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看电影了,今天看了《隐入尘烟》发现了导演的几个小巧思(可能有点强行),顺手记录下来:1、导演非常巧妙的利用镜子的反射将三人放在同一个镜头里:媒人与嫂子在同一画框内却用不透风的窗户隔住,马有铁的脸背着他们。
导演用窗户的竖线构图制造马有铁的距离感,同时表示人际关系:媒人与嫂子是一方,却极不关心马有铁的想法,还隔了层不透风的窗户,非常有疏离感。
2、下一个镜头摇过来,马有铁和曹贵英的眼神对上,看到曹贵英在抚摸其他人都嫌弃的驴子,虽然有门框做分隔,一明一暗,但是眼神已经做了连接,曹贵英“瞪瞪的”望着马有铁,相比于上面的窗户却没有遮挡好了很多。
相较于不透风的窗户,马有铁似乎更愿意透过这扇门去联系抚摸自己驴子的曹贵英,但同时一明一暗可能也暗示了后面的阴阳两隔。
3、马有铁和曹贵英在大哥家看电视,两人“蜷缩”在门口,后面的窗户呈现红色。
红色一般象征情欲、危险和暴力,在一个看电视的环境下使用这样的背光一方面表示了两人内心的惶恐另一方面表现了危险即将出现。
果然下一个镜头村长从红色的“危险”窗户里走过,站在门口宣布了一个危机:房子长时间不住的要拆掉了。
夫妻两在听完这个危机后,先后走进了“危险的红色”,两个人心里惴惴不安,而嫂子家的两人自始至终没有进入这个“红色的危机”。
再下一个镜头夫妻俩回到了家里,家里充斥着从“危险的窗户”里带来的红色,但是夫妻两人脸上却印着光——有了希望。
4、马有铁服下农药后嚼着鸡蛋回首望着妻子的照片,墙上的光影如水波般荡漾,但是马有铁家的外面是一片广袤的土地,正常来说阳光的反射不可能会这样印在墙上。
曹贵英的去世是被水淹死的,马有铁望着水波荡漾的光影覆盖着妻子的照片,他想自己也能去那条“河”去找他的妻子了。
墙上的光影如水波一般
马有铁的家外是一片土地,不可能有光影像水波一样印在墙上5、电影最后,马有铁手里拿着妻子编者的驴子和一根麦穗。
我觉得是电影里比较难的意象,只能尝试理解一下:草驴子的象征意味很多:1)草驴子是妻子编的,睹物思人;2)夫妻两个第一次互相有好感有联系就是通过驴子,她觉得他爱驴子一定是个好人,他觉得只有她也爱驴子;3)“草编的驴子不吃草也不被人使唤”,马有铁不再希望被人使唤了;草驴子总体还是象征着对妻子的思恋。
至于沾着水珠疯狂转向的麦穗,其实之前出现过一次,在马有铁责怪完曹贵英后哄着她坐上了驴车,顺手抽出一根麦穗抿了一下递给了曹贵英,燕麦须在她的手里疯狂的转向,这里应该只是逗妻子开心。
我在网上进行了搜索,麦芒的变化是因为具有吸湿性:
所以,我觉得:曹贵英去世时手也紧紧攥着的麦穗,而根据上一个“波光粼粼”的意象,这两个麦穗或许暗示着夫妻两人已经在“河中”相见,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律动。
我们也似乎也有了一点宽慰。
曹贵英去世的时候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麦穗和馍馍在电影里麦穗也有着很多象征:1)夫妻两人第一次合作种植的农作物,象征着他们的“结晶”;2)曹贵英在去除杂草的时候不小心铲掉了一个麦苗,马有铁安慰她“让它给别的麦子当肥料吧”、“啥人有啥人的命数”;3)两人做的记号也是麦粒;最后,甚至可以作为交易单位,总的来说是刻在他们生活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象征。
另外,我有一个不解的地方是电影里大量的运用了蓝色的意象,蓝色的衣服、帽子、丝巾甚至最后处理结婚照片的电脑也是蓝色的,我觉得蓝色一般表示忧郁、忧伤,但是似乎有更好的解释,希望各位朋友可以交流分享。
我把《隐入尘烟》男主换成北野武之后,突然觉得这片子满满复仇感了……屠村儿什么的……欢迎评论区神展开剧情……(底部有目前收集的评论哈哈哈哈哈)
网友评论精选:春风十里-不如妳:那就叫《都他妈的隐入尘烟八嘎牙噜》RiddicLee:面瘫哥:啊诺都TM的去给我看!
巴嘎!
王小米FUN:北野武会让人按头抽血?
那不可能。
Chloe_Chit_Chat:还可以把海清换成金福南^菽菽:最后两张的表情好像已经在酝酿一个大计划了…………
看《隐入尘烟》,最打动我的一个镜头是相亲的有铁躲到另一个屋子去吃饭,突然发现屋外的的贵英在痴痴地看他,有铁的脖子顿时像弹簧一样缩了起来,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这个景象太传神了,如果你在农村呆过,看到过农村的憨憨,就会明白这个景象有多么传神。
有铁的缩脖子和埋头,是憨憨们面对外界刺激时的求生反应,就跟蜗牛缩进壳中、刺猬缩成一团一样。
有铁相亲时表现出的木讷,和贵英在新婚之夜呆坐炕上的一脸麻木,是他们面对世界惯常的样子。
这样子,在后来获得新楼房后突然被记者采访时,在贵英溺水后面对众人的安慰时,又鲜活地出现在了有铁身上;在被有铁责骂没用时,又出现在了孤独的贵英身上。
但他们在彼此面前,却渐渐变成了正常的人,他们营造出的轻松日常甚至出现了关于幸福的蛛丝马迹。
一窝用电灯孵化的小鸡,房檐上的燕子,酒瓶被风吹的呜呜响,还有青草扎的小马……有铁甚至发出了关于麦子的感慨,麦子就是人,人就是麦子。
他的话充满哲理和诗意。
他们在一起,是会经营的农民;是会编席子、会盖房子的手工业者;是众多生命的哺育者;是会品味风的声音诗人和会感慨自然生命的哲学家。
他们彼此发掘、彼此掩护,因着彼此,发现了人生的真相。
但他们照样还是害怕独自面对外界。
有铁猝然面临记者的采访,他像是顿时缩小了一截。
贵英在往车上挑麦捆不成功,被有铁骂没用之后趴在地上,脸色又变得像新婚之夜那样麻木。
有铁在贵英溺水后,一众乘凉的人安慰他:你现在房子也有粮食也有,一个人过也挺好的……这时有铁一言不发地转身,他的背影忽然又变成了活生生的憨憨,与普通的人间生活有着巨大疏离的憨憨。
他们只是在找到彼此时,因为彼此的容纳,获得了短暂的生活的温情。
然而这温情,不过是正常人在放松时一种最正常的状态罢了。
有铁一辈子被人欺压。
前几十年被哥哥当苦力利用,在结婚的时候净身出门,连个电视都没有买。
哥哥后来想让他帮着拉家具,也是理直气壮,并且因为他返程速度慢而口出恶言。
因为自己是“熊猫血”,而被富商的儿子一次又一次叫去抽血,没有提任何要求,因为富商儿子买了两件衣服,还主动提出减去因为出租地而得到的160斤玉米。
这一切都可以用一个词形容:老实巴交。
贵英跟有铁一样老实,而且有病,半身胳膊和腿不好使,还有不能控制小便的毛病。
所以贵英的前半生,是被哥哥和嫂子嫌弃的半生。
这就是为什么当桂英碰见了会疼一头驴的有铁,她被感动了,不由自主地用火辣辣的眼神看他。
而有铁,在被这灼热的目光惊扰的同时,心中深埋的,关于男欢女爱的想象也被它点亮。
因为贵英是他唯一的可能, 这是他疼爱贵英的原因。
因为有铁是唯一疼爱过她的人, 这是她爱有铁的原因。
两个人在一起,产生了诗意的日常,也让两个人从长期的惊恐和压抑中解放。
他们终于过上了自己的日子,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是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在为别人干活。
他们干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于是他们在割麦时的姿势变美了,他们在浇筑土坯、编制席子时的手法变得自信了,他们搭建房子、养猪养鸡,变得又勤劳又能干。
他们终于过上了普通人有滋有味的生活。
然而好景却不长…… 这原本就是一个关于得到又失去的寓言。
也许对于有铁这样的憨憨来说,孤独是注定的,得到贵英这件事不过是他一个夏季午后的美梦。
梦醒了,他却再也忘不了梦中的情形,倔强地不肯独活。
有你时,我就隐没于你,没你了,我就隐入尘烟。
我隐入尘烟。
记者:csh编辑:莲子心本文首发于《NOWNESS》今年2月的柏林电影节上,李睿珺执导的《隐入尘烟》成为了时隔多年第一部入围欧洲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华语长片。
本片原定于2月25日公映,如今由春到夏,它在几经波折后将于明天与观众们见面。
早前,我们在中国电影资料馆采访了《隐入尘烟》的导演李睿珺与配乐裴曼·雅茨达尼安(Peyman Yazdanian)。
对于终于能够看到这部影片的观众们来说,这两位创作者的感悟,或许可以成为重要的参照。
由于环境所限,裴曼先生只能通过视频与我们对谈。
这也应和着这次访谈、乃至影片创作的核心因素之一——“穿越隔阂”。
李睿珺再度与伊朗音乐家合作,而柏林的观众也在那两个多小时之中,穿越了半个地球,抵达了中国的乡村。
当然,对于《隐入尘烟》的两位主角来说,他们穿越的东西要更为深刻。
电影中的男人名叫马有铁(武仁林饰),女人名叫曹贵英(海清饰)。
前者活在贫寒的尘土中,后者则有被人耻笑的隐疾。
但他们仍拥有彼此:他们一同在农田里劳作,一同度过日常的时光,甚至一同建造自己的家——字面意义的建造。
他们拥有自己的世外桃源,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他们顶着村民们嫌恶的目光,还有垂涎土地的富商,保护着这片隐秘的世界。
我们看到了黄土、麦垛,以及联结农民身体与土地的劳作,它们一同构成了《隐入尘烟》里的主要景色。
它呈现了宏观的现实,但它的目光也投向了某些属于微观生活的诗意时刻。
这也是李睿珺导演一直以来通过《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等影片诠释的东西,他与裴曼先生的再次合作,也将这些诠释延展到了音乐的领域。
在最初释出的海报与剧照中,农民、土地、劳作这些元素堆叠,让这部电影陷入“消费苦难”“过时的乡土叙事”“迎合电影节”的争议中。
但从两人的访谈中能看出,他们想探讨的是最普世的土地经验与生命体验。
巧合的是,在今年的柏林主竞赛中,世界各地的导演都在讨论乡村,获得金熊奖的《阿尔卡拉斯》同样讲述了一个农户的故事。
或许这些创作者都在这些远离钢铁森林的领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电影可能性。
李睿珺与裴曼属于不同的文化传统与创作语境,但他们共享着某些对于艺术与土地的感受。
在下文的访谈中,他们谈及了大地、“诗电影”、深刻影响自身的文学,当然还有广义的艺术形态。
我们会看到一些会心的默契,也会看到一些有趣的分歧。
NN:《隐入尘烟》是一部关于土地的电影。
人与自然、土地的关系是影片非常重要的主题,两位可否谈谈自己对于这种关系的看法?
LRJ:我觉得任何国度的任何人,对于土地的依存都是相似的。
特别对来自乡村的人来说,他们与土地的连接感可能更强烈一些,因为农民的经济来源全是来自于这片土地。
城市里的人可能觉得好像与土地没有很直接的关联,但反过来一想,我们居住的楼房,其实一样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
当然,土地的包容感也很重要,比如说电影里的这两个人物,他们是被抛弃的孤独个体,但土地仍然会接纳他们,不会用异样的眼光去区别对待。
土地对所有人,不管有钱还是没钱,不管犯过错误还是没犯过,土地都对你一视同仁,你依然可以在这里耕种、生产、收获。
PM:这其实是一个属于全人类的问题。
农民和土地之间的关系,与特定的国家或民族没有必然的关系。
我们来自地球,我们与土地彼此依附。
这无论在伊朗还是中国都是一样的。
每个国家,由于经济状况的不同,农民面临着不同的问题,伊朗很多农民面对的问题是缺乏水源或是其他农业问题,但他们与土地的关系和中国人一样。
这其实就像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联。
NN:这确实是一个外延很广的议题,但这部影片本身是一部非常本土化的中国影片,您与李睿珺导演合作的契机是什么?
PM:(笑)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挺好的朋友,《隐入尘烟》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合作了。
我记得,最先开始是一位制片人朋友(方励先生)邀请我去看一部很美的电影——就是李睿珺执导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接着,我们开始交流电影和音乐,讨论了一些更深层次的内容。
我记得他给我写过一封非常漂亮的信,现在还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他还送给了我一支中式长笛,我记得它叫做沙……LRJ:对,箫。
PM:……是的,箫。
那是友谊的标志。
和他合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我们俩很能理解彼此,像是有一种深刻的联结。
LRJ:当时方励先生介绍我们认识之后,我其实有一些担忧,因为我担心一位国外的作曲家不能理解这种本土化的电影。
于是方励就让我听一下娄烨的《颐和园》里的音乐,我一听就被击中了。
这是一部属于特定年代、情感复杂的影片,即便是一位中国的作曲家也很难拿捏,但是裴曼先生拿捏得非常准确,于是我便信服了。
后来才有了衣服和箫的故事。
NN:裴曼先生觉得箫这种乐器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PM:嗯……作为一位音乐家,我喜欢所有的乐器,对画家来说,他们都像是某种独特的颜料。
不过,笛子这种乐器,不管是印度的、伊朗的还是中国的长笛,我认为都是非常独特的,至少在伊朗哲学中如此。
伊朗有一种以著名诗人鲁米命名的笛子,在这位诗人看来,如果你可以像笛子一样变得“空无”,你就可以让生命通过这种“空(Emptiness)”来显现。
如果你可以清空自身,在吹奏笛子的时候,你就可以让宇宙在自己的体内流动,整个宇宙也可以通过你得到呈现。
对我来说,长笛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意象,不仅是作为音乐家,也是作为生命。
NN:的确是非常深刻的意象,两位的合作经历也很有趣。
可以详细聊聊两位的合作模式吗?
LRJ:因为我不懂英语,所以我们会分别把整个电影的时间线画出来,然后按自己的理解标识不同的段落、某个段落的主题,之后我们会去对各自的主题划分,结果我们发现每次画的时间线有90%都是一致的。
我总开玩笑说,虽然我们合作的这些影片,裴曼你没有参与前期的拍摄和创作,但总感觉这个剧本好像是咱俩一起写的、一起拍的。
所以到了后期的时候,我总觉得你知道我的每一个想法,总会有这种默契存在。
PM:在配乐的时候,我会非常精确地观看全片。
我会试着“吃掉”每一帧画面、每一种概念、每一个镜头。
然后我会整理心中记下的一切,与之共度几天的时光……这是一个过程,这也是我训练思维的方式。
所以选择配乐的主题、配乐的时机更像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种决定。
当我和电影导演合作的时候,我关注的是电影而不是音乐,音乐对我来说是流淌出来的自然语言。
我们会根据配乐的时机达成共识,假设我们不想要音乐的时候,那个段落其实也呈现了某种音乐——“沉默”的音乐。
何时保持沉默和何时呈现音乐一样重要。
LRJ:是的,在一些很关键的场景,反而是不需要音乐的。
比如有时候两个主角安静表演的时候是不需要被打扰的,可能在他们转身的时候,我们才需要起音乐。
我们一直秉持着“不要煽情”的态度,所以不呈现音乐的时候,就是我们在做减法的时候。
NN:谈及沉默,自然声与器乐的平衡也是非常有趣的话题,包括这部影片里这种技巧也很重要。
PM:将风声、水声与音乐结合起来确实很有趣。
在这点上,我总是听从自己的直觉,聆听那些没有出现在电影中的声音。
比如刚开场下雪的时候,雪带来了某种沉默,它意味着故事的开始,所以我试着用一些吉他声去撩拨它,就像是某种雪花,这是对于寂静的反衬。
有时音乐是叙事,有时它是一种对话。
其实音乐家与自然之间存在某种平衡。
就像我说话时,你会保持沉默;而你说话时,我也会保持沉默,如果两人都在说话,就显得吵闹了。
再举个例子,比如我一个人去户外运动的时候,我从来不戴耳机,我觉得去登山、去公园时用耳机是非常荒谬的。
当其他人在发言的时候,你怎能掩住耳朵呢?
作为一个音乐家,我更愿意听自然的声音。
NN:很有意思。
做电影配乐其实是多重的对话,既是与自然对话,也是与故事对话。
对于导演来说,拍摄影片也是一种与文本对话的方式,想必原创文本与《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这样的改编作品应该很不同。
LRJ:是的,那是苏童老师的作品。
其实文学改编的话,就像是你在看到那部小说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是在讲你想要表达的故事,只是这故事一直潜藏在你的身体里面,就如同是你的一部分记忆,阅读的过程就像是解除封锁的过程。
那个故事和《老驴头》其实很像,都与地域有关,都在探讨衰老与死亡,以及面对精神世界的问题。
NN:其实《隐入尘烟》也有类似的主题。
LRJ:就像自然里的生命一样,衰老和死亡也是我们的日常。
只是对于农民来说,衰老和死亡更为切身,农民其实每天就是在土地里种植生命、收割生命,可以说每年都在和死亡打交道,他们也是见证最多死亡的人。
NN:关于电影和音乐的对话,裴曼先生可以聊聊这两种语言的特性吗?
PM:简而言之,我觉得电影与音乐的相似之处是故事,两者都可以是叙事性的。
但电影故事的语言或许可以翻译,但音乐的语言难以翻译。
或许你可以给音乐填词,但有了歌词,它可能就不是纯粹的音乐了,而是音乐和文学作品的结合。
总而言之,音乐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文学”。
所以如果你要做一个配乐家,你就得非常精确、恰当地去理解电影,才能与电影这种形式合作。
而不仅仅是从你的某张专辑里选择一首歌放到电影里。
所以我说,有时候我应该使用“沉默”的音乐,因为在这种时刻,我需要强调影像之美。
NN:您谈及了音乐与电影的叙事性、文学性,您曾合作过的阿巴斯的影片一直被冠以“诗电影”知名,您怎么看待这一概念?
PM:我其实挺喜欢这种概念的。
比如《隐入尘烟》其实也是一部“诗电影”,这是我看过的最浪漫的电影之一。
诗电影的特别之处在于,虽然整部影片没有在直接表达“我爱你”“我为你而死”等等,但你知道爱就在那里。
那种简单和微妙的方式令人震惊,也极富诗意。
其实阿巴斯的影片也是如此,我们谈论的是电影中的诗意,不一定要在电影里念诗才叫诗电影。
LRJ:我记得当时海清老师要去体验生活,我就带着她到我姨夫的地里面去,和他们一起播种。
后来她做了一会儿就靠在旁边休息,而我在修改剧本,我就看到她靠在树桩上睡着了,而远处有人播种、施肥。
我看着这样的场景,我就会觉得其实电影也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这些诗意的、美妙的时刻都是非常自然的。
其实所有的艺术作品、文学作品,都是你作为创作者展现自己感知世界的能力。
NN:有哪些文学作品对两位有比较深刻的影响吗?
LRJ:我很喜欢阿巴斯的诗集《一只狼在放哨》,这本书让我重新认识了一遍阿巴斯导演。
他的作品令我想起中国人所说的“大音希声、大道至简”,就是用极简的方式诠释复杂的东西。
国内的文学作品可能像是苏童老师的作品,我会觉得他的创作超越了文学语言的描述,画面感很强烈,对我来说,我的大脑会迅速变成一个转换器,把它们转化成影像。
PM:我喜欢诗歌,我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阅读诗集了。
当时我印象最深刻的作家是一位叫做苏赫拉布·塞佩赫里(Sohrab Sepehri)的伊朗诗人,他既是诗人也是画家,曾旅居日本,非常能够体认日本的哲学与佛教理念。
所以,他的诗歌都非常简单、非常贴近自然。
他的作品述及了极简的精神与“空”的境界,不知何故,这位诗人对我和阿巴斯都有很深的影响。
阿巴斯的影片《何处是我朋友的家》和我的专辑《遥远之地的回声》都源于他的诗歌。
NN:两位可最后谈谈这部影片的影像、音乐风格与主题的关系吗?
影片的景别变化、间隙构图(aperture framing,即画框中的画框)与音乐节奏的结合非常有趣。
LRJ:构图方面,其实他们在人群里的时候,我们永远是把他们放在人群的角落或是深处,因为他们是边缘的,被大家忽略的个体。
他们逐渐靠近的时候,你会发现随着情感关系的递进,镜头越来越近,会有近景和特写,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至于你看到的画框中的画框,其实它是一种空间的延展,就像土地、声音和配乐一样,为你的画面提供了另一种空间,扩展了情绪的另一种维度。
这种构图其实常常和土地有关系,它呈现了土地的包容性。
PM:这部影片的音乐风格要展现的主题,可以是“纯爱”“良善”,当然还有“接纳”,这是男主角最重要的特质。
“接纳”就是“让一切留在那里”,我认为这是影片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隐秘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一个能够接纳一切的男人,最后却无法接纳爱人的逝去。
这种自相矛盾的感觉是很重要的,我一直带着这样的问题在创作。
LRJ:这部影片里最后的主题其实就是,(人们)是否能够选择自己命运的问题。
对于男主角来说,他是遇到了这位女性之后,他才唤醒了爱的能力,才意识到自己能够选择。
这种改变也呈现在他对生命的态度之中,因为这部影片里一直有一种圆形的结构,从土变成砖,砖变成房子,再回到土;麦粒变成麦苗,被收割再变回麦粒;鸡蛋变成小鸡,变成大鸡,再回到鸡蛋;从冬天回到冬天,从生到死。
这是一种生命的结构,一种无始无终的结构,所以对他来说,这并不意味着结束,他认为这可能是另外的一种开始。
《隐入尘烟》在各平台下架,我又翻了翻前两天看的书,突然意识到这个片子里很匪夷所思的一点,就是男女主面对全村人的排挤和嘲讽,还有抽血,好像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情绪上的反应,羞愧、抱怨、愤怒、我印象里都没有,好像他们一点都不在乎尊严,只懂得认命和付出,这样的角色太没有生命力了,同时他们所受到的伤害到底有多深这个问题自然而然也就被忽视了。
《隐入尘烟》,它讲了两个不被人待见的边缘的农村人相知相守,相濡以沫,一起劳作,共建家园的故事,整部电影的那种精心设计的色彩、影调、构图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浪漫动人的情感,为其打上了诗意电影的记号,很多人会觉得这部电影很美。
近几年国内的乡土电影越来越少,而表现农民劳动生活的就更为罕见了,这部《隐入尘烟》在表现农民的艰苦劳动,表现弱势群体的生存困境时确实让人感受到了导演的人性的关怀,还有电影里一直在强调的那些隐喻和象征,默默无语的麦子,驴子,燕子,还有那条极其阴暗的抽血的叙事线,都暗含了导演对这些农民的看法和立场,我认为这些是这部电影的最重要的价值所在。
但我还是很难喜欢这部电影,这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农村人,农村生活的经验让我觉得这部电影夸大了农民生活浪漫美好的一面,可能有人会反驳我说这是电影,电影就会有艺术化 处理,包括导演本人也说拍摄电影的过程就是发现生活,呈现生活和总结生活的过程,如何感知和捕捉日常中微妙诗意瞬间使之变成永恒的过程。
导演的目的确实达到了,我们看成片也看到了很多诗意的瞬间,看到了关于生命的永恒的主题,但我还是想追问,意义是什么?我们为什么需要这样一部电影,为什么要把农民的生活细节进行美化和诗意的提炼呢,这是不是在迎合某种关于农村生活的诗意想象呢?对田园牧歌式生活的向往和眷恋自古以来就是中国文人笔下最常见的主题,而这种主题是不是延续到了这部现代电影之中?很难去批判这样的主题,但是令人感到矛盾的是影片一边如上述所说在展现痛苦,展现悲剧,而另一边又在不遗余力地呈现那种苦中作乐的生活图景,比如孵小鸡时纸箱里摇摆的灯光让房间变得非常温馨浪漫,还有有铁在桂英的手臂上按出花瓣的印记,还说要把她拴在自己的裤带上,还有两人一起干活时的许多画面,拍出了很美好很轻松的感觉,所以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有一个很明显的体会,我看到了疾病,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死亡,可就是没有看到劳累,看到疲惫,稍有些农村劳动经验的人应该知道整日干农活后根本就没有体力没有精神去制造生活的小情趣小乐趣了,更别提这两个始终被排挤被嘲弄的可怜人了。
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很煎熬了,再让她们去表现诗意实则是一种悲凉的残忍。
作为一部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的片子,我们应该能理解影片中弱势群体的困境表达,我们应该也应该明白,若是只有苦难,恐怕就很难在大银幕上看到这部片子了,所以才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版吧,既有生存的不易,又有生活的情致,但总是感觉确了一点真实,缺了一些更能引人深思的现实批判,就这部电影来说,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追求美,而是它在追求诗意的同时忽略了更多重要的东西,于是,人们只记住了它的诗意。
最后我想说一下影片中有一个段落最不符合影片的整体基调,但我恰恰认为它是最真实的,那就是马有铁斥责桂英没办法把一捆麦子扎起来送到驴车上,我觉得这才是农村民生活的残酷性所在,先别谈什么热爱土地,疼爱家人,而是作为农民,你必须要干活,必须会劳动,否则你就是被人看不起的懒汉 懒婆娘,我觉得这才是影片应该抓住的重点。
我一向是站在“不敢批判就闭嘴”第一线的那种人,所以我很理解对此片不满的声音,比如“没有指向权力关系或者结构性的恶”,比如“依然带着小布尔乔亚高高在上的俯视”,比如“美化了底层女性的命运”,不过我认为,导演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因为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当镜头细致的对准二人三餐四季,这是一个关于珍惜的故事,两个鲜血淋淋的人相濡以沫彼此珍惜,恶只是应趁珍惜的背景。
为什么不用“爱”这个词,而是用“珍惜”,因为我挺信一个理“没被爱过的人是不懂得爱的”,但匮乏感,会让人懂得珍惜。
他们的匮乏感,来自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他们珍惜庄稼,珍惜蝌蚪的命,珍惜暖烘烘的炉子,珍惜一个借来的家,珍惜一张折了又折贴了又贴的喜字,所以他们也珍惜彼此。
看过那么多贫穷与恶的新闻,我并不觉得需要一个电影再去加深一遍“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刻板印象。
也许人性幽微处,恶是逃不开的,贫穷时,是肆无忌惮的恶,富贵时,是精致利己的恶,平庸时,是随波逐流的恶。
可是懂得珍惜,是一种天赋,无关贫穷富贵,它属于敏感细腻的人。
电影节选了马有铁和桂英生命中的一个片段,他们遇到彼此的片段,之前的苦难只是作为背景信息交代。
马有铁被三哥马有铜压榨了大半生,但好歹算个劳力,算个牲口,桂英被哥嫂打残,失去劳动力又失去生育力,连个牲口都不如。
在村民眼里,他们一个是牲口,一个连牲口都不如。
影片中不断出现的他人视角,让我反思,我是否也正在带着自己的视角,用俯视的态度观摩更不幸的人间,这种抽离感提醒我更主动的沉浸,带入到他们的处境中。
我需要不断确信,我不是在同情,我是在与他们一起经历。
结尾部分,我看到有评论说,有一段正能量的小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哭懵了没看到,这不重要,在我的理解里,马有铁没有自杀,他可能真的又回到他三哥家里,继续做牛做马。
他没死,他只是彻底变成了麻木的牲口。
我喜欢导演悲悯又决绝的态度,他说,贫苦不一定指向恶,但你在贫苦里一定开不出花。
最终,都是没有希望的人,一切隐入尘烟,不会被人想起。
近日,李睿珺的新片《隐入尘烟》登陆院线。
这是李睿珺的第六部剧情长片,曾入围第72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影片上映以来,豆瓣评分持续上涨,从7.8分升至8.4分,成为今年截至目前国产院线电影中口碑最佳的电影。
农村题材导致《隐入尘烟》在叫好的同时是意料之中的不叫座,上映10天票房终于突破600万。
电影《隐入尘烟》官方海报。
影片讲述了一对夫妇在西北农村的土地上耕耘的日常。
夫妇之间,男的大龄单身且贫困,女的身患隐疾、不良于行。
影片也从婚姻的初始,记录了夫妇两人从陌生到熟悉的全过程。
在本文作者看来,《隐入尘烟》的特殊之处不仅在于在倾向于冷落苦难的国产院线电影中展示了具象化、富有感染力的底层生活,更在于电影围绕着新世纪之后被冷落的乡村与乡土生活展开。
影片对于土地的展示,和第五代电影的壮阔与第六代电影的反叛均有所不同。
影片的主人公,西北荒原上的农民马有铁和曹贵英乍看之下是非常典型的“失语者”,但《隐入尘烟》在刻板印象之外,展示了“庶民”的发声。
影片更通过不动声色的细节,展示了两人之间萌发的爱情。
一如戈达尔的《受难记》中所说:“每个人都应该热爱劳动或者努力去爱。
”《隐入尘烟》展示的,恰是这样一种命运,挣扎在必要性的生存和非必要性的爱之间。
而这种展示,在当下显得难能可贵:它证明电影仍有这样的力量。
尤其在这个踯躅前行的时代,为部分人打开一扇通向未知和真实的窗。
撰文丨雁城既非寓言,也非武器:李睿珺的土地影像看《隐入尘烟》的全程,我反反复复地想到一句俗语:“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特别具象,正是《隐入尘烟》中对于贫穷的描写。
一对生活在西北荒原上的中年夫妇,明明过着一日三餐、春播秋收的生活。
但这种平淡生活中,又无处不在地有种“命悬一线”的气息。
这条“线”,就像是俗语中的麻绳。
被枯竭的资源绷紧了、被命运拉扯到极限。
惊魂动魄的日常,随时就可能会崩落。
由素人演员武仁林(也是导演李睿珺的姨夫)和知名演员海清主演的《隐入尘烟》,肯定是近几年中国院线电影中的异类。
异就异在上面说的,对于贫穷过于具象的描写。
影片讲述的就是一对夫妇在西北农村的土地上耕耘的日常。
夫妇之间,男的大龄单身且贫困,女的身患隐疾、不良于行。
影片也从婚姻的初始,记录了夫妇两人从陌生到熟悉的全过程。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观看时,你因为共情,而时时感觉到真实的痛感和虚弱:丈夫的静脉血从抽血管中不断游出、夫妇俩从一间破败但尚有生机的危房里被赶到另一间危房、大雨来了要把烈日下辛辛苦苦堆好的砖石冲毁……影片的调度和演员的表演非常巧妙,能让观众代入与己处境完全不同的两人。
平房原本只是一间不起眼的农村自建房,但仰赖慢电影(slow cinema)的力量,当你在长镜头里见证了一个寄托了爱、希望和汗水的家被一砖一瓦地建立起来,在其被挖掘机冰冷地摧毁时,就完全有一种切肤之痛。
这些过于真切的生理痛楚,会让人想到罗兰·巴特笔下,卓别林饰演的无产者。
卓别林并不扮演能言善辩、主张明确的底层反抗者。
因为对于陷于贫困泥沼的人来说,具象化的饥饿已经耗尽所有能量:“在卓别林眼中,无产者依旧是饥饿者。
他对饥饿的呈现和表达总是令人惊心动魄。
巨大尺寸的三明治、牛奶河,几乎没有咬过就随便丢弃的水果……深陷饥饿的困境,所以卓别林饰演的男子从未有过政治意识。
罢工对他来说是一场灾难,因为这让确实饿得头昏眼花的人害怕。
”因此《隐入尘烟》的高口碑加低票房毫无悬念。
在任何一个档期,苦涩的况味都不可能是票房的宠儿。
不必扯上回避苦难、娱乐至死也很好理解,《隐入尘烟》整个宣传期唯一一个出圈的话题,是海清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在农村上旱厕时手机掉坑里的短视频。
而看了这个短视频哈哈大笑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海清是在为哪一部电影做宣传,而认为这只是“你是我的神”的续篇。
其实,说中国院线电影拒斥贫穷和苦难也不准确。
在近几年,聚焦弱势平民的影片并不鲜见。
我们能看到偏向现实主义的《一江春水》《南方车站的聚会》,其主角都在社会地位或地理位置上处于边缘。
同时受到“小人物主旋律”的大趋势影响,《我和我的家乡》这样的当代献礼片,也把目标投向山区、农村和都市里的外卖员。
社会边缘人的角色更穿行在更早几年的第六代电影里,从盲人推拿从业者(《推拿》)、下岗工人(《地久天长》),到小镇青年(《站台》《任逍遥》)、外来务工人员(《世界》《天注定》)。
如贾樟柯所说:“贫穷不是一种奇观,而是一种通感。
”在这些来自各行各业、天南海北的角色的故事里,阶层分异是每个房间里的大象。
电影《推拿》剧照。
但《隐入尘烟》在这些电影之间仍然是特别的。
特别点在于,当以前述影片为代表的千禧年后的中国电影,把目光更多地投向城市化进程中城镇的撕裂与彷徨时,《隐入尘烟》中的贫困仍和乡村紧紧相连。
这里的乡村概念,又以土地为核心,就如电影开头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黄沙。
有趣的是,当我们把《隐入尘烟》的土地展示和第五代、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作对比时,会发现美学上的近似,但同时观察到迥异的内核:陈凯歌先声夺人的《黄土地》和多年后张艺谋的《一秒钟》里,都能看见西北的荒原。
第五代电影的黄土地就是这般阔远而奇伟地成为了“国家的寓言”(national allegory)。
土地是历史沉默的见证者,吞噬泪水、胶片、创伤和回忆。
电影《一秒钟》剧照。
在第六代导演的作品中,乡村则往往是失语的。
成长在改革开放时代,第六代导演的青睐属于展示更多变化的工厂、舞厅、城中村和钢铁森林。
或许仅有贾樟柯的近作《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中出现了汾阳村庄里或碧绿或金灿的土地。
片中,他放弃了标志性的低饱和度色调,让村民在明亮的土地上耕作、朗读诗歌。
但这种有强烈人工构建感的场景,又无形催生了一种间离效果,让观众对纪录片中话语的天然权威保持怀疑的距离。
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剧照。
《隐入尘烟》中,土地的影像既不像第五代的史诗寓言,也不像第六代的反抗武器。
土地就是土地。
它是主体,远在成为喻体之前。
当代电影观众好像都忘了,耕种本来就是一个大工程,在缺乏机械化的荒原上,足以耗费从日出到日落的完整一天。
对于农民来说,这就是唯一的经济来源,系着全部的身家性命。
这份对土地原有却在银幕上冷落许久的重视,被《隐入尘烟》归还。
所以你可以看见,影片中明晃晃的日头下,夫妇俩基本都在土地上忙碌。
其他剧情则只在夜晚发生:进城献血、饲养家禽、交流感情……我们或许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在大银幕上看见详细的耕种,而且其并不以人物生存的背景板、田园生活的主色调,或大叙事宣传黑板报的形式而存在。
在巨细靡遗的日常化展示的同时,李睿珺的影像又是相当煽情的。
他极为深情地描写这片有强大包容性的土地。
尤其是当主人公因为经济窘迫和身体残疾被同类弃绝时,他们面向的土地给予了他们无差别的关怀。
哪怕这种关怀只是最普通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在《隐入尘烟》的豆瓣长评区里,李睿珺写了一首诗,结尾颇为动人:“刚到村口的疯子/充满爱意地看着围向/他的十个孩子/其中九个向他丢来土块/只有一个在他碗里放了/馒头”。
对于马有铁夫妇来说,这往他们碗里放馒头的唯一一个人,或许就是这片无言的黄土地。
失语的和拒绝聆听的对于农耕生活细大不捐的关注,来源于导演李睿珺的创作习惯和坚持:“在日常中提炼电影,然后在电影中去还原日常”。
他的故土就在甘肃张掖,17岁才跟随父亲进城。
所以在接受公众号“NOWNESS现在”的采访文章《那些没机会上场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基底》中,他说道:“我觉得任何国度的任何人,对于土地的依存都是相似的。
特别对来自乡村的人来说,他们与土地的连接感可能更强烈一些,因为农民的经济来源全是来自于这片土地。
城市里的人可能觉得好像与土地没有很直接的关联,但反过来一想,我们居住的楼房,其实一样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
”在这段陈述里,李睿珺显然意识到,他的认知和大众(“城市里的人”)认知之间存在距离。
土地是被这个城市化浪潮中的当代社会习惯性忽略的。
同样被忽略的,还有守在黄土地上的人们。
很容易联想到斯皮瓦克那个振聋发聩的问题,“庶民们能够发声吗?
(Can the subaltern speak?)”在大众语境中,庶民往往和普通人、底层人、弱势群体、无产阶级通用。
在斯皮瓦克的定义中,庶民不是能被量化标准划分的一群人,而是被中心排斥在边缘的,弱势、隐形、被“他者化”的群体。
换言之,庶民的概念是相对的、流动的,而非被本体论或二元结构所定义的。
那么,在《隐入尘烟》中,庶民们能够发声吗?
影片中的马有铁夫妇,乍看之下是非常典型的失语者。
能很快联想到类似的角色,戈达尔《受难记》里口吃的女工、拉斯·冯·提尔《黑暗中的舞者》中比起语言更爱音乐的捷克移民、达内兄弟《罗塞塔》中沉默寡言的18岁少女……他们的共同点是,大多说自成体系的方言,不善言辞,偶尔说话时也很少获得关注与理解。
电影《受难记》剧照。
很多人注意到海清所饰演的曹贵英在影片前段保持沉默。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不抽。
”她反对村民们利用道德绑架,迫使马有铁给村里首富献血。
这被视为她找回话语和主体性的瞬间。
当然,她的声音没有得到重视,一如在影片后段马有铁被多次抽血时,她颤颤巍巍地说“血已经抽满了”,但血还是汩汩地往外流。
时常会觉得,在影视作品中做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要比做一个贫穷的人更惨——当然最惨的事实还是,贫穷往往直接和失声挂钩——因为这样的角色,不但不能获得同属虚构宇宙内的其他角色的理解,甚至也会因为“坚持不为自己辩护”且“拥有奇怪的脑回路”,而失去全知的观众的同情。
就像在《黑暗中的舞者》豆瓣高赞短评区里,就有这样的评论:“比人性更可悲的是,主角智商与情商双低”“……善良过了头就是愚蠢了,智商情商都很低,注定了塞尔玛这个结局。
”然而,庶民们真的抗拒,或者无力为自己发声吗?
《隐入尘烟》在这个层面上,又使人物塑造偏移了沉默的刻板印象。
和曹贵英相比,马有铁在片中就有更多对外表达的机会(大概也受益于他的性别及本地人身份)。
如果仔细分析台词,你会发现马有铁并不是一个讷言的人。
他在很多场合都不怯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且他的发声往往和他不合时宜的价值体系相关:在面对村里首富的亲眷时,他拒绝索求回报,但要求对方给村民们宽限交租日期;年末收谷子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要扣掉先前赊账的种子钱……马有铁在解释自己的行为时,其实很擅长讲清楚原因——如果考虑到他类似的表达在过去数十年,都没有得到任何比忽略和嘲笑更正面的反馈,那么他发声的勇气和决心可能会给你留下更深的印象:这是一个坚持发声,即使明知没人会聆听的人。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在斯皮瓦克的庶民研究中,关键点原本就不在于庶民是否能够发声,而是这声音是否为主流/精英/中心所聆听。
有时候,即使主流给予了这些声音收容与帮助,也可能伴生着叙事的节选、扭曲和篡改。
就像戴锦华在《中国新工人:女工传记》的序言中所说:“庶民们/劳动者们始终在发声:自我陈述、自我显现或大声疾呼。
只是,他们的声音持续地遭到各类媒体的冷遇与屏蔽,只是,主流或自以为主流社会的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拒绝倾听或选择漠视。
然而,无论人们是否瞩目或倾听,那声音存在着、回响着,那是今日世界真实的言说。
”《隐入尘烟》就通过一系列新现实主义的保留节目——非职业演员、实景摄影(on-location shooting)——试图展示庶民发声和对庶民之声的屏蔽。
当庶民之声与官方之声并置,这种展示的社会政治寓意就更加明显:身份不明的男人突然降临在家徒四壁的土房里,但他的发言立刻证明了官方属性:他宣布为了新农村建设,提升村民的生活水平,将对土房予以拆迁并提供补助。
这些宏伟美好的字眼落在实际中,意味着马有铁夫妇要搬家了。
而且由于他们并不拥有土房的所有权,也不会得到任何补助。
在政策传递的全过程中,马有铁与曹贵英都没有说话。
官方人员离开房间后,曹贵英被发现失禁了。
在这一刻,缄默失语和病理表现把声量的不平衡性与信息传递的单向性展露无遗。
如果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在庶民发声的议题上,更应该被审视的不是边缘弱势的唇舌,而是处于中心的耳朵。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很难确保《隐入尘烟》中庶民之声的主体性与本真性。
尽管导演李睿珺就来自农村、拍摄着自己故乡的故事,但当他重返故土、成为导演和知识分子,我们也应对他的“再现”(representation)保持审视,即使这种再现是本能善意的。
就如斯皮瓦克所点明的:“反抗形式的民众被知识分子建构成一个统一的大写的主体的时候,知识分子本身可能共谋将他者塑造成自我的阴影,就此而言,底层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实际上,影片高饱和度的色调、明显经过设计的构图与光影效果,乃至海清这个大众专业演员闯入乡村实景时提供的陌生化效果,也确实让《隐入尘烟》更像是精心规划的剧情片(有的段落甚至是宣传片),而不是更贴近真实、模糊了因果关系的生活切片。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但总体而言,《隐入尘烟》对于弱势群体的表现,还是真诚、并带着尊重与克制的。
这份尊重不仅在于影片对于苦难的展示,更在于对于生活情趣的展示。
影片在劳动之外的另一条线,是爱情——如果你选择这么定义马有铁夫妇之间的关系的话。
比起戏剧感偏重的冬夜送水、买大衣、溪流沐浴、手腕印花等桥段,二人的交往过程中,给我留下印象较深的是以下两个细节:第一个细节,是每次搬迁后,房屋里被原封不动悬挂起来的“囍”字。
每当马有铁询问曹贵英“囍”字是否挂好了,曹贵英都在仔细端详后说了同一句话:“高一丝丝(一点点)。
”考虑到直至影片最后,他们的经济水平也只能负担起曹贵英病中吃个水煮蛋,这个“囍”字可能就是整个家里唯一一样“高于生存”的装饰品。
这张薄而脆弱却被妥善保管的“囍”字,就代表了他们在被必需的生存填满的生活里,仍然保留的对更高层次的生活的向往。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另一个细节,发生在夫妇俩干完农活后的闲聊中。
马有铁说起小时候村子里有个疯子,总是面对着麦子念念叨叨:“被风刮来刮去,麦子能说个啥?
被飞过的麻雀啄食,麦子能说个啥?
被自家驴啃了,麦子能说个啥?
被夏天的镰刀割去,麦子能说个啥?
”(这里出现在引用里的疯子,也是符合上文描述的一个失语者的典型)曹贵英则突然激动地说,她小时候也知道这么个疯子。
俩人突然乐呵起来,只因为发现来自不同地方的两个人,原来在相识之前,就认识同一个疯子。
这可能是本片里最接近爱情的片段之一。
平日的关怀与扶持,多少出于现实婚姻的考量,就像马有铁的一个邻居感叹:马有铁无论娶谁做媳妇,都会对她那么好。
这种照顾是无差别的。
但在上述的一幕里,两人因为一件莫名小事而欢欣鼓舞,仅是因为它证明了一种玄虚的缘分。
这缘分恰恰基于分别心存在,“如果不是你,则不能”。
就像齐泽克在《事件》里写:“坠入爱河缘于偶然的相遇,然而一旦爱发生了,它就显得像是必然的,它宛如我的整个人生所趋向的目标。
拉康将这种从偶然性向必然性的逆转过程,称为从‘防止被遗漏’(stop not being written)到‘不阻碍被记忆’(dosen't stop being written)的转变:首先,爱情‘防止自己被遗漏’,它在某次偶然的相遇中浮现出来;一旦爱情出现,它便‘不阻碍被记忆’,它把爱的功课施加到情人身上,把爱的一切后果持续地铭刻在他/她的存在之中,并以对爱之事件的忠诚为中心,构筑起了他/她的爱。
”这是在很多爱情里都发生过的瞬间,但在这段因为纯粹出于现实考量而缔结的婚姻里显得特别珍贵。
爱情“偶然地”在这段婚姻中发生了,它促使夫妇俩像一对单纯的、坠入情网的高中生一样,热衷创造一个“向前追溯的链条,使得其自身的发生显得不可避免”。
这时刻不仅代表着爱情萌发,也昭示人性回魂。
在整部电影里,观众见证这对夫妇遭遇非人化和异化的过程,使其成为熊猫血的器皿、拉磨的驴、地里无言的麦子,甚至占领他们的自我认知(片尾马有铁对驴喊话:“都被人使唤大半辈子了,咋这么贱!
”)而这非必要性的瞬间,使人重新成为可以发声的人。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戈达尔的《受难记》中说:“每个人都应该热爱劳动或者努力去爱。
”而阿兰·巴迪欧感慨:“这是人类最终的命运,位于这两个词之间。
”《隐入尘烟》展示的,恰是这样一种命运,挣扎在必要性的生存和非必要性的爱之间。
恰恰在一些疏于规划的沉默瞬间,观众好像看见了庶民们在说话。
而且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完整地落进了黑暗中的耳朵里。
照见当下:也许共情天然是有边界的在《隐入尘烟》上映的节点,我们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社会时刻。
疫情进入第三个年头。
我们躲在信息的同温层里。
共情从未如此容易,因为似乎大多数普通人都有物质上的不知足、不够用,都经历过或经历着不得已的时刻,以至于一些“不公平”的火星就可以轻易点燃民愤、星火燎原。
共情又从未如此艰难,因为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有想象力不能穷尽的艰难。
这种割裂在今天特别明显,但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专有。
比《隐入尘烟》更早的是第六代,再早的是第五代。
只是,我们还是难免因为感受到人和人的不相通而感到悲观。
也许,共情天然是有边界的。
这种边界导致人们只能相信与自己的处境和信念相似的事物。
再退一步说,即使是共情了,然后呢?
我们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但票房失败的《隐入尘烟》在口碑上的成功,又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了我们些许鼓励。
也许同温层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狭窄。
而影像仍然拥有这样的力量,尤其在这个踯躅前行的时代,为部分人打开一扇通向未知和真实的窗。
很多人把《隐入尘烟》定义为一部“扶贫电影”。
大概意思也是,在认知之后,才可能发生其他所有的事情。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据豆瓣网友@梅川酷子对《隐入尘烟》武汉场映后谈的记录,李睿珺谈到了中国电影市场:“一个电影市场,它应该是各种各样的电影都有才是正常的,一个市场的健康最重要是多元,比如说我们进到超市,超市就是有多种物品,可以让不同的受众去选择。
方便面,有一块的,有五块的,甚至你有钱可以买十块的。
但是假如说这个超市只卖一种方便面了,这是专卖店,不是超市,那它就不是个市场,那个市场其实就萎缩、死亡了。
”从电影生态的层面来说,《隐入尘烟》的意义之一,也是作为一盒不合时宜的泡面挤进了这间近来有些门庭冷落的小卖部。
它不是最受欢迎的,也不是话题度最高的。
它存在在那里,像倏而跑进鞋子里的石块,不断提醒着你,在同一片土地上还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生活着,和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而你不能把他们轻易地甩掉,不能让他们就此隐入尘烟。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
作者:雁城;编辑:青青子;校对:贾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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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隐入尘烟》,想着以旁观苦难,来安抚闷热烦躁的心情。
看着多少有些感触,底层、苦难,难以挣脱的困境,逆来顺受的坚韧。
以此联想到近期的《抓住稻草的野兽们》,同样是讲述社会底层的悲欢,角度与情感却多有不同。
随着故事开始朝着“光明”的方向行进,内在逻辑出现矛盾,导演的意图也模糊起来。
「野兽们」以流行的链条结构,用一大包现金串联起蛇蝎腹黑女、负债受虐主妇、非法滞留者、失势黑帮头目等角色的曲折故事,悬念精巧、张力饱满,其中的部分角色,被导演赋予了底层地位与促狭处境。
但镜头和语气保持着中立,不煽情,不夸大,只呈现面对困境和诱惑时的人性。
反观「隐入尘烟」,静默、沉郁地叙述苦难,两位几乎是现实生活中最为悲惨低落的角色,开始一段看似无望却引发感慨的婚姻生活。
起初是些微的音乐感伤抒怀,从男人独自制作土坯开始,便开始进入了生活困苦与人性乐观之间的对比,狂风、暴雨、欺辱、驱赶,都成为背景,衬托细微处的苦中作乐,社会弃儿的相依为命。
苦难没有激发出人性中的暗黑贪欲,而是彰显出小人物的坚韧、乐观和悲天悯人(保护麦苗与蝌蚪,抽血时为乡亲请命)。
而且这份苦难没有反转,对城市楼房的不适,女人溺水而死,苦难继续,坚韧继续,观者除了内心的伤感悲悯,兴许还应有避开厄运的庆幸?
我自然明白经济水平决定的现实生活图景,也理解两部影片在类型上的差异。
但终究难以接受「隐入尘烟」叙述苦难的方式。
对于真实生活的底层弱者,呈现坚韧有何意义?
苦中作乐有何意义?
美化苦难、引人悲悯有何意义?
难道不是该平视他们的生活,理解彼此命运的差异,同时竭尽所能地避免苦难来得更有价值?
连续很多年的除夕之夜,我们在春晚上看见赵本山和他的同伴,不停扮演着引人发笑的角色,其中有骗子、智障、寡妇、农民、残疾人,直到某一天我们再也笑不出来,因为我们开始明白,嘲笑弱者是可耻的,旁观、怜悯和呈现他们也并不伟大。
拿着苦难中的乐观坚韧来抒情,不过是一次次揭开他们尚未痊愈的伤疤,让大众通过旁观这些遥远的生活,再次获得表演伪善及隐秘满足的机会。
「隐入尘烟」同样带有如此的企图,无论导演会以怎样的表达为自己开脱,他都难以洗清嫌疑。
就像之前那位“感谢苦难”的女生引发争议,我们更深地理解了苦难与文明,我们不愿再以围观弱者的方式表达同情,换来虚幻的满足。
但愿这是最后一部美化苦难的国产电影。
苦难就是苦难,可以通过镜头客观记录(《算命》《麦收》),可以通过现实路径去救助,却无需加以虚构来渲染。
人性深处的贪嗔痴念,人类共通的卑微无奈,困境之下的乐观积极,这才是虚构艺术最应该呈现的主题。
技巧和产业层面的差异都可以处理,但从初心发愿开始,越发文明现代的我们就别偏离了方向。
2022.7.8有幸参加了在武汉的导演映后交流场。
气氛很活跃,导演回答了很多观众的现场提问。
离的有点远 模糊拍一张照片在这里整理一下李睿珺导演回答观众提问的Q&A。
Q:现场观众A:导演李睿珺Q:大部分的时候您还是比较专注于在生长的土地上去做创作,就算是上一部《路过未来》的时候,虽然是在深圳,但是其实结尾也是回到了沙漠和黄土之上。
然后您这样一个有连续性的选择,是出于本身对故土的一种情思也好,还是说是创作的时候,在对于讲述自己身边的故事会更容易,还是一些其他的原因呢?
A:你在那片土地上出生,长大,你可能对那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命运更为关注,就好比当一个意外来临,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当你离开故乡的时候,你故乡所有的人都会变成你的亲人,所以说那就会本能地把它放在了创作的首位。
假如我是一个武汉人,可能我这些事情都会发生在武汉,这是一种本能。
虽然我自己这20年来,更多的时候生活在北京,不是在故乡,可能每年会回去待一小段时间,但是故乡已经在你的血脉里,可能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会彻底从你的记忆或者身体里面清除掉的一个基因。
所以说我一直是在拍摄自己家乡的故事,而且那片土地上的人我觉得需要被更多的人了解,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他们在经历什么,他们是在思考什么。
Q:这个问题是和演员相关的,我看到您在豆瓣上发的那篇导演手记,第一张的图片是带着海清老师到主演生活工作的环境下,她在上面躺着这样一个画面,很好奇的就是男主这样的一个非职业演员,搭配上海清老师这样一个演技大家公认比较好的演员,如何让他们两个能够产生在影片中表现出来的演技上面的交流?
导演手记中的照片A:他们的压力是相互的。
职业演员最怕的是跟非职业演员的联系,因为非职业演员是在生活,职业演员需要去演戏,但同时电影又不完全等同于生活,它是对生活的复刻。
复刻的过程其实是生活被浓缩的过程,它需要有一些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毕竟主人公虽然是非职业演员,但是这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他要去演绎周遭的人的遭遇,他就需要有表演,对于非职业演员来讲,可能最难的是让他演绎那些细微情感的释放。
但是对职业演员来说,他可能有在学院里面受到了长期的系统教育和剧组里面的摸爬滚打,自己摸索出来一些表演经验,可能一上来他就知道有方法去处理应对一些问题,它就会形成一种惯性。
然后他上来可能会不自觉地想,一句话我应该怎么断句,跟之前的戏不一样,而他忘记了生活中应该本能地怎么去说话,他会天然地想到表演的一个部分。
职业演员去和非职业演员演戏,职业演员使劲地在演,但是非职业演员没有演的时候,会很容易出戏,所以说他们两个各自之间都会有压力。
一开始海清老师压力也很大,去跟一个非职业演员去演戏,压力很大。
对于我姨夫来讲,如果是个农民,要去跟一个明星演戏,压力更大(笑)。
所以最后让两个人,一个做了非职业化的处理,就让海清老师说,你就是体验生活的目的,其实就是让你知道当地人是怎么说话,怎么交流,他们的肢体是什么样子的,让你去感受生活,把你放在这,这些都熟悉之后,你就会像这个地方的人一样,在电影里面去生活,而不是去表演。
而让姨夫呢,让他像专业演员一样,学会去塑造角色,控制自己的情绪、表情、肢体,通过这个角色去抵达到人物的内心,传递给观众。
所以说他们做了两个交叉,一个往下走,一个往上推,然后最后在中间找到一个平衡。
Q:想问一下结局,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人可能在一起之后过上欣欣向荣的生活,但是为什么要拍出这样的结局?
想问下导演当时是怎么想的?
A:结局的选择,因为我们生活中会充满各种偶然和意外,他们两个的开始其实就是一个意外,他们各自都没有想过,他们的人生以后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他们像两个干瘪的种子遇到了水和泥土,会逐渐去苏醒、发芽,茁壮的成长,不断地在变化。
所以说结尾也是一个意外,我可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觉得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大团圆。
我们其实都不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今天中午我就很自信地就直接跑到了北京南站,下午1点来武汉的高铁,我11点多就到北京南站,因为大部分高铁都在南站,就觉得高铁就等同于南站,然后我就去了南站。
我还在那时间很充裕,就吃个饭,然后慢慢溜达,说还有一个小时找出口,结果发现车票上写的是西站,所以我就又改到了2点多的票。
有时候生活中充满了意外和偶然,其实我们不可控的东西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会发生。
Q:电影名叫《隐入尘烟》,这个名字导演是怎样的考量?
A:关于名字,尘土和烟火就是我们的生活,尤其是对于农民来说,这是他们的日常,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从日常中来的,但是都好像又隐藏在日常当中,好像所有的一切消失了,但是都没有消失,它只是隐藏在日常当中。
所以说这只是我的一个说法,其实你们可能会有更多的解释。
Q:男主好像只有一个镜头是上了驴,其他的镜头全都是牵着驴走?
A:他们要回家的时候,因为他把这个车头装得有点轻了,重心偏屁股了,他不上去压着那个车,就把驴吊起来了,所以说不得已他要到车上去,这是他的处理,也是他跟动物、妻子之间的情感关联的展现。
Q:想请教一个创作方法上的事情,这部电影您在写剧本的时候,现在所有的拍摄手法、镜头语言你都已经想好了,还是说你写完剧本之后才去找景,然后再想着怎么拍?
A:我一般是会都前期想好,然后尽量去找相似的景。
如果没有相似的,有条件就去搭一个需要的空间,如果没有条件就找一个相似的。
把景定下来后我就会随着调整一遍剧本,大部分时候在写剧本的时候,每一个细节,包括他衣服的颜色,妆容,甚至每一个眼神,其实我写剧本大部分全是废话,全是在描述那些具体的,比如说他的鞋上有没有土,干湿程度是什么,因为我觉得一个导演写剧本不只是给你看,他是要给整个剧组的各个部门看的。
比如说服装师看了,知道什么颜色的新旧程度,领口有没有磨破,是浅蓝色还是深蓝色,晒到发白,有没有汗渍,你写得越清楚,他们工作起来越便捷,包括这些所有的空间,比如墙皮脱落的程度,屋里面的色调陈设,镜子的大小,破损的程度、方向。
Q:你的剧本集有出版计划吗?
(全场笑)A:有人约过,但一直没有时间去整理那些东西。
我所有的剧本都是手稿,都是在纸上写,很麻烦,而且我即便把那个东西印出来,我写得很乱,纸上各种颜色笔划得乱七八糟,除了我可能别人都不认识,这复印给大家,大家可能也没法看这东西。
Q:全篇他们两个之间为什么没有一些身体欲望的表达,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两个人没有欲望的呈现吗?
还是被删减了?
(全场笑)A:这个问题不光是困扰你,我也很受困扰,到底要不要去描述和呈现这个部分,甚至我记得剧本都定稿了,海清老师在村子里面住在姨夫家体验生活,有一天跟姨夫喝了点酒,她说睿珺你为什么在电影里面没有男女之间亲热的戏份,你是觉得怕我会拒绝演出?
其实我不拒绝,你可以有(观众笑)我说这个不是我考虑的你会不会拒绝的问题,而是我觉得它应不应该有的问题。
我觉得我拍这个电影,贵英和老四是两个在生活中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形同陌路的两个人。
甚至他过了半辈子,很多人不知道马有铁是谁,很少会获得别人的注目的两个人。
我希望通过一个电影能够给这些相似的人群,让他们能够收割一下大家的目光,能够获得一次集体的瞩目。
但是我觉得谁是会把自己的xing爱的过程公诸于众呢,我不想把他们这些展现出来给大家看,我觉得这是对这两个人的一种不尊重。
出于这些的考虑,我没有写,那是他们的隐私,我觉得没必要把所有都展现出来,我觉得所有这些事点到为止就好了,比如他们在房顶睡觉,他掀起她的衣服绑上绳子,你也可以想象他们之后在房顶发生了一些什么,比如说他们可能在水渠里面洗澡的时候,肢体接触之后也许可能会发生一些什么,包括最后他们搬到自己的家里面,这个女主人公给男主人公胳膊上印出麦花,他们在畅想未来。
女主人公很妩媚地躺在炕上,我觉得那就是一个非常性感的时刻,我觉得就够了,所以说没有拍,而且我剧本里面就没有写。
然后你提出的问题,我刚刚在来酒店前的半个小时,一个导演在北京去看了电影,一直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观众笑),我从武汉的火车站,然后到酒店的路上,一路上他都是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所以说其实关注这个问题的人蛮多的。
Q:你土生土长的环境很少有人会遇到,像我们这边的人可能这辈子如果没有看过这部影片,都不太了解这部分事情,你是想要通过用电影的方式启蒙或者说是引导大家?
A:对,这就是教大家如何种地,如何盖房子,如何养鸡,如何谈恋爱,学会了吗?
(观众鼓掌)来教你如何烤鱼,像农业科教片,一个农业科学、家乡创业的故事。
Q:像《摔跤吧爸爸》那种?
A:那个可能不是我的趣味。
(观众笑)Q:现在有一个很火的概念叫元宇宙(观众大笑),你有没有想过在后续其他片子里面留下一些前面的印记。
A:我连生活本身这件事都还没搞明白,就是连自己的这点小宇宙还没搞明白,就更别说所谓流行的元宇宙。
我最近被拉入了一个元宇宙的微信群里面,然后大家问我为什么不说话。
我很少说话,因为我不懂,我先看看大家都在说什么,什么叫元宇宙,我觉得它要有一个过程,不是说我拒绝新事物,而是我觉得这个概念太新了,我可能需要有一段时间要去了解。
有一天我确实在书店看到了一本关于讲元宇宙的书,我翻了翻还在想要不要买一本书,来了解什么是元宇宙,到底是应该有什么东西,其实我现在还没搞明白。
Q:关于结局,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看比较完美,或者说是让人开心的。
你会不会觉得悲伤的事情更让人记住?
说实话我看完这个心情还是很沉重,有没有考虑将来的电影结局会是稍微完美一点?
A:其实一开始说了,我不太相信有那么多的大团圆,然后我可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而且我觉得,如果说我真的要拍一个我认为完美的电影,可能我从此就不再拍电影,就是因为我觉得生活中有那么多不完美,它才值得去展现,这可能就是我们两个的观念上有一些差异。
一个电影市场,它应该是各种各样的电影都有才是正常的,一个市场的健康最重要是多元,比如说我们进到超市,什么叫超市啊?
超市就是有多种物品,可以让不同的受众去选择。
方便面,有一块的,有五块的,甚至你有钱可以买十块的。
但是假如说这个超市只卖一种方便面了,这是专卖店,不是超市,那它就不是个市场,那个市场其实就萎缩、死亡了。
{★★★☆} 我带爸妈一起去看了《隐入尘烟》,在电影放映的过程中,我不断听到邻座我妈传来的叹气声。
这是这部电影浪漫化贫农苦难后得到的成就吗:一个63岁老人的叹息?
还是说我和我妈,两个年龄相差38岁的观众,都在隔着银幕消费距离我们一千多公里的遥远的苦难?
在围绕《隐入尘烟》的诸多争议似乎风消云散、又在其罕见的一千万票房达成后隐约浮现水面之时,我惊讶地发现这只是一部平淡而真挚的记叙文,没有一丝自我膨胀的人们投射在上的杂质。
甚至对于这部电影,我没有过多去分析与鉴赏它的词句。
在柏林电影节基本已固定了一种以《红高粱》为先驱的对中国乡土的刻板审美后,我对李睿珺导演的新作无甚期待;但我并不认为他会将苦难拿去饲养西方的评审团、用刻奇换取荣誉,我担心的是审美上的千篇一律——呈现苦难,却没有足够想表达的东西。
我担心《隐入尘烟》成为当代艺术电影最寻常的下脚料:枯燥的观察,缺乏立场与热忱的关怀。
我担心导演偷工减料,但从没有担心过他偷鸡摸狗。
因为我相信这辽阔的黄土地上再多的苦难都是这个国家的注解,而看不见注解的不是一个合格的读者,只是被注解且浑然无知的角色。
但它不是这样的电影。
它抽离跌宕的情节,却比我想象的更加戏剧化也更加引人入胜。
它有艺术电影标志性的慢节奏与摄影,却全然不冷漠呆板。
它让人物说接地气的对话,让他们互动、感慨,让他们获得生命而不是满足于作为乡土报告背景上单薄的人形贴纸、平面符号。
因为李睿珺关心、爱他的人物,而我想象不到有多少拿起摄影机的导演无法做到这基本的信条。
与此同时,银幕前的观众的也学会了关心、爱他的人物——也许在电影院里,我们都是导演乖巧的学生,诚实地模仿着他们在创作中洒下的共情。
观众的反应,经常也确实不每一次都表征着电影的初衷;但当票房为《隐入尘烟》递交了最具说服力的证据后,异议开始升温。
挑剔的影迷们开始质疑,这是消费苦难(poverty porn)。
另一批影迷们开始冷笑,这是浪漫化苦难(sugarcoated)。
多么荒谬的无稽之谈!
我忍不住用这篇文章剩下的篇幅来反驳这些自以为是的论调。
当他们为《隐入尘烟》亮出一颗星的时候,他们在消费苦难吗?
因为显然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在将苦难用做他们观点的敲门砖,使苦难边缘化、模糊化、淡出讨论的焦点,高光自己朴素的正义感。
当我在说《隐入尘烟》戏剧化、引人入胜的时候,我是不是在浪漫化苦难?
因为我在暗示农民的苦难激发了我的兴趣,没有感到无聊。
当斯皮尔伯格拍摄《辛德勒的名单》的时候,他在用好莱坞的范式消费犹太人的苦难吗?
当肯·洛奇执导工人阶级自己买不起票的底层故事时,他在消费幸存者的苦难吗?
朴素正义的捍卫者会说,它们都是。
但我认为它们都不是,或者说大部分愿意承认电影是一种普世娱乐的人会认同它们不是。
原因很简单:我们接受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属性的商品、将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素材放置到银幕上,在这个瞬间,我们也接受了它背后隐形的金钱系统。
有趣的电影不一定要愉快,标上价的东西未必就丑陋。
我们如何去分辨赚钱的善意艺术与赚钱的恶意艺术呢——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承认赚钱不是艺术的原罪——我认为是电影对苦难的态度与最终它为苦难做到的点滴。
这样来看,《隐入尘烟》没有一次把苦难变成苍白的展览、没有一次使苦难脱离人物的困境,最后它得到的只有我妈的叹息。
可电影又能做到什么呢?
多么微不足道,又多么沉重:它让无数观众仿佛被苦难折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藐视叹息的人,往往自己能做的也只有一声叹息。
近几年有多少电影比它更深刻地揭露了脱贫背后的艰辛,又有多少电影比它更刺骨地展现了可感的、不张扬的痛苦?
口口声声自证良知的知识分子们宁以小人之心揣度《隐入尘烟》的创作动机,也要矢口否认它为揭露边缘人群生活境况所做出的些微努力,令我不得不愤怒。
然后是浪漫化。
我理解互联网对农村落后的道德与价值观的曝光引发了许多人、甚至包括我自己的危机意识,但那不是妖魔化农村的理由。
那不是去苛求虚构的艺术作品的理由。
那不是无礼地禁止创作者去想象高于现实的故事的理由,更不是用文明的外衣去包装自己充满恶意的逻辑、即农村不应该存在如此无垢感情的理由。
贵英是被强嫁作媳妇的,但她也受到了来自老四的善意;我想说,两人之间甚至并非爱情,而是亲情。
我明白她值得更平等的待遇、值得由自己来抉择,但和所有未跨出过井底的人一样,她随遇安之了,尽可能顺服于生活——和老四与二舅一样,他们一手烂牌,也得凑一凑打最大的对子。
李睿珺从未告诉我们他镜头下的农村生活是浪漫的:任割的麦子、被捆住的双脚、老实巴交的驴,这些不断出现在只言片语中残忍的意象,为什么到头来却被粗鲁地简化为浪漫二字呢?
既然贫困限制了人的想象,为什么今时今日富足的人们即便站在贫困跟前也要拒绝想象呢?
因为想象刺痛了他们狭隘的视野,也因为他们的绝望已不再能容许掺杂任何希望的想象。
对前者,我把这篇文章抽他脸上。
对后者,我理解却仍要指出:奥斯维辛后总有人要提笔作诗,哪怕诗人面对的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
隐隐的矫揉造作
电影虽好,但好得不合时宜!诸位,你们对更为悲惨者的感同身受和悲情怜悯,只是为了更好地忍受强者对你们的践踏和利用吗?真正导致悲剧的,从不是命运,而是人性的无组织和无意识。你们给男女主角颁发的,是奴隶式道德的虚伪勋章!思考悲剧的缘由,完善基于人文精神的文化意识和社会组织,才能让身处尘烟中的你我成为一个大写的人!
人是会爱的麦子。
1.5 有听说这电影预示了1.0农耕生活的终结
看别人“幸福”得过苦日子,豆瓣青年一个个打了五星,当代人的精神内耗真的很容易治愈,希望他们也能去农村体验一下这一无所有、闲言碎语、被人算计的苦日子。整部电影就像最后放生的那只驴,一直有个“铃铛”挂在脖子上,像是在提醒:这是一部被人打扮过的电影,它从来不属于中国农民。
卑微、肮脏、窝囊的“爱”?看了一个小时退场。
人人都爱农民电影。
啥时候来一部城市人的电影?我们过得也挺费劲的。
和导演前作相比最突出的就是过于注重每一格画面的设计与构图 到了做作的地步(尤其是把地域性环境抽象化为画面构成元素而非像前作一样作为核心角色)这种随时可截图的拍法在表达层面和故事发生了冲突 变成了对贫苦状态的网红化。摆拍构图和电影的主要诉求颠倒过来反客为主 负面引导分段 导致其中不少段落相互间割裂、自身也缺乏情绪积累 强行煽情而不得,当情感不能在情境自身的展开中发生 片子的美学就只能服务于预先设定的表征系统 视听表达让位于符号语言(比如沙漠沦为纯粹景观)片子关于播种和丰收的自然循环叙述没有被很好地呈现出来 而是被建立为城市化的空洞对立面,即便是鸡也几乎是瞬间长大的;而土地本身和人自在舒适的依附也变成了一种单方对食物的索求,这几乎完全颠覆了前作拥有的土地的趣味性。表演不如前作小朋友和土地关联深厚
哇忍受不了。农民大春赶快更新,压压惊。洪尚秀之流似乎大有席卷全球之势。毕竟大家都处在言之无物时代。无物可言。
其实还行,但片中至少出现了十句充满哲思的台词,一开始念这个我就疯狂出戏想笑。至于浪漫化苦难,片中太多了,但还没有到让我警铃大作的程度,而且我也在想要求苦难与浪漫与美划清界限是否是另一视角下的傲慢,只能说这是一个最好回避的问题。
他欠世间的,还清了。世间欠他的,不要了。尘归尘,土归土。天堂的归天堂,地狱的归地狱。
在「共同富裕」这个时代最强音下,导演安排职业演员「海清」扮演贫苦农民明显是在「转移矛盾」混淆视听,借着本地老汉与外来娇妻《绝恋》通婚之际把水搅浑——正所谓,连哭带笑,鼻涕搅尿。其目的是,对农民阶级基因里的生产性、孵育性和草食性进行「男性化、污名化、妖魔化」处理,与此同时,贵族阶级基因里的消耗性、腐败性和肉食性则被导演依照「封建迷信」普世价值刻意《隐入尘烟》进行「女性化、虚无化、慈善化」处理。别再抽了——事实上,马有铁身上「罕见」的「熊猫」血明明是被「反动者」曹贵英所代表的「闲王」阶层吸走了,而她「自上而下」的补贴是一把把鼻涕或一泡泡尿。最终,人上人搬进了楼房,而驴子、猪,鸡儿的一腔热血则被「进步者」马有铁所代表的,因占据主导和支配地位而居高临下的人类榨干了,最后获得的是一个印在身上花状的章。
3.0。电影中的驴子充当了一个典型的人格赋予,永远在分担重量,永远在默默接受他人的苦难,到头来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被抹去,仿佛这辈子所依附的对象成为了其全部生命价值体现,它被牢牢栓死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永恒轮回之中,正如农民被牢牢栓死在滋养他们的土地上一样。土地,对农民而言并不是生来就被灌输的“根”,而是由精致谎言包装起来的枷锁,目的在于剥夺劳动人民对自由意志的渴望以实现最低成本的资本变现。对外不断被“吸血”,对内仍然在心甘情愿地奉献自身价值,而最终受益者永远是站在剥削一方的“贵人”们,农民致死都在尘归尘,土归土的框架中世代轮回。隐入尘烟不过是美化过的说辞,现实是骨灰融入大地,连死后都价值都要被继续榨干。
现实是几亿农民脱了贫呢,还是确实有几亿农民意外身亡呢?你选哪个角度,你就是哪个立场。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几年,大约是从「我不是药神」开始发觉,看那些电影里煽情的段落,什么爱情,亲情,正义永恒,我都不太能被触动,他越使劲渲染那种感觉,我越无法消化,我觉得很多东西不需要他喂给我我张嘴直接吃,我还是更喜欢克制和内敛的处理,在分寸之间自己去感受那些情绪,这一点我觉得国内的毕赣做的是特别好的,这部电影的构图不是传统的16:9,接近正方形的画面无限扩大了荒漠和土地,每一帧都在极致地释放,有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就个体而言,这种生命力是疗愈,就众人芸芸而言,这种生命力像片名一样,有如尘烟的命途一般的苍白
借了10只鸡蛋,孵出10只小鸡,纸箱戳了好多洞洞,斑驳照亮陋室。鸡生下第一枚鸡蛋,女主吃下了初生蛋,男主临走前郑重还了乡邻鸡蛋⋯春天赊来一袋麦种,下种、锄禾、抽穗、收割、磨成新面,男主临走前还清赊账。其间男主讲一些类似于诗的台词,有点违和,可是如果听过甘青宁的“花儿与少年”,那些热烈生动的表达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诗人,凭什么就会傲慢地认为一个农民不会那么讲话?余秀华也是农妇啊。至于盖房子的过程,简直有人类学的意义了。我最被打动的还有四次上坟烧纸,禀告父母兄长,“我是有铁”(话说有铜真挺操蛋)。至于狠人拉去抽血,人家还觉得你是个好糊弄的SB,这不也是我们许多人的共命吗?富有的,给他更多,没有的,把他仅有的也拿走,这操蛋的世界一直就是这样运行。只有土地安忍不动,接纳一切生长一切。哭了好多哭了好久
假不假,悬不悬浮啊,男主就是真善美代言人呗,集所有美好品质于一身,农村老光棍找媳妇基本就是图性跟传宗接代怎么不敢聊啊,多少曹贵英都被打的找不到北了,建议导演去变性嫁给农村老光棍体会一下女人在农村的性别优势
对于电影美化苦难的批评,我觉得不是描绘底层生活就必须要揭露背后多深刻的黑暗,导演只是意在刻画一对相濡以沫的淳朴农民,是一部介于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之间的爱情片,台词和摄影匠气颇重,但气质到位,容易让人联想到《莫娣》。可惜的是海清的表演痕迹实在太重了,一张毫无皱纹的脸数次让人出戏。
大鱼大肉吃多了,灯红酒绿看多了,难得吃这咸菜配稀饭,鲜美得不得了啦???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比这惨的是每天都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