胶带。
贝尔:你总共运了几具尸体?
司机还是嬉皮笑脸的。
司机:治安官,我一个都没丢啊。
贝尔:你就不能开个带篷的车吗?
司机:没有四轮驱动的带篷汽车。
贝尔治安官放下防水布,扎紧它。
司机在一边袖手旁观。
司机(继续):你会因为我没有正确地安全装载而记我一过吗?
贝尔:滚吧。
123.内景,医院病房,白天莫斯躺在床上,被画外的声音吵醒了。
某人的声音:我猜……当你对着那笔钱两眼放光的时候,没有想到未来的生活会是这样的吧。
莫斯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双漂亮的鳄鱼牌皮靴。
他顺着靴子向上看,越过来访者的膝盖,看到一张男人的脸。
卡森·威尔斯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看着他笑。
威尔斯:……别害怕。
我不是那个要杀你的人。
莫斯:我知道。
我见过他。
隐隐约约地。
威尔斯有些吃惊。
威尔斯:你见过他?
你还活着?
他点点头,显然很震惊。
威尔斯(继续):……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莫斯:他是什么人,超级杀人犯?
威尔斯:我不会这么形容他的。
莫斯:那你怎么形容他?
威尔斯:我想,我要说……他没有一点儿幽默感。
他叫奇古尔。
莫斯:叔格尔?
威尔斯:奇古尔。
安东·奇古尔。
你知道他怎么找到你的?
莫斯:我知道。
威尔斯:他们管那玩意儿叫接收器。
莫斯:我知道那玩意儿。
他再也找不到我了。
威尔斯:并非如此。
莫斯:并非怎样?
威尔斯:我花了三个小时就找到你了。
莫斯:那是因为我没法动弹。
威尔斯:不。
你没明白。
威尔斯向后靠去,打量着莫斯。
威尔斯:你做什么工作?
莫斯:我退休了。
威尔斯:过去是干什么的?
莫斯:焊接工人。
威尔斯:乙炔气焊?
熔化极气焊?
钨极惰性气焊?
莫斯:随便什么。
只要它能焊得上,我就焊。
威尔斯:铸铁呢?
莫斯:也可以。
威尔斯:我说的不是铜焊。
莫斯:我也没说铜焊。
威尔斯:坩埚金属呢?
莫斯:我不是说过吗?
威尔斯:你参加过越战?
莫斯:对。
参加过。
威尔斯:我也参加过。
莫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成为你的好兄弟?
威尔斯坐在椅子上,朝他微笑。
停顿。
威尔斯:听着。
你必须把钱给我。
我没有别的保护你的理由。
莫斯:太晚啦。
我都花光了———花天酒地用去了一百五十万,剩下的全用在这儿了。
威尔斯待在原地,笑着。
威尔斯: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去奥德萨昵?
莫斯瞪着他。
停顿。
莫斯:他去奥德萨干什么?
威尔斯:杀了你老婆。
再次停顿。
莫斯:或许应该担心的是他,担心我会要了他的命。
威尔斯:他不会担心的。
你又不能摆平这件事。
你只不过是一个碰巧发现了那些车子的家伙。
莫斯没有回答。
威尔斯(继续):……你没拿那些货,对吧?
莫斯:什么货?
威尔斯:海洛因。
你没拿。
莫斯:是,我没拿。
威尔斯:没拿就好。
他站起身。
威尔斯:我住在河对面。
老鹰旅馆。
我是卡森·威尔斯。
想清楚后,给我打电话。
我还能分你点儿好处。
莫斯:如果我想摆平这件事,为什么不能和那个叫奇古尔的家伙谈谈呢?
威尔斯:不,哦,不要。
你不懂。
你根本不能和他做交易。
就算是你把钱交给他,他也会杀了你。
他是个怪人,有自己的一套做事原则,置于毒品和金钱乃至一切事物之上的原则。
他和你不一样。
甚至和我也不一样。
莫斯:他不会像你这么多废话。
这点我很清楚。
124.内景,奥德萨咖啡馆,白天贝尔治安官从小隔间里站起身来,摘下帽子。
贝尔:卡拉·琼,谢谢你赶过来。
卡拉·琼坐下,贝尔也落座。
卡拉·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我跟你说过,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贝尔:你没有他的消息?
卡拉·琼:没有。
贝尔:一点儿都没有?
卡拉·琼:一点儿也没有。
贝尔:如果你有他的消息,你会告诉我吗?
卡拉·琼:哦,不知道。
他可不希望你找他的麻烦。
贝尔:不是我要找他的麻烦。
卡拉·琼:那是谁呢?
贝尔:一些大坏蛋。
卡拉·琼:卢埃林会照顾好自己。
贝尔:那些人会杀了他,卡拉·琼。
他们不会住手的。
卡拉·琼:他也一样。
他一向都很固执。
贝尔:我真想说那就随他的便吧。
但是,我却不得不说,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卡拉·琼:他能摆平这件事情。
贝尔看着她。
沉默。
贝尔:你知道查利·沃尔泽吗?
他拥有桑德森东面的屠宰场。
她摇摇头,耸了一下肩膀。
贝尔(继续):……你知道他们过去是怎么宰牛的吗?
用大铁锤狠狠地往这儿敲……他指着自己双眼中间的位置。
贝尔(继续):……把它们捆起来,割断喉咙。
有一次查利捆起一头牛,准备给它放血,结果那头牛却开始折腾。
六百磅重的牲口发了疯,恕我粗鲁……查利抓起枪对准那头该死的畜牲的头部射击。
但是他没有拿稳猎枪,子弹射偏了,打到地面后又反弹了回来,射进他的肩膀里。
你去瞧瞧查利,他的右手现在还碰不到他头上的帽子……我的意思是,即便是人与牛之间的争斗,胜负亦未可知。
他啜了一口咖啡,等着卡拉·琼向他发问。
卡拉·琼没有说话。
贝尔治安官递过来一张名片。
贝尔(继续):……如果卢埃林打电话来,你就告诉他,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她接过名片。
贝尔又喝了一口咖啡。
贝尔(继续):……当然,现在宰牛已经大有不同了。
用的是一种气枪。
射出一发子弹,离脑袋大概这么近……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两英寸的距离。
贝尔(继续):……射入脑袋里。
动物永远都不知道是什么击中的它。
又是一番沉默。
卡拉·琼瞪着他。
卡拉·琼: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治安官?
贝尔;我也不知道。
有点儿心不在焉吧。
125.外景,里奥格兰德大桥,下午天色已晚。
卡森·威尔斯抓住一个电线杆支柱,跳到护栏上。
他站在上面,越过人行道,望向铁丝网。
他从护栏上下来,走到铁丝网前,向下望:里奥格兰德桥下黄褐色的河水,缓慢地流动着。
向右侧拍摄人行道。
卡森·威尔斯入画,倒退着走在人行道上。
他拉着第二根电线杆,透过铁丝网向下望:河岸上的甘蔗林,一棵粗糙多瘤的大树。
126.内景,老鹰旅馆,大堂,夜晚光线昏暗。
卡森·威尔斯走进旅馆,穿过大厅。
127.内景,楼梯,夜晚卡森·威尔斯出现在拐角处,他上楼梯的时候,镜头拉开。
当威尔斯走到楼梯半截处时,一个身影在他身后出现,镜头焦点并未落在那个身影上,他挣悄悄地跟着威尔斯,一支枪筒粗大的猎枪就在身旁。
几级台阶之后,卡森·威尔斯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我们不知道他感觉到了什么。
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镜头焦点向后移动。
奇古尔端起猎枪。
奇古尔:你好,卡森。
去你的房间吧。
128.内景,旅馆二层房间,夜晚奇古尔坐在椅子上,面朝着扶手椅里的卡森·威尔斯。
威尔斯:不必如此吧。
我是个股票操盘手,我可以乖乖回家去。
奇古尔:我为什么要让你回家呢?
威尔斯:我知道钱在什么地方。
奇古尔:你要是知道,就会随身带着了。
威尔斯:我要等到天黑才能去取。
我知道它在哪儿。
奇古尔:我知道得比你还多。
威尔斯:你还知道什么?
奇古尔:我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
威尔斯:怎样?
奇古尔:钱会给我拿过来,放在我的脚下。
威尔斯用手摸了一下嘴巴。
威尔斯:你说得不太确切。
二十分钟后,钱就能到这儿。
奇古尔:我知道得很确切。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你得认命。
那样还能有点儿尊严。
威尔斯:去死吧。
停顿。
奇古尔:我问你点儿事儿。
如果说,你遵守的规则让你落得如此下场,那这个规则又有什么用呢?
停顿。
威尔斯:你知道你有多疯狂吗?
奇古尔:你是说咱们这次谈话的性质?
威尔斯:我是说你的本性。
奇古尔死死地盯着他。
威尔斯收回他的目光。
威尔斯:钱都归你。
安东。
电话响起。
威尔斯看着电话。
奇古尔没有动。
威尔斯看着奇古尔,等着他做决定。
“砰”的一声枪响。
除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外,奇古尔根本没有挪动。
他坐在那儿,盯着威尔斯的尸体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将视线移向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
他拿起电话听着,没有说话。
短暂的停顿。
莫斯的声音:……喂?
奇古尔:嗯?
又一个停顿。
莫斯的声音:卡森·威尔斯在吗?
长时间的停顿。
奇古尔: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在这儿。
莫斯没有说话。
奇古尔停顿了一下,然后:奇古尔(继续):……你必须过来见我。
129.内景,墨西哥医院的病房,夜晚镜头切到莫斯,他穿着病号服,站在病房的公用电话前。
电话紧紧地贴在他的耳朵上。
最终———莫斯:你是谁?
奇古尔:你知道我是谁。
停顿。
奇古尔(继续):……你得跟我谈谈。
莫斯:我用不着和你谈。
奇古尔:我想你用得着。
你知道我会去哪儿吗?
莫斯:你要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奇古尔: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没有应答。
130.内景,老鹰旅馆,二楼,房间,夜晚奇古尔低着头,注视着地板上的东西。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向后靠去,把脚抬起来,放在床上。
奇古尔:我知道你在哪儿。
莫斯:嗯?
我在哪儿?
奇古尔:你在河对岸的医院里。
但我不去你那儿。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莫斯:是,我知道。
奇古尔:很好。
莫斯:但她并不在那儿。
奇古尔:她在哪儿并不要紧。
莫斯:那你去那儿干吗呢?
停顿。
奇古尔:你知道结果会怎样,对吗?
莫斯:不。
你知道?
奇古尔:是的,我知道。
我想你也知道。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
你把钱给我,我就放了她。
否则,我不会放过她的。
你也一样。
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已经很划算了。
我没说你能逃过此劫,因为你死定了。
莫斯:好,我会给你点儿东西的。
我决定为你打造一个特别的计划。
你不用找我了。
莫斯“啪”地把电话摔在听筒挂钩上,又带着怒火摔了两三下。
奇古尔抱着电话,坐在旅馆的房间里。
131.内景,咖啡馆,白天贝尔治安官,人坐在老地方,却是一副不常见的面孔:戴着老花镜。
本来,他是在看报纸,但现在却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看着温德尔,显然温德尔的到来打断了他。
贝尔:德里奥的汽车旅馆?
温德尔点点头。
温德尔:是。
三个人都没身份证,但他们告诉我这三个家伙全是墨西哥人。
曾经是墨西哥人。
贝尔: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被打死?
什么时候被打死的?
温德尔:是,长官。
贝尔:温德尔,你现在弄清楚门锁的事情没有?
温德尔:查清楚了,是被气压冲出去的。
贝尔:嗯。
温德尔:你要开车过去看看吗?
贝尔:不,我想要调查的就是这件事儿。
听起来,那几个家伙像是正常死亡。
温德尔:怎么说,治安官?
贝尔:由他们的工作性质引起的正常结果。
温德尔:是。
贝尔:天啊,温德尔,大战就要爆发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
那帮家伙是什么怪胎?
我不知道……他胡乱翻看着报纸。
贝尔(继续):……上周,他们调查发现,在加利福尼亚有一对夫妻,将房屋出租给老年人,然后把他们杀了,再在自家的后院里焚尸,最后取走他们的社会保险金。
之前,这对夫妻还折磨那些老年人,我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他们的电视机坏掉了吗?
这些罪行一直持续到,我给你念念报纸吧……他透过老花镜,看着报纸。
贝尔(继续):……“当一个男人戴着狗的脖套从房子里面跑出来的时候,邻居才开始警觉。
”谁会那么打扮呢?
我打赌,你连试都不敢试。
他透过老花镜盯着温德尔,温德尔恭敬地摇着头,发出“啧啧”声。
贝尔治安官继续翻看报纸。
贝尔(继续):……但事情发生了,你就会看到。
可能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因为在自家后院挖坟没人关心。
温德尔笑着向后靠去。
贝尔治安官透过老花镜,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看了好半天。
贝尔(继续):……没关系,我也经常暗自发笑。
他接着看报纸。
贝尔(继续):这是不由自主的。
132.外景,边境木屋,白天莫斯,病号服外面裹着一件大衣,站在大桥上,面前是一位穿着移民局制服的官员。
官员看上去像是一位海军教员,嘴里嚼着什么东西。
他嚼了很长时间,看着莫斯。
然后把嘴里的烟草汁液吐出去,用手绢轻轻拍了拍嘴唇。
官员:你认为,谁能穿过这道门进入美利坚合众国?
莫斯:不知道。
美国公民吧。
官员:一些美国公民。
你认为这事儿归谁管?
莫斯:估计是归你管。
官员:没错。
那我怎么决定谁能进来昵?
莫斯:不知道。
官员: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我听到合乎情理的答案,就放你进去。
如果胡说八道的话,那就请回吧。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莫斯:没有。
官员:好,我再问你.你怎么什么都不穿就跑到这儿来了?
莫斯:我披着外套啊。
官员:你在跟我开玩笑?
莫斯:不敢。
官员:别跟我耍花腔。
莫斯:是,长官。
官员:你是现役军人吗?
莫斯:不是。
我是退伍军人。
官员:参加过越战?
莫斯:是。
去了又回来了。
官员:什么部队?
莫斯:巴特林第12步兵兵团。
于1966年8月7日至1968年7月2日期间服役。
官员瞪着他,嚼着东西,苦着一张脸。
官员:威尔森。
哨兵:是,长官。
官员:找个人帮帮这位先生。
他要进一趟城。
133.内景,普通商店,白天早先卖给莫斯皮靴的那个店员。
店员:拉里牌的皮靴穿着舒服吗?
莫斯穿着靴子,披着外套,一身病号服,往商店里走。
莫斯:很好。
我想再买点儿其他东西。
店员:好啊。
莫斯:经常有人不穿衣服来这儿吗?
店员:不,先生。
不常见。
134.外景,河岸,白天我们已经跨过里奥格兰德大桥。
莫斯穿着一身新衣服,拿着文件箱,从靠近岸边的地方冒出头来。
当他走到岸上时,皱着眉头,扭着脖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一只手伸进后脖领里摸索着。
猛地一拽。
手里攥着一个小商标。
135.内景,德里奥,长途大巴车站,白天文件箱放在前景里一个小柜台上。
莫斯正在打付费电话,他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扶在文件箱上。
电话里是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絮絮叨叨的。
画外音:她不想和你说话。
莫斯:她想。
让她听电话。
画外音: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莫斯:我不管几点。
不许挂电话。
画外音:我跟她说过会发生什么事情,对吧。
一五一十地说过。
我说过,就要出事了。
现在,终于来了吧。
一声尖叫:“妈妈”,然后,电话中传来———卡拉·琼:卢埃林?
莫斯:嗨!
卡拉·琼:我该怎么办?
莫斯: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卡拉·琼:不是很清楚,我见过从泰瑞尔县赶来的治安官……莫斯:你跟他说什么了?
卡拉·琼:我能跟他说什么。
你受伤了,对吗?
莫斯:为什么这么说?
卡拉·琼:从你的声音里听出来了。
妈妈(在远处):他的声音很不自然。
莫斯:到艾尔帕萨的得克萨斯中心汽车旅馆来见我。
我把钱给你,然后送你上飞机。
卡拉·琼:卢埃林,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莫斯:不,这样更好一些。
你拿着钱离开,我身上没钱,他就不敢动我。
但我肯定会动他的。
等我找到他,我就回来,和你会合。
卡拉·琼:找谁?
妈妈怎么办?
莫斯:别怕,她没事。
卡拉·琼:她没事?
妈妈(从远处):没事!
我都得癌症啦!
莫斯:我不知道谁还能烦到她。
136.内景,办公室,走廊,白天门锁。
一下子被撞开。
透过洞眼,可以看见门后被强光照亮的空心煤渣砖墙壁。
门摇摇晃晃地被推开,高压氧气罐被拎入画内,放在地毯上。
广角:奇古尔从空心煤渣砖的楼梯间进入铺满地毯的走廊,拎着那支安装了消声器的猎枪。
走廊里面是白色墙板,门与门之间的间隔很远。
奇古尔站在那儿,听着动静。
除了排风扇的嗡嗡声外,没有其他声音。
他悄无声息地朝二十步以外一扇敞开的大门走去。
137.内景,办公室,白天奇古尔走进办公室。
那个曾经雇用卡森·威尔斯的男人就坐在桌子后面,在他身后是那扇落地玻璃窗。
他从文件上抬起头,摘下老花镜。
当他看到那支猎枪的时候,他打开办公桌抽屉,站起身。
“砰”的一声,猎枪子弹的冲击波将那个男人向后推去。
子弹打中男人的胸口,却没有击碎他身后的玻璃。
一个穿西服的男人站起身,从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挪出来,他的动作异常缓慢,似乎在表明自己对奇古尔并没有任何威胁。
奇古尔没有理他,绕过办公桌看着那个在地板上汩汩流血的男人。
片刻后,他依然盯着那个被他枪杀的男人。
奇古尔:你是谁?
长时间的停顿。
椅子旁的男人:……我?
奇古尔:对。
椅子旁的男人:谁都不是。
我是会计。
奇古尔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奇古尔:他给了墨西哥人一个接收器。
椅子旁的男人:他觉得……他曾经觉得……人多找起来会……奇古尔:真蠢。
你们只需要选择一件正确的工具。
奇古尔歪着脑袋看着观景窗上坑坑洼洼的碎玻璃。
奇古尔(继续):……举个例子吧。
我用的是小号铅弹,所以玻璃没被打碎。
椅子旁的男人:我看见了。
男人还是没有动,手依然放在扶手上。
椅子旁的男人(继续):……你会杀了我呜?
奇古尔看着他。
奇古尔:那要取决于你看没看见我。
男人瞪着他看了一会儿。
椅子旁的男人:没有。
138.内景,奥德萨,出租车上,白天后视镜里的一双眼睛。
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眼睛在道路和后视镜之间来回游移,随时点着头,和乘客交流着。
母亲的声音:我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景别稍稍拉开:卡拉·琼和她的妈妈坐在一辆行驶着的出租车的后排座上。
卡拉·琼:我们结婚还不到三年呢。
母亲:三年前我就说,不要和他结婚,那才是上策。
司机:嗯。
母亲:现在可好。
九十华氏度的高温。
我还得了癌症。
看看现在,都无家可归了。
司机:嗯。
母亲:我们要去得克萨斯的阿尔帕索。
你知道我在那儿认识多少人吗?
司机:不知道。
她把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圆圈,表示“0”。
母亲:就这么多。
九十华氏度的高温啊。
139.外景,奥德萨,汽车站,白天出租车停在车站外面。
卡拉·琼和她的母亲,还有司机在后备箱处吃力地卸着行李。
卡拉·琼:妈妈,我拿这个。
母亲:我找不到我的抗癌药了。
卡拉·琼:我把它收起来了。
母亲:我找不到啊。
卡拉·琼:我把它收起来了。
在那个箱子里。
你就在这儿待着。
我去买票,然后找个小推车来推行李。
当卡拉·琼向车站走去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停在后面的车里走出来。
是一个身穿西服的壮年墨西哥男人。
墨西哥人:需要帮忙拿行李吗,女士?
母亲:感谢上帝,在得克萨斯西部还有绅士。
谢谢你。
我老了,身体也不好。
墨西哥人:你坐哪趟车?
母亲:我们要去阿尔帕索,别问我为什么。
有个不中用的女婿可真够倒霉的。
谢谢你。
很少看见墨西哥人穿西服啊。
墨西哥人:你要去阿尔帕索?
我知道那里。
你住什么地方?
140.内景,汽车站,白天卡拉·琼站在电话亭里。
短暂的等待后,有人拿起电话,听筒里面传来———贝尔治安官:卡拉·琼,你好吗?
卡拉·琼:治安官,查利·沃尔泽的故事是真的吗?
贝尔:查利·沃尔泽?
哦!
是,我,嗯……真事?
细节我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一个故事。
卡拉·琼:嗯,好吧。
治安官,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
141.内景,贝尔治安官办公室,白天镜头切换到办公室里的贝尔治安官。
贝尔:是,女士。
卡拉·琼:如果我告诉你卢埃林要去哪儿,你能保证就你一个人去和他谈谈吗?
———就你一个人。
贝尔:是的,女士,我保证。
卡拉·琼:卢埃林从不让别人帮他。
他一直都认为没那个必要。
贝尔:卡拉·琼,我不会伤害你丈夫。
不管他知不知道,他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142.外景,公路,白天奇古尔。
移动的主观镜头靠近奇古尔,他斜倚着那辆Ramcharger车,车的引擎罩掀开,停在另一侧道路边。
镜头反打:一个男人驾驶着EL Camino车。
后车厢上,堆放在一起的笼子里,小鸡“咯咯”叫着,拍打着翅膀。
男人减慢速度,摇下车窗,探出身子。
男人:怎么了,老兄?
数分钟后。
男人将自己的车同奇古尔的车头顶头停在一起。
他在座位后面仔细翻找着什么东西。
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男人(继续):……啊,这样可以给你输点儿电。
就是费时间。
奇古尔:你住在附近?
男人拿着一根跳线电缆走过来。
男人:阿尔平。
土生土长的。
拿着这个。
他把电缆一端递给奇古尔。
奇古尔:你们用哪个飞机场?
男人:啊?
飞机场还是飞机跑道?
奇古尔:飞机场。
男人:你要去哪儿?
奇古尔:我不知道。
男人:就想早点儿离开这儿,对吧?
老兄,我去过那儿……对……他摘下帽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想了想。
男人(继续):……有个机场。
他转过身,把电缆的一端夹在自己汽车的电瓶上。
他背对镜头:男人(继续):……在阿尔帕索。
如果你有明确的目的地的话,最好改道去达拉斯。
那样就不用绕弯了。
男人转回身,对着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根电缆的奇古尔。
男人:……把电缆夹在你身上吗,老兄?
奇古尔温和地看着他。
奇古尔:你能把装小鸡的柳条箱从车上拿下来吗?
男人瞪着他。
男人:你说什么?
143.外景,洗车房,白天投币孔。
几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币投进来。
全景:自助洗车房,奇古尔从皮套里取下一根管子。
他用水冲刷EL Camino车驾驶室顶篷上呈喷溅形状的铁锈色污渍。
当他将后车厢的鸡毛冲刷出去时,水柱“嗡唆”作响。
144.外景,阿尔帕索,汽车旅馆,白天莫斯用钥匙转动着门锁,一个新的塑料枪套包挎在肩头。
镜头切换:头顶上,一架飞机拉升的轰鸣声渐渐隐退。
画外传来一个声音。
女人:嗨,运动员先生。
莫斯抬头望去。
炽热的阳光下,中央庭院的游泳池旁,一名女子正在做日光浴。
莫斯:你这么认为?
女人很漂亮,她用那套路边餐馆招揽生意的老到手法同莫斯打招呼。
她的声音,反射在游泳池的水面上,带着低沉的回响。
女人:你是运动员?
莫斯将枪套包扔到房间里的床上,转身出来,倚着走廊的柱子。
莫斯:对。
我是。
女人:我房间里面有啤酒。
莫斯举起自己的左手,向女人示意上面的结婚戒指。
莫斯:我在等我老婆。
女人:哦,怪不得你总是往窗户外面看。
莫斯:这是一部分原因吧。
女人:你还等什么呢?
莫斯:期待即将到来的事物。
女人:哦,但是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我喜欢男人说他已经结婚了。
莫斯:所以你喜欢我?
女人:是,我喜欢你。
停顿。
泛着涟漪的水面。
女人(继续):……啤酒。
这就是要发生的事情,我把冰盒拿到这儿来。
你还可以守身如玉。
又一架喷气式飞机起飞时的隆隆声。
莫斯:我知道酒后乱性啊。
女人笑着。
在飞机声就要盖过她的声音的时候———女人:啤酒后面是更多的啤酒。
145.内景,贝尔治安官吉普车,白天贝尔治安官驾车前行。
他一边开车,一边向路旁看去,一条商业大街,他寻找着什么。
我们可以听到大型飞机渐渐远去的声音。
远处传来“突突”的枪声,贝尔抬头望去。
停顿。
又一阵“突突”声。
随后是自动步枪射击的“嗒嗒”声。
最后是单发子弹的声音。
贝尔治安官一脚踏在油门上,拉响了警笛。
146.外景,汽车旅馆外,街道,白天一直朝着汽车旅馆前进的主观镜头:一辆行李架上装有顶灯的皮卡车呼啸而出。
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嗒嗒嗒”的枪声,犬吠声四起。
皮卡车掉头向我们开过来,兜了一个圈后,摇摇晃晃地加速离开。
147.外景,汽车旅馆,庭院,白天主观镜头转向汽车旅馆的中心庭院:一个男人沿着走廊匍匐着爬向外面的大街。
员尔治安官一个急刹车,跳出车外。
我们听到尖叫声,小孩的哭声。
贝尔治安官向那个爬向大街的男人小跑过去。
一只手按在枪套上。
走廊上,那个男人的身后,是他丢落的手枪。
他是一个穿着古亚贝拉式衬衫的墨西哥人。
贝尔治安官朝着一扇破门后被吓坏的人吼道———贝尔:报警。
他继续小跑着。
向旁边匆忙瞥了一眼:晃动的主观镜头:一个女人的尸体,腹部朝下,趴在游泳池边缘,头部和上半身都扎进水中。
晃动的主观镜头:一扇敞开的大门。
穿着靴子的脚伸出来。
贝尔治安官跑来。
莫斯脸朝上,大半个身子躺在屋内。
身旁是那个新买来的猎枪包。
枪握在手中。
人已经死了。
噪音。
贝尔治安官匆匆一瞥。
贝尔(继续):……给你们当地警察打电话。
我和他们不在一个频率上。
148.外景,汽车旅馆,夜晚夜晚。
大门入口处已被警车封锁。
聚在一起的人们站在那儿观望着。
贝尔治安官正在同当地警方交谈。
开门声吸引了他的视线。
远处,卡拉·琼从一辆出租车后门下来。
近旁,司机正俯身探入车内,扶她妈妈出来。
经过几番颤颤巍巍的努力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将双脚伸出车外。
卡拉·琼慢慢地朝贝尔治安官走来,看着周围的情景。
贝尔治安官也朝卡拉·琼迈了几步。
当他举手去摘帽子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他把帽子摘下来。
贝尔:卡拉·琼……卡拉·琼:不。
149.内景,医院/停尸房,夜晚长长的走廊一侧是整墙的不锈钢抽屉。
贝尔治安官站在走廊尽头,帽子拿在手中,他低头盯着面前一个打开的抽屉。
长时间的静默。
150.外景,医院/停尸房,夜晚当地警察罗斯科·吉丁斯,站在医院前面的大门口抽着烟。
贝尔从大楼里面走出来。
长时间的停顿。
贝尔:我不知道她是谁。
贝尔戴上帽子。
罗斯科:我猜,她可能和你那个家伙是一伙儿的。
贝尔:她的房间没有身份证?
罗斯科:房间里一无所获。
可以肯定的是,登记簿上也没有准确的信息可查。
嗯……两人边走边谈。
罗斯科(继续):……县里会出面把她给埋了。
在这儿躺着个女人,没人认识她。
也没有身份证。
两个人停下脚步。
罗斯科(继续):……在你回家前,请你喝杯咖啡?
151.内景,阿尔帕索咖啡馆,夜晚罗斯科和贝尔治安官每人面前一杯咖啡。
贝尔:他房间里没有钱吗?
罗斯科:身上只有几百块。
也许那伙儿劫匪把钱抢走了。
贝尔:我也这么想。
所以他们才会仓惶而逃。
罗斯科:都是该死的金钱。
金钱和毒品,就是万恶之源。
它意味着什么?
又会导致什么?
贝尔:是啊。
罗斯科:二十年前,如果你对我说,你看见我们得州的孩子们走在街上,染着绿色的头发,鼻子上穿着骨环,我一定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不相信你的话。
贝尔:不可思议。
不过,一旦你再也听不到有人称呼“先生”、“女士”,那么下一代很快就会习以为常的。
罗斯科:这就是趋势。
可怕的趋势啊!
但这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贝尔:是。
不是同一件事情。
我经常在想,至少我可以纠正一些事情吧。
可我现在再也不这么认为了。
停顿。
贝尔(继续):……我说不出我的感觉。
罗斯科:试试保守的做法吧。
贝尔:嗯。
也许是这么回事。
做个缩头乌龟。
152.外景,咖啡店,停车场,夜晚两个人从咖啡馆里出来。
罗斯科:无法解释那个家伙的行径。
贝尔:嗯。
罗斯科:他是个病态杀人狂,就像埃德·汤姆。
贝尔:我不认为他是个疯子。
罗斯科:那你怎么形容他呢?
贝尔:我也说不好。
有时候,我觉得他更像一个幽灵。
罗斯科:他可是活生生的。
贝尔:是啊。
罗斯科:发生在老鹰旅馆的那起案件。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贝尔:嗯,他确实心狠手辣。
罗斯科:无法形容。
一天之内,他先是杀死了前台的店员,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隔壁,又枪杀了一个退伍陆军上校。
他们走到贝尔治安官的吉普车前,治安官坐进车内。
贝尔:难以置信啊。
罗斯科:案发后,还能在作案现场闲庭信步。
谁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罗斯科为贝尔关上车门。
罗斯科(继续):……一路平安,老兄。
我很遗憾,没能救下你的人。
罗斯科离开。
贝尔治安官坐在车里思考着问题。
他没有打着汽车引擎。
长时间的静默。
153.外景,汽车旅馆夜已深,没有围观的人群,也没有警戒的车辆。
院子里,贝尔治安官的车刚刚停下。
他熄灭引擎。
坐在车里望着旅馆。
周围一片静寂。
长时间的停顿之后,他从车里走出来。
双乎轻轻关上车门。
他朝走廊看去。
几步之外,一扇门被黄色的警戒线拦起来。
警戒线松散的两端在微风中摆动着。
贝尔治安官朝街道上望了望。
没有什么动静。
154.外景,汽车旅馆,走廊贝尔治安官踏上走廊。
步伐缓慢而轻悄。
镜头切到他的主观视线,靠近警戒线后的房门。
当他走近房门的时候,放慢速度。
齐胸高的黄色警戒线。
警戒线后面是门锁,那儿已经被击出一个空洞。
治安官站在那里,盯着门锁。
异常安静。
警戒线的末端“啪嗒、啪嗒”地拍打着门框。
他静止不动。
155.内景,汽车旅馆,房间房间内,奇古尔也保持静止。
他就站在房门的后面,端着猎枪。
房间内,被微风吹动的警戒线末端轻拍门框的声音虽然模糊,但却能听到。
奇古尔也盯着门锁。
门锁的空洞处是弧线形的黄铜,映射出房间外部的物体。
灯光,还有一些影子。
弧线让影子变了形,难以辨认出映射的究竟是什么物体,但我们可以看出贝尔治安官警服的颜色。
影子保持静止。
然后,慢慢地活动起来。
156.房间外贝尔治安官终于将手伸出来放在枪套上。
再次静止不动。
他的主观镜头:门锁。
从这一侧看到的反射物更加黑暗难辨。
157.房间内奇古尔静止不动。
158.房间外贝尔治安官,一只手放在枪套上。
长时间的停顿。
他的手垂下来。
伸出穿着靴子的脚。
向里轻踢开房门。
当门锁慢慢向后退去时,空洞里映射出的景物模糊起来,并随着弧线向上滑动。
在房门完全打开之前,镜头跳切成———159.房间内房门“咯吱”一声敞开。
贝尔治安官的黑色剪影出现在门口。
他静止不动。
最终,贝尔治安官弯腰钻过齐胸高的警戒线。
破旧的地毯上有一大块黑色的污渍,在靠近房门的地方闪着微光。
贝尔治安官跨过那块污渍,慢慢走进屋里。
房间内朦胧的光影。
屋内尽头是一扇浴室门。
贝尔治安官朝它走过去。
然后,站在门前。
他踢开门。
浴窒门“咯吱”一声,慢慢打开。
160.内景,汽车旅馆,浴室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浴室内漆黑一片。
贝尔治安官慢慢抬起胳膊。
在浴室内的墙壁上摸索着。
灯打开:一片光明。
白色的瓷砖。
贝尔治安官眯缝起眼睛。
停顿。
他向里迈了一步。
看着那扇小窗户。
再看看窗户上的旋钮锁,是锁死的。
161.主卧室贝尔治安官从浴室里出来。
重重地坐在床上。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视线落在下方,就在他的前面。
靠近踢脚线的一个通风管道。
管道口暴露着,排气窗扔在管道口前面的地板上。
贝尔治安官瞪着眼睛。
最终,他俯身向前。
轻轻地把排气窗推向一旁。
地板上,几颗螺丝钉和一枚硬币。
162.外景,西得克萨斯,小木屋,白天一只小猫。
在木板地上舔着毛,绷直的后腿向外伸着。
突然,它停止动作,抬起头,支棱起耳朵。
停顿片刻后,小猫吓得溜走了。
镜头升起,窗外,孤零零的小木屋,荒凉的得克萨斯西部景象。
一辆皮卡车驶来,尘烟四起。
小猫再次入画,皮卡车减慢速度时,小猫从屋前有车辙印的沙土地上跑过去。
163.内景,西得克萨斯,小木屋,厨房,白天埃利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头儿,一只眼睛上蒙着荫翳。
埃利斯:你来啦。
贝尔治安官进屋。
贝尔:你怎么知道是我?
埃利斯:还有谁会开你那辆破车?
贝尔:你听见车声啦?
埃利斯:怎么会呢。
贝尔:你听见我的———你跟我开玩笑哪?
埃利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看见一只猫听见动静了。
贝尔:但是,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车呢?
埃利斯:我猜的。
当你走进来的时候。
贝尔看着他。
贝尔:你一共养了多少只?
埃利斯:猫吗?
有不少吧。
那要看你怎么算了。
有些是半野猫,有些是流浪猫。
贝尔:过得怎么样,埃利斯?
埃利斯:你都看见了。
我倒是觉得你有些苍老啊。
贝尔:我是见老了。
埃利斯:收到你妻子的一封信。
她经常给我写信,告诉我你们家里的事儿。
贝尔:我不知道她那儿来那么多可写的。
埃利斯:她说你要辞职。
坐下说吧。
贝尔从餐台上拿起一个电咖啡壶。
贝尔:来一杯吗?
埃利斯:谢谢。
贝尔:你这咖啡放多久了?
埃利斯:我每周才煮一壶新鲜咖啡,就这样还喝不完。
贝尔倒了点儿咖啡。
贝尔:枪击你的那个家伙死在监狱里了。
埃利斯:在安哥拉。
嗯。
贝尔:如果他被释放了,你会怎么样?
埃利斯:我不知道。
什么都不做吧。
没有意义了。
贝尔:没料到你会这么说。
埃利斯:你耗费时间去讨回那些被夺走的事物,只会让你现在失去更多。
事情过去之后,你得学会自己疗伤止血。
他将烟灰弹进面前桌子上一个广口瓶盖子里。
埃利斯(继续):……你爷爷从没有勉强我去当他的副手。
我是自愿的。
洛雷塔说你要辞职。
贝尔:是,你又把话题兜回来了。
埃利斯:你是怎么想的?
贝尔:我不知道。
感觉力不从心了。
停顿。
贝尔(继续):……我一直都认为,当我老了的时候,上帝会以某种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但是他没有。
我并不怪他。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我自己。
埃利斯:你不了解上帝的想法。
贝尔:我知道。
停顿。
埃利斯:我把麦克叔叔的徽章和手枪交给了巡警。
放进他们的博物馆。
老爸有没有告诉过你麦克叔叔是怎么得到这项荣誉的?
贝尔治安官耸了耸肩。
埃利斯(继续):……在哈得斯佩斯县,在自家门口被人枪击。
七八个人冲进他的房子。
东抢西抢的。
麦克叔叔走进房间,端起猎枪,但是他们抢在他的前面开了枪。
就在他家门口击中他。
埃拉婶婶冲出来,试图给他止血。
他想再次举起猎枪。
他们就骑在马背上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最后,有人用印第安语说了些什么,他们就转身离开了。
埃拉婶婶不清楚,麦克却知道自己的情况。
子弹从左肺穿过去,这就是事情经过。
正如他们所说。
贝尔:他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埃利斯:1909年。
贝尔:不,我是说,是立刻就死了,还是当天晚上,还是什么时候?
埃利斯:应该是当晚吧。
埃拉婶婶第二天早上把他给埋了。
葬在坚硬的岩石层下面。
停顿。
埃利斯: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这个县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艰难而疯狂。
魔鬼已经来了,但却没人知道该怎么和他算账。
贝尔: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埃利斯:你很气馁。
贝尔:我……很气馁。
埃利斯:该来的总会来。
你阻挡不了。
它们也不会听你的。
两个人对望着。
埃利斯摇了摇头。
埃利斯(继续):……别太自负了。
长久的静默,迅速渐黑。
164.外景,奥德萨,墓地,白天黑暗中,我们听到铁链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还有马达的嗡鸣声。
镜头切入,随着铁链的“咔嗒”声,前景的黑色物体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下降。
当黑色物体落下去的时候,一块墓碑显露出来。
上面写着———姓名:阿格尼丝·克拉西克生卒:1922-1980碑铭:敬爱的母亲镜头反打卡拉·琼,她穿着黑裙子,蒙着黑面纱,站在一旁。
165.外景,一间郊外小屋,白天房屋前一块干枯的草坪。
一辆锈迹斑驳的旅行车驶入车道,随后停下。
卡拉·琼下车。
166.内景,厨房,稍后卡拉·琼走进来,放下水壶。
她打开柜橱,寻找着什么。
167.内景,厨房,稍后卡拉·琼坐在厨房餐桌旁喝着茶。
她向窗外望去。
对面街道的庭院里,洒水装置“噗噗”作响,孩子们从水花下面跑过去。
168.内景,卧室,稍后卧室房门。
房门打开,卡拉·琼拿着她的帽子和面纱走进来。
她打开灯,然后停住,手僵在那儿,看着屋内。
片刻之后。
卡拉·琼:我知道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奇古尔坐在房间较远处,置身于黄昏的光影之中。
奇古尔:对。
卡拉·琼:我没拿那笔钱。
奇古尔:嗯。
卡拉·琼:我自己的那点儿钱早就花光了,还有一大堆账单要付。
我今天刚埋了我妈妈。
下葬的钱还没有交。
奇古尔:这不关我的事。
卡拉·琼:……我要坐下来。
奇古尔点头示意她坐到床上。
卡拉·琼坐下,紧抱着她的帽子和面纱。
卡拉·琼(继续):……你没有伤害我的理由。
奇古尔:是的,但我发过誓了。
卡拉·琼:你发过誓?
奇古尔:对你丈夫发的誓。
卡拉·琼:胡说。
你对我丈夫发誓,说要杀了我?
奇古尔:你丈夫有机会不让你受伤害。
然而,他却利用你去救他自己。
卡拉·琼:不是这样,并不是你说的这样。
奇古尔:没有后悔药。
卡拉·琼:你没必要这么做。
奇古尔:他们都这么说。
卡拉·琼:他们说什么?
奇古尔:他们说“你没必要这么做”。
卡拉·琼:你是不必……奇古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奇古尔:这是我做的最仁慈的事情了。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枚硬币。
奇古尔(继续):……猜吧。
卡拉·琼:当我看见你坐在这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疯子。
我很清楚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奇古尔:猜吧:卡拉·琼:不,我不会猜的。
奇古尔:猜吧。
卡拉·琼:硬币不能做决定。
能做决定的只有你。
奇古尔:我到这儿来也是由硬币决定的。
169.外景,房屋数分钟后。
停顿。
房屋前门打开,奇古尔走出来。
他的手扶在柱子上,轮番看着每只靴子的靴底。
他走到停在车道上的皮卡车旁。
170.内景,皮卡车/外景,十字路口,数分钟后奇古尔开着车。
他的主观视线:驶向一个没有车辆的十字路口,绿灯。
镜头反打奇古尔。
他刚要向右侧转头。
巨大的碰撞声。
171.外景,十字路口,稍后奇古尔的皮卡车被另外一辆破旧的皮卡车成“T”字型拦腰撞上。
两辆车在一片碎玻璃中横移出去,停在十字路口中央。
闯红灯的皮卡车,风挡玻璃都没了。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死了。
片刻后,奇古尔打开车门。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沉重地搬起一条腿,牛仔裤已经破了,大腿上流着血。
一只胳膊也在流血,还弯曲着打着晃儿。
血从头皮的伤口里流出宋,顺着脸往下淌。
他蹒跚地走到一块草坪前,坐下。
他向街道望去。
两个10来岁的男孩从某个地方跑出来。
孩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男孩甲:先生,你胳膊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奇古尔:没事。
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
男孩乙:救护车就要到了。
那边儿有人去打电话了。
奇古尔:好。
男孩甲:你还好吗?
你胳膊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奇古尔:拿什么可以换你的衬衫?
两个男孩相互对望着。
然后又看着奇古尔。
男孩乙:什么衬衫?
奇古尔:就是你穿的衬衫。
我想找点儿东西包我的头,还得给胳膊弄个吊带。
男孩乙解开衬衫扣子。
男孩乙:先生,我把衬衫给你好了。
奇古尔用牙齿咬住衬衫,撕下一条布,裹住他的头。
然后将破衬衫拧成一个吊带,把那只断了的胳膊放进去。
男孩甲:看那骨头,真吓人。
奇古尔:帮我打个结。
两个男孩互相看着。
奇古尔(继续):……系一下。
现在只穿了一件T恤衫的男孩乙,上前帮他打了个结。
奇古尔从他衣服兜里掏出一个钱夹,用牙齿从里面抽出一张钞票。
他将钞票递给那个男孩。
男孩乙:哦,先生。
我很高兴能够帮你的忙。
钱太多了。
奇古尔:拿着。
拿走,还有,你们没有看见我。
我已经走了。
男孩乙:是,先生。
全景:奇古尔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我们可以听到两个男孩小声说话。
男孩甲:有一半是我的。
男孩乙:可你还有衬衫呢。
男孩甲:这又不全是衬衫的钱。
男孩乙:也许吧,但我还是少了件衬衫。
172.内景,贝尔家,厨房,白天洛雷塔给贝尔治安官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早餐咖啡。
贝尔:也许我今天会去骑马。
洛雷塔:好啊。
贝尔:你觉得怎样?
洛雷塔:我不能帮你做计划。
贝尔:我的意思是,你想和我一起去骑马吗?
洛雷塔:不行啊。
我还没退休呢。
停顿。
贝尔治安官喝了口咖啡。
贝尔:那我还是在家帮帮忙好了。
停顿。
洛雷塔也喝了口咖啡。
洛雷塔:最好不要。
他们同时喝了一口咖啡。
洛雷塔(继续):……睡得怎样?
贝尔:不知道。
一直在做梦。
洛雷塔:现在你都有时间做梦了。
梦见什么有趣的事儿了鸣?
贝尔:都是一些政务。
洛雷塔:找不会取笑你的。
贝尔:好吧。
梦见过两次。
都有我父亲。
真奇怪。
在梦里,我已经老了,但我父亲还和二十年前一样。
换句话说,他还是年轻小伙子。
第一个梦,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在镇上某个地方,我和他碰面,他塞给我一些钱,我却把钱弄丢了。
第二个梦,我们俩都回到了过去,夜里我骑马翻过一座高山。
穿过山间的小路。
天很冷,还下着雪,路途艰难。
他骑马超过我,不停地赶路。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
他就那么超过了我,裹着毛毯,头垂下来。
当他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见他带着一个燃着火光的牛角,过去人们都那么做,我可以借着火光看见牛角。
闪着月亮的光泽。
然后,在梦中,我恍然大悟,他就是要走在我的前面,在黑暗和寒冷中,燃起一丝火光。
这样我就知道,无论我何时抵达,他都会在那里等我。
然后,我醒了。
(全剧终)该剧本根据科马克·麦卡锡的同名小说改编。
已逝、将逝及未来——《老无所依》No Country for Old Men文/电子骑士关于犯罪和谋杀,希区柯克有句名言:“杀一个人非常难,非常痛苦,而且需要非常、非常多的时间。
”在今天的动作、犯罪题材电影越来越卡通化、平面化的时候(例如《火线保镖》或者《杀手47》),已经很少有人能领悟这句话中的三昧了。
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因此显得格外特别。
影片从一开始就处于混乱和失控的状态:猎人moss无意间发现了一笔240万美元的巨款,本打算私吞下来,却鬼使神差地因为要给濒死的人一口水喝而被人发现了踪迹——从这里开始,整个故事在荒谬和没有逻辑的前提下展开了。
说它没有逻辑,并不是导演缺乏对故事线的把握,恰恰相反,影片的故事线是非常清晰的;然而令很多观众迷惑的是,他们无法依据自己已经建立多年的电影逻辑和规则去理解这个故事,所有人物的行为与其结果都充满了矛盾、悖反、不可理喻性:杀手chigurh用抛硬币的方式来决定杂货店老板的生死,然而你完全不知道杀手为什么要杀(或者不杀)他;猎人moss漂亮地躲过了多次追杀,结果却因为用妻子当掩护而最终横死;老警察bell在杀手和moss后面紧追不舍,其实却没有起到一点作用;结尾处搞定了所有人的chigurh却被一辆不知哪儿出来的车撞断了手臂——一切因果(这本来是犯罪题材电影中非常重要的推动力)都被打乱了,就像科恩兄弟当年《血迷宫》中的旁白所言:“没有什么东西是有保障的,不管你是罗马教皇、美国总统还是年度人物,有些事总是会出错。
”这就是科恩兄弟的后现代游戏。
也许我们看凯文•史密斯的《怒犯天条》,或者昆汀•塔伦蒂诺的《杀死比尔》,那种后现代风格显得更加明显:形式拼贴、风格杂合、戏仿与致敬……科恩兄弟的后现代色彩更为内在和纯粹,在《老无所依》中,糅合了西部片、动作片、公路电影、犯罪电影、黑色电影等等元素,但所有元素都既是被致敬的同时也是被颠覆的——西部片中不杀女人的禁忌在这里荡然无存;动作片里猛烈的爆炸场面在这里只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好让杀手偷东西疗伤;犯罪电影中情节总是随着钱的走向发展的,可是在《老无所依》里,我们根本不知道钱最后在哪里(伊桑•科恩说“我才不在乎那笔钱后来哪儿去了呢”)。
到现在为止,我们明白了一件事,科恩兄弟想做的就是用这个影片告诉我们:还能够再荒谬、再混乱、再滑稽、再暴力、再冷酷一点吗?
从两兄弟的电影中去寻找意义和答案,就好比《冰血暴》里那个家伙要以“正确”的姿势和角度将同伙尸体推进轧木机,注定会变成一个陷入可笑结局的蠢货。
不过科恩兄弟影片里,谁又不是蠢货或者白痴呢?
所有人不都是在可笑地努力着做出他们自以为正确的事情么?
那就在这里继续可笑地寻找一下《老无所依》的“意义”吧:影片其实与老人这个形象并无直接的关系,片名(或者说书名)来着叶芝的名诗《航向拜占庭》(Sailing to Byzantium)的第一句。
这首诗的主题可以读解为“宿命”与“对永恒的追求”,肉体、历史都会衰退腐朽,精神却永远希冀着一个超越时间的存在之所。
科恩兄弟把《老无所依》的故事放在80年代,刻意让影片浸润在一种old style中,也有对旧时代秩序与理性的怀恋吧。
但是千万别忘了,当似乎代表着社会良心的老警察一番感慨之后,犹如死神般的杀手也会被撞断手臂——暴力来得如此凶猛和虚无,以致无人可以避免;万事无序,哪怕是杀手、死神,一般是“老无所依”——一切已逝的、将逝的及未来的,都不过在歌中。
试图完全理解科恩兄弟的电影就像试图去完全解构他们的电影历程一样几乎不可能,科恩电影的复杂性即使一整本书也无法完全理清(事实上确实有这么一本书),其复杂的结构和大量的隐喻令人惊叹,从以下几个角度,可以略微窥探科恩兄弟的电影智慧。
独立电影:科恩兄弟并不是典型的独立导演,他们拥有完美的商业运作和庞大的粉丝群,高质量的电影和过硬的票房也是继续活跃的保障。
然而,人们多年来将他们作为独立电影的旗帜,这并非因为他们自己联系投资和发行商,也不是因为特们的自编自导以及与好莱坞的界限分明(不知道这在今年拿了学院奖后是否会有所改变),而是得益于如他们的偶像前辈库布里克在华纳一样的特权,几乎完整的最终剪辑权。
虽然在很多部早期的电影中不得不自筹经费,但是他们失重保持了一贯的风格,即可以像预算低头,但绝不允许对拍摄的干涉(Orson Welles在《Citizen Kane》后再也没有得到这一特权,并在酒馆中像Ed Wood大吐苦水),这也保证了每一部科恩电影的纯正性和高品质。
这样说来,科恩兄弟几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导演了。
黑色电影:黑色也是科恩电影的基本特质。
科恩兄弟对于Noir Fiction 及Film Noir的欣赏是众所周知的,黑色小说甚至是其多部电影灵感的直接来源,而他们自己也被作为现代Film Noir的标志人物。
科恩的黑色体现在他们对人间苦难的基本态度上,“无辜者应受苦,罪者应受罚,人饮血而为人”是Ethan Coen在拍摄第二部电影《血迷宫》之后说的,这也概括了所有科恩电影人物的基本特质,使他们具备了希腊悲剧性质。
事实上和所有大师一样,科恩兄弟反复在拍同一部电影,一个受难者的Odyssey,区别是,无论是《冰风暴》中的倒霉丈夫还是《巴顿芬克中》的巴顿芬克,或者《老无所依》中的Moss,科恩的人物都是绝对的反英雄的。
严格的地域性:这个是非常明显的科恩特征。
德州的《老无所依》和《血迷宫》,老家明尼苏达的《fargo》,Los Angels的《巴顿芬克》和《The Big Lebowski》,纽约的《金钱帝国》,其他即使没有明确的地名,也通常限定在一个州或仅仅一个城市,这可以简单的从每部电影对开头的地域性介绍观察到。
科恩电影的故事构架是封闭的,然而利用了独特的地域气质,城市和乡村的对比,不同城市的对比,导演得以从不同的钥匙孔中窥探和解构美国生活的百态和同样的悲剧性。
作为重要motif存在的语言:科恩兄弟是少数将口音和语言习惯作为重要线索使用的导演,你可以很清楚的感受的他们的每一部电影的对话口音、语言结构都是如此特别。
《Fargo》中大量应用的儿化音,女警察的反复使用的口头禅Yeah就像明尼苏达严酷的天气一样简化单调,疯狂的杀手甚至整部电影除了生活必需试绝少开口,语言的缺失也正是人性缺失的写照;《The Big Lebowski》中的The Dude则更为典型,开口闭口的"What the fuck",大量使用Dude代替第一人称,综合永远的睡衣装来看,dude真是达到了一种自我的和谐。
其他如《巴顿芬克》Woody Allen式的神经质;《Lady's killer》永远Gentle的hanks;《抚养亚利桑那》通篇不同风格的德州口音,连凯奇都掌握的惟妙惟肖;而《老无所依》中的老Jones标志性的德州口音贯穿了整部电影的,总之,想要在科恩电影中看到普通美国片中标准清晰的发音几乎是不可能。
奇幻色彩:奇幻是科恩美学的基本元素,渗透于每部电影的骨架中。
科恩的故事本质上都是非现实的,奇幻的,并且科恩是少数刻意使用镜头语言进一步突出奇幻特质的。
《The Big Lebowski》中Dude被击昏后的奇幻保龄秀,《金钱帝国》中整个纽约在俯视尽头下的荒诞感,《Lady's killer》中刻意的色彩渲染和极尽夸张的人物设定,再到整个分不清梦幻和现实的《巴顿芬克》,《Raising Arizona》主角想象中的“摩托车手”和轻佻的音乐,《血迷宫》中恐怖片般复活的酒吧老板,现实和梦幻的暧昧正是科恩式的批判。
人物的非常态:科恩电影的主角都要经历奥德修斯般的炼狱煎熬,却和悲剧英雄无缘,他们或者拥有不同程度的罪恶,或者根本就典型的反英雄,而众多其他角色也同样是边缘化的极端人物。
《Fargo》中的丈夫、妻子、父亲、杀手都是难以想象的极端人物。
《The Big Lebowski》中的Dude是整个美国梦的反面,安然自得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老妇杀手成员在荒诞的招聘广告中诞生,在难以想象的谋杀计划和自相残杀中覆灭,他们是人性可爱面和丑恶面的综合体。
干练精明的牛仔Moss最终为了一箱钱葬送了自己和妻子的生命,而“史上最酷的杀手”的冷酷和原则性也超越了电影中的所有前辈们。
欣赏科恩的电影就像欣赏老库的电影一样艰难,元素的多样性使得科恩兄弟的电影异常的难以解读,不过好在科恩的电影连续性和科恩兄弟本身的口味偏好,一定程度上帮助了理解所有的科恩电影。
影片开场,汤米·李·琼斯的声音在一片平淡中娓娓道来。
他提到一位曾被他亲手送上电椅的少年杀手。
这个男孩杀了他14岁的女友。
当时的报纸将其描述为激情犯罪,“但他告诉我没有什么激情可言。
他说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想杀个人。
如果我让他离开这里,他就会再去杀人。
他知道自己会下地狱,而且15分钟就能到那里。
” 乍一听,这些话似乎原封不动地出自科马克·麦卡锡的原著小说,其实不尽然。
此外,相比原著,这段旁白在表达上的冲击力更为强烈。
当我拿到这部电影的DVD时,我会把那段话听上几遍;它很特别,琼斯的声线是如此精准而含蓄,为整部影片奠定了基调:以一种惊奇而非仇视的眼光审视纯粹的恶,仿佛震惊于这样一个无情生物的存在。
此人名为安东·希格尔。
我并不确定他的姓该怎么读。
这正符合麦卡锡一贯的用词风格,在他的代表作《沙崔》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在我看来,这是他写作生涯的一处构建细节:重点不在于听起来如何或寓意什么,而在于它为句子增添了何种笔触。
希格尔(贾维尔·巴登)身材高大,走路时低头垂肩,有着一头暗淡粗糙的黑发,笑起来极为瘆人。
他随身带着一罐压缩空气,以系簧枪杀人:将一根管状物抵在受害者头上,他们往往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压缩空气洞穿,随后他缓缓收回枪头。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好似做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希格尔只是曲折情节的其中一环。
警长贝尔(汤米·李·琼斯)以及老牛仔摩斯(乔什·布洛林)是另外两个主要角色。
摩斯和妻子住在破旧的房车里,一天,他在沙漠打猎时,偶然撞见一个毒品交易失败的残局:车辆像老式马车般围成一圈,现场的人几乎都死了。
甚至连狗也不能幸免。
在一辆皮卡的后面,整齐地堆放着几袋毒品。
摩斯立刻意识到少了一样东西——钱。
最终,远处一棵树荫下,他在一位濒死之人的身旁发现了它。
接下来的剧情便围绕200万美金展开,摩斯欲将之据为己有,希格尔想要从中抢夺,警长贝尔则试图阻止一场屠杀。
此外,还有摩斯那孩子气的妻子,狂妄的赏金猎人,追踪钱财的幕后商人,以及一系列不幸遇到希格尔的人。
《老无所依》是科恩兄弟最好的电影之一,即便与《冰血暴》相比也不遑多让。
虽然它包含了惊悚和追捕的元素,但本质上是对人物的研究,是对人们如何处理纯粹理性之恶的一种审视。
没有人能理解希格尔,他是如此邪恶,有时甚或可笑。
“他有自己的原则,”赏金猎人说道,他对他有所了解。
另一处场景的对白戏是我心目中的年度最佳,也是影片剧作风格的一个缩影。
希格尔进入一个破旧的加油站,和一位收银老头玩起了文字游戏,后者在他的文字陷阱中显得越来越紧张。
显然他们正讨论着希格尔是否会杀了老头。
此时的希格尔心中并无主意。
突然,他不作任何解释地请老头猜硬币,以此决定他的生死。
倾听他们说话的内容,说话的方式,他们如何暗示利害关系以及对时机的把握。
你不禁要为科恩兄弟和麦卡锡的文字喝彩。
事实证明,获取远比占有更为容易。
摩斯住着不起眼的旅馆,试图躲避追杀。
影片的场景经过精心设计,得以让每个人感知到彼此。
摩斯虽在逃跑,却永远也无法摆脱。
希格尔始终如影随形,他就像摩斯命中注定的厄运一般,不急不缓,以一种诡异的步调紧紧跟随。
影片是一次关于时间、地点、人物、道德性的抉择、不道德的必然性、人性以及命运的完美再现。
同时,罗杰·迪金斯的摄影、科恩兄弟的剪辑和卡特·伯韦尔的音乐,三者共同构筑了这部惊艳、荒凉而孤独的电影。
正如麦卡锡在其他作品里所一贯强调的主题,本片表达了在面对严酷的不公时,普通人的弱小和无助。
影片同样也表达了对人物的关怀,同情他们,用心编织人物的心声,宛如出自梦境,而非言说。
《老无所依》中许多场景的构建堪称完美,以至于观众期望一种延续,但它们产生了某种情感上的吸引力,将观众自然地引入下一个场景。
另一部让我有同样感觉的电影是《冰血暴》,以这个角度而言,这样的电影简直就像一个奇迹。
公众号:肃评
一部电影的好恶就像餐馆里的一道菜,对味的人会满心欢喜,如果这时还有个服务生在旁解读说,蔬菜是有机的,肉是祛酸的,厨师是获过奖的,调料都是阿尔巴尼亚进口的,是不是瞬间觉得这道菜高大上了许多?
然而并非如此。
真正的对味,向来是不需解读的第一感觉。
简单说,即如果你和一个人很合得来,绝不会因为他或她是否来自美国。
相信大部分人第一次的观影体验,或多或少都些文不对题,无法准确地解读《No country for old man》这个片名——这是导演的问题,或者说是原著的问题,但绝非观众的问题。
如果你没看过原著,那么这将是一个非常晦涩的主题,十个人会有十种答案,每个人关注的情节也会不同。
这就是所谓的强制解读,就像时下流行的黑暗料理一样,搞不好就会食物中毒。
影片可以被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场独角戏,由一个快要退休的老警察独自完成,另一部分则由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和一个无意间撞见毒品交易火拼现场并捡到一大箱现金的猎人组成。
在第一部分里,老警察是一个绝对的旁观者,一边叹息着自己的无力,一边感慨着世道无常——这里有一个BUG,干了一辈子的老警察最后的慨叹,又有什么深刻的意义?
所以老警察的情节和杀手追猎的过程是完全割裂的,几乎毫不相干。
另外一部分情节则是杀手不断地追逐着捡了钱的猎人,两个人的目的都是把钱据为己有,就这样你跑我追一直到影片结束,简单到近乎枯燥,存在的意义也只是为老警察唏嘘而已。
导演非常邪恶的在影片中设置了几场与主线几乎无关的桥段,再加上几句似懂非懂的对白让观众猜,是巧妙吗?
或许更像无关痛痒的小聪明。
但成就了这部影片的,恰恰就是这些小聪明,因为“影评人”真的很喜欢去琢磨这些含糊隐晦的小情节,再加上自己的揣摩后长篇大论,留下一些人云亦云的观点。
从票房上来说,这是一部失败的警匪片,但它又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演员的演技还是可圈可点。
那么去掉这些“国王的新衣”再来单纯地看这部影片,有没有真正的打动你呢?
或许有时候,评价电影不需要那么多客观因素,只需要好与不好。
不知道因为电影时长还是想表达的东西不一样,科恩兄弟把剧情剪得支离破碎,省略了不少关键情节点,居然还得了奥斯卡这里说几个原著小说里交代清楚了,而片子没交代的地方1、莫斯的死原著里,杀手安东杀死威尔斯之后,跟莫斯对答了一通电话,莫斯拒绝了杀手把自己和钱交出来就不杀他老婆的提议,但是又不忍直接带钱独自远走高飞,于是出发去找老婆,莫斯打电话给老婆让她马上带家人离开家,约好在埃尔帕索会面,还在半路遇到了个搭车去加利福尼亚的妹子,两个人一路闲聊,说的都是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愿景安东去老婆娘家,扑了个空,却找到了电话账单里打给县警长贝尔的通话记录莫斯的老婆卡拉简最终选择相信贝尔警长,于是给贝尔打了电话,告知了自己和祖母住在埃尔帕索郊外的汽车旅馆里,莫斯从范霍恩给她打了电话。
贝尔前往范霍恩去找莫斯。
但是这时候毒贩已经监听了贝尔警长的电话,于是莫斯筹划的逃亡暴露了墨西哥人在莫斯和搭车妹子的旅馆前伏击了莫斯,用枪指着搭莫斯车妹子的头,迫使莫斯放下武器。
或许是因为把老婆牵连进来的那份内疚移情给了搭车妹子,莫斯放下了枪。
但墨西哥人还是一枪打死了妹子,再调转枪口射倒莫斯。
就这样,莫斯因为贪婪,拿了本不属于他的钱,不仅自己丧了命,还害死了跟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莫斯头脸中弹,倒地后捡枪击毙了墨西哥人,为自己和无辜受牵连的妹子报了仇安东也跟踪贝尔警长找到莫斯身亡的旅馆,随即和去而复返的贝尔警长在旅店房间内外进行了一番无疾而终的对峙贝尔警长告知卡拉简关于莫斯的死讯,卡拉简悔恨痛哭,并大骂贝尔2、二百四十万的去向钱是杀手安东拿走的。
原著后面交代的更清楚,顺带还交代清楚了开头为什么毒贩会交易失败事情的原貌是:雇佣卡森威尔斯的那个17楼高管,是贩毒集团老大在美国的下线代理商。
17楼高管想要黑吃黑私吞钱和货。
但事态失控:人都死了,钱被莫斯拿走了。
于是高管像莫斯一样,私吞了海洛因,汇报被黑吃黑(这一点在电影里也有体现,卡森威尔斯在医院找到莫斯的时候,曾经问莫斯,你拿海洛因了吗?
莫斯回答没有。
由此可见,高管对外的说法是那一车海洛因和钱都丢了,而不是只丢了钱,甚至可能把黑锅都扔给了莫斯。
我们这些看客是知道的,除了高管的人,别人不可能拿走那一车海洛因)贩毒集团震怒,另请安东去解决此事。
安东假定贩毒集团在美国的下线都已不可靠,所以孤身行动,就连给他信号接收器的两个美国方面的接头人,都被他干掉了。
17楼高管担心事发,所以另派人手带上其他信号接收器去找莫斯。
三个墨西哥人按照信号接收器找到了莫斯的旅馆,在里面静等莫斯回来。
当时钱就在通风管道里,他们有信号接收器,不可能找不到,可见他们的任务不是钱而是人,只要莫斯死了,海洛因的黑锅他就背定了。
当高管得知三个墨西哥人被安东干掉之后,他又找了赏金猎人,前特种部队的卡森威尔斯上校。
卡森威尔斯接到的任务有两个,1干掉莫斯,2干掉安东。
卡森威尔斯是个精明的投机者,他敏感地察觉到了高管玩弄的猫腻,所以找到莫斯后却不急着动手,而是跟莫斯拉关系,弄清真实情况。
等他问清楚莫斯没有拿海洛因之后,出乎意料要跟莫斯谈条件,还说要保护莫斯。
因为只要莫斯活着,高管就被卡森捏在手心里了,卡森大可以用莫斯做筹码来跟高管交易,吞掉那二百四十万,甚至可能索要更多。
但是卡森威尔斯距离大赢家之间还差了一个安东,就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候,死神悄然来到了他的背后。
最终他和莫斯同样死于贪婪。
而安东杀掉卡森威尔斯以后,回头去处决了17楼高管会计是科恩兄弟加的角色,原著小说里安东一瘸一拐进门杀死17楼高管的时候,高管旁边没有会计,安东对濒死的高管说,我就是你派卡森威尔斯去杀的人。
高管是死于贪婪的第三个人,就像卡森威尔斯一语双关的那样:你的楼少了一层追回钱之后,安东来到某地拜访一个行迹隐秘的男人,把二百三十万交给了男人,告知他少了十万美元,那十万美元包括自己的开销以及被人偷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这里。
而那个男人才是贩毒集团真正的老大。
老大对安东能找到自己感到万分震惊,看见钱就更震惊了,问安东,你为什么自己不把钱拿走呐,二百三十万能做很多事了。
安东说这是我诚实的证明,他要求跟老大长久合作老外读者有种猜测说这个没名没姓的老大就是哥伦比亚的狂龙巴勃罗。
不无道理,故事背景是80年代初,正是巴勃罗如日中天的时候,但是不应该,因为巴勃罗不卖海洛因4、影片开端安东坐在警局里的原因原著小说在安东杀死卡森威尔斯之前跟他聊天,说了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安东和酒吧里几个喝醉的人发生了语言冲突。
于是安东把辱骂他的人叫到外面的停车场,一下子就把他杀了,然后任凭副警长给他戴上手铐带回县城警局。
安东告诉卡森威尔斯,他当时这么做,是因为想要测试自己的极限,能不能靠自己的意志让自己脱出困境,因为他相信人是无所不能的。
然后才是卡森威尔斯骂他是个疯子5、卡拉简之死和安东在她家门口的车祸无论电影还是原著里,安东都让莫斯的老婆卡拉简选硬币正反决定自己生死。
只不过卡拉简并不是像电影里那样直接拒绝,说决定生死的不是硬币而是人。
在小说里,卡拉简选了人头,和早先的杂货铺老板一样,但她没有杂货铺老板的运气,当安东挪开手,是字。
绝望之下,卡拉简才说出了电影里那番台词电影对此的改动,非常精妙,拍出了原著里没有的味道,那就是不服从安东的规矩,就得死原著里安东举止怪异,而电影则放大了安东的怪异。
但本质上他仍然是个受雇于毒贩的杀手。
仔细想想杀手安东的作风,跟现在那些见天儿跟网上放砍头照片的墨西哥卡特尔没什么区别:恣意横行,说杀你全家就一定要杀你全家,敢动我的钱,我就一定要你死,要你全家都死,把你的头砍下来,身子挂在桥上,找人轮奸你的妻子和女儿,把人活活套上轮胎点燃,把孩子扔进酸桶,用惊世骇俗的暴行来恐吓他人,给别人立“规矩”:唯我独尊,拒绝服从我的都得死,按我说的办才有可能得到“赦免”这种暴戾,对80年代德州大农村的美国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他们虽然作风粗野,喜欢枪械,但还都是些心存善念的老实人,没到如此疯狂的地步,从本性上就无法对抗如此可怕的敌人。
毒品犯罪带来的冲击力吓到了他们,让他们感觉无所适从这里推荐《边境杀手》,用《老无所依》对照《边境杀手》看,会感觉很有意思。
老无所依是因,边境杀手就是果。
毒品犯罪的浪潮,终于带来了不一样的执法:你不择手段,我比你更不择手段;你残暴杀人全家,我就比你更残暴,我杀你全家。
最终美墨边境成为无法无天的狼群之地,心存善念的人要么走远,去还有法治的地方,要么留下,变成同样凶残的狼安东杀掉卡拉简之后出来,不急不缓开着车离开,却在十字路口遭遇车祸,这里原著小说比电影更讽刺,因为原著小说里写的很清楚,开车撞上安东的,是三个墨西哥少年,吸饱了大麻,毒驾,没看红绿灯。
杀手安东狡猾冷酷,一路所向无敌,凭借凶残杀戮令人闻风丧胆,就连小说读者和电影观众都不免被他震慑,从心理上接受他的“规矩”了,把他当成了某种不可战胜的世界运行规则的化身。
安东却在这一撞中现了原形,就是个血肉之躯的为毒贩效力的暴徒罢了。
回想起来,安东知道莫斯在哪里养伤,却不直接去找莫斯,而是以莫斯妻子性命威胁莫斯要莫斯向他投降,又何尝不是用凶残来掩饰对莫斯的畏惧呢?
因为上一次他去杀莫斯,结果遭到莫斯反击,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所以才不敢再去莫斯的主场挑战,换用攻心策略。
而且最后安东栽到毒驾小孩手里,很有因果报应的意味。
作恶者注定遭到恶行的反噬,自食其果最后,我最喜欢原著小说里莫斯在尸体旁打开箱子,头一次看见那二百四十万美元的那一段描写。
句子里的每一个字都韵味深长,这是用镜头怎么都拍不出来的:他(莫斯)坐在那儿,看着这些钱,然后他合上箱盖,低头坐着。
他的余生就竖在眼前。
日复一日,从早到晚,直到他离开人世。
所有的一切,全都浓缩成了箱子里这四十磅纸。
什么烂玩意,杀人犯死装B,傻大个式的走着呆滞的步伐好像无比觉着冷静似的,实际就是个死装逼范子。黑帮全都是傻B。那个像花花公子似的牛仔出来打酱油?还以为他要干啥呢。警察在这片里啥作用也没起。真的,整个电影纯粹就跟个有文青病少年意淫的没头没尾的情怀故事似的,处处装逼,时不时的讲着大道理,想表达的故事意思模糊不清,剧情又拖沓。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而他不知道怎么说
沒看懂
我看到男主那张脸就怕。
世间本无新鲜事。如果你读过麦卡锡的小说(不见得要是这本)可能会更能欣赏这部片的好,我就是。镜头语言和对白都没有一句废话。
台词很精妙
反正我是完全没看懂,也不知道哪来的高分。毫无逻辑性可言。
那个chigurh的造型实在是暴丑啊。。!!整个电影很紧凑,就是看完以后莫名其妙。。。不喜欢
都快睡着了
不能是6星吗?
若抱怨年轻的一代纯真不再,我们又曾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本来就不喜欢犯罪类型的,还看不太懂
没有影评介绍的那么好看。
其实蛮深奥的,可是很抱歉,我没看懂。我只看到一个很厉害的变态杀手
结局有点难理解..
不喜欢
有点闷……
看得昏昏欲睡,真的看完去睡又睡不着,可见真的是有闷到。杀手像斯内普,其实一整个追踪故事还不坏,但越往后越乏味,而且那个结局是怎样……
没大看明白
俩人很精彩的较量,巴登的英文至少能听懂了,最后的主旨和立意居然落在毫无存在感的警察身上,还不如两人缠斗到底来得有戏呢,恶心的南方口音听得都要吐了... 最后那钱还是归巴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