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再一次把一次次的错失和误会编织起来。
绕了一个圈,罪恶还是他的。
母亲的故事像是脱胎于杀人回忆。
智障的儿子,死去的少女,马虎结案的警局。
然而母亲比杀人回忆更加深刻更加锋利,不再将罪恶全部交由屡次作案的惯犯,而是将镜头对准了普通人的人性阴暗面。
善良单纯的智障儿子,一心照顾儿子的慈爱母亲,任何人都有可能犯罪,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葬礼的那场戏印象深刻,混乱的大场面最后的着眼点仅仅在几个女人厮打的特写上,几个女人共同组成了一条完整的直线,一直延伸到老太太扔出的米酒瓶子的抛物线上。
导演关于人性最透彻的剖析是在影片的末尾。
母亲一再逃避自己的罪行,但是当儿子把血淋淋的针灸盒(本来是医者仁心的象征)放在她面前时,她意识到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她选择了用针灸除去不快乐的记忆。
这其实是导演制造的一个工具,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方法,但我们知道,母亲向往并且也必须要一个这样的方法来消除自己的罪过,如果有这样一个万全的方法她也必然会实施,而不会直面自己的罪,对她来说良心的安逸是首要,事实并不重要。
最终她终于能够在阳光下跳入队伍起舞,开始她的逃避之旅。
其实罪早就存在。
装着农药的酒瓶,揉捏母亲乳房的手,已经是人性的罪。
看完电影,导演确实很厉害,不论是镜头语言还是剧本情节,唯一不太喜欢的就是电影人设。
到最后,看到了元彬扮演的智障男的痛苦,看到了身为一个母亲保护智障男的痛苦,看到了被母亲杀死的破烂男,那个惨死的女孩就如同被奶奶喝完的米酒瓶一样,无用就扔掉了,她的惨死是电影发展的线索,必须用她的死去推动电影。
然而她的死如此轻飘飘,没人说,只要傻子记不起来自己杀了她,只要母亲遗忘她的傻大儿杀了人,她的死就永远被遗忘了。
傻子没进监狱以前,每天喝母亲给的药,也许就是真的傻,(在监狱里无药可吃的傻子,不药而愈了)但是后来出狱的他,却是装傻,他知道自己杀了人,也知道母亲为了他杀了人,为了安抚母亲,一面用母亲杀人的证据威胁母亲,一面又用谎言去笼络母亲,把女孩放到高处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就像朋友所言“不过图人亦或者报仇罢了”,傻子先是图人不成,傻子说出“你不喜欢男人吗”,被女生骂了一顿后(也是挺可笑的,就连傻子,也知道女性是多么好欺负),听到了那句白痴,立马就把女主砸死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报仇吗?
看开头,越看越不适,怪不得满大街的男人都装傻子呢,真爽啊,可以随地大小便,可以性骚扰女性,可以当妈宝男啥也不管,可以到处惹事,就算杀了女性,也没什么大不了,傻子的母亲自然会为他杀人。
《母亲》采取罪案剧模式表现疯狂母爱,在舐犊情深中加入血色惊悚,为亲情伦理母题开拓了新的领域。
导演奉俊昊巧妙的利用了观众的思维定势,人们习惯于对弱势人群先入为主的进行无罪推定,母亲玩命似的要为儿子洗刷“冤情”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预设,岂知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待到谜底揭晓,突兀惊艳。
影片遮蔽与揭示的叙事技巧娴熟而不着痕迹,对结构、节奏的掌控堪称神奇,诡异悬疑气氛营造到位,细节精巧千锤百炼耐得住反复推敲,这位韩国天才导演不必像昆汀那样迫不及待的在片末跳出来自我表扬,观众会自动把《母亲》推举为不世出的杰作。
母亲对儿女的保护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阿基琉斯的母亲忒提斯希望儿子刀枪不入、绝对安全,全天下的母亲莫不如此,如果真有冥河,只怕每个母亲都会把儿女放到里面浸一浸,连脚踝都不放过。
在这种保护欲(往往是过度的)的驱使下,一个母亲仿佛就变身成无所不能的超人了,所谓为母则强,《母亲》里泰宇的妈妈为了照顾儿子,可以化身为医生、护士、侦探,甚至是杀手。
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位美国母亲,《换子疑云》里的科林斯夫人,她在儿子丢失后爆发了巨大的能量,即使被关到精神病院还是百折不挠想方设法要找到亲儿子。
在为了儿女能付出一切这一点上,东西方母亲并无二致。
从古希腊到现在,母爱形成了深厚的传统,是东西方文化里感人至深的一部分。
看过一部名为《汉城72小时》的韩日合拍电影,说的是一个日本年轻警察和一个韩国老警察联袂办案,有一回两人一起吃饭,为了表示对老警察的敬意,日本小警察主动买单,却招来老警察的一顿老拳,因为韩国习俗是一起吃饭总是由年长者付账,小警察的殷勤倒是成了一种冒犯了。
而现实中,韩国的崇礼门被烧时,万人嚎啕,韩国人对传统的固守可见一斑。
《母亲》里泰宇的妈妈也是一个传统的固守者,她将东方的母爱传统践行到极致,哪怕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和母亲的行动形成互文效果的是被杀的中学女生文雅中,她不惜出卖身体来满足糊涂的奶奶对米酒的嗜好,她遵循的是传统伦理价值观念中的孝道,不亚于二十四孝里的卧冰求鲤。
而她们所处的是现代社会,传统伦理式微,新型伦理盛行,而新伦理的特点是更为冷酷,更为实用主义、更为拜金。
母亲去求律师,律师能躲则躲,躲不开就敷衍,甚至以富贵骄人,给母亲难堪,毫无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古道热肠,只有商业社会里精打细算的小肚鸡肠。
新伦理更为“优秀”的实践者是泰宇的朋友镇泰,此人强势凶狠、冷血无情,具备趁火打劫、栽赃嫁祸、唯利是图等一干低劣品性,却在这个礼崩乐坏的社会混得风生水起,后来此人果然发财了,开着高级轿车来接出狱的泰宇。
两相对比,遵从传统伦理的痛苦不堪,遵循现代伦理的得意洋洋,令人唏嘘。
影片中有两个重要道具,银针和高球杆。
作为针灸工具,银针历史悠久,那纤细典雅的形制上有着深厚的文化沉积。
母亲用银针谋生,用银针扎腿上穴位来忘却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一根小小的针可以自救救人,功能强大。
高球杆作为娱乐工具,新潮而富于侵略性,是财富权势的象征,拥有高球杆的那几个高尚人士开着奔驰撞了泰宇后绝尘而去,骄横到不可一世,镇泰晚上在高尔夫球场的水池中摸到了打斗时遗落的球杆,对之爱不释手,说明他对那种生活方式很是向往。
高球杆可以供人玩乐,也可以杀人(片中虽然没有实现这一功能但被母亲怀疑为凶器),功能同样强大。
如果说银针代表了传统伦理,而高球杆代表了新型伦理,那么现代社会的人基本上都会奔向高球杆,而对银针不屑一顾。
片中,银针盒在火场被烧黑,且是谋杀证据,恐怕不能拿出来见人了,而开上好车的镇泰则会有资格进入高尔夫球场,把高球杆挥得呼呼作响。
传统的失落还表现在泰宇的转变上,泰宇经历了杀人坐牢一番洗练,自我意识越来越强,行动越发自立自主,比如出狱后就背对着妈妈睡觉了,片尾妈妈出游,他还会买东西照顾妈妈了,无论母亲怎样看得紧,他总会长大,最终总要听命于自己。
正如诞生于传统伦理的现代伦理,哪怕和泰宇一样是残缺的,依然要自行其是、大行其道。
泰宇妈妈在母亲节出去游玩,失魂落魄、落落寡合,扎下失忆针后,她忘情的在人群中舞蹈,释放长久以来的精神重压,和影片开始的时候独自一人在荒原上舞蹈截然不同,荒原上的母亲充满了罪恶感,不堪重负,处于恍神状态,而中巴车上的母亲卸下了一切包袱,她最终没有沦为维护传统伦理价值观的牺牲品(像文雅中一样),她融入人群,融入“母亲”群体,成为一个象征性的存在,这多少阻止了人们对母亲进行道德追问和法律审判的冲动,可以想见,奉俊昊拍摄这个结尾的时候是心情复杂的。
母亲要遗忘的是什么?
是她和儿子都是杀人犯的事实?
是她在拯救儿子过程中遭遇的现代社会的种种丑恶?
是令她万劫不复的对儿子的爱?
——或许都是,如果要去细细追究,就会有一股《杀人回忆》式的朦胧迷离扑面而来,我们只能把母亲放在时代、文化、历史的大背景中去考察,得出一个形而上的似是而非的结论:在夕照中舞蹈的母亲,不仅仅是指代了一种神圣的身份,而几乎成为了整个高丽民族的象征,她的失忆是对韩国在现代化过程中丢失了传统伦理的隐喻。
然而谁都知道,没有醉生梦死酒,也没有失忆针。
母亲和泰宇都侥幸脱罪,他们将相依相伴(正如韩国社会传统伦理与现代伦理并存),背负着各自的罪恶,活下去。
影片的第一聲配樂響起,我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
金惠子奶奶在荒蕪的麥田上的“詭異”舞蹈更是令人抓狂。
奉俊昊蟄伏四年之作,戛納參展也是備受好評,更有人稱應該讓母親取代蝙蝠參加主競賽單元,這樣的作品怎能不令人期待?
可是從開頭的麥田開始,就不禁地感嘆奉俊昊是個多么念舊的人。
首尾出現的金黃麥田,不斷穿插的雨夜,當然還不缺奉俊昊過往電影中的類型人物,弱智青年(怪物中是弱智中年)與無能警察。
大哥樸贊郁剛在新片中總結了自己過往電影中的經典元素,小弟奉俊昊在第四部長片便玩起了同樣的道路。
當然新元素就是奉俊昊過往電影中家庭一直缺失的 母親 元素。
最大的劇透莫過于 母親 這個標題。
雖然韓國語中外來詞匯占據了大多數,但還沒多到叫親娘時也用“mother”的程度。
韓國人糟糕的英語發音緣故,在韓式英語中“mother”和“murder”的發音幾乎一致。
你也該知道奉俊昊的新故事的大概了吧?
這也算是自嘲嗎?
奉俊昊不僅是在自嘲,影片的前半段也“調侃”了回中國制造。
話說雖是中國制造的“臭名聲”世人皆知,但把這包袱用在高麗參上是否更有滑稽之感?
希區柯克的影響力之大,新浪潮先驅們論證了希區柯克在影史的地位,不少還自稱師法希區柯克。
所以你也就不能指望一位年輕導演去抗拒希區柯克式的誘惑。
金知云的泡菜西部片讓西部片迷們大失所望,不知奉俊昊的泡菜味希區柯克式驚悚片是否能讓希區柯克迷們滿意。
當然作為一位真正的希區柯克迷的話,也可以放棄此片,因為看過了原版的Psycho,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沒什么嚼頭了,除非你對那一股泡菜味十分著迷。
我已經劇透了很多囧。
电影有剧情反转,有对善恶的表达,有对人性的诠释。
不可置否的我也把智力障碍人士当成弱势群体,一味的不相信其会有犯罪动机,这也是种惯性思维。
其犯罪理由反转得让我相当信服。
因为我是“傻子”,身边从来不缺乏恶意。
所以母亲告诉我,别人骂我我要骂回去,别人打我我要打回去。
确实,别人用石头砸我我自然也要砸回去,只是命运会开玩笑。
傻子没有犯罪的恶意,其恶意是所有人汇聚自一个个对弱势群体无所谓的欺负中的。
在最后平淡饭局中讲述挪尸目的只是为了其能被早点发现早点被救治这个镜头可谓是相当有力量,不知为恶的善意举动,让人无法言语。
谁都没有错的谋杀案也让人无奈。
而失控的母爱确实却妥妥的让人心悸,为了孩子无所谓堕为恶魔。
两任嫌犯均为智力障碍者实在是戏剧不已,加强了电影对人性无能与自私的表达,对人生命运充满恶意的窃窃低语。
“你有母亲吗?
”语言就是母亲成为恶魔后的镰刀,挥向更弱者。
不过母亲这个角色还好的是有足够的信仰,能够做到自我欺骗,不然无法想象其会怎样的坠入地狱,银针刺入大腿穴位时,用尽全部力气欺骗自己,忘掉噩梦,翩翩起舞,余生也成为“傻子”。
只是罪恶如同那尿、那血水应该是抹不掉,搽不净的了。
电影对警察的刻画弱了些,无所谓的搜查取证,随意决定的嫌疑人,轻易的归结于不作为的警察。
这里的合理性差强人意。
还有其恰好在场且沉默不语的目击证人、突然有钱的母亲也得算作缺点。
步步悬疑,环环相扣,每一个细节的呈现都可以推动故事的发展,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个细节、一句话却都可以与后续发展的剧情相对应,光从推理悬疑的角度来看,奉俊昊的导演功力也是非常出色的。
但纵观全片,导演要阐述的并不仅仅是亲情与犯罪,显然,他关注了更多更广的东西。
从《杀人回忆》开始,我们就看到了奉俊昊对于社会不公、古板教条、冷酷机制等进行过不遗余力的讽喻。
显然,我们在本片里看到了更多,社会对于弱势群体的漠视与不公、腐朽不堪的法制体系、血淋淋残酷的真相、恐怖的记忆。。。
等等无不渗入到影片的叙事发展中去。
开头便喻示了这个社会的不公平待遇,高贵阶层撞了人扬长而去,揭不开锅的低层人物却还要负责宾利车的损坏赔偿?
弱智的儿子与母亲处处受人岐视,但弱势群体却可以欺负更弱势的人,儿子用石头砸死了卖身女孩,低能儿的母亲只能通过残杀另一个弱势人物拾荒老头,最后还要依靠一个更弱势的无亲无故的低能儿才能还儿子的“清白”,太可怕了,太冰冷了。
而这个社会中所谓的精英们在哪里呢?
警察胡乱定证判案,律师搂着小姐说法律,买药的光鲜太太既要命又要立牌坊,正义只能用暴力来体现,友情也只能依靠金钱来维系,所以说,他们,也就象冰冷的镜头,冰冷地注视着这些不公与不幸罢了。
《寄生虫》让奉俊昊一战封神。
戛纳金棕榈,奥斯卡最佳电影,商业电影圈、艺术电影圈同时买单,夸张一点的广告词,“亚洲版希区柯克、库布里克”呼之欲出。
遗憾的是,影人历史地位的获得从来不纯依赖奖项、票房,只有时间以及持久的影响力才能证明一切。
并不需要把奉俊昊放在世界范围比较,降格一层,在亚洲电影圈,他有没有独树一帜的形式风格?
在叙事艺术、场面调度层面,他有没有显示出明显高人一筹的能力?
奉俊昊的同胞洪常秀,经常以重复与差异的叙事结构,来折射记忆的不确定,情感的暧昧,生活的可能性直至自我的反讽。
泰国的阿彼察邦,以佛教的无常不定、似曾相似的轮回式时间结构来构筑幽冥空间。
日本的北野武,以动静对比强烈、刹那间生死转化的场面调度艺术,予生命体验以澄明之感。
即便与艺术片导演比有错位,那香港的杜琪峰则算是相当契合的对象。
举凡看过银河映像电影的影迷,都不能忘怀其过于鲜明的形式风格:复杂的叙事诡计、无限放大静态空间张力的场面调度、多人之间不可捉摸的关系矩阵、黑色宿命的母题。
在《杀人回忆》、《汉江怪物》、《母亲》、《寄生虫》这些奉俊昊拍摄的韩国本土电影中,以作者化标签来说,奉俊昊确实构筑了一个非常奉俊昊的世界:罪案类型、游戏化叙事、阶级对立、反抗强权。
他在叙事和场面调度层面给观众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恐怕就是反转叙事。
但反转,实在是不能算什么高明的叙事。
其感官效果简单形容,即是一时爽。
这有点类似近年国人饮食口味的嗜辣特色。
辣,本就不是什么味道,只是痛感,但却有即时到来的爽感。
辣,不需要精雕细琢。
简单粗暴,即时即出,瞬间满足。
这与传统的淮扬菜、粤菜耗时耗力打造出的回味无穷的鲜味风格大相径庭。
杜琪峰银河映像团队可以动作片的节奏与母题拍出即时爽的《孤男寡女》、《单身男女》,在《枪火》、《PTU》、《暗花》这样的电影中,他们又能集体脑力激荡,炮制出需要观众不断回味、解析才能体会妙处的无限余味,而这一切又都应和了江湖社团世界看破不说破、台面下运作黑色政治的内蕴法则。
在《杀人回忆》中,奉俊昊使用的反转,密度频次已经很高。
不过倒是与整部电影的母题有关。
不断的搞错凶手,其反转带来的一惊一乍效果,根源来自案件发生年代韩国社会低下的人治、人情社会的运作机制。
愚蠢低智的办案方式带来了反转,不断的反转成为一种讽刺。
《母亲》中的反转则是与影片设置的角色认同机制有关,不断的反转,使得观众对母亲的认同感发生变异。
但问题在于,认同感变异对角色本身的塑造以及母题的拓宽并没有带来实质影响。
到了《寄生虫》,则完全降格至为了反转而反转。
奉俊昊在无数次采访中,都坦诚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导演是希区柯克和夏布洛尔。
审视其作品,夏布洛尔的影响更多的是体现在阶级对立的母题,而实质性影响最大的肯定是悬念电影一代宗师希区柯克。
《母亲》是奉俊昊作品中所获赞誉颇高的一部电影,有大量的影迷为母亲主角的夕阳之舞所沉醉,以至于贾樟柯后来让赵涛在《山河故人》结尾起舞的原创性打了很大折扣。
而以《母亲》为案例分析,我们可以明显见到奉俊昊使用希区柯克法则所遭遇的尴尬以及错位。
《母亲》对于希区柯克的借鉴不是仅仅停留在几个小场面。
开场母亲用铡刀砍药材的镜头与儿子陶俊耍玩镜头构成的交叉剪辑,构成强烈悬念感,但这剪辑中有特别意味的母亲凝视镜头,这是非常希区柯克的手法。
在母亲潜入振泰家中寻找罪证的一场戏中,母亲蹑手蹑脚逃走,不慎碰倒水瓶,水缓缓流出,眼看就要碰到振泰手指,触发危机。
用博尼策的术语来说,这是污点的扩散,在调动知觉注意力,嬉戏观众的同时,嵌入了罪行的母题。
这场戏的历史性源头是《惊魂记》──女主玛丽昂的白色轿车被诺曼·贝兹推入沼泽地,车沉到一半突然不动了,凝视的贝兹和观众一起陷入惊恐,未曾想到几秒之后,车又沉下去了。
这场戏,希区柯克在调戏观众的同时,让观众与诺曼·贝兹产生了可怕的认同感。
不过《母亲》这场入室盗窃戏的调度过于简陋,和希区柯克《艳贼》里玛尔妮入室偷保险箱里钱财那场戏的繁复、惊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西方电影学界对希区柯克的研究汗牛充栋,其规模之大、强度之高、影响之深远,早就形成一门堪比莎士比亚学的希区柯克学。
但不论各家各说如何争奇斗艳,有一些基础性的共识是早已达成。
希区柯克电影美学的轴心原理,是控制观众的机制。
戈达尔的说法是,“凯撒、拿破仑和希特勒失败的事业,希区柯克成功了,那就是统治世界”。
但希区柯克控制观众的目的并非仅仅是为了票房。
他控制观众的方法是利用悬念,让观众对角色产生认同感,在此基础上挖掘出人性深处潜藏的普遍性恐惧与罪恶。
以《惊魂记》为例,女主玛丽昂在开场的时候,类似换车、警察跟踪等一系列细节性很强的动作,都是为了强化观众认同感。
一旦认同感产生,一系列希区柯克的母题,罪与非罪,罪行的转移,所知太多即危险等等就开始渗透出来。
在希区柯克登峰造极的《迷魂记》中,对死亡、性、幻觉的迷恋与拒绝的母题正是在认同的基础上慢慢表达出来。
希区柯克是以认同为基础,凝视为依托,制造出关于人类普遍性的罪恶母题。
如侯麦、夏布洛尔早年所总结的,这确实是天主教的艺术,是人面对一个超越性的外在客体发出的告白与忏悔。
也是在这个意义上,罗宾·伍德会看似不可思议地把《惊魂记》、《迷魂记》与莎士比亚《麦克白》、康拉德《黑暗之心》、济慈《拉弥亚》、《夜莺颂》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再来看《母亲》的内核。
影片讲述的是母亲(没有名字)在弱智儿子陶俊被抓捕后,竭尽所能地要找出真凶,解救儿子的故事。
影片的悬念在于母亲能否解救儿子,真凶到底是谁(“凶手是谁”是最被希区柯克唾弃的悬念)。
奉俊昊在整部电影中,都成功控制住观众,整个叙事机制、视点都围绕母亲展开,对母亲的认同感贯穿整部电影。
与此同时,影片有好几个反转点。
振泰洗去怀疑是一个反转,接着是捡破烂的老人被怀疑是真凶,最终发现真凶就是陶俊。
尾声处再来一个反转,另外一个弱智儿童被当做替罪羊被捕。
弱智,奉俊昊的标签式人物,其功能不外乎是无法觉醒的愚昧个体的隐喻。
几个反转中最重要的反转当然是饶了很大一个圈子发现真凶就是最初的怀疑对象儿子陶俊。
当这个反转被揭示出来后,之前大量剧情铺垫形成的对母亲的强烈认同、同情的机制,在这里也会产生变异。
但这种变异并不会像希区柯克电影中的认同机制那样所导致的复杂化。
观众对母亲的认同,在反转之后,造成的结果不过是更加的同情,强度的提升罢了。
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小个体,反智、愚昧,被强权势力侮辱,每日的生活不过是苟且偷生,当生活突然出现严重危机时,在源自血缘的本能性的母爱驱动之下,能做的不过是疯狂的挣扎求生。
为不少影迷沉醉的结尾,母亲的夕阳之舞,渲染的是凄迷哀婉的华丽抵抗。
而整部电影的真正内核,就是在控制观众的认同机制驱动下,让观众对母亲这样一个弱小个体疯狂抵抗的举动产生情感共振,继而对韩国社会的不平等结构进行批判。
这其实就是韩国电影的国家主义美学,弱小个体自我悲情化的、一味死扛、扭曲至狰狞变态的抵抗。
绝大部分韩国商业类型片、艺术片都无法跳脱这个美学怪圈。
这种反超越性、向心力极强的儒教威权系统在韩国畸形变异之下催生的局部的、特殊的、具体的、实际功利的美学叙事、政治伦理,与希区柯克天主教机制下对人性普遍性、整体性、超越性的自我反刍与忏悔,完全是两重境界。
这是奉俊昊学希区柯克真正的荒腔走板之处。
(首发于虹膜公众号)
之前一直对于奉俊昊无感,大热的《寄生虫》觉得甚是一般,但这部电影我看完就直呼奉俊昊天才,这部电影在我心里真的是神作级别,值得说道的点太多了。
作为一部悬疑电影,在谜底揭晓前的氛围搭建太棒了。
先开始我以为凶手就是儿子,因为他受了镇泰的刺激,对女性产生了强烈的性渴望,在强迫过程中不小心致人死亡,因为害怕就离开了。
因为儿子回到家时神情非常惊恐,并且主动去贴了自己的母亲。
但中途几个地方我以为都会有转折。
一次是雨天母亲买伞,镜头的安排说明了这个老头不会是一个路人。
第二次是被害者的出现,女孩的遭遇让我以为她对社会充满了怨恨,是想促使他人找到手机,公布这些男性的劣迹,是她自杀并精心安排的一出计谋。
但没想到结局这么出乎意料。
第二个是结构上的安排,电影开头便设置了儿子对于“傻瓜”这个词汇的应激性反应的情节,但我没放心上。
一次是警察局里教授嘲笑儿子,被他抓起了衣领。
一次是监狱中狱友去逗儿子,并且一个人还说,骂他傻子他的反应会很好玩。
我以为这个情节是为了表明人心的冷漠,对于低能儿不是关怀反而是嘲笑,也体现出儿子虽然智商有缺陷但有自己的自尊,最后表现出了母亲对于儿子的爱。
儿子次次都会反击,哪怕自己也会受伤,是因为母亲告诉过他,有人欺负他就需要还击。
但没想到,儿子最后也会因此杀人。
无心的话语引起了杀意,被抛出去的石头被扔了回来成为凶器,母亲充满爱意的教导却导致了悲剧。
真的太妙了。
同样是在电影开头,母亲看着儿子被车撞,一下子就冲出去,大叫儿子流血了,殊不知自己的指头也在流血。
这里便能看出,母亲对于儿子的爱是高于自己的,同是这种爱也是过激的,带有伤害性的。
为之后母亲为了儿子作出的一系列行为做了铺垫。
第三个是意象,母亲会针灸这个设定太厉害了。
电影中母亲曾被警告,说明扎针是不被允许的,但是母亲从头到尾都在扎针。
以此谋生,以此杀人。
“往大腿上扎一针就能忘掉痛苦”,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带着绝望的宗教幻想。
那个针扎向了病人,扎向了儿子,最后扎向了自己。
但真的能忘却痛苦吗?
其次是母亲的舞蹈,开头便是母亲在草丛中起舞,结尾是母亲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跳舞。
在痛苦中走向了娱乐,生活本就是这样,一边跳舞一边痛苦第四个是主题。
毫无疑问,主线是母爱这个主题的表达。
但其实电影从头到尾也表现了奉俊昊电影中常见的主题,即底层人间的自相残杀。
被害的小女孩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
在别人口中,她是一个“米糕公主”,即有米就愿意出卖自己身体的人。
但电影呈现出来的,并不是一个饱含情欲的小女孩,反而是一个很单纯可怜的姑娘。
父母早逝,外婆只看重钱,无人关心,那些男性也只是想在她身上满足自己的欲望。
所有人对她都是嘲讽谩骂,却没有人愿意帮她一把。
还有儿子的朋友镇泰,他在开头坑了儿子一把,将锅甩给了儿子,母亲为了救儿子,也想将锅甩给镇泰。
最后母亲明明知道是自己的儿子杀死了女孩,却还是隐藏了真相,让另一个没妈的精神病去顶罪。
都看出了底层人之间并不是互相帮助,而是出于赤裸的人性,彼此伤害。
第五个是镜头语言。
开头母亲喂儿子药,想要遮住儿子撒尿的情形,但水迹却在地上蔓延。
最后母亲将老头的头砸烂,想要用泥土掩盖血迹,用大火遮掩一切,却被儿子捡到了针灸盒。
一切本就从开始注定,很多东西无法遮掩,却又很难道破。
二个是转场,主要是对死者的回忆。
照相馆阿姨和小混混回忆起死者的转场都很巧妙。
前者是旋转镜头,由黑夜到阳光明媚的白天,面对的人从母亲变为文雅。
后者是一个向下的镜头,混混被打后垂下头说出实话,垂下头的一瞬间,变为了文雅躺在他的大腿上摆弄手机。
最后我觉得电影成功之处还在于刻画出了人性的复杂,不是单一刻板的。
儿子杀人是恶,但抛尸却是出于善。
这个太震撼了,镇泰和母亲都觉得这种把尸体曝光的行为是出于羞辱死者的目的,但儿子本来没想她死,是想她被人看见然后送去医院。
母亲喂儿子农药是恶,但其实也是善,本来想着一起离开这个世间,死亡可以是一种解脱。
母亲对精神病的那场哭,也是哭尽心中事。
这部电影在我看来比寄生虫有趣太多,每一步走向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寄生虫在我看来充满了精巧的设计,充满了商业气息,也不是说不好,奉俊昊的水平让电影确实是佳作,但是获得那么多奖真是让我有点不理解。
只能说把握住时下大众所思所感真的很重要吧。
■一句话点评:面对被视为无法超越的《杀人回忆》,奉俊昊告诉世人他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
有智力障碍的儿子,记不清事情。
含辛茹苦的母亲,千思百虑为孩子。
儿子被当作杀人案件的嫌疑犯被捕入狱,周围没有任何援手,只有母亲一人去拼死抗争。
铁窗泪、母子情,这样的题材放在中国,必定会催生悲情版的事迹。
放到日本,前年刚好有一部《即便这样也不是我做的》,儿子被错抓,母亲极力为他争取机会,请到了负责任的律师相助。
在《母亲》里,母亲并不是一开始就想铤而走险,无法回头。
对她而言,那样的做法就显得过于非常规,不符合一般人的逻辑思维。
她也找了律师,可惜对方贪钱且不负责任。
她动用直觉判断,结果证实是假象。
她被误导,虚惊一场。
最后接近了真相,结果当即崩溃,酿成惨剧。
影片没有耗费大篇幅去渲染母子亲情,更准确的说,《母亲》一片并非要追求建立在母子关系基础上的依赖与信任,正好相反,看待里面的母子关系不能选择常态角度,一旦你这样做了,那么就被导演很顺利地牵着鼻子走了。
在相同的场景里,母亲忙着手头的事情,双眼一直离不开儿子。
虽说儿子就在不远处,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大人了,可在母亲眼前,他依然是个稍有不慎就会出事的小孩。
然而别人说她儿子是傻子,但这个小哥也不是智商全无。
他知道很多事情,会抗拒母亲无时无处不在的出现,会向母亲证明自己有正常人的能力了。
《母亲》遗留给观众的最大问题就是儿子到底傻不傻,有几分傻,暗藏了多少事情。
孤儿寡母的人物设置令人同情,儿子锒铛入狱,母亲悲痛无语,这完全是老天不公,法律不正。
过了开场序幕,《母亲》就进入了找凶手时间,一个几乎所有观众都会感兴趣的话题段落。
原因就在于多数人都秉持了善恶有别的天性定论,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不能冤枉好人。
更何况影片用一些黑色手法去表现了不中用的警察还有贪得无厌的律师,这些令人厌恶作呕的嘴脸,成为了引发悲剧的根本原因。
可以注意下影片人物的出场顺序,高尔夫球场事件带出了警察,对儿子朋友印象不佳导致母亲有了怀疑对象,朋友的分析进一步误导了观众,母亲又借他来审问学生,所有的内容都是环环相扣,没有错漏。
再到后面的垃圾老头和猥琐学生,他们的出场也完全是精心设置过的。
老头就在指认现场的前景处,母亲在路上问他拿了把破伞。
两个男学生一开始都是以背景人物出现,后面才有正面表现。
就连警察嘴里的某个案件、女学生流下的鼻血,最后都成了关键的细节点。
奉俊昊也擅长指导群戏,《杀人回忆》里的案发现场,《怪物》里的混乱葬礼,《母亲》同样有类似的戏,指认现场后紧接着葬礼,一样的精彩独到。
有恶搞的细节,像人模的头部掉了下来。
有暧昧的细节,儿子脱下面罩和女学生招手示好。
有影片必须的细节,母亲在现场发传单,争取民众支持。
换到葬礼那边,家属故作悲伤的姿态,疯老太的出现,双方扯打,激化了矛盾。
再到可以单独分出的段落戏,母亲的两次小屋探访都相当有代表性,前一次涉险过关,后一次万劫不复。
朋友意外来访、游乐场审问两段更是采用了不同拍法,前面的阴冷诡异,后面的血腥暴力,奉俊昊掌握了如此的技巧,一点都不会有堆砌的嫌疑。
处理过去时空的闪回闪念上,影片就好像在一道滑动门上任意穿越,在不同部分的讲述里跳来跳去。
死者的现身说法,更加重了电影的悬疑气息。
《母亲》能轻松地把一般杀人犯罪片比下去,原因就在于它一直鼓励找凶手,也明确告诉观众有凶手,到头来观众发现原来凶手就在那里,是自己失去了判断能力。
然而《母亲》不是一个推理片,它用了亲情伦理片的包装手法,母子情的存在让很多人失去了分析的依据,更加重了反思的难度。
如何跳出母与子的泥潭,影片似乎给不出答案。
当母亲用针灸让自己暂且忘却伤痛,随着车内的人欢歌起舞,记忆能否随之而去显然是个麻烦问题。
在儿子身上,记忆表现为毫无征兆地出现,也毫无征兆地消失,他会不时记起,又时常忘记。
那场大火,那个黑夜,母子的记忆之殇就在这里。
他们无法离弃对方,也不存在伤害。
从内在的血缘到外在的身份,由始至终,他们本就是一体,命运将他们紧紧地捆在一起。
【……】
我这一生的时光又苦又长——《圣经·创世纪》自由开放对于文化繁荣的重要性是可以从韩国电影的崛起历史上得以管窥:伴随着八十年代末的政治解冻,韩国电影人在短短二十年间完成了一次电影史上值得书就的赶超和跨越,磨剑二十寒暑而使得今日之韩国电影成为亚洲电影的一个重镇,也越来越引起国际电影界的关注。
韩国电影《母亲》则代表了一个典型的亚洲电影人在剧本的诡异和人物心理刻画上走出的深度。
这部电影讲述了这样一个读起来丝毫并不轻松的故事:十六七岁泰宇是一个有些弱智的少年,与自私而有些痞气小混混青阳为友而浑浑噩噩度日,与单亲母亲相依为命,却常常因为遭受危险而引起母亲的焦虑和恐惧。
寒门常遭祸胎,一次泰宇因在醉酒后跟踪高中少女而陷入一场谋杀案中——他所跟踪的女孩在第二日清晨被发现曝尸房顶。
虽然母亲和泰宇坚信自己没有杀人,但泰宇终于因为在现场留下的物件而深陷囹圄。
电影的一个小高潮也在此来临。
而在孤苦无依的情况下,泰宇的母亲开始了艰苦疲惫的洗冤之路,她潜身儿子的损友青阳家暗访、到警察局声泪控诉、哀请昂贵的大律师,最后看起来终于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剧情暗示了一个流浪汉很有可能是真正杀害女孩的凶手。
就在观众等待泰宇母亲走访流浪汉而真相大白时,剧情却急转直下,流浪汉的坦诚回忆揭示了一直被包括泰宇母亲在内的案情认识者都一直忽略的一个可能性,即稍许痴呆的泰宇确实因为暴怒和无法自控而在不清醒的情况下杀害了少女,也就是说泰宇才是真正的凶手。
而在此情况之下,长期坚持自己信念的泰宇母亲终于情绪失控,而走向了一条杀人灭证的道路。
而案件此时也发生诡异的变化,一位当地的日本籍精神病少年因为身上有死者的血迹而被拘捕和定罪,泰宇也因此被“洗冤”,安全回到家中。
如果关于电影的本质是一个梦境的假设是正确的话,电影《母亲》在这个维度上的尝试是非常成功的:通过看似平淡无奇略显压抑却在处处暗藏机锋诡奇的剧本,导演将入了镜的观众引入一个布满隐喻的梦境中。
在这个世界中,以泰宇和泰宇母亲为代表的“人”,成为了最主要关涉的对象。
许多地方的洞见是如此深刻,以至于这部电影的一些镜头甚至具有了寓言的性质。
从文本学角度来看,电影当然也是文本的重要代表,并且创作出来之后,就具有了独立于创作者的生命力。
笔者将截取四个镜头,剥蚀此电影的几个方面深刻之所在:镜头一:母子二人立于高墙之下你能从一滴水中看出一个女人一生的的历史,因为每个女人身后都站立着一部历史。
《母亲》的这样一个电影名称很容易让观众联想到这是一部描述母子情深和颂赞母亲伟大的电影。
无论如何,这的确是本电影非常重要的主题之一。
一个含辛茹苦的单亲母亲,一个不成器的弱智孩子,再外加上贫贱无助的生活,使得电影中泰宇母亲生活的一针一线在最寻常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折射出莫名的悲哀来:这位母亲我们不曾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的儿子有着一个普通的韩国名字“尹泰宇”。
生活中的泰宇母亲以私卖一些草药和替邻里扎针治病为生,吃穿用度之拮据,早毫无保留地体现在日常的柴米油盐和她干瘦的身躯上。
母子两人蜷缩在一个小小的作坊家中。
然而儿子泰宇却从来不是早当家的穷人孩子,智力的残缺使得他玩混度日,并很容易在被别人叫做“弱智”的时候勃然大怒起来。
泰宇唯一的朋友青阳是一个自私而富有心机的小混混,在一次泰宇不幸遭遇的小车祸之后,他率领泰宇找奔驰车主报仇,也不曾忘了把踢坏奔驰车后视镜的责任嫁祸到泰宇身上。
电影开头的一个镜头成为了母子俩生活的一个巨大折射:泰宇在路边厮混被奔驰车擦着而倒在了地上,其实却并没有受伤。
而在马路对面一边做工一边望着泰宇的母亲却因为心中大骇而被手中的小铡刀砍伤。
当母亲狂奔到泰宇身边的时候,她误以为手中自己的血是泰宇车祸所致,心中悲苦哭出了声来,竟不曾知道这手中的血是自己的血。
可是日后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泰宇母亲的含辛茹苦而能变得平淡下去,泰宇殴打车主而必须赔偿的风波才刚刚停止,就因为酗酒厮混而卷入了一场不明不白的谋杀案中。
一位单亲无助的母亲,就因此走上了一条与整个社会的冷漠偏见对抗的道路。
十指连心,怎能不痛?
因此看到泰宇被车擦伤的那一幕,我有过很多的想法。
在那一刻,母亲从自己小小的作坊中狂奔而出,鲜血不顾。
这世界上哪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不是泰宇,世界上哪一个因为因为关切而惊慌的母亲不是泰宇的母亲呢?
或者说,世界上哪一个因为身处险境而让母亲担惊受怕的儿子不是我自己,世界上哪一个愿意为自己的儿子一跃而起飞奔而出的母亲,不是我自己的母亲呢?
世上的每一位儿女看着这部电影的时候,也许都应该看到自己曾经生活在许多相似的镜头中:在这部电影中,泰宇的母亲因为生活的重压和让自己多惊多虑的儿子而素颜朝天,少露笑颜,面部的表情总是处于一种拘谨和惊蹙之中。
偶尔流露的一颦一笑,也因为嘴角的皱纹而显得有悲凉的味道。
然而只有某些时刻,就是她给泰宇喂药的时候,就是她和泰宇一起吃饭的时候,此时的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中不再有着让观者流泪的惨淡和恐惧,而是变得温暖而响亮。
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一个自己所生所养的儿子——即使这个儿子有着先天的弱智和后天的种种不成器——成为了她所有快乐和欢愉的来源。
谋杀案风波横空出世之前的最后一个明亮镜头,是一片高墙之下,泰宇的母亲给匆匆忙忙要出去玩的泰宇端来一碗药。
那一刻的镜头充满深意,泰宇在墙边小便,并一边喝着母亲端来的药,导演随后将镜头后拉,高墙逐渐扩大,母亲两人在墙下的构图显得压抑而渺小。
那一刻,泰宇继续一个不懂事儿子的无知无畏,然而他的母亲,分明是在轻轻地笑。
而那轻轻的笑中,孕育着一切救赎的终极力量:爱。
除了它,谁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因此,我敢这样说:如果你曾经关注任何一个因泰宇母亲的辛劳和悲苦而变得并不那么明媚的镜头,我相信你懂得人间这最可贵的感情;如果你曾经因试图保留这种感情而留意泰宇母亲的每一个笑容和蹙眉,我相信你也会一样爱自己的母亲,我相信你也有着一颗和本片导演一样细腻的心。
镜头二:暴雨之中,母亲在独自行走如果泰宇并没有卷入一场凶残的谋杀案中,虽然担惊受怕,虽然活得艰苦,泰宇母亲和自己儿子的生活也许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因此当泰宇醉酒的第二天早上一个叫文慧中的女孩的尸体被曝尸房顶的时候,整部电影在迷雾中迎来了一个高潮:泰宇因为在犯罪现场被发现了刻有自己姓名的高尔夫球而锒铛入狱,并在简单的询问中因为自己弱智的回答而被确定了为谋杀犯。
而电影在泰宇醉酒当晚的镜头给了包括母亲和电影观众在内的人这样的暗示:泰宇生性懵懂,虽然确实因为醉酒后春意萌动而跟踪过文慧中,却因为没有得逞而离开了现场,他也曾目睹巨石从黑暗中被抛出,却和这件凶杀案没有丝毫直接的关系。
观众在这样的认知下,将随着泰宇的母亲而纠结:这位坚信自己的儿子弱智而善良、卷入此案肯定是被警方诬陷的母亲,将走上一条艰辛的洗冤道路。
泰宇的母亲所独自对抗的,是包括混乱草率的侦缉、司法制度在内的整个污浊社会,每一个关注此片的人都曾经目睹这位瘦弱的母亲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出了多么远:泰宇所在的社区是一个熟人社会,负责侦缉此案的警察们甚至是泰宇母亲看着长大的,然而却凭借现场发现的一个高尔夫球而可笑地定了罪——因为这个高尔夫球上,刻有尹泰宇的名字。
在询问犯人的过程中,警方并没有做到丝毫的权利告知,也没有律师到场,而因为弱智的泰宇对警方提问的弱智回答而被警方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被定罪了。
而在定罪之前,泰宇甚至受到了变相的体罚和虐待。
一个制度如此混乱,无视一位母亲的声嘶力竭,而草菅人命是如此容易。
对泰宇母亲而言,压力不仅仅在此。
她为了寻求文慧中家人的理解而到了女孩的葬礼上,却遭遇了谩骂和毒打。
更吊诡和反讽的不仅仅在此,在受害女孩的葬礼上,电影镜头聚焦在那些女孩家人的毫无愁容的脸上。
文慧中的祖母依然酗酒,远道而来的亲戚们谈论和自己有关的生活,叼着烟头,并丝毫没有和一身缟素匹配的惨淡。
在这样的社区中,泰宇母亲面对着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的儿子一定是凶手的偏见,开始了疲惫而布满荆棘的道路。
在泰宇母亲试图洗冤的过程中,并不是没有过转机:她一开始认为儿子的损友青阳是凶手,并且在潜入青阳家中后,惊喜地发现了沾有“血迹”的高尔夫球棍,并满怀希望地拿到警察局化验。
那一刻,走在雨中的她如此轻松,以为可以用这支球棍换得自己儿子的清白,虽然之后不久,那“血迹”就被证明是口红;在此之后,无助的她找到了一位昂贵的律师,却发现这位以“吃自助餐一定要站着吃”为信条的自私律师关心钱要胜过关心自己儿子的清白。
当律师提出以承认泰宇是精神智障来减低罪刑的时候,她在喝完一杯酒之后,决然地拒绝了。
泰宇母亲之所以决然拒绝,可能是一方面坚持自己儿子彻底的无辜,彻底的无辜当然是不需要减刑的;另一方面,可能是不能忍受自己儿子在“制度”(institution)上被确立为一个弱智。
这就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在精神上的强健,当一次次尝试都失败之后,泰宇的母亲在回家的路途上,遭遇暴雨倾盆。
那一刻,所有的雨水都打在了一个女人多灾多难的肩膀上。
就是她一身雨水回到家中之后,在青阳以收费为代价的帮助下,案情开始发生转机。
她深入到受害女孩的生活中,发现了许多被警方草率忽略的情节:受害的女孩家境同样悲苦,和自己的祖母相依为命。
为了改善生活而在高中同学中变相卖淫,人称“米糕公主”。
一些曾经染指文慧中的男生在受到青阳殴打之后暗示真正的谋杀案凶手很可能是那些和文慧中发生过关系的男生中的一个。
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所有男人的照片,被文慧中毫无疏漏地保留在自己的手机中。
案情的发展当然开始变得愈发曲折,当泰宇的母亲费劲机心终于拿到了文慧中的手机,泰宇的回忆暗示他曾经在现场看到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人。
而巧合的是,那位中年人的照片确实也在女孩的手机中。
案情似乎在此时就要全部真相大白了,泰宇母亲在此时鼓起勇气,到中年人——中年人原来是一位捡破烂为生的流浪汉——家中刺探真相。
就在观众以为故事要圆满结束的时候,之后的交谈却让一切在瞬间急转直下:流浪汉对当晚时候的回忆证明了泰宇确实是真正的凶手,确实在酒醉中杀死了女孩。
而此时的泰宇母亲终于因为不能接受事实而突然精神崩溃,并在崩溃中以利器杀死了流浪汉。
就在万念俱灰的情势中,警察局却给她带来了绝好的消息:警方在当地同样智障的一个日本流浪青年身上发现了和文慧中血型相符的血迹,并因此将其定罪。
泰宇至此无罪释放。
在这部电影中,泰宇母亲一路走来中路旁的风景成为了整个社会病态的一个镜像:草率定罪办事散漫的侦缉机关,从来不曾顾及案件涉及的一个个家庭的悲欢。
这样一个草率的制度系统起先单单凭借一个高尔夫球就将泰宇定罪,不曾顾及泰宇母亲的呐喊和哭诉。
而更加吊诡的是,就在泰宇的母亲认识到案情的真正事实后陷入深渊,这个侦缉和司法的系统凭借同样的方式将罪名加给了同样患有精神病的日本籍青年身上。
在泰宇母亲与这个制度系统对抗的过程中,整个系统的虚弱、草率与混乱被暴露的一览无余,发现真实是不予考虑的,保障案件当事人的权利是不予考虑的,相关者的哭诉呼号是要置之不理的。
整部电影的高潮以警察局草率地把手铐拷到泰宇手上开始,以警方同样草率地将手铐从泰宇手上移开拷到另一个人身上结束。
一个小小的警察局来隐射整个侦缉系统乃至人类的一切政治系统,导演的讽喻力量,让人敬佩。
衣着光鲜的宇峰大律师是泰宇母亲请的第一个律师,也是唯一一个。
这位律师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极其繁忙,并且在许多地方显得见多识广——他的 “吃自助餐时候一定要站着吃”的信条将一个律师唯利是图的生活哲学勾勒完毕。
这位律师初见泰宇的时候表情调侃,似乎觉得眼前的这对母子很有意思。
而他的最后一次出场是在灯红酒绿的KTV中,身边都是当地的司法精英们。
这些司法精英们将小姐们左拥右抱,漫不经心地指出本案的唯一一个法律拯救途径就是将泰宇鉴定为精神病患者以求减刑。
正如前面所说过的,泰宇母亲在喝完一整杯红酒之后静静离开,她的离开指出了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在一个法律精英们唯利是图毫无善良价值观的法律世界里,精英们对拯救之道离真正的救赎之道从来就是越来越远,“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
世界如此广大,寻常巷陌里面的升斗小民,才是整个人类社会最主要的构成部分。
在泰宇母亲寻寻觅觅的过程中,我们从一些最不起眼的细节中看到了导演试图为我们构筑的世界:泰宇的唯一“好朋友”青阳在被泰宇母亲“诬陷”后潜入泰宇家中,对满身雨水夹杂疲惫的泰宇母亲进行敲诈勒索,将其仅有的钱财抢走,并用之买了一辆私家车;文慧中的同学们在谈起这位不幸惨死的“米糕公主”时毫无悲悯之情,反而以之为乐甚至对其香艳之事垂涎三尺;而或许更为典型的,是文慧中的手机里面那些相貌猥琐的男孩男人们,真正成为了对当地市民的道德生活一个绝好的隐喻:在这个世界中,男人们靠一些小米而和贫穷的文慧中发生关系,并将自己的不堪留到了文慧中的手机照片中;文慧中的亲戚们包括她的祖母,对女孩的惨死毫无伤感,在祖母的眼中,自己的孙女早已经单单是靠出卖性为自己换取粮食的工具而已了。
就是在这样的世界中,泰宇母亲一步步行走着,换一个中国化的说法的话,“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说法”。
一路上她看到了草菅人命却不以为意的侦缉机关,看到了满身铜臭味的法律精英们,看到了勒索自己的“泰宇的好朋友”——这位“好朋友”相貌英俊,看到了文慧中的家人们冷漠的眼神,也看到了文慧中手机中赤身裸体的男人们……一路上,泰宇母亲看到了很多的风景。
就像在球杆上面的“血迹”被证明了是口红之后她走入大雨倾盆中一样,一路上,她都是在独自一人在天地肃穆的大雨中行走。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母亲,胸中不藏甲兵,也从未曾试图和我们上面所说的任何一种丑陋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对抗。
然而事实既成,这些路旁的风景组成了一条并不光荣的荆棘路,泰宇的母亲走了进去,满身伤痕的她用自己带着泥水的脚印白描了这一切,也最终解构了这一切。
镜头三:泰宇麻木的笑容本电影如果仅仅是体现了笔者以上所昭示的一切,那么我们有理由认为它的思想性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然而导演的许多地方给了我们许多的暗示——我们无法揣度这种暗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因为电影本身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力——这些暗示促使我们去思考这部电影在漫长的剧本之后可能存在的终极关怀。
这些终极的思考经过我们一些可能显得一厢情愿的剥蚀,开始显得深邃甚至可怕。
电影中也许大量存在着隐喻——这里用也许,是因为无法揣度这种隐喻运用背后的目的是否存在,这些隐喻白描了人类社会的许多侧面。
在电影中,支撑着母亲走下去的可以说是一种信念——即自己的儿子从来就不是杀人凶手,但或许更可以说是一种爱,一种母亲对自己儿子一以贯之的爱。
然而在导演故意安排的细节中,这种爱开始变得脆弱而富有悖论,故事安排了一个如此吊诡的情节:在监狱的看望中,母亲努力让泰宇回忆案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泰宇在一次殴打后自称“自己什么都回忆起来了”,可是他回忆起来的场景居然是:“妈妈,你曾经试图杀死我,在我五岁的时候。
”母亲此时大惊大骇起来,试图给泰宇扎针来安慰他:在这部电影中,泰宇的母亲一直说人的大腿有一个穴位,扎进去可以让人舒服,忘记了一切的痛苦。
如果笔者没有妄言的话,本部电影中弱智的儿子泰宇其实是人类的一个隐喻,至少隐喻了人类的一个侧面:一个弱智的少年可以记得五岁时候的往事,那一年,自己的母亲因为生活的绝望而试图杀死他而后自杀。
泰宇不能记得自己母亲对自己的爱,不能够记得母亲对自己无数次的叮嘱,却可以记得这一次母亲对自己的伤害,并且冷冷地告诉母亲“你以后不要来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每当别人说自己弱智时辄立刻大怒,并因为这个原因在醉酒后无法控制自己,杀死了斥骂自己跟踪的文慧中女孩。
泰宇的自私、健忘爱与善记恨更连同他的弱智,共同构成了导演对人类天生的畸形人格的一个讽喻:这个地球上面的许多人不曾记得别人施与自己的爱,甚至自己母亲施与自己的爱; 不曾记得生命给自己的可能性及这背后富有的无限美感,不曾丝毫怀有感恩之心,却记得任何人跟自己的仇怨,并且深深铭记在心,睚眦必报。
在这部电影中,泰宇作为无知的人类或者说人类的无知的一个代表,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同胞。
并且更为吊诡的是,在杀害女孩之后,因为这一场酒醒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真地没有曾发生过。
电影的观众中,也许会有许多人对泰宇的弱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然而,电影的观众们,你们把视野从电影中转到我们身边的社会,那些因为睚眦之恨动之刀枪的人,不是比泰宇更无知吗?
那些自持聪明而伤害别人的人,其实不是比泰宇更加“弱智”吗?
那些对过往的灾难置之不理,丝毫没有历史感情的人,难道不就是在一场酒醒之后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的泰宇吗?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每一位自己的母亲面前,我们都是泰宇这样不懂事的儿子;在整个人类社会面前,如果我们曾经因为自己的无知而对他者进行过伤害,我们的无知与泰宇相比,或许比其智力上面的残障更加不堪。
在整部电影中,泰宇一直在“吃药”,因为他一直在病态之中。
然而比弱智更病态的是人性,泰宇的无知、自私、暴虐和更可怕的——这一切背后的无意识,都在镜头的一次次转移中隐喻地如此深刻,深刻到无法面对这样的语词:在《圣经·加拉太书》中,救世主这样告诉世人,“情欲的事,都是显而易见的。
就如奸淫、污秽、邪荡、拜偶像、邪术、仇恨、争竞、忌恨、恼怒、结党、纷争、异端、腐败、嫉妒、凶杀、醉酒等类,我从来告诉你们,现在又告诉你们,行这样的人,必不能承受神的国。
”在一种终极的智慧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无知的泰宇。
圣经是写给我们每一个人的。
镜头四:草原上的独舞与客车上的群体狂欢人一生的时光,在这部电影中,开始变得又苦又长。
电影一开始的镜头是很让人难以理解的:在一片广袤的草地上,泰宇的母亲远远走来,并在四顾无人之后开始了一段并不曼妙的独舞。
平时拘谨甚至略带恐惧的面部表情在独舞时显出莫名的诡异,而这难以捉摸的表情在单色调的广袤草原背景映照之下伴随着僵硬的舞蹈语言,让整部电影具有了一个令观者无法轻松的开头。
而如果最后流浪汉的回忆叙述没有出现,这部电影也许会拥有一个令许多观众睡个好觉的结局:流浪汉是杀死女孩的真正凶手,泰宇被无罪释放。
然而导演的高明就在于此,在破草棚中居住的流浪汉并不有着一个观众预期的丑陋灵魂。
而他的回忆昭示了一个让观众和泰宇的母亲一样五雷轰顶的结论,即泰宇居然是真正的凶手。
在此事实的揭露之下,泰宇的母亲终于精神崩溃,杀人灭证。
泰宇母亲在杀人时候的暴虐、杀死人之后的恐惧和大哭以及她一路走来时表现出来的善良和正直——这位贫穷的母亲甚至并不愿意从流浪汉三轮车偷一把遮雨的破伞,即使这三轮车的主人并不知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讽刺,一位善良的母亲,为什么可以基于母爱而杀死一个活着的生命呢?
如果杀戮的行为是可以接受的话,母爱这种最强大的力量到底是让人类更加善良,还是更加盲目了呢?
如果母爱是一位母亲唯一所拥有的力量,如果母爱是一位母亲生活全部意义的来源,那么,人却又为什么走上杀死别人儿子的道路的呢?
这世界上的哪一个男人,没有自己的母亲呢?
这一切都深深困扰着这位母爱的拥有者,当然,也许她所想的并没有这么深刻,也许她只是被杀人的负罪感折磨罢了。
这种折磨是如此之深以至于电影的最后警方来告诉她泰宇无罪的喜讯的时候,她也没有多展笑颜。
也正是这种困惑和负罪,使得她面对同样被无辜定罪的日本弱智青年的时候,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以至于嚎啕大哭地问道:“孩子,你也有自己的母亲吗,你也有自己的母亲吗?
”自私的母爱和对他者的悲悯,冲突地如此深刻。
电影最后的一小组镜头,给了全部故事一个终结性的结尾:母亲将在一切都结束后要坐客车出门旅行散心,泰宇在车站中将母亲不慎遗留在流浪汉被烧毁的废墟上的针线盒交给了母亲。
这小小的针线盒也许是泰宇家中最精致的物事了,一个女人全部的美丽与精细,都雕镂在针线盒上的梅花图案上。
母亲看到这个针线盒后自然想起了整个案件相关的故事——当然包括自己的杀人——后悲从中来,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趋步走上客车。
此时客车缓缓开出,夕阳西下,满车的游客纷纷站起来在车厢中起舞。
一缕夕阳打在母亲满腹心事的脸上,而她终于缓缓取出针来,刺中了自己大腿根部的那个穴位。
正如之前所说,那个穴位据说可以让人忘却一切苦恼和痛楚,而单单给人快乐。
随后她站起身来,加入集体的舞蹈。
在集体的狂欢中,母亲暂时忘却了这场谋杀案风波中的种种不愉快,包括警察局的不公、律师的贪婪和身边人的冷漠,也忘却了文慧中手机中男人们的丑陋与不堪,当然也试图忘却自己杀人灭证的经历,而单单在车厢中起舞来。
这舞蹈的情节和电影开头诡异的草场独舞达成呼应,一次社会群体的众生相、一次对整个社会的讽喻也在这场用针药忘却过去的起舞中达到高潮。
在这场扎着针的起舞中,那一刻母亲也许忘却了所有的苦楚和生活的不堪,告诉自己,“不如跳舞”。
在拥有了快乐之后,母亲加入到游人的狂欢中。
整部电影也在此落幕了。
我们或许不应该在评论的路上走得太远太深,或许我们以上的所有都和导演的原初没有任何关系——导演也许单单是想说一个复杂的案件罢了。
然而如果现代性的本质真的是猥琐,在《母亲》这部电影中,所有的人都在一个单亲母亲的荆棘路上显得不堪和猥琐,而这位未尝不是伟大的母亲,也在最后的杀人灭证中走入人性的卑劣。
在整部电影中,没有人可以得到真正的快乐,没有人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人们只能起舞,用肢体的愉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堪。
这就是现代社会,这就是群居的人类。
而善良的“母亲”和他们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她起舞之前,需要在自己的大腿上刺上一根针。
或许因为她还有善良,因此需要戴着镣铐起舞来。
从任何一种维度上说,那些在享乐中失去了自己自由的人都是一样的。
因此如果你曾经目睹人类的种种不堪,如果你曾经目睹过自己的不堪并且因此而痛苦,你就是泰宇的母亲;只要你最终试图在痛苦中起舞,最终试图逃离这种痛苦,你就是泰宇的母亲。
我们曾和她一样目睹痛苦,我们曾和她一起经历痛苦,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就是她。
因为在现代性的时代里,一个中国人和一个韩国母亲的生活不会有本质的不同。
因为在全球化的时代里,人和人之间的生活早已经不会有本质上的不同。
——————————————————————本文竟系我五年前所写,白驹过隙,蹉跎岁月,是为记。
拖沓
结局让人看不懂。。。最后几分钟比较精彩
母亲用自己所有的爱保护智商偏低的儿子,最后却发现事实并不如所想象的一样。除了几近疯狂的母爱,导演明确表达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大多数的人都沉浸在非真相的幻想中,即使知道真相也要行针来麻痹自己的心灵穴道,不管是因为爱还是漠然,我们都在无所谓的谎言中跳着极其诡异的舞蹈。
当你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即是真相时,该有多绝望?
越看到后来越觉得这儿子好像并不傻 知道拐弯抹角跟他妈解释把尸体放到屋顶是出于好意 一听到捡破烂的死了眼睛神情就不太一样 还知道去现场把他妈留下来的证据给弄回来 一副你不嫌我 我也不嫌你的样子
该死的字幕组在演到一半的时候打出结局非常NB。。。顿时让我失去了兴趣
3星半。首先肯定两点:1.奉俊昊在片中所用到的拍摄技巧的确厉害;2.片子的理念不错。仅此而已。剧情上的各种牵强难道就被奉俊昊三个字给华丽丽的无视了?呵呵,这件凶杀案真是巨扯,就为了道出这片背后的意义就设置各种牵强的情节?吹吧,各种吹~要么就是无脑捧导演,要么就是“元斌你好帅”,有意思?
韩国电影总给我一种四不像的感觉
飞踹,瓢泼大雨,广袤的田地,还有女子惨死的命案,就像给出了真相的《杀人回忆》,可结局更加令人无望,如黑色的平方;最后夕阳下那个晃动的长镜头是多么令人躁动。
典型的男性向电影,多炫技,少温情。
就着<杀人回忆>的轨迹也无法超越前作。元斌掌控不住此角,母亲的表演倒是入木三分
讲述了韩国棒子警察有多弱智!
太一般了 二倍速都嫌无聊
忘掉生活无常命途多舛,不如在黄昏中大巴上与众人尽情舞蹈。用拍文艺片的手法拍犯罪片,母亲荒草中的独舞如泣如诉。前一半时间铺垫人物关系,细节极好:衣帽间出来踢翻了水浸到手指;探监玻璃窗上变焦的母亲创可贴包裹的手指;撒尿喂药同睡摸胸,不胜枚举。后一半时间孤勇调查真相,结尾反转令人愕然。
开篇不久,母亲喂药、儿子撒尿,母亲尽力遮掩那流淌一地的尿渍,而后来当她砸破拾荒老人脑袋时,她又忙不迭地拼命擦拭地上的血液,她的所有习惯动作都在示范如何抹去,她一定会扎下那一针。
激情犯罪。弱智儿子可以说是母亲一手造成的,然后就全家的放纵与挣扎。这个发型把元斌的盛世美颜挡得死死的。母亲是老闺蜜五人组里面得了阿尔兹海默的那个人。
母爱与罪恶
节奏太慢,太多抒情镜头。戛纳特供文艺片。
母爱,可以那样直露,可以如此隐忍。
2.0。弃看。因为很多事的原因,我看到一半时就看不下去了。并且这个片名也是我最不喜欢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