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兄弟 = 大卫林奇 + 希区柯克 + 昆汀
六个有趣的独立寓言片段共同指向永恒的死亡主题在大漠黄沙,快意恩仇的西部,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命运无常,荒诞离奇,科恩兄弟一如既往的黑色幽默 没有什么浪漫可言,但残酷的冷峻叙事下是科恩式的善良与悲悯
电影海报从主题字体中延伸出六条小径分别代表六位故事主角的剪影:I. 牛仔的歌谣(左下)血色酒馆超神杀 强中自有强中手II. 银行劫匪劫后余死(左上)大难不死未后福 笑对美人赴黄泉III. 吟游诗人的穷途末路(右上)诗意已死惨遭弃 落魄凤凰不如鸡IV. 淘金者的反杀(右中)杀人之后不补刀 黄金峡谷了无痕V. 西部爱情故事(左中)阴差阳错修罗场 落难小姐终将死VI. 死神马车(右下)时间从不来停止 死亡从来不缺席摘抄豆瓣某影评,表达了我的期望与畅想其实中国古代有很多非常精彩的故事集,比如司马迁的史记里就有很多引人入胜的故事,比如荆轲刺秦、西门豹献河神、仓公断生死等,有的耳熟能详,有的罕为人知。
再比如搜神记、六朝怪谈、唐传奇、宋笔记、东京梦华录、袁枚的子不语、老残游记等,真是取之不尽的文学资源,如果能改编成类似的集锦电影想必也会异彩纷呈,热闹无比。
中国现代的民间文学也非常丰富,如张士杰收集的义和团故事集就非常有趣。
尽管其内容粗陋荒诞,但却犹如百姓自嗨般的狂欢。
比如刀枪不入的中国超级英雄“铁金刚”、借助神怪戏弄牧师的“鱼童”、啐口吐沫就能淹死洋毛子的“洪大海”等
六个小故事:充斥着人性的思考,没有善恶对错,坏人不一定面临惩罚,好人不一定长命百岁。
在现实生活中我往往面对这样的事情,有时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有时则苍天无眼。
这个电影没有像往常一样强行主旋律,在这一点是最值得称赞的。
通过意外,和人在种种情况下的选择决定事件的走向,其中某些人的确是不道德的,但是是生活让他们这样选择还是他们本性如此,这是观众自己解读的。
有一句老话:修桥铺路的瞎眼,杀人放火的儿多。
Ⅰ、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你弹着吉他骑着名叫“老丹”的白马穿行于西部泛红的山脉之间,或许就连群山亦会为你的歌声所动,你可以穿着一席干净整洁的白装走进简陋的荒野酒吧,你让所有穿着邋遢的挑衅者见识你瘦弱身形下追逐疾风与血的子弹。
你冲着镜头嚷嚷着你琐碎的人生哲理走进镇里的酒吧,你接下必输的牌局,他们说看牌以后就必须玩下去,你说你不玩,你踩着桌子如蹊跷板一般的让挑衅者在自己的头颅上留下了窟窿,是啊,你没有武器也可以杀人,你合着钢琴的旋律唱着动人的歌谣。
你便是传闻中巴斯特·斯克鲁格斯。
克鲁格斯一直自诩为圣萨巴妙音鸟,直到那天,那个他看着镜子杀死仇家的白天,他听到远处传来优美的旋律,那是一个身着黑衣骑着黑马吹着口琴的男人,克鲁格斯寂寞的音乐细胞开始沸腾,似乎手中的吉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协奏的另一件乐器。
他们站路的两头准备决斗,或多或少克鲁格斯心底已经明白会输给面前这个迷人的家伙,他依旧满怀信心的填满子弹,嘴里嚷嚷着要不要给自己换一套黑色的西服。
当击锤击向撞针的瞬间,枪声撕破空旷的西部荒野,克鲁格斯瞬间感受到了那些被其射杀的人们频死前的惊讶,他望着镜子里额头上冒血的伤口倒地身亡,他终于可以弹着金色的小竖琴朝天而去,巴斯特和杀死他的牛仔一应一和的唱着关于他死亡的歌谣飞入云霄,他只希望天堂有个公平的玩牌规则。
西部世界满天尘土的苍茫大地上是一个有着江湖的地方,你可以凭着自己高超的杀人技艺解决所有对你说no的人,你会这么做,也许你只是想唱着歌,优雅的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式活着,可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总有一天,当尘风止歇的时候,在地平线的彼端,你会遇到那个拔枪开枪形如闪电的正义使者。
这个故事里同时出现了歌谣与舞蹈,歌谣主要用于衬托人物的心里视角,吉他与口琴代表故事里正义与邪恶的两个角色。
克鲁格斯时不时的会对着镜头涛涛而言,科恩兄弟真是恨不得把观众拉进他们精彩的故事里。
Ⅱ、在阿尔戈多内斯的附近你站在荒凉的野地里望着叫做银行的小木屋,公证人的牌子随风摇曳着发出“吱吱”的声音,哦,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个一脸苦大情深的男人是詹姆斯·弗朗科演的。
弗朗科心里想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会有家银行,他将信将疑的走进了银行,相较于外面破旧的样子,银行内却是异常的整洁,弗朗科调侃着银行柜台上的老大爷,一脸不屑的听着老大爷吹着自己枪击劫犯的牛逼,弗朗科觉得老大爷似乎是在警示自己,他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掏出枪对老大爷吼道:“我特妈就是来抢劫的!
”老大爷吓得连单词的尾音都吐不出来了,果然是个软蛋,弗兰科心想。
老大爷表示钱在柜台底下,弗朗科望着弯腰取钱的老大爷,心想此中只怕有诈,果然有诈,散弹枪击碎木柜的声音接连响起,弗朗科急忙跳上柜台闪躲,瞬时间老大爷已经失去了踪影,原来柜台后面每个窗口下都支着一把可以击碎劫犯膝盖的散弹枪,果然江湖险恶,弗朗科望着银行后门外空荡荡的荒野,明白老大爷并没有逃走。
他急忙提着装满钱的口袋准备夺路而逃,路上钱给大风刮走了,帽子也给大风刮走了,混在风里的子弹击中了弗朗科的小腿,他缩在枯井背后寻找着躲在银行某处射击的老大爷,他试图骑马而逃,可是马对他不理不睬,突然间他望见了他漂泊半生最奇异的景观,老大爷全身挂着锅碗瓢盆举着枪朝他袭来,短暂的射击时间里弗朗科手上可憎的肌肉记忆让他停不下射击老大爷胸口的手,那些飞驰而出子弹都被老大爷胸口的锅给弹开了,在被老大爷的枪托击晕之前,弗朗科突然明白老大爷并没有吹牛逼。
灼热的炎日下,骑警念着绞刑前的宣言,他说他要给脖子上绞着绳子的弗朗科一次辩护的机会,弗朗科说老大爷赢得不够光彩,而骑警们只关心怎么分配弗朗科死后留下的马匹。
腐旧的箭矢射穿了骑警的脖子,齐发的长矛戳穿了骑警的胸膛,酋长带着他的印第安子民挥舞着石头做成的流星锤杀死了所有的骑警,留下了脖子上绞着绳子的弗朗科以及支撑着他的马,这是一匹不听话的马,为了眼前的嫩草,驮着弗朗科小步小步的走向窒息的边缘,幸而遇到偷牛的手拙射手,不幸又遇到追捕其的骑警,偷牛贼转身就跑,一脸懵逼的弗朗科成了偷牛贼,他站在绞刑台上,脖子上又一次套上了绳子,他望着人群身后的远方心想:“怎么又要经历一次。
突然间弗朗科望见了人群中一个身着淡蓝色点缀着小黄花衣服的女孩,站在一群燥汉子中的她是那么的特别,她接触到了弗朗科灼热的目光,不知所措的她冲着弗朗科嫣然一笑。
弗朗科的心开始激烈跳动,并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眼前可人的女孩,可惜下一刻他的心跳将永远停止,罩在头上的黑布遮去了他眼眸里女孩的样子,勒紧喉咙的绳子让他永远没有机会对女孩说出他的心意,停止跳动的心脏让他与女孩从此阴阳两隔,伴随着脖子断掉的声音以及群众们的欢呼声,弗朗科失去了生命。
这个故事里似乎没有出现歌谣,故事的叙述方式主要围绕弗朗科一连串的经历展开 。
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你怎么逃也逃不过,世间万事,因果循环,当弗朗科站在银行门口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被绞死的命运。
人生最大的悲剧确实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如若是临死之前,那便是错中之错,如若弗朗科没有抢劫银行,他本能幸福的与女孩走完一辈子,可是缘分这种事情差之分毫,隔之生死。
Ⅲ、哈里森的传授师在关于远方雪山的油画里一驾马车缓缓行驶在枯黄色的杂草丛中,它顺着小溪旁针叶林里的小道来到了飘雪的小镇,沉默的男人在小镇的宣传栏上钉上“无翼画眉”的广告。
绿幕拉开的时候,一个失去四肢的男孩出现在观众眼前,趁着观众惊诧未了之余,男孩宏亮的声音如利剑般斩断了众人的杂绪,他慷慨激昂的陈述着“民有,名治,明享”的诗篇(这是一首包含很多诗篇的混诗,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让观众们觉得身置诗里的故事之中,而念诗的他似乎成为了故事的主角,当他最后一个词措淡逝在空气之中的时候,观众们似乎还沉溺于他所述诗篇的宏观思想之中,接二连三之后欢腾的掌声在男孩耳旁响起,男孩微笑着向观众予以致意,沉默的男人摘下破旧的毡帽向观众索取金币的施与,绿幕拉起,演出结束。
男人带着男孩翻过陡峭的崇山,路过叶子落尽的雪中小道,朝着广袤原野上起伏的群山驶去,男人驾着马车,男孩坐在车后望着远去的景色,他们前往一个又一个人类聚集的地方宣读诗篇,可是台下的观众却越来越少。
其实男人和男孩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冰冷的世界如同戏里不断飘落的雪花让两人相互依存求生,男孩深知世间文学哲理,他可以靠述说诗篇引发观众的情绪带来经济收益。
而男人深谙生存之道,他不需要了解种种文学故事,他知道带着男孩上路就不会饿死。
最后一次表演落幕之后,男人没能从三个听众的手中得到任何报酬,他在身后嘈杂的人群中发现了新的致富之路,一只会算术的老母鸡。
深刻思想意识比不过一个简单的花招,因为世间已经满是苦累,“民有,民知,民享”等等遥不可及的思想无法撑起人们不堪的生活,那更像是一剂思想上的麻药,而一个简单的母鸡啄米的戏法却可以让人们享受到短暂的快乐,而快乐总是能挣钱。
所以男人买走了母鸡。
男人没有再给男孩烧制食物,他把买来的饲料喂给拴住的母鸡,男孩恶狠狠的望着男人,他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而男人却自顾自的喝着水,他的样子仿佛在哀叹世事如此。
整个故事里男人与男孩几乎没有对白,他们的关系很微妙,男孩知道男人只是利用他挣钱,但是男孩对男人是有感情的,从男孩感觉到被背叛有些愤怒的表情里看出男孩把男人当做了可以依靠朋友,男孩在思想上更趋向于理想主义者。
男孩是男人挣钱的工具,对他而言男孩与鸡笼里的母鸡毫无差别,他不与男孩交流也就不会产生任何感情,男人更趋向于现实主义者。
路过山旁大桥的时候,男人走向桥边把抱起的大石抛入桥下的溪流,望着大石溅起的水花,男人知道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高度,落下的物体在入水的瞬间将无异于砸到水泥地板之上。
(此处抛石头实际上是测试水深,前面描写笔误,同时谢谢留言区兄弟指正。
)男人不怀好意的走向男孩,镜头切换,车里摇晃的鸡笼旁没有了男孩的身影,故事结尾配图上空荡荡的座椅暗示着男人把男孩抛入了桥下那奔腾的溪流,真是一个如冷冽寒风般残忍的故事。
男孩作为人类社会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里一颗渺小的齿轮,一旦失去了作用便被无情的抛弃,整个故事让我联想起《约翰克里斯朵夫》的结尾,圣者克里斯朵夫背着娇弱沉重的孩子离开人群,渡过河流,黎明的时候孩子指着前方告诉圣者克里斯朵夫:“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
” 男人是冰天雪地里摸黑求生的江湖艺人,他看不到阴霾背后升起又落下的太阳,思想上的狭隘让他看不清事物更深刻的意义 ,他只是苟活于世,当他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抛下了身上的每一个负担,这让他活了下来。
而男孩呢?
语言是男孩的武器,当他没有足够的力量获得支持者来支撑他思想的时候,他的语言也会无声消逝于人群之中,犹如他羸弱的性命一般。
可,这是不对的!
故事本来应该有更好的结局。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对于与男孩没有任何血源关系的男人,其实男人从来没有义务去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尤其是朝不保夕的时候,男孩应该学会身残志坚,男人对于男孩而言更像是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能养活自己的机会,如若故事不能吸引人,那就换故事!
哪怕是低俗的故事,无所谓,能混口饭吃就可以!
就连男人都知道在生意不好的时候为男孩的故事扇动铁片增加音效,而男孩为什么不知道改变故事风格?
这个故事展开在冷冽的严冬,注定是一个冰冷的故事,故事的配乐个人觉得是整部电影里最精彩的。
首先是连姆尼森喝醉酒后的清唱,这段表演让这个粗糙的角色更加形象,怎么说呢?
即使是冷酷无情的人也有着自己喜欢的歌谣。
唱完歌,砸破酒瓶,连姆尼森果断就去找了一个胖女人来滚床单,没毛病 ,音乐与烈酒带来的欢愉驱使着连姆尼森去发泄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关于男孩的背景音乐以谈谈的吉他为主旋律,这段音乐主要用来填充男人照顾男孩时没有对白的场景,音乐恰如其分的勾勒出了两人微妙的关系。
而柔美又有些哀伤的旋律仿佛也在哀叹男孩不幸的遭遇。
Ⅳ、黄金峡谷在广袤无垠的西部大陆上即有着荒凉的旷野也有着陡峭崖壁旁生机盎然的绿色峡谷。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漫过黄金谷远方幽暗的山峦的时候,覆盖在林间的夜色随着晨光的步伐开始渐渐退却,微风徐徐,轻轻的拂过谷地白花盛开的原野,把嫩绿色的生机带向谷地的每一个角落,一只黄褐色猫头鹰扑哧着翅膀回到枝头准备休息。
针叶林传来的歌声打破了峡谷的静谧,来自远方的淘金者翻山越岭来到了谷地,脸上烧伤的痕迹诉说他不凡的人生经历。
他望着峡谷上方科斯特地貌上裸露的山脉,他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或许有金矿,他拿出铁铲刨开了草地下的泥土,泥土在铁盆里被水滔净的时候,老人看见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粒,他换着位置挖,插入土里挂着白布的棍子帮他锁定矿脉所在的位置。
夜幕低垂的时候,老人被篝火映红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笑声回荡在谷地里,多年的漂泊总算有所收获。
第二天他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金粒,迟暮之年的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再刨出更多的坑,可是他知道他已经很接近了,金矿犹如他失散多年的挚友,它就在那里等着他,孤独的他在自言自语中沉沉睡去。
几天以后老人总算挖到了金矿,惊喜之余老人望见了眼前光影的异常,他发现后有人,这人可能已经在暗处隐藏了很久,老人知道手旁铁镐犹如螳臂挡车毫无意义,枪声惊飞了林间休息的猫头鹰,老人应声倒地,年轻的牛仔颤抖着放下手中的枪支,金矿就在眼前,在这之前他更需要一口尼古丁平复他兴奋的情绪,当他准备下坑挖走金矿的时候,倒下的老人突然翻身发难,原来老人只是伏地装死,扭打间老人杀死了年轻的牛仔,原来射穿腹部的子弹并没有击中老人的器官,毕竟为猫头鹰留下三颗蛋的人,运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平和的音乐顺着老人的歌声缓缓离开了谷地,老人头也不回的挥手向谷地道别。
谷地又恢复里平日里宁静,雄鹿走到坑边嗅了嗅陌生的气味,涓涓而流的溪水以及鸟儿的鸣叫依旧回荡在谷地里,似乎老人从未来过谷地。
美国西部满是牛仔们烧杀夺掠的故事,但是也不乏付出与收货的传闻,那是激励着每一个淘金者翻越荒山寻找黄金之梦的执念。
这个故事几乎没有对白,背景音乐主要用来修饰黄金谷里优美的景色,偷袭的牛仔吸完一根烟之后就愉快的龙套了 ,大部分台词都是老人对着金矿的念叨, 这个故事的主旨更像是人与大自然相处的过程, 人类总以为自己征服了地球,其实就如片尾所述矿坑是老人来过山谷的唯一痕迹,人类文明不过是地球历史长河里的沧海一粟。
Ⅴ、吵闹的小皮尔斯总统世间有关于男人的故事,就必定有关于女人的故事,西部澄碧的天空之下亦是如此。
故事展开在韩女士的餐桌上,晚餐是人们谈论琐事的时间,灯火烛间租客们抱怨着金凯德先生不眠不休的咳嗽声,租客们认为那是一种传染病,郎格博兄妹却不以为意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因为他们明天将带着名叫小皮尔斯总统的小狗踏上前往俄勒冈的行程,在那里爱丽丝将与韦恩先生结婚,而爱丽丝的哥哥吉尔伯特将从韦恩先生那里得到一份工作。
当他们跟随着车队踏上行程的时候,小狗总是一路犬吠着,这招惹其它同行者的埋怨。
当天夜里吉尔伯特剧烈的咳嗽声吵醒了熟睡的爱丽丝,那嘶哑的咳嗽声似乎要把肺都给咳出来,暗蓝色的夜空下吉尔伯特捂着嘴痛咳着,他在晚风吹拂的原野上踉踉跄跄的走回了帐篷,第二天他没能再醒来,金凯德先生的霍乱传染给了吉尔伯特,让他失去了性命,不知所措的爱丽丝只好追随车队前往俄勒冈。
车队在广袤无垠的荒野上缓缓前行着,望不到头的地平线让人觉得俄勒冈似乎远在天边 ,行至半途的时候爱丽丝发现支付给下手的酬劳随着吉尔伯特被埋在了蛮荒的黄土之下,她告诉了车队的纳普先生她所遇到的困境,篝火下纳普先生望着爱丽丝清澈的眼眸,他看着她惹人心怜的泪光在火焰的影子里闪烁着,突然他在她身上寻到了漂泊半身可以安身立业的机会,不过他还需要再思考一下,毕竟他已经没有多少人生可以浪费在不成熟的感情纠缠上第二天纳普先生取得了爱丽丝的同意,他带着恼人小狗走上背坡,准备结束它的犬吠的一生,也许是仁慈让纳普先生持枪的手射偏了,小狗逃脱了。
夜里纳普先生趁着篝火旁起舞的人群向爱丽丝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他表示愿意为爱丽丝偿还拖欠下手的酬劳,次日爱丽丝答应了纳普先生的求婚。
“那道门是窄的”,“路是小的!
”一人一句的圣经祷言确认了他们相同的信仰,他们规划了未来的生活轨迹,定下了往后余生互为彼此所爱的期许。
可是正如纳普先生所言世事无常,老练的阿瑟先生在车队前行的路旁看到了围城圈的马蹄印,似乎有马队曾聚在此处商议某些事情,阿瑟先生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追随着犬吠声找到了抱着小狗的爱丽丝,爱丽丝正看着草地里的土拨鼠发笑,她并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在不远处一个印第安酋长正观察者她的一举一动,阿瑟朝着酋长抬起手示意和平,酋长并没有回应的意思,阿瑟拴好马匹,卸下马鞍,架好枪,他把一支左轮手枪交给了爱丽丝,他告诉爱丽丝如果他不幸生亡,让爱丽丝扣动扳机结束自己的性命,因为被印第安人活捉可能会被蹂躏至死,受惊的爱丽丝慌张的接过了枪。
印第安人嚎叫着朝阿瑟发起冲锋,奔腾的马蹄扬起了黄色的尘土,阿瑟蹲伏在土档后准备迎击印第安人,不出他所料,土拨鼠刨的洞绊倒了部分突袭的印第安人,擒贼先擒王,阿瑟抬枪朝着马队里的酋长射击,可是临近的敌人分散了他射击的火力点,一波袭击以后阿瑟毫发无伤,他放生了幸存的另外一匹马,印第安人跑回背坡准备再次卷土重来,这次他们分为两波欲夹击阿瑟,阿瑟左右难防,他填满子弹准备与印第安人决一死战,幸而酋长被土拨鼠洞绊倒在地摔断了脖子,失去酋长的印第安人溃不成军作鸟兽状散去,纷乱间一匹褐色的马朝阿瑟走来,马匹身上抹着印第安人黄色的涂料,迟疑间阿瑟突然被马匹侧面悬伏的印第安人用小锤击倒在地,阿瑟假装昏迷,趁着印第安人挥刀割他头皮的瞬间,立时发难击毙了袭击他的印第安人。
风依旧不停的刮着荒蛮的原野,阿瑟寻着小狗的叫声发现了爱丽丝的尸体,这个可怜的女人以为假装昏迷的阿瑟已经失去了性命,望着即将被割下头皮的阿瑟,爱丽丝惊恐的举枪自尽了,阿瑟看着爱丽丝的尸体不知如何向正在毫无警戒朝他走来的纳普解释。
勇敢的枪手终究无法拯救胆怯的灵魂,印第安人本就是新大陆的原住民,新进的殖民者每天都在为他们的行为而付出代价,哪怕对于二者而言这样的代价多数是无辜的。
狗狗是某种厄运的象征的吧,第一次出现哥哥死了,第二次出现妹妹没了,它是科恩兄弟故事里的重要棋子,小狗的出现让整个故事充满离奇性。
诚如牛仔所说人生充满不确定性,谁又会因为被狗狗引着看土拨鼠而没了性命呢?
前半段故事观众迫切的想知道女主角没了哥哥是否能到达目的地,后半段故事过度成了年轻的牛仔是否能得到女主角的青睐,除了生命的不确定性,故事还有一种宿命感,如同老牛仔看守了一辈子棚车,年轻的牛仔或许想脱离这样的命运,但是不受控制的外力影响让他的念想注定只能是别人的景色,有的人终究还是走不出上天安排好的生命轨迹,也许从来没有所谓上天的安排,只有世间万物发展互相影响的结局必然性!
这个故事里没有出现歌谣,故事的发展如同纳普所言,生命里充满了未知的不确定性,即使他已经规划好了他与爱丽丝的未来,可是凶险的西部荒野依旧无情的破碎了他的梦,他终究没能把那个有着清澈眼眸的女孩娶回家,他不理解阿瑟为什么会选择护送车队这样孤独半世的差事,也许不言也不语的阿瑟曾几何时也有过美好的憧憬,可是他经历的事情让他吞下了那憧憬,最后他选择做一个孤独的人,至少他不会再失去。
Ⅵ、凡人的遗体凡是故事皆有结局,凡是生者皆逃不过死亡的审判。
前往“摩根堡”的马车行驶在未知的荒漠上,地平线上落日的余晖洒在马车上每一名乘客的身上,那昏黄色的光芒让乘客的脸上似乎又有了“生者”的气息,他们的头发都有些花白,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
虚着小胡子的男人唱着关于茉莉的歌谣,他身边坐他多年的同事克莱伦斯,他们很喜欢与他们的“货物”畅聊,法国人看着窗外奇异的景观陷入了沉思,贵妇人默读着手中的圣经,当猎人被歌声吵醒的时候,虚着小胡子的男人停止了歌唱,而在他们的车顶还有一个躺在裹尸布里的神秘乘客索普先生。
话痨猎人先说了自己的故事,他是久居深山的猎户,进城贩卖皮草是他唯一的社交活动,他有一个只会说印第安语的土著伴侣,猎人说不清楚他是否喜欢那个矮胖的女人,因为语言不同,所以他们无法正常交流,时间久了,猎人发现人类在说话时与雪貂或者海狸是一样的,当他们要试图表达什么的时候人与动物的脸上都会出现相似的表情暗示。
一旁的贵妇人显然不同意猎人的说辞,她觉得人与动物是有差别的,因为圣经上是这么说的,贵妇人有个博士丈夫,可是那男人已经离开她很久了,她与女儿和女婿住在一起,而如今她要前去寻找久别的丈夫,她相信那个男人还爱着他。
法国人并不认同贵妇人的行为,他觉得那是给儿女增加负担,法国人讲述了自己和波兰人打牌的故事,他不愿接替内急的波兰人打完剩余的牌局,他认为一个人永远不能替另一个人做出决策,因为人们永远无法彻底的了解彼此,由此他告诉贵妇人,她与其丈夫的爱是不一样,事情并不像她所期盼的那样发展。
贵妇人接受不了法国人的思想,他们争执了起来,贵妇人突然哮喘发作,法国人请求马车停下,可是驶向“黑根堡”的马车一旦始发,就无法停歇。
蓄着小胡子的男人与克莱伦斯都明白贵妇人不会因为哮喘再死一次,果然没多久贵妇人又恢复了平静。
夜色下克莱伦斯唱起了关于死亡的歌谣,蓄着小胡子的男人与克莱伦斯说他们是灵魂收割者,他们负责把“货物”送达“摩根堡”,看着他们走过通道,面对死亡的审判。
看着一脸疑惑的众人,蓄着小胡子的男人说起了他们捕捉索普先生的过程。
那是一个午夜,朦胧的夜色下,死神的侍者挥舞着马鞭驾着亡者的马车从虚无之中破尘而出,马车停在了索普先生家的门前,时候到了,索普先生咽下了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口气,蓄着小胡子的男人敲响了索普先生家的大门,指节敲击实木发出的沉闷之声总共在黑夜里响了三次,这夺人心魄的声音唤醒了索普先生的,他对索普先生讲述了《午夜拜访者》的故事,他冰冷的声音似乎凝固住了索普先生周围的空气,克莱伦斯出现在了索普先生的身后,他是死神的灵魂收割者,他趁索普先生不注意击晕了他,他们把索普先生的装进了麻袋,索普先生是他们今晚最重要的一个任务,马车已经没有余位,克莱伦斯与蓄着小胡子的男人把索普先生放到了车顶。
难以置信的故事说完了,蓄着小胡子的男人凝视着贵妇人,他的眸子里似乎有着某种不属于生者世界的光芒,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让众人开始相信他所说的故事,一阵急刹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他们到达了“摩根堡”。
马车停在了某个旅店的门口,夜色笼罩下的摩根堡显得静幽幽的,飘荡在周围的薄雾似乎隔绝了小镇与外界的联系,蓄着小胡子的男人与克莱伦斯卸下了索普先生,他们拖起装着索普先生的白色袋子走进了旅店,猎人、贵妇人、法国人、接连下车,通往旅馆上层的楼梯尽头处渗透着丝丝白光,他们迟疑着缓缓走进了旅馆,法国人回头望了望驶离的马车,明白再无回头路可走,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从容的戴上了帽子,赌徒的搏性让他坦然的关上了大门,走进了告别生者世界的旅馆。
故事里出现的小胡子男人和克莱伦斯确实是灵魂的收割者,他们所述的“货物”就是指马车里的乘客,而“摩根堡”是指审判死者的地方,里面将决定死者是走向天堂还是落入地狱,“通道”是指死者走向审判的所经的过道,克莱伦斯称呼小胡子男人为boss,可以看出小胡子男人是死神,而克莱伦斯是它的副手,驾驶马车一直未露面的男子因该是他们的侍从。
法国人、贵妇人、猎人、都是垂暮之年,应该是疾病或者自然死亡,贵妇人有哮喘的表现,应该是死于哮喘。
故事里出现了两段歌谣,皆为死神与其侍者所唱,第一首是关于消失的茉莉的歌谣,似乎是克莱伦斯在提示乘客他们的生命已经消失在了凡间,有意思的这段歌曲似乎能唤醒被他击晕的人,因为片头猎人是沉睡着的,当猎人醒来后,他摸着后脑勺说他并没有睡着,三人应该都是被克莱伦斯击晕带上马车的,第二首是关于葬礼的歌谣,这是在暗示乘客他们在凡间的遗骸已经关盖覆土为安了。
避世而居的猎人认为人都是一样的,好赌的法国人觉得人分为幸运儿和倒霉蛋,见识太多临死之人的克莱伦斯认为人分为强者和弱者,信奉基督教的贵妇人觉得人分为正直之人和罪恶之人。
不同的经历决定人不同的世界观。
而对于坐在对面的死神而言,世界上只有生者与死者,只有死亡是永恒的,到了临终时刻,不论什么阶级的人都会坐上同一辆马车面对死亡,或许就像坦然接受死亡的法国人一样,死亡不过是另一段旅途的始发站,我们到站下车,然后在忐忑不安中踏上新的旅途。
科恩兄弟指导的《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就像是放在桌子上的一罐糖果,里面有六种口味的水果糖,每一种口味都让人回味无穷。
如果经常阅读日本推理小说的人,想必会了解,日式悬疑推理小说分为两类,一类本格派,一类社会派。
本格派的小说更像是几百集的柯南,主角们致力于在不可能的场景中抽丝剥茧调查出凶手的作案手法。
而社会派,则偏向人性和社会的探讨,可能凶手杀人的手法非常粗糙而拙劣,但这背后有着隐情。
《巴斯特 斯克鲁格斯的歌谣》这部电影,就像是一部社会派的悬疑小说,凶手对死者几乎不是枪杀就是棒杀,作案手法毫不稀奇,简短的故事当中也从没出现过怪力乱神,但是你会在看完以后若有似无地去想它。
作为个命理博主,经常会面对客户提出这样的问题:报应真的存在吗?
为什么有些坏人却比好人过得要好很多?
既然恶有恶报,为什么善没有善报?
某某的三观怎么可以是那个样子的?
...诸如此类的问题,非常多。
曾经我对这些问题一直手足无措,但我想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状况,就可以直接丢出这部电影的链接来作为答案。
整体一共被分为六个故事:1、关于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故事。
在开头,巴斯特就自亮了身份,他看起来礼貌开朗好相处,但这掩盖不了他进入酒馆一言不合就开枪打死了里面包含老板在内所有人的事实。
接着他去了镇上,凭借自己的机智干掉了威胁自己的人以及他弟弟,正午的阳光下,他逢战必赢,出场就能轻易成为视线的焦点,像极了现在流行的所谓“人生赢家”。
然而一个吹着口琴一袭黑衣的人,没什么理由就痛快干脆地干掉了他。
记得《江湖儿女》中,一心洗白的昔日黑帮老大,眼看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就在停车场里轻易地被没什么能耐的几个小混混三下两下捅死了。
大风大浪经历过来只能证明你厉害,可厉害又怎样?
世事从来没有答应过你,在暴风雨中驶过的船就不会在阴沟里覆灭。
2、一个无所谓好人还是坏人结局都难逃一死的故事。
起初男人只是想抢个银行,不料看起来和蔼好欺负的店老板早有准备。
老板浑身挂满了锅,看上去狼狈、邋遢、又兴奋,就这样直接冲过去逮住了看似潇洒帅气的男主。
就像一个武林高手被无赖扬石灰踢裆插眼睛的伎俩给打败了一样。
醒来时脖子上已有了绳索,以为一群印第安人的袭击可以拯救他,但是没有。
又来了一个赶牛的人,真的把他救了下来,以为这下要有新的故事发生了,结果还是要面对即将被吊死的结局。
没有主角光环,没有金手指,你潇洒、帅气、被给到的镜头多,就也仅此而已,不代表会有额外的运气眷顾你。
3、关于见利忘义的故事。
男孩儿没有四肢,索性有马车夫照顾他,与此同时,他也是马车夫赚钱的工具。
男孩儿的演讲主题宏大,发人深省,但人们更爱看的,还是一只会算术的鸡。
曾经,马车夫经常会喂他吃饭,为他化妆,按理说,这些点滴都在构成两人相依为命的温情。
可是,人虽然的确因为有自己的感情、理想和价值观,才显得比动物更高级,但人依然是一种动物,在动物的世界里,生存可以压倒一切。
何况杀掉这个没有四肢的男孩儿,是那样轻易,他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于是他死得也是那样波澜不惊。
4、一个为淘金陷入惊险中后又恢复如常的故事。
老人在景色优美的峡谷里淘金,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找到金矿。
于是日复一日地挖土,淘洗,还在挖过的土坑上作上了记号。
他掏鸟蛋,鸟并不会说话。
他挖沙子,大地不会说话。
他在溪水中淘金,溪流也只是静悄悄地流淌。
直到他终于找到金矿,被后面偷袭的年轻人打了一枪,大自然的蝴蝶飞舞如常,峡谷里的景色依然美丽,这个辛勤劳动的老人的死去,不会让周围任何事物有所动容。
最终老人成功反击,还如愿挖出了一袋袋金子,满意地哼着歌离去。
周围依然是宁静而祥和的,他以为的任何失败或胜利,大自然都不会替他惋惜或高兴,这一切的成败得失,就只是他以为的而已。
5、关于生命的混乱和无序的故事。
女孩儿要和哥哥随大部队去俄勒冈,没走多久,哥哥就病死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
人们嫌她的狗太吵,她一方面为自己推卸说狗不是她的,责任不在她身上,一方面当车队的纳普要开枪射死小狗时,她又有些难过。
她不过是个心软又懦弱的人罢了。
纳普在漫长的行进路上想着难得遇到一个女人,他想安家了,不想再漂了,就向女孩儿求了婚,女孩儿答应了,虽然哥哥死了,她孤身一人,又一无所长,但毕竟有人可托付终身了,虽然是无能懦弱的人,但也没有害过别人,心肠又很软,看在上帝的份上,应该也可以生活下去吧。
事实是,没有上帝。
谁能想到跟着小狗去看土拨鼠也会有生命危险呢?
骁勇的印第安人可不管这些,为了杀掉和女孩儿在一起的阿瑟,已经损失了好几个同伴,但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袭击人没什么理由,被打死也没什么抱怨。
最后阿瑟凭借老辣的身手活了下来,女孩儿已经被打死。
她的死该怪谁呢?
没有人说得清楚。
她死了又能怎样呢?
纳普只是想娶她,不代表就多么爱她。
6、一个谁都避免不了终有一死的故事。
衣着光鲜的老妇人和自说自话的猎户坐在一起,大家各说各的,好像在交流,其实每个人都只是说自己的事,根本没在听其他人讲什么。
大家的经历不同,价值观不同,身份不同,彼此之间有那么多的不同点,但面对同样的终点摩根堡,却退无可退。
坐在马车里的人尚且具备体面,被扔到马车顶上的索普先生,当被拖下车时,就像一个巨大的蛹。
但体面不能让自己免死,不体面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失。
那些各自的特点、主张、贡献,随着摩根堡的抵达,就只剩下屋外的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寒意。
电影以一本故事的翻页为开始,以合上书为结束。
在这六个故事里,你是好人、坏人,美人、丑人,学识渊博的人、粗鄙无礼的人...无论怎样,上天都不会额外苛责你,也不会对你有特别的照顾,在宇宙变化中,你的一生与自生自灭的草芥没什么不同。
有人读了关于你的故事,这件事就仿佛听到了一声尖叫,看到了一轮落日一样平常。
世界美如斯。
王小波说:“春天里一棵小草生长,它没有什么目的。
风起时一匹公马发情,它也没有什么目的。
”你的存在、你的追求、你的标准,在宇宙中,就只是存在本身。
坏人可能因为意外遭到报应,但也会自己把自己作死,你不报仇,他就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很多你以为的事情,都不会像你以为的那样发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全篇说的,就是这个理。
1903年12月,制作成本仅150美元的《火车大劫案》开创了西部片这一最具美国特色的影片类型,创下连映10年的惊人纪录。
一百多年来,各种风格、各种题材的西部片几乎被电影大师们一网打尽,诞生了《关山飞渡》、《正午》、《搜索者》、《虎豹小霸王》等无数经典。
《不可饶恕》(1992)掀起的高潮过后,西部片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落。
一方面,自由派严厉审视一切包含种族元素的作品,连《乱世佳人》(1939)都被扣上种族歧视的大帽子,创作者诚惶诚恐、如履薄冰,西部片的题材日趋狭窄;另一方面,新新人类需要《复仇者联盟》这样简单、刺激、有高新科技的超现实主义英雄。
山重水复疑无路,西部片怎样才能拍出新意?
原著封面科恩兄弟的答案充满恶趣味,新作《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由6个独立的故事组成:性情活泼的歌手兼神枪手所向披靡、树大招风,被更厉害的枪手解决,火爆的枪战场面与欢快的歌舞形成强烈的反差。
斯克鲁格斯灵魂升天,依旧弹唱轻松的民谣,祈祷天堂里玩牌无人作弊,观众都不知道是喜是悲。
祈祷也许,这正是科恩兄弟想要达到的效果,人生不就是五味杂陈吗?
第二个故事非常精彩:
犹豫一间银行突兀地开在新墨西哥州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而且只有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出纳,一看就是很好下手的样子。
身手敏捷的劫匪几经犹豫,动手开抢。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原著插图果不其然,出纳是个亡命的背锅侠,浑身挂满铁锅,一边高喊“打到锅了”,一边疯狂进攻,状似疯魔,这谁顶得住啊。
第一次打劫就遇到背锅侠劫匪的苦难才刚刚开始,绞刑一波三折不得好死:印第安人骁勇善战,箭如雨下,刽子手纷纷毙命,顺便搭救劫匪?
呵呵,你想多了。
酋长做了个鬼脸,呼啸而去。
吊在树上生不如死,侥幸被偷牛贼救下,还没回过神来又再次落网被送上绞架。
这回总算可以死得踏实、死个痛快了。
已是老油条的劫匪,调侃吓得魂不附体的菜鸟:第一次?
呵呵不料,台下的看客中有一位美女,惊鸿一瞥,本已生无可恋的劫匪突然又感觉到了生命的美好……
千言万语,咔擦了之。
第三个故事描述一个流动剧团,哈利·米尔林扮演一位失去四肢、擅长模仿名人演讲的艺员,美其名曰“无翼画眉”,与扮演剧团经理的老戏骨连姆·尼森珠联璧合。
不动声色,意味深长,影帝级别:
XSWL名人演说曲高和寡,生意清淡——米尔林演技爆棚,因经理不愿替他买春而发出的悲愤之音令人喷饭:
第四个故事《黄金谷》根据杰克·伦敦的同名小说改编:淘金老汉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挖出金子就挨了背后一枪;匪徒气定神闲地抽了半根烟,见老汉毫无动静才入坑,结果遭到反杀:
问题出在哪呢?
吝啬。
吝啬是贪婪、凶残、无耻的最佳伴侣。
因为吝啬,匪徒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半根烟收好(科恩兄弟添加的这个细节非常出色);因为吝啬,他甚至不愿多打一发子弹,给了老汉反杀的机会。
作为斯宾塞的忠实信徒,杰克·伦敦信奉适者生存的人生哲学,前提条件是:在不伤害他人正当权利的情况下,个人可以充分发展。
诚实劳动的价值非偷抢拐骗所能遮蔽,否则,人类文明就不会发展到今天。
第五个故事饱含哲学意味,听闻被土著俘虏的可怕下场,女孩惊吓过度,在战斗分出胜负之前就饮弹自尽。
牛仔的经验之谈凝结了无数惨痛的案例,但,尽信书不如无书,人生充满变数:女孩没想到,背水一战的牛仔也没有想到,自己单枪匹马居然打败了强敌!
最后一个故事与死神同行,哥特味十足:
论艺术品质,《与狼共舞》(1990)、《荒野猎人》(2015)远不如《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为何前两部斩获多项奥斯卡大奖,后者颗粒无收?
说穿了也很简单:影片不仅没有土著拯救白人的鸡汤,还涉嫌丑化土著和“身体受到挑战者”,政治严重不正确,你想拿奖,你咋不上天呢?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电影剧本文/〔美国〕乔尔·科恩、伊桑·科恩译/罗姣淡入近景,一本摩洛哥羊皮革封面的大厚本书籍。
书籍没有占满整个画面,因而可以看出它被置于一张有节疤的橡木桌上。
一只手从画面底部伸入,翻开扉页。
现在,对开的米色牛皮纸填满了画面。
书名写着:《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及其他美国边疆故事(彩图版)》。
再翻过一页。
左页是目录,右页是彩图列表。
看不见的手没有停顿,再次翻页至第一个故事的书名页:《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
稍顿,再翻页,露岀一张半透明的米纸,米纸被翻过去,现出一幅N.C.魏斯风格的全彩插图。
绘画从仰视的角度展现一个身材魁梧的恶汉从酒馆的牌桌旁站起身。
他的右手搁在皮套里的六响枪上,发黄的牙齿叼着一根牙签。
桌上的物品因为他的突然起身被撞得歪歪倒倒。
周围的玩家都看向引发他怒火的人,他处在画者的视点位置。
镜头移向下方的图片说明:“你看了牌,就要玩。
”恶汉冷笑道。
书页再次被翻动至正文页,开首写着:“没有人听见,但是他的声音在早晨清爽的空气中飘荡,就在草帽镇外。
他的马儿蹄声哒哒,看上去来得正是时候……”书页叠化至——外景,纪念碑谷,白天纪念碑谷的全景。
一座座巨大的红色砂岩塔从沙漠地表拔地而起。
周围只听见风声。
接着,远处传来歌声。
一个肉眼勉强可见的细小身影,身穿白衣,骑着白马,拐过巨大的岩石拱门。
骑手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近景。
他的白衣和宽边牛仔帽一尘不染。
他缩起一条腿搭在鞍桥上,腿上放着吉他。
他微笑着,边弹边唱。
他把最后一个音拉长,一曲终了。
然后将吉他挂到马鞍角上,拉起缰绳。
他继续骑行,对着镜头说话。
巴斯特:在距离遥远、风景单调的西部,一首歌总能让人在漫长的一天骑行中排解心情。
另外,我动听的男中音似乎也能感染那匹老马、好马——丹,让它在一整天的马蹄哒哒声中保持良好的心情。
对吗,丹?
马认同地嘶鸣一声。
巴斯特:或许你们都听说过我,巴斯特·斯克鲁格斯——一些人也称我为“圣萨巴的夜莺”。
我还有其他的昵称、绰号、雅号、别名……他把手伸进随身包里,掏出一张印有他照片和名字的通缉令,下方写着“愤世者”。
巴斯特:但是这个名号我认为完全名不副实。
我不讨厌人类同胞,即使他们很烦人、粗暴,玩牌的时候喜欢作弊。
因为我觉得那只是人类天性……他把通缉令揉成一团,扔到身后。
巴斯特:他们会发现愤怒和沮丧的原因只是傻瓜在期待更好的结果。
对吗,丹?
又是一声嘶鸣。
巴斯特:唔,伙计们,我没记错的话,悬崖的那边有一家小酒馆,如果我运气好,还能和里面的客人围坐一圈打打牌。
打起精神!
驾!
内景,小酒馆,白天门咯吱一声打开,巴斯特·斯克鲁格斯走进简陋的酒馆:慢速摇摄展示了一个粗糙简陋的空间,窗子小小的,原木桌椅,木板台面的吧台。
几个正在喝酒的男人相貌凶恶,同时停下来,抬头看向到访者。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用帽子拍打身上的衣服,扬起一阵灰尘。
他朝酒保说话。
巴斯特:我想要一杯威士忌清洗一下嗓子里的灰尘,让我的歌喉保持良好状态。
酒保缓缓摇头。
酒保:禁酒县。
威士忌是违法的。
巴斯特环顾其他的客人。
巴斯特:他们喝的是什么?
酒馆:威士忌。
稍顿,巴斯特试图理解信息。
酒保解释道——酒保:他们是法外之徒。
巴斯特:啊,不要被我的白衣和翩翩风度给骗了,我也是有名的法外之徒——不管是人的法律还是神之律法。
恶汉中最凶恶的那个坐在旁边,嘲讽地嗤笑一声。
恶汉:你绝不是法外之徒。
巴斯特转身面对他。
男人叼着牙签,蓄意挑衅。
恶汉:我们不跟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喝酒。
巴斯特对讥讽报以一笑。
巴斯特:先生,似乎你看人的本事和做人一样糟。
我简单总结一下,你可以剃剃胡子,性格变开朗一些,最后,如果你不介意我批评你的朋友,你该找一群更好的酒友。
男人喉咙发出咕哝声。
他的同伴也发出咕哝声,惊讶而同情地看着巴斯特。
恶汉咬紧牙签,缓缓起身,手搁在枪套上摆好姿势。
巴斯特姿态完全放松,双手垂在身侧。
恶汉冷笑。
恶汉:你的枪能用吗?
说时迟,那时快,巴斯特抬手射中男人的头,枪在手中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枪套里。
恶汉前额上一个圆圆的洞口,立在当地一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
巴斯特:看来能用。
恶汉倒地。
他的朋友们目瞪口呆。
他们不约而同跳了起来,拔出枪。
巴斯特重新拔枪,扳动击锤,疾射四枪把人打倒。
他最后一次扳动击锤,掉转枪头,枪口从腋下指向后方。
他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良久,然后缓缓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在他身后,正在从吧台上方取下猎枪的酒保僵住了。
俩人四目相对。
巴斯特向酒保眨了眨眼,砰,射击。
桌旁的人中有一个还没有死。
他可怜巴巴地向酒馆门口爬去。
巴斯特神情惊讶地对着镜头说话。
巴斯特:看来这个幸运的家伙没有被打中要害——是我的枪法不准。
酒馆里只听见男人的呻吟和爬动的声音。
巴斯特:但是到最近的人类居住点,骑马要一天,步行要三天,只有老天爷知道你爬过去需要几天。
我想狼和毒蜥蜴可以帮我节省子弹。
再见,朋友。
这让我想起一首歌……外景,小酒馆,白天巴斯特翻身上马,取下吉他。
他唱着《孤独的牛仔》离开小酒馆。
在他身后,垂死的男人挣扎着爬出门口,进入茫茫沙漠。
外景,小镇,白天巴斯特骑行在满是尘土的街道上,歌唱完了。
他收起吉他。
巴斯特:“法国人峡谷”。
这个镇子对我来说很新鲜。
不过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法国人的东西是干燥的。
内景,酒馆,白天巴斯特走进来。
这里满足了他所有的期待:烟雾缭绕的空气,绒面壁纸,钢琴演奏,散布的几张桌子旁玩着纸牌的人。
酒馆里挤满了酒鬼、扑克玩家和惹事生非之徒。
一个声音:等一下,小伙子……声音来自门边一个小柜台后的男人。
他点了点台面上的一张小告示:“在此接受武器检查。
”声音:酒馆规定。
巴斯特和颜悦色地解下枪带。
巴斯特:这是六响枪……弯腰从两只靴子里各掏出一把短口手枪。
巴斯特:小手枪也要收吗?
检查者:所有的,包括刀子。
巴斯特:我从来不喜欢刀。
我不太擅长近身搏斗。
他一边走开一边说——巴斯特:感觉有点像裸奔,不过我想大家都同样赤手空拳的话,发生不幸的机率会减少。
你好!
他和一个在旁边桌子边扔下纸牌起身的男人打招呼。
男人:我不玩了。
他大步走开,巴斯特坐进他的椅子。
巴斯特:时机正好。
你们不介意我坐他的位置吧?
坐在他对面的人凶神恶煞,回答道——暴躁的男人:你得接手他的牌。
巴斯特拿起倒扣的五张牌,看了看:两个A,两个8。
巴斯特:我还是不要吧。
另一个男人穿着马甲,打蜡的胡须纹丝不乱,说话带法国口音。
法国人:太迟了。
你看过牌了。
暴躁的男人:你看了牌,就要玩。
巴斯特:我没有下注。
法国人:其他人下注了。
暴躁的男人:你看了牌,就要玩。
巴斯特:如果我不玩呢。
暴躁的男人站起来。
手里拿着枪。
枪口指向桌对面。
暴躁的男人:玩牌,爱卖弄的傻蛋。
桌旁的人一整个酒馆的人——都静了下来。
巴斯特:没有人能强迫别人参与娱乐活动,像你这样坏脾气的无赖当然也不能。
他缓缓起身,两手在身侧抬起,以示他没有武器。
巴斯特:其次,我的马名字才叫丹。
我叫巴斯特——巴斯特·斯克鲁格斯。
第三……暴躁的男人:巴斯特·斯克鲁格斯?
利塔帕斯来的小崽子!
他微笑着把击锤向后扳。
暴躁的男人:而且没有枪!
巴斯特看看枪,再看看男人。
巴斯特:我的确来自圣萨巴县的利塔帕斯,这也是为什么我偏好“圣萨巴的夜莺”这个绰号。
但是现在如果你能把武器放到门口的保管处去的话,我将不胜感激,把武器藏在身上首先违反了酒馆的规定,也是对地方风俗的冒犯。
暴躁的男人嗤笑。
将枪对准巴斯特的胸口。
暴躁的男人:如果我不呢?
巴斯特抬腿,动作敏捷地一脚用力踩下面前的桌沿。
桌子另一侧猛地翘起,男人握枪的手被撞高,射中自己的面门。
桌子落下来,仍然握着枪的手也垂落,男人被轰掉了半张脸。
巴斯特又接连猛踩两脚,握枪的手又被撞高射了两枪。
法国人被血溅了一身。
天花板上也是飞溅的鲜血和脑浆。
男人仍僵立着,足以令我们看清他缺了下巴的脸,然后轰然倒地。
近旁的一个恶汉震惊地旁观一切。
他叫艾克。
艾克:乔伊……他冲向尸体。
巴斯特对着镜头说话。
巴斯特:我本性不是一个阴险的人,但是当你手无寸铁时,可能需要采取非常迂回的策略。
他环顾四周。
巴斯特:音乐怎么停了?
钢琴重新开始弹奏。
巴斯特走过去,一脚踏在琴凳上,与戴圆顶礼帽、叼着雪茄的钢琴手,共同唱起一首欢闹的歌曲《暴躁的赌徒乔》。
到了副歌处,整个酒馆的浪子和流莺都加入进来。
镜头交切,艾克跪在脸被打烂的赌徒身旁,抱着他的头,试图用一块面巾擦净他脸上一直流淌的鲜血。
时而停下动作,哭泣着,拧干面巾里的血。
这个画面与欢快的歌声形成令人心酸的视觉对比。
终于,艾克悲恸的声音打断了音乐。
艾克:乔!
暴躁的乔!
他死了!
我们失去他了!
他含着眼泪踉踉跄跄地冲向巴斯特。
艾克:你杀了我哥哥,狗娘养的懦夫!
趁他不注意打死了他!
巴斯特:鉴于你很伤心,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事实是巴斯特·斯克鲁格斯没有在背后放枪,你可怜的兄弟的死更具有自杀性质。
艾克大吃一惊。
艾克:你是巴斯特·斯克鲁格斯?!
那个“西德克萨斯傻缺”?
巴斯特第一次敛起了的笑容。
周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巴斯特清了清嗓子,努力恢复笑容。
巴斯特:我猜你想说的是“西德克萨斯山雀”——因为那种独特的鸟儿美妙的鸣叫声。
艾克:你想叫自己什么都行!
我要到外面见你——带上枪!
外景,酒馆,白天巴斯特走下木板人行道到了街上,对着镜头说话。
巴斯特:在西部,事情往往一件引出一件,不断升级,不过我想我很快就能解决这个老家伙。
远背景里,艾克置身街道中央,大声吼。
艾克:斯克鲁格斯!
斯克鲁格斯!
我要和你决斗!
巴斯特:唔,耐心等一下,朋友,我只是需要把枪带扣上。
他系好枪带。
艾克摆好姿势,右手搁在枪套上。
巴斯特向他微笑。
巴斯特:你准备好了吗?
艾克:准备好了!
巴斯特:做好准备了?
艾克:好了。
巴斯特:你要数数吗?
艾克:不,先生!
说时迟,那时快,巴斯特抬手,射击。
艾克尖叫,但是没有倒地。
他抬起右手——血从食指原本所在的位置涌出。
巴斯特:用别的手指扣扳机有难度,但是……他扳动击锤,又射了四枪。
艾克的手:其他三根手指接连被打断,最后是拇指。
满是尘土的街上,手指一根根吧嗒落地。
巴斯特:小心一点不为过。
艾克尖叫着,看着自己鲜血喷涌的残手。
他开始笨拙地用左手去够右边枪套里的枪。
巴斯特:哇,看来似乎他们造这个家伙的时候忘了教他收手!
让我看看,五根手指,一根一颗子弹,我只剩一颗了。
不知为何,巴斯特转过身去,面向街道的另一头,背对尖叫着的艾克。
巴斯特的近景镜头,背景里艾克的身影很小,他扭臀,手绕过身体,笨拙地拔着枪。
巴斯特:真的希望不要打空。
巴斯特左手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举高作为瞄准器,右手倒拿着枪,越过右肩指向后方。
巴斯特:我看看,他的心脏在左边,但是从镜子里看在右边,考虑到我们面向同一个方向,并且枪是倒着的。
所以,唔……艾克一直尖叫着,终于拔出了枪,举高。
巴斯特:或许最好还是不要玩花样了。
砰!
艾克向后栽倒。
胸口出现了一个洞。
仰拍镜头,巴斯特·斯克鲁格斯俯视尸体。
他想起手里还拿着镜子,把它放回口袋里。
巴斯特:啊,反射原理。
嗯,整件事让我想到一首歌。
他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声唱出,就听见另一个人微弱而悦耳的歌声。
巴斯特惊讶地环视四周,寻找歌声的来源。
马路上有一个英俊的青年骑着马走过来,边弹吉他边唱歌。
巴斯特向迎面而来的骑手走去,后者唱完了歌,收起吉他。
青年:巴斯特·斯克鲁格斯?
巴斯特:正是本人。
你的歌声非常动听,朋友。
青年:这可是来自“圣萨巴的夜莺”、“死亡使者”的高度赞美。
巴斯特微笑,颇以为豪。
骑手也回以一个纯真的笑容。
青年:斯克鲁格斯先生,我一直在追寻你,因为他们说你需要一个能打败你的对手,一个会唱歌的枪手。
外景,街道,白天稍后。
巴斯特遗憾地摇着头步入前景,一边将子弹填入他的六响枪。
巴斯特:又一个想证明自己的年轻人。
在他身后,背景里,两个男人正拽着艾克的脚踝将尸体拖走,青年己在街道中央就位。
巴斯特:我得进行商业经营——不再干技术工作,让别人也能获利。
他上好子弹,把枪装进枪套,转身。
他盯着自己的新对手,自言自语。
巴斯特:不过,我愿意穿黑西装吗?
画外传来——青年:你要数数吗?
巴斯特轻笑。
巴斯特:不,先生……砰!
巴斯特困惑地眨了眨眼。
巴斯特:等一下。
他低头看去。
他的右手空着,放松地搁在枪套旁。
他抬头看街道。
青年站在原地,握枪的手伸在身前,另一只手放在身后起平衡作用,枪口冒着烟。
巴斯特眯眼看他。
再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此时——一滴鲜血滴落在他雪白的外衣上。
巴斯特试图弄明白怎么回事。
他抬手摘帽子。
把帽子举在身前端详。
帽子正面有一个弹孔。
他把帽子倾斜,前帽檐向上,看帽子里面。
帽子后面有一个对穿的洞,周围溅上了血迹和少许脑浆。
巴斯特:这可糟了。
他抬头看去。
青年仍站在原地。
枪口不再冒烟。
巴斯特掏出小镜子。
对镜自照。
前额正中有一个洞。
镜中的他倒下去,紧接着手和镜子落地。
镜头从青年臀后的角度拍摄:他转动手抢,放入枪套。
背景里可以看见巴斯特的鞋底和直挺挺的尸体。
镜头俯拍巴斯特·斯克鲁格斯,他仰躺在街上,目光没有焦距。
奇怪的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巴斯特:我想我早该预见到这一切……仰拍镜头,青年俯视尸体。
他悦耳的歌声开始唱起。
巴斯特的俯拍镜头。
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街上,脑下一摊血泊。
他的灵魂开始分离,从尸体上升起,仍是原来的白衣打扮,只是背后展开了一对翅膀。
他半透明的灵魂继续讲话。
巴斯特:经年浪荡,你终究会碰到一个比你唱歌更动听、拔枪更快的家伙。
巴斯特的灵魂开始歌唱,与牛仔一唱一和。
到结尾处,牛仔继续歌唱,巴斯特的灵魂则有话要说。
巴斯特:我不知道、但却相信神决定了我们的结局和在世的日子。
但是我确信我正去往阴世……年轻的牛仔边唱边走向自己系在栏杆上的马。
巴斯特:见鬼,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们不卑鄙、打牌不作弊的地方,那所有这些歌算怎么回事?
年轻人解开绳子,翻身上马。
巴斯特:我相信音乐来自那个更高的地方……年轻人取下吉他,驭马而行,一条腿蜷在鞍桥上,吉他搁在腿上,边弹边唱。
镜头上升,随着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灵魂一起越升越高。
巴斯特: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要用吉他交换七弦琴,唱出那些美妙的歌曲,那里没有破坏音乐魅力的错音,也没有枪战的侵扰。
不久的将来,我会和你们这些伙计在那里相见,我们可以一起唱那些美妙的曲调,对生前的卑鄙行径摇头不己。
他接着唱和声,而下方的年轻牛仔渐渐远去,他离开小镇,渺小的身影进入广阔的荒漠,遥远的歌声在砂岩地面上回响。
歌声渐渐隐入呜咽的风声中,画面叠化至——书页上故事的最后几行字,然后翻至下一个故事的书名页:《阿尔戈多内斯附近》。
风声中,我们听见均匀的木头撞击重物的咚咚声。
书页再度被翻至全插图页。
插图:尘土飞扬的广阔天地间,只见一栋低矮的土砖房孤零零地立在无边无垠的高原沙漠中。
前景正中,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穿着连体工作服向我们奔来,脚不点地,几乎腾空而起。
端着一把双管猎枪预备射击。
身上挂满了用麻绳穿过手柄的锅具。
一口大锅像头盔一样倒扣在头顶。
镜头移向下方的图片说明:“打到锅了!
”管理员喊道。
画面从插图叠化至——外景,牧场,草地摇摄镜头:地平线。
平坦,无遮挡,广阔,空旷。
天空灰暗阴沉。
这是大平原的西部边缘。
镜头终于横摇至一栋小小的土砖建筑,这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唯一的隆起物。
门上方一块退色的木牌显示这是“图克姆卡里第一银行及信托机构”。
木牌下方一块更小的手写牌子,摇晃撞击着门的顶部,显然是后挂上去的,上面写着:暨公证处。
一个男人身穿长及脚踝的风衣,手里牵着缰绳,因为迎风而眯缝起来的双眼看着招牌。
不知何处传来嘎吱声。
男人移动目光——那是一口井。
悬在井上的水桶左右摇晃,嘎吱作响。
一块锯齿状木块钉在井棚上,上面是手写的标志:不干净的水。
马发出不安的嘶鸣。
牛仔放下缰绳,向前走。
内景,银行,白天牛仔走进来。
单间建筑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白头发、小胡子的管理员在柜台后,双手搭在柜台上。
他额头上蒙着黑色眼罩,穿黑色马甲。
牛仔走向柜台,脚上的马刺发出丁零声。
牛仔:名头大得很,地方却这么小。
柜员:对存款人来说很舒服。
牛仔环视四周。
牛仔:什么存款人?
柜员:哦,我们的顾客来自巴尔韦德、克洛莱德,当然还有图克姆卡里本地,三个县的全部区域。
天哪,有一次还发生了挤兑的情况。
我不得不拿着猎枪跳到柜台上,说服大家放弃。
唔,银行业就是这样。
他摇头呵呵笑。
柜员:疯狂的生意。
疯狂的生意。
牛仔:遭过抢劫吗?
柜员:哦,是的,当然有。
两次。
是抢劫未遂,我得说。
一个家伙被我一枪崩掉了。
另一个被我逮住了等警长来,他两条腿都被打烂了,我不得不把他锁在那边的保险库里。
警长一个月才来一次,而他之前一周刚来过,我得给那个坏蛋安排三个星期的吃住,用湿叶子和尿液做药糊给他敷。
他现在在尤马釆石头,听说脾气还是有点坏。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家伙名叫谢维利,据说他爸爸来自法国……法……他的声音渐渐消失,沉默地注视牛仔。
牛仔用一把六响枪指着他。
草原的风在呼啸。
柜员张大嘴巴,丧失了语言功能。
牛仔把一个粗麻袋丢上柜台。
牛仔:把钱装进袋子里。
柜员目光警觉。
最终叹了口气,嘴巴恢复了功能。
柜员:好的。
好的,你打败我了,年轻人,你真的打败我了。
大面额的……他在柜台后弯下腰。
继续说话,在画外——柜员:我得弯下腰拿……一片寂静。
牛仔皱眉。
一声咔嚓,毫无疑问是猎枪上膛的声音。
牛仔双眼骤然瞪大。
动作敏捷地迈开一步避到柜台下,这时——嘣!
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柜台底部的木头炸裂。
嘣!
旁边又炸裂了。
牛仔抓住柜台顶头的栅栏条,跃起。
他抱着栅栏,站在柜台边缘上。
猎枪又轰了一枪。
他翻过栅栏,落到柜台另一侧。
枪声停歇。
硝烟飘浮。
屋内没有声音。
屋外风声呼啸。
牛仔低头看柜台后。
空荡荡的。
柜员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牛仔跳到里面的地上。
他在隔间里走了一圈,靴子踏在地上咚咚有声,马刺丁零作响。
他弯腰,开始往袋子里装钱。
外景,银行,白天门。
门咯吱一声打开,生锈的铰链嘎嘎作响。
牛仔向银行门外窥探,一手拎袋子,一手拿枪。
镜头从他的视点呈现广阔空旷的草原。
他的马在静静地吃草。
风声呜咽。
水桶在井上发出嘎吱声。
牛仔犹豫了一下,绷紧身体,然后冲了出去,奔向自己的马。
砰!
猎枪炸起了他脚边的尘土,牛仔手里的钱袋掉落在地,他蜷起身子滚到井棚后面躲避。
马不安地嘶鸣,往远处小跑了几步,然后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在离他足足三十码远、毫无遮挡的地方。
牛仔对它发嘘声,招手。
马犹疑地看着他,耳朵摇动。
牛仔看向风中的土砖房。
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井上水桶的嘎吱声尤为明显。
牛仔看着遗落在无人之地上的钱袋。
风把袋口吹开了,纸币像离巢的蜜蜂一样飞起,然后打着旋被风卷走。
土砖房仍悄无声息。
牛仔绷紧身体。
银行的门猛然打开,老柜员狂笑着冲出来,挥舞着猎枪。
他的打扮有点奇怪,奔跑的时候身上似乎在哐啷作响。
牛仔蜷缩在井亭后向他开枪。
当!
柜员:打到锅了!
柜员哈哈大笑,继续狂奔,同时举枪射击,打落了井亭的一块墙皮。
牛仔再次开枪:当!
柜员:打到锅了!
柜员身上挂满了用麻绳穿过手柄孔的锅具。
一口大锅像头盔一样倒扣在头顶。
牛仔起身射击:当!
当!
当!
砰!
牛仔被猎枪击中肩膀,身子一歪,枪飞落到土地上。
牛仔的目光从落地的手枪转向柜员,此时后者狂笑的身影伴随哐啷声到了跟前,高高举起猎枪,枪托对着镜头狠狠一击。
黑画。
持续的黑画。
外景,系绞索的树,白天慢速淡入。
柔焦拍摄的黑色身影,微微摇晃。
一个有回音的声音——声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牛仔的特写:他双眼颤动着睁开。
他也在微微摇晃,仿佛身处停在水面的小船上。
声音重复,回声小了一点。
声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牛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声音沙哑。
牛仔:什么?
牛仔恢复了视物能力。
黑色身影慢慢变得清晰。
这是一个穿黑色衣服、戴牛仔帽的男人。
他站在树阴下,他身后的空旷草原则在正午炫目的烈日炙烤之下。
他微微的摇晃源于他胯下的马在动。
黑衣男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处决前。
牛仔的近景:他脖子上系着绞索。
绳索向上延伸到树的枝干。
手臂反剪,双手被捆在身后。
他微微摇晃的原因与那个男人一样——坐在马背上。
牛仔:什么……处决?
哈哈大笑声。
旁边还有四个人,都坐在马上。
黑衣男人不以为然地看向他的同伴们,然后重新转向牛仔。
黑衣男人:小伙子,我们对你的抢劫银行未遂行为进行了诉讼。
你昏过去了,大部分过程不知情,但是我们新墨西哥的审判是很公正的。
这些同事给你定了罪,我判处你死刑,我们找到了这棵树。
现在你有机会在处决前说说自己的意见。
牛仔:哦……他舔了舔嘴唇。
牛仔:我觉得,银行里那个身上挂满锅的混蛋没有公平对决。
黑衣男人赞同地点头。
黑衣男人:好的。
说完了?
牛仔:嗯……我想是的。
一片寂静。
绳索的咯吱声。
队伍里的一个成员有个想法。
男人:你的马能给我吗?
牛仔想了想。
另一个成员叫嚷起来。
另一个男人:不,给我。
临时法官的目光从队伍转向牛仔。
黑衣男人:你想把马给这些人中的哪一个?
免得他们在你死后为了马打架。
牛仔:我不想给谁。
第一个男人低吼。
男人:自私的混蛋。
嗖!
一支箭骤然穿透了男人的脖子。
他喉咙发出咯咯声,抬手摸去,双目圆睁。
男人试图拔出脖子上的箭,但只是折断了箭杆,此时一支科曼奇武士队伍呐喊着打马而来。
其他男人拔出枪。
他们的马惊惶地尥起蹶子。
牛仔:吁……放松……被绞索勒住脖子的牛仔试图安抚臀下因激烈战斗而被惊扰的马。
法官拔出两把六响枪,左右开弓。
他身旁一个队员被一个科曼奇武士挥棒打下马,然后被另一个科曼奇人用长矛刺中。
他站起来,长矛穿透了身体,羽毛仍在飘扬,他继续向飞闪而过的科曼奇人射击,直到被一把印第安战斧从身后劈倒。
牛仔的马弓起背、踏步。
牛仔焦急地用膝盖夹紧马腹,身体笨拙的向后倾以缓解喉咙的压力。
眼珠子左右转,盯着如火如荼的战场。
一个队员试图将那个要把他拽下马的徒步的印第安人踹倒,开枪射击,此时另一个武士横跃到了他的马背上,从背后割开了他的喉咙。
法官最终光荣地被箭射成了筛子,坠下马,箭杆随着他的坠落被折断。
没了驭马的人,马撒开蹄子,拖着被马橙束缚住的尸体在草原上跑起来。
从牛仔惊惶的马旁边擦身疾驰而过。
牛仔:吁……放松……尘土和硝烟中,另一个奄奄一息的队员被一个武士从身后揪住,后者掏出刀子开始剥他的头皮。
牛仔的马跺着脚。
牛仔:放松……从被套住脖子的牛仔的视点可以模糊看见印第安人剥头皮的动作。
从羽毛头饰和举止看去显然是首领的一个印第安人打赢了对手,注意力从战场转移。
他放缓马速走到牛仔身前。
首领冷漠地看着牛仔,向下看看他受惊的马,再向上看看系在枝干上的绳索,估量着。
牛仔看着首领。
首领看着牛仔。
首领突然发出尖利的嘎嘎声,眼睛瞪圆,一手拿矛,一手拿手鼓,双臂展开抖动起来。
牛仔的马跺脚、扭动。
绳索绷紧了。
牛仔:吁……首领一边大笑一边尖啸,打量了一下他的马,疾驰而去。
武士们了结了所有队员,也都翻身上马。
印第安人在呐喊声中撤离。
广角镜头:四周都是尸体。
一个男人还在呻吟着。
树下,套着绞索的牛仔仰靠在马鞍上,尽量给绳索留出活动余地。
画面叠化至——外景,系绞索的树,稍后套着绞索的牛仔身体进一步后仰。
随着马的移动,他的喉咙被越勒越紧。
他转动眼珠看下方的马。
它静静地啃着草,蹄子周围的草已经被吃光了,它向前迈了一步。
继续吃草。
受伤的男人还在呻吟。
牛仔转动眼珠看向他。
画面叠化至——外景,系绞索的树,稍后日影更长了。
受伤的男人没了声息。
他周围有许多虫子在嗡嗡飞。
牛仔的身体已经拉伸到极致。
马啃起一口草,抬起嘴咀嚼。
吞咽。
往前走了一小步。
牛仔:唔……牛仔的头向后倾得厉害,已经不能动弹。
耳边是马的咀嚼声。
这时一个新的声音传来。
牛仔转动眼珠。
一只公牛进入他的视野。
后面跟着另一头牛。
蹄声越来越密。
很多的牛。
还有抽鞭声和“嗬嗬”声。
牛仔:唔、唔!
赶牛人进入了他的视野。
牛仔(更加急切):唔唔!
赶牛人放慢速度,然后停住,一眼看清了血腥场景。
盯着看了片刻,他驭马上前。
他下马。
在脑袋被打爆、喉咙被割开、身体被射成刺猬的尸体间徘徊。
他盯着看了许久,抬头看向牛仔。
赶牛人:科曼奇人?
牛仔:唔唔。
赶牛人理解地点点头。
掏出他的六响枪,瞄准绳子。
射击。
没有打中。
听到枪声,正在吃草的马猛然扬首,踏步向前。
牛仔脱离了马鞍,开始从马尾部往下滑。
马打着响鼻,继续向前。
牛仔的臀部从马尾部滑落。
他在空中晃荡。
赶牛人:啊,见鬼。
他再次瞄准摇摆的绳子,射击。
没有打中。
牛仔继续晃荡着。
赶牛人喊叫。
赶牛人:别动!
他再次开枪。
又没打中。
三枪连射。
最后一枪终于没有虚发:绳子被打断了一半。
断口绳线散开,牛仔坠地。
外景,牧场,稍后两个男人并肩骑行,驱赶牛群。
赶牛人:我当然很谢谢你帮我赶这些牛。
我雇了两个人帮忙把它们赶去阿比林,但是天一变热他们就开始抱怨薪水少,最后就不干了,所以我才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所谓的恶劣天气,我告诉你,朋友。
他们不懂伙伴的第一要义。
或许你可以当我的长期伙伴,这次赶牛很顺利。
你看上去值得信赖,所以我才提出这个建议。
为什么伙伴必须是值得信赖的人,因为这是伙伴的真谛。
你保护我,我保护你,你得有依靠。
比如有一次我走在牧场的围栏边,碰见一个……一个……他的声音渐渐消失,目光凝注。
前方扬起一股尘土。
赶牛人:见鬼……现在可以看清楚了,一队人骑着马向镜头疾驰而来。
赶牛人陡然掉转马头,策马向相反方向狂奔。
牛仔看着赶牛人扬鞭打马,疾速离去。
回过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们。
他迷惑不解地坐在马背上,看看这边,看看那边,骑士们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外景,城镇街道/酒馆,白天牛仔。
他被人往前推搡着,双手被缚在背后。
身处一条满是尘土的城镇街道上。
在他身前是酒馆门前的木板人行道。
一个蓄着浓密长胡子的男人在人行道上俯视他。
男人坐在用木板和两个立桶搭建的简易桌子后。
穿着鹿皮裤和同盟国军装的侧系扣长袍,他的呢帽也有了年岁,污渍斑斑。
胡子上有很久前吃东西留下的残迹。
类似法警的男人推搡牛仔,拍掉他头上的帽子。
法警:在霍比法官面前不许戴帽子。
法官:这个家伙干了什么?
牛仔:先生,我……法警拍了他一掌。
法警:住嘴。
(对法官)狗娘养的是偷牛贼。
法官:嫌疑犯。
法警:是的,法官大人。
牛仔:先生,我没有……法警又拍了他一掌。
法警:闭嘴。
(对法官)他被抓住的时候正在赶偷盗的牛。
法官:很好。
绞死他。
牛仔:先生,我从没有……法警又拍了他一掌。
法警:安静。
法官:我不想听见该死的借口。
牛仔:不,先生……法官:或者什么“量罪定刑”。
我这里实行的是“一刀切”法律体系,我没有时间量身定制。
牛仔:不,先生,但是……法官:好了,下一个,我的天啊!
我已经为这个家伙浪费了很多时间。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吗?
外景,绞刑架,白天牛仔和其他三个男人站在绞刑架上。
他们的手都被捆在背后,脖子上套着绞索。
牛仔将目光投向人群。
一个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向自己身旁的死刑犯。
头发花白的男人惊恐地抽泣着。
在排成一行的死刑犯队伍的一头,刽子手将黑色头罩套到最边上的男人头上,然后走向下一个。
牛仔很平静,对身旁的男人微笑,带点优越感。
牛仔:第一次?
男人瞥了他一眼,他太害怕了,无暇去疑惑。
刽子手走到了男人跟前,给他套上头罩。
牛仔歪着脑袋。
目光重新投向人群。
他的主观视角:人山人海。
其中一个戴软帽的漂亮姑娘尤为显眼。
她面容圣洁,神情无限悲伤地注视着即将被绞死的人。
牛仔自言自语。
牛仔: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镜头回到从他的主观视角拍摄的姑娘。
当他被套上头罩、眼前一黑时,画面被划出。
头罩放大了牛仔的喘息声,使得人群的声音和旁边男人的抽泣变得低沉。
一片漆黑中这些声音短暂持续,直到我们听见活板门“吧嗒”一声,随之是一声短促的“咔嚓”:喘息声戛然而止。
人群的欢呼声响起。
画面叠化至书页上故事的最后几行字:“然后是人群的欢呼声,转瞬即逝。
”书页翻动,人群的欢呼声淡出,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风声,书页被翻到书名页:《饭票》。
接着翻到一幅新的插图。
插图:一个正在慷慨陈词的男人的近景。
他的脸化着舞台妆,梳着古罗马发型。
舞台灯的暖光从下方照射着他,他目视天空。
镜头移向下方的图片说明:“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霖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
”呼啸的风声中,音乐增强。
画面叠化至——外景,山地,白天大全景,一辆马车轧轧地往前走。
一头驮满东西的骡子拴着链子,跟在后面。
镜头在山间穿过大风侵袭下的山坳。
驾车人的镜头:这是一个中年偏老的爱尔兰人,穿着破旧的皮毛大衣。
眼睛迎风眯缝起来,有泪水沁出。
马车:四四方方的车厢外壁板上有游艺团风格的绘画和字体花哨的文字,已经严重退色。
文字表明这辆马车叫“塔利亚的轿子”。
图画画的都是戏剧史上的伟大场景:慷慨陈词的演员,或是一身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装束,或戴着古希腊面具,或穿着东方的、尼罗河的或者加的斯的服装。
景色转换:马车和跟在后面的骡子蹚过浅溪。
外景,城镇街道,白天马车行驶在矿区城镇的街道上。
一张广告单正在被钉到墙上。
“爱德温·霍雷肖·哈里森的艺术,悲剧,喜剧,‘无翼画眉’,‘慈悲的品质’,伟大的独白和戏剧诗,各种来源,在今晚8:30,地点……”在这些印刷字体的最后是潦草的手写字:麦考马克饲养场后。
外景,麦考马克饲养场后,夜晚一根撑杆从马车底部被抽出。
车厢壁板两个上角的闩子被拔掉,壁板翻下来,用撑杆支撑着,像桌子台面一样。
一组插入镜头:爱尔兰人在做一系列准备工作。
五个锡铁灯罩被摆到翻下来的台面的前缘。
每个灯罩里放进一根蜡烛。
一根吊绳被拉起,台面后部的印花吊幕展开来。
幕布上画的依稀是中世纪的城堡、石砌台阶、城垛、天空。
稻草被撒到临时舞台上。
一把粗劣的折椅被叉开,放到舞台上。
一个裹着粗麻布的东西被塞进椅子里。
舞台前面的幕布被放下,只有蜡烛灯罩留在幕布前面。
蜡烛被点亮。
现在,人们开始聚拢来。
他们在马车周围席地而坐,期待地窃窃私语着。
爱尔兰人审视一下观众群。
掏出怀表,弹开表盖。
他想了想。
把表放回去。
攥住一根绳子开始拉。
幕布:打褶的两幅布从中间对开。
观众倒抽气。
爱尔兰人的手快速将幕布绳缠绕在系索螺栓上。
观众都惊呆了。
爱尔兰人面无表情。
一片寂静。
终于,一个声音在舞台上响起。
声音:当我传唤对已往事物的记忆……声音醇厚优美,抑扬顿挫,具有旧时莎翁剧演员的风格。
镜头切至声音的主人。
他没有手,也没有手臂和腿。
爱德温·霍雷肖·哈里森只有头和躯干。
他的身体裹在粗麻布袍子里,袍子的袖子和腰部以下被别了起来。
他立在折椅上面对观众。
目光凝视远方,接着往下朗诵。
声音:出庭于那馨香的默想的公堂,我不禁为命中许多缺陷叹息,带着旧恨,重哭蹉跎的时光……观众们瞪大眼睛盯着看。
演出画面的蒙太奇。
我们听见不同演讲的片断:“我面前的是一把剑吗……”“八十七年前……”“我遇见一位来自古国的旅人……”与倾听的观众的画面交切:粗野的男人和更加粗野的女人,一张张写满风霜的面孔仰头面向舞台,充满对诗歌之美的敬畏。
独白以“热闹场结束了”结尾。
在此期间,爱尔兰人拿着帽子穿梭于人群中,一边收钱一边低声说着“非常感谢”、“上帝保佑你”之类的话。
外景,篝火,夜晚稍后。
火光摇曳,朦胧地映照着停放的马车和腿被捆缚的、悠然啃草的马。
靠近火堆的地方,爱尔兰人和哈里森各踞一侧在吃晚饭。
爱尔兰人坐着,用刀子把盘子里的肉切成小块。
哈里森侧躺着,伸长脖子,像狗一样舔食盘子里的食物。
长时间的进食。
咀嚼和吧唧嘴的声音。
哈里森的盘子空了。
他看着火光对面还在吃东西的爱尔兰人。
哈里森:还要肉。
爱尔兰人盯着哈里森。
最终,他不情愿地站起来。
走到哈里森跟前,从自己盘子里扒了几块肉给无肢人。
他走回去坐下。
外景,乡村,白天全景镜头:爱尔兰人牵着拉车的马的缰绳,走过被大雪覆盖的道路。
车厢内:哈里森在车夫座后,陷在一堆生活用品中。
外景,另一座城镇,白天广告单。
正在被钉到另一座城镇的墙上。
底部是手写的地点:约翰逊低地牧场。
马车上,演员的近景,爱尔兰人的手入画,给他的舞台装做最后的修饰。
手撤出去,然后拿着镜子重新入画。
演员审视装容。
外景,约翰逊低地牧场,夜晚马车后的爱尔兰人神情紧张,手里拿着一大张向下弯折的锡铁皮。
马车另一端的舞台上传来哈里森的声音。
哈里森:二人正在田间,该隐起来打他兄弟亚伯,把他杀了……这是提示词,轮到爱尔兰人了。
他抖动锡铁皮,模拟滚滚雷声。
哈里森:耶和华对该隐说,你兄弟亚伯在哪里……镜头切至舞台,哈里森在显著变强的雷声中继续朗诵。
稍后。
随着“热闹场结束了”的声音,爱尔兰人在观众中穿行。
爱尔兰人:祝福你,先生……谢谢……稍后:爱尔兰人把硬币丁零当啷扔回帽子里,清点着收入。
他脸色阴沉。
外景,山间小溪,白天俯拍:马车溅起水花,蹚过沿着山峡往下流的溪水。
外景,篝火,夜晚下雪了。
爱尔兰人舀了一勺汤送到哈里森嘴边。
哈里森吹了吹,啜饮。
爱尔兰人又舀了一勺,举起勺子。
外景,小路边,白天后景里,停靠的马车和等待的马朦朦胧胧。
前景里,爱尔兰人绷直身体站着,将哈里森齐胸抱在身前,俩人面向同一个方向。
他们只露出半截身影,但是从哈里森的麻布袍子松散的下摆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
爱尔兰人看向旁边,因为负重而皱着脸。
哈里森向下看。
水溅落的声音。
外景,演出,夜晚另一个夜晚,另一座城镇:演员在朗诵熟悉的诗歌和独白。
外景,篝火,夜晚画面里,哈里森忧心忡忡地看着;画面外,爱尔兰人在大声唱歌。
切至篝火对面的爱尔兰人。
他手里捏着酒瓶。
含糊不清地唱着古爱尔兰歌曲。
摇头晃脑。
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笑容有点吓人。
他唱完歌,把酒瓶砸进火堆里作为高潮。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爱尔兰人:我们进城去。
内景,妓院,夜晚爱尔兰人跟在一个醉醺醺笑着的妓女后,从大厅上楼,往有一排房门的夹层走廊走去。
爱尔兰人被酒精刺激,边爬楼梯边笑,像圣诞老人一样用篮子将哈里森背在背后。
哈里森一脸不悦。
内景,妓院的卧室,夜晚房间角落。
哈里森被人放在地上。
这是一个小小的单人间: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木制脸盆架。
镜头后拉:爱尔兰人和妓女还在笑。
妓女扑到床上,开始脱吊袜带。
摇摇晃晃的爱尔兰人脱掉外套,耸肩脱他的吊带裤,瞥见哈里森,动作一顿。
他走向哈里森,转动篮子,让他面对墙壁。
镜头停留在哈里森身上,同时笑声和脱衣服的声音重新响起。
(淡出)内景,妓院卧室,稍后哈里森。
他正被人转回来面向房间。
妓女坐在床上穿衣服。
她站起来,手伸到背后扣扣子,低头向哈里森微笑。
对爱尔兰人说话。
妓女:给你朋友买一次?
爱尔兰人在系程带,抬起脸。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感到不悦。
爱尔兰人:我看不用。
妓女:他有过吗?
爱尔兰人:有过一次。
外景,城镇的郊外刮风的夜晚。
哈里森在表演,阴冷的夜风将舞台上的稻草吹得打转,裹挟着沙砾拍打在帆布背景布上。
哈里森:当我受尽命运和人们的白眼,暗暗地哀悼自己的身世飘零……爱尔兰人抱着手靠在车厢角上,冷脸审视着观众。
观众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们拢紧大衣,捂着帽子以防被风吹走。
哈里森:徒用呼吁去干扰聋瞆的昊天,顾盼着身影,诅咒自己的生辰……爱尔兰人向前倾身,吐了口唾沫。
稍后,一片寂静。
本就寥寥无几的观众已经散去。
爱尔兰人正在把舞台面拴上去。
随风而至的城市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转身看去。
镜头所在位置是城镇的边缘,一条街道从这里向远处延伸。
街道中部有一家酒馆,微弱的琴音从门内流泻出来。
再往前,一群人背对镜头,面向一个露天舞台。
之前吸引爱尔兰人注意的正是这些观众的喝彩声,声音再度响起。
外景,城镇街道,夜晚摄影机转了方向,现在观众面向镜头,围拢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
舞台脚灯的暖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爱尔兰人从黑色背景里走近前来,伸长脖子越过观众的头顶看去。
人群又发出欢呼声。
一个观众大声叫喊。
男人:18减5!
一个粗哑的声音随声附和。
声音:18减5!
一阵充满悬念的停顿。
所有目光盯着前方,唯有已混入人群中的爱尔兰人环顾四周,审视着观众和他们的欣喜。
一声叮当。
观众再度爆发欢呼声。
反打镜头:又一个借助马车搭建的临时舞台。
绘画的帆布作为舞台背景和装饰。
他们的演出取名为“数学神鸡”。
在广告语“农场里的天才”“啄食的毕达哥拉斯”下方画着一只戴夹鼻眼镜、穿学位服、戴学位帽的鸡。
鸡身后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全是方程式和符文。
舞台上是一只羽毛蓬乱的老公鸡。
一个木框上钉着一排写有数字的锡铁盘,它刚刚在写有数字“13”的锡铁盘上啄了一下。
公鸡趾高气扬地摇摆着回到舞台中央,发出一声粗嘎的啼叫。
女观众:6加4!
舞台侧边一个满身肌肉、大胡子打了蜡的光头男人重复她的话。
杂耍班班主:6加4。
公鸡盯着观众,头左右摇动,似乎在分辨不同的人,神情困惑抑或惊讶。
终于,它转身摇摇摆摆地回到数列前,头来回点。
停顿。
嘴在数字“10”上敲了一下。
热烈的喝彩声。
外景,城镇街道,稍后观众散去,马车关上了。
爱尔兰人数钱,交到班主手上。
公鸡在一个小木头笼子里,不时喔喔叫一下。
爱尔兰人:它吃得多吗?
外景,篝火,黎明做早饭的炊火噼啪响着,上面架着一个咖啡壶。
一把小刀割开鸟食袋子。
袋子被提起向一个小桶里倾倒。
种子哗啦啦落进桶里。
小桶被摆到脚上拴着绳子的公鸡面前。
爱尔兰人咚一声坐到了火堆旁,手里端着一个锡铁咖啡杯。
他啜饮一口,然后两手捂着杯子,盯着篝火。
哈里森也面对篝火,身旁放着一盘几乎没有动过的粗燕麦粉。
他目光凝注在公鸡身上。
公鸡啄着桶里的种子,然后啄食撒落在地上的籽粒。
它在绳子限制的小范围内踱步,不时往地上啄一下。
它停下来,抬头,似乎在回应哈里森的注视。
爱尔兰人仍若有所思地盯着篝火。
哈里森看着公鸡。
公鸡回望,然后继续啄食。
爱尔兰人盯着篝火。
长时间的停顿后,他倒掉咖啡渣,起身。
外景,俯瞰小河,白天如画的俯拍画面,镜头向下眺望一条小河。
水流湍急,汩汩翻滚着。
爱尔兰人的马车轧轧驶近的声音。
马车入画,停在高处,打破了如画的风景。
爱尔兰人拉上刹车,爬下车。
爱尔兰人走到河边。
把一根绳子捆到一块石头上。
停下来,俯视河水。
把绳子和石头扔进水里。
他的主观视角:石头和拖着尾巴的绳子一起坠落水中,石头迅速沉没。
绳子漂浮在水面,随着石头的下沉一点点被拖入水下,直到全部消失。
镜头回到俯瞰的爱尔兰人。
他回到马车旁。
哈里森的镜头:他在后车厢里往外看。
他的主观视角:在马车后挡板和侧壁的边框里,爱尔兰人出现,走近。
他把手伸进车厢,抱起哈里森,转头走向河边。
公鸡在后车厢的笼子里左看右看,喔喔叫,头漫无目标地一点一点。
外景,风景,白天稍后。
马车轧轧行驶着,看上去很小。
公鸡的啼叫声遥远微弱。
淡入新的书名页:《黄金谷》。
书页被翻至一幅新的插图。
插图:松树树顶,一个男人背对我们,爬上了树,紧紧抱着树干在眺望。
虽然只看到背影,但是从他弯曲的手臂可以看出他抬手遮着眼睛以防日射。
远景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山峦重叠,一座又一座,隐入朦胧的光芒中。
镜头移向下方的图片说明:“在那广阔的大地上,他看不见任何人和人类的踪迹。
”画面叠化至——外景,山谷,中午一条小溪从湖里流出,沿着山谷汩汩流淌。
湖的一侧隆起覆满绿草和野花的草地,向上延伸至峡谷岩壁下的乱石。
镜头切至一只蜜蜂,它正在草地的一朵花上釆蜜。
一群飞虫在灌木的树阴下飞进飞出。
一只蜂鸟飞到一朵花上盘旋。
湖里站着一只长着多杈鹿角的雄鹿。
它埋头喝水。
银色的小鱼在水里以藻类为食,列队游来游去,略微受到旁边喝水的雄鹿的惊扰。
湖的出水口处,形成小溪的水流汩汩而出,轻轻拍打着溪口的岩石,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只猫头鹰飞落到一棵高大的松树树顶,俯视山谷。
突然,一阵微风吹起,树叶微微颤动。
猫头鹰伸长脖子。
遥远的歌声随风而至。
雄鹿从水里抬头,向山谷下方看去。
溪水消失在一片草木之后——灌木、草丛和松树形成的屏障挡住了视线。
从位于中间地带的这片草木屏障再往远处去,耸立的岩壁又形成了一道屏障。
这里是一个封闭空间,一个与世隔绝的箱型峡谷。
歌声变得清晰一点了,在林间微风的沙沙声中我们可以听清歌词。
声音:我爱你美丽的头发,闪烁着熠熠的银光。
我爱你额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沧桑……雄鹿一直看着,水从它的嘴角滴落,然后它跑掉了。
银色小鱼倏忽一下游走。
猫头鹰笨拙地飞起。
它们听见哒哒的蹄声向山谷下走来,伴随不间断的歌声。
声音:我吻你优美的双手,慰我辛劳,暖我心房。
哦,愿主保佑,与你同在……外景,山谷,白天草木屏障被一个牵着驴的男人乱糟糟地推开。
男人和牲口挤着往前走,被树枝抽打着,驴子背上的包裹和用具在他们的通行过程中发出丁零哐啷的响声。
锅、盆、锄头、铁铲、矿工的淘洗盘,所有东西被撞击着,丁零哐啷地进入山谷。
男人:慈母啊,我的亲娘……男人是一个精力充沛的老头子,他停下脚步,驴子也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宁静,山谷里的土著动物也都没了声响。
男人专注地盯着山谷上方,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他的主观视角:溪水流淌而出的湖,垂直摇摄镜头。
老头子侧头,看着——从湖边往上延伸的山坡。
男人转头,左右看——峡谷四壁,从山坡到湖面呈漏斗形。
男人仍在盯着看,沉思着咳了一口痰,眼睛望着远处,吐掉。
男人:嘿!
驴子轻轻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返身朝驴子走去,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回头看身后,静立片刻,以确定山谷没有变化,也不会变化。
这下他安心地回到驴子跟前,解下铁铲和一个淘洗盘。
他向湖水走去,经过小溪时盯着溪流看。
他把头埋进湖水里喝水。
他抬起头,心不在焉地用袖子擦擦下巴,看向山谷低处的溪流。
盯着看了片刻,然后嘴里咕哝着,起身,拾起地上的铁铲和淘洗盘。
男人:我们看看……我们看看……他走到溪流的最上游,山坡和溪水相接的地点。
他在溪岸边铲了一铲土,倒进淘洗盘里,然后蹲在溪水旁。
把淘洗盘浸入水中,端起来,来回晃荡。
他不断把淘洗盘浸入水中、晃荡,较轻的土壤浮到上面,随着他熟练的圆周运动被晃走了。
他暂停淘洗,用手指捻起大颗的砾石,然后继续将淘洗盘浸入水中、晃荡,更多泥土被冲掉。
最后淘洗一次,水泼出去后露出最重的黑砂,像颜料一样给盘底勾画岀了纹路。
他看着淘洗盘,举近一点,眯眼。
黑色泥沙中有一粒极细的金沙。
男人没有反应,一片寂静。
他又把淘洗盘浸下去两次,晃荡。
他再看一下。
现在有两粒金沙了。
稍顿,他点点头,然后把淘洗盘浸入水中,上下左右摇晃,清洗干净。
男人:两粒。
他折了两根草秆,插到铁铲铲出的洞口旁边。
往溪水下游走几步,又铲了一铲土到盘子里。
蹲下,开始淘洗。
洗一洗,扒拉一下,再洗,查看。
最后——男人:四粒。
他把淘洗盘来回冲洗干净,站起来,折了四根草秆,插到新的洞口旁边。
他再往下游走几步,把泥土铲到淘洗盘里。
一小时后。
溪岸边出现了一长串用铁铲挖出的洞。
每个洞口旁都插着草秆,上游的洞口旁较少,往下七八个洞口,草秆数量己增至一大丛,然后又逐渐减少,直至男人现在蹲在旁边淘洗的洞口边。
他脱掉了汗衫,我们看到农夫般的皮肤:通红的脖子、苍白的躯干和通红的手,界线分明。
他淘洗完了,正在查看盘底:一粒金沙。
他把盘子洗干净,插下一根草秆,往下游走,挖掘,淘洗。
这回一粒金沙也没有。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起身。
抬头看山。
男人:好吧,金矿先生,我来了。
你就待在那里,我来了。
他走向一行洞口的中间——旁边草秆最多的那个洞口。
与此同时——男人你在哪里,金矿先生,右边,左边,还是正中间?
山没有回应。
男人:好吧,我们看看。
他从草木最繁茂的水岸位置往山坡上走几步,铁铲插入泥地里。
男人:我们看看。
黄昏。
山坡上的洞口形成了一个扭曲的三角形——沿河岸排列的是最长的一条边,往山坡上去的两条边较短,向右倾斜。
三角形尚不完整:淘金人还没有到达山顶,金矿的中心。
淘金人从一个洞里爬出来,这个洞齐腰深,越往山上去,洞口挖得越深。
他到水边清洗淘洗盘。
结果是:盘底的泥沙中金光点点,金沙太多,数不过来。
男人:嘿!
差不多值得留下了!
他把淘洗盘放到水里来回摇晃,将金沙冲洗掉。
他起身,感到身体发僵。
他抬头看向山谷的边缘。
落日余晖在那里逐渐消逝。
傍晚的风拂动山脊的树木。
男人:好吧!
我会找到你。
不是今天,但是我会找到你。
你跑不掉的,金矿先生!
他走向驮驴。
男人:我明天会逮到你,我老了,但是你更老!
他开始卸行李。
黄昏。
淘金人燃起了篝火。
他坐在火边吃东西,边咀嚼边哼哼。
他的咀嚼动作停滞了片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光。
然后呵呵笑了,继续咀嚼。
稍后。
黄昏。
他把自己裹进铺盖卷里。
重重地呼了口气,安静地停顿片刻。
然后,突然大声地——男人:晚安,金矿先生!
他呵呵笑,翻了个身。
全景镜头。
山脚有篝火余烬,男人的身影极小。
模糊的笑声和说话声——男人:啊,我。
外景,小溪,黎明淘金人站在溪水中间,身穿污渍斑斑的连体工作服,裤脚卷起到超出水面。
他猛地拉起一根绳子,钓起一条银色的鱼,鱼在阳光下扭动着。
他抬头看向山脊,注意到飞落在高大松树上的猫头鹰。
松树,白天已经穿戴齐整的淘金人一点点攀上松树,随着他离树顶渐近,脚下的树枝也越来越细。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麻布袋子。
听见拍翅的声音,他抬起头。
仰拍:猫头鹰被他的到来惊扰,笨拙地飞起来。
镜头回到淘金人,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了。
远处一声猫头鹰的尖叫。
他看看四周,抬手遮在眼睛上。
地平线。
山峦重叠,一座又一座,随着距离渐远,隐入朦胧的雾中。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低头。
他从陌生的高视点看他的秘密山谷。
小溪。
岸边的一排洞口。
遥远的溪流声。
他继续往上爬。
淘金人到达鸟窝旁。
五个带斑点的蛋,比鸡蛋略大。
淘金人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个个放进麻布袋子里,这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打断了他的掏蛋动作。
无家可归的猫头鹰栖息在大约五十码远的一棵树上。
目光专注地盯着他。
淘金人看着猫头鹰,握着蛋的手顿在那里。
猫头鹰看着淘金人。
淘金人终于大发慈悲:他把手里的蛋放回了鸟窝里仅余的一个蛋旁边,而不是自己的袋子里。
他喃喃自语。
淘金人:我不能这么做!
他把袋子里的蛋也放了回去。
淘金人:见鬼。
他想了想。
淘金人:要不就拿一个。
他重新放了一个蛋到袋子里,开始往下爬。
淘金人:鸟会数什么数呢。
外景,山谷,白天煎蛋。
一个蛋和一条鱼在煎锅里滋滋响。
淘金人。
他在吃东西,一边咀嚼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
他的主观视角:溪岸边一排洞口。
淘金人还在咀嚼。
淘金人:是的……是的……他把盘子放到一旁,起身。
淘金人:你准备好了吗,金矿先生?
片刻后。
他在山坡上更高处的一个洞里,构成三角形两条短边的两行洞口还没有在顶部交叉形成完整的三角形,但是他己经在边线的中点之上了。
他从泥土里扒出金粒子,将上面的泥土擦拭吹拂干净,放进袋子里。
淘金人:现在值得保留了……挖到值得保留的了……稍后。
日上中天。
淘金人从洞里爬出来,满身大汗,汗衫脱掉了,身处山的更高处,袋子里己经有了半袋金子。
淘金人:成块的金子……成块的了……他往后退,看着歪歪扭扭的、还没有最终完型的三角形。
他放下袋子,拿起插在最后一个洞口旁的铁铲,以山下的洞为参照,往山上走。
他来回看了看,然后选定一个点——推断出的三角形的顶点——把铁铲扎进去。
淘金人:就是这里!
我抓住你了,金矿先生!
你在下面等着我呢!
他拿起水壶,揭开盖子,把水浇到大汗淋漓的脸上。
他眯眼看向火热的太阳。
淘金人:等等,太阳,等等。
我就要搞定了。
稍后。
淘金人在约五英尺宽、几乎齐脖深的洞里。
他抬头看太阳,离西山顶近一些了。
他跪到地上,刨洞底的泥土。
除了泥土和岩石,什么也没有。
他站起来,开始凿洞壁,把洞凿宽以便能挥动锄头。
再稍后。
太阳更低了。
画面里只见锄头被抡起到高点时露出洞口的尖端。
洞已经有大约八英尺深,日影西斜。
洞里,白天锄头扎进柔软的泥土里。
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淘金人抓起铲子,开始疯狂地铲起土,抛撒到一旁。
他扔下铁铲,跪下,开始用手刨。
他的手抓起了一块东西。
他把它擦干净:一半是软脆的石英,一半是纯金。
淘金人:我的亲娘啊!
他只轻轻地一拧,石英和黄金的接缝就断开了。
他仍跪在地上,将大块的黄金丢进矿井地上的麻袋里。
他从面前的井壁上又挖出一块矿石,和第一块一样,但这块的黄金含量更多。
他接着再挖出一块。
再挖出一块。
淘金人:你好,金矿先生!
矿井不在日光直射之下,夕阳的暖光透过他扬起的尘埃照射进来。
然而此时,因飞舞的尘埃而平添生气的光线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淘金人僵住了。
那是什么?
不是影子,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之前在尘与光中晃动的东西此时静止不动了。
淘金人的特写:他埋头面对矿井,只眼睛向后看,不敢转头。
他在思考。
停顿了许久,他的目光回到面前的金块上。
又是一阵寂静。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转身,僵硬地伸出一只手拂去金块上的尘土。
镜头从金块切至他的脸部特写,这次换一个较低角度拍摄,可以看见在淘金人的背后、头顶上方,有一个虚化的身影站在矿井边缘。
淘金人清了清嗓子。
忍不住吹起了口哨,歪头打量着金块,试图显得若无其事。
上方模糊的身影无声地把手伸进外套里掏东西。
切至隔着一个男人的肩膀俯拍的镜头,淘金人在下方,背对镜头跪着,吹着口哨。
前景中的男人的肢体动作显示他在掏东西,然后从外套里掏出了什么。
现在静止不动了。
镜头切回至淘金人。
特写,他的脸填满了整个画面。
他汗流如注,看着金块,试图想出应对办法,却什么也没想到。
口哨声消失。
在一片寂静中,他难过地微微摇了摇头。
一声巨响,他的身体扑倒,出画。
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又是一片寂静。
男人向下看,这是一个年轻男人,几乎还是少年,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比淘金人看上去整洁许多,手里的六响枪冒着烟。
他没有动,在确认他的猎物已经死亡。
终于,他放松下来,挪开枪口,但仍低头看着洞里的尸体。
淘金人四肢僵硬地蜷在一起。
鲜血从背上流出来。
枪手慢慢地坐到洞口边缘,晃动双腿。
他的眼睛还盯着尸体,把枪放下,从口袋摸出卷烟纸和烟丝。
把纸卷个弯度,烟丝放进去拍平成一线,卷好,用口水封边,点燃。
他吸入一口,目光首次离开了淘金人,越过小溪,看向松树树顶:一个影子在移动,猫头鹰飞落下来。
傍晚的风拂动男人的头发。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目光回到洞里面。
鲜血洇湿了淘金人汗衫的整个后背。
男人的眼神毫无感情,他吁了口气,舔湿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头,把烟掐灭。
他把烟放回口袋留着以后抽。
拿起枪。
他双臂撑住洞口边缘,往洞里跳。
当他从洞口松手时,枪举在头顶上。
就在这时,淘金人发出一声伴有气喘的大吼,扭转身体,抓住枪手的脚踝,让他失去平衡。
枪走火,砰的一声巨响,射入洞壁,洞里硝烟缭绕。
枪手跌倒在洞底,试图放低枪口对准淘金人,但是被他抱住腰扭向一侧,枪再度走火。
两个男人在有限的空间里扭打在一起。
即使年轻男人放低枪口射击,淘金人也死死抱住他的腰不放。
突然,淘金人往枪手脸上撒了一把土,夺走枪。
枪手抬起另一只手挡住面门,与此同时,画外又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他的手,射入他的脸,将他打死。
淘金人喘着粗气,挣扎着站起来,对着年轻人的身体又射了两枪。
硝烟升起,淘金人射出六响枪的最后一发子弹,抽泣着低头看向浑身是血的死人。
淘金人身上也在流血,血顺着握枪的手往下滴,枪口仍指着攻击他的人。
淘金人:卑鄙的臭东西!
跟在我后面,让我把活都干了,然后在背后开枪打我。
他踹死人的脚。
淘金人:在背后!
他呜咽、呻吟着,爬出矿洞。
外景,洞口/小溪,傍晚他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向山下的溪流,一边扯掉汗衫。
淘金人:卑鄙的臭东西!
他把枪放在岸边,蹚进水里。
水不够深:他屈膝清洗血污,以便检查伤口的情况。
随着一次次费力地下俯、往身上撩水,他发出痛苦的呻吟。
伤口在上腹部的一侧,他抬起那侧的手臂,扭身察看背后的伤口。
淘金人:打了个对穿。
没有打中要害。
真是无耻!
真是无耻,你这个卑鄙的臭东西!
他对着山上喊叫。
然后继续呻吟着,俯身,撩水,清洗伤口。
他蹒跚着从溪水里走出来,走向他的露营点,从包里抽出一块布,对着山上叫喊。
淘金人:别担心,金矿先生,我会回来的!
他撕下一块布条,镜头切至布条。
外景,洞,第二天早晨晨光。
洞口。
死去的枪手浑身都是土和血,被拖了出来,躺在山坡最高处的洞口边。
矿洞的另一边,未经清洗的金块堆在麻布袋上。
洞里传来喘气声。
淘金人在洞里,身上己经裹好绷带。
洞壁被凿成了凹形,金矿石都己经被挖出来了。
淘金人用手抚过凹壁表面,察看,扒下一块土——只是土而已,他深感满意。
淘金人:很好……很好……他爬出矿洞。
他用脚尖挑起尸体,在发力时用一只手按住伤口,将死人滚进洞里。
淘金人:这是你应得的,卑鄙的臭东西!
外景,山谷,白天锅碗瓢盆丁零哐啷响。
这会儿还加上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淘金人:在我心中有那么一隅,任何少女也不能占据。
它埋在我灵魂的深处,我从不声张从不表露……淘金人牵着驴子穿过草木构成的屏障。
淘金人:在我的记忆里,生活充满着你。
别人不能替代,永远也无例外……歌声渐渐远去,他的身影被树枝和灌木湮没,在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往山坡下走。
俯拍,猫头鹰视角下的山谷。
溪水潺潺,旁边的山坡被洞坑排列出的怪异图形弄得面目全非。
遥远的歌声消失。
山谷恢复了大自然的声音。
(淡出)伴随遥远的狗吠声,画面叠化至新的书名页:《慌乱的姑娘》。
书页被翻至一幅新的插图:起伏的草原。
一行大篷马车在远去。
一个骑手离开马车队伍迎面驶向一个步行的男人,男人背对画面,肩上扛着一把温彻斯特步枪,身后跟着一只小黑狗。
镜头移向下方的图片说明:“亚瑟先生不知道该对比利·纳普说什么。
”画面叠化至——内景,家庭旅馆的餐厅,夜晚一只狂吠的狗。
小猎犬在长桌下,在九到十个用餐者的长靴和系带靴之间绕来绕去。
一只男人的手捏着食物伸到桌下。
小狗赶忙向它跑去。
某个声音:各种糖浆和灵药对他的咳嗽都没有效果……餐桌上,吉尔伯特和艾丽丝·朗博格坐在若干用餐者中间。
吉尔伯特刚刚从桌子下缩回手。
说话者是一个年轻的推销员。
推销员:我自掏腰包给他买了各种药。
没有任何缓解。
虽然其中一种他喝得很上瘾。
真是极度吵人的咳嗽。
不,我对金凯德先生的离去并不感到难过。
女房东:不是传染性的咳嗽。
这里没有人生病。
只是神经性的咳嗽。
我不会把房子租给有传染性咳嗽病的人。
推销员:我从没听说过神经性咳嗽。
(转向朗博格小姐)听说你们要离开了。
女房东:神经系统的触须遍布人体全身。
我在书里看见过一张图。
推销员:神经系统没有“触须”。
女房东:我不是在冒充医生或者植物学家。
我知道神经系统遍布全身,我猜它就是以这种方式模拟各种身体状况。
另一个男人:弗兰纳里太太说得很对,我见过那张图。
女房东:我要说的只是金凯德先生不是传染性咳嗽病人。
我不会租房子给这种人。
中年女人:还有鸡肉和饺子吗?
我最后一个拿到碗。
女房东:是的,还有!
我们这里用餐不限量。
特纳大妈好像吃完了。
你吃完了吗,特纳大妈?
一个老太太垂着眼,张着嘴巴。
女房东点点头。
女房东:特纳大妈吃完了。
推销员(对艾丽丝):明天离开?
去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可以这么说?
艾丽丝:是的,哥哥和我明天早上出发,去俄勒冈。
推销员:俄勒冈!
你们有亲友在那里,还是……女房东:直接从她盘子里舀,哈利迪太太。
特纳大妈吃好了。
艾丽丝:不,我不确定,就是说,我哥哥有。
吉尔伯特:说吧,告诉他,艾丽丝,不要结结巴巴的。
你有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艾丽丝:我……我要结婚了。
或者至少是可能要结婚了,和吉尔伯特的……合伙人。
吉尔伯特:他很富裕。
推销员有点搞不懂状况。
他疑惑地看着艾丽丝。
推销员: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结婚了?
那位男士没有求婚吗?
艾丽丝:呃,他……艾丽丝尴尬地抬头看去。
吉尔伯特:他会求婚的。
一旦他们见了面,艾丽丝肯定符合要求。
对方人很好。
我和他合伙做生意。
他宣称自己找到合适的对象就会结婚。
艾丽丝可以很善于社交,很有魅力——只要她愿意。
只是她常常不愿意而己。
女房东:我觉得她就是魅力的化身,你们走了我会很难过的,朗博格小姐。
你和朗博格先生两个。
当然还有朗博格先生的狗,小皮尔斯总统,祝福它。
它在哪里呢?
外景,草原,白天数日后。
小狗一直在吠叫,画面却是一头戴轭头的牛的近景。
镜头在前面引导着牛,牛湿漉漉的、忧伤的褐色眼睛向镜头看过来。
反打镜头:走在前面的大马车。
小狗站在车厢里,前爪搭在后挡板上,探头向后看,不停地汪汪叫着。
从身体的动作可以看出它在疯狂地摇尾巴。
它和走在后面的牛保持目光对视。
艾丽丝步履沉重地走在狗所待的马车前面。
她戴着宽边帽。
吉尔伯特走在她前面一点。
俩人的前面是一个年轻男人,只有背影,牵着拉车的牛。
他们安静地走了许久。
艾丽丝: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嗯,妹妹。
小狗还在吠叫,事实上它一路上都在叫。
艾丽丝犹豫了一下。
艾丽丝:有两个人问过我皮尔斯总统的事。
吉尔伯特:问什么?
艾丽丝:唔……是抱怨。
吉尔伯特:抱怨什么?
艾丽丝:叫声。
吉尔伯特:确实。
为什么对你抱怨?
艾丽丝:我想他们觉得狗是我的。
吉尔伯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皮尔斯总统是一条神经紧张的狗,看见比它大的动物就激动。
艾丽丝:几乎所有动物都比皮尔斯总统大。
吉尔伯特(恼怒地):那又怎么样?
艾丽丝:大家……想知道它是不是会一路叫到威拉米特谷去。
吉尔伯特:它叫又怎么样?
我有财产权。
狗是我的财产。
我的财产汪汪叫。
就是这样。
他们沉默地走着。
然后——吉尔伯特: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艾丽丝:嗯。
不是你这样说的。
吉尔伯特:是的,我能想象你说了什么。
艾丽丝,有时候你得跟别人讲清楚道理。
吉尔伯特抬起手,捂嘴咳嗽,大概是被尘土呛到了。
外景,草原,夜晚数日后。
夜晚。
草原上。
艾丽丝靠着车轮坐在地上,她很难过。
双腿蜷在胸前,双手抱头。
呼吸急促。
小狗在她旁边,仰头对着马车吠叫。
车厢里,呻吟声渐高,变成了痛苦的尖叫。
继而是粗重的喘息声,然后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吉尔伯特:艾丽丝!
她盯着地面,摇头,仍在急促地喘气。
她抬起头。
旁边马车里的小孩躲在后挡板下偷看。
盯着她。
吉尔伯特:艾丽丝!
外景,草原,第二天早晨吉尔伯特躺在马车里,眼睛瞪着上方,已经死去。
艾丽丝低头凝视着他。
马车的帆布车篷反射着晨光。
一个声音:女士……嗯,小姐……节哀……一个年近六十的男人骑在马上,视线越过后挡板往里看。
这是亚瑟先生,车队两个护送人之一。
他看上去很不安。
亚瑟先生:节哀……你要回去吗?
艾丽丝盯着他。
仿佛没有听见。
嘴张开着。
被她盯着,亚瑟先生看上去更不安了。
亚瑟先生:你,呃,现在回去,还是……有马蹄声渐近,亚瑟先生慌乱的眼神转向驶近的骑手,寻求帮助。
比利·纳普:他去了?
她盯着比利·纳普。
他猜她没有心思说话,于是声音温和地——比利·纳普:我感到非常遗憾。
我去拿把铲子。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
艾丽丝:昨天早上他还好好的。
比利·纳普:霍乱发作很快。
亚瑟先生半边身子缩到了比利·纳普身后,对他耳语。
亚瑟先生:她要回去吗?
比利·纳普:你要回去吗,小姐?
还是继续往前走?
她盯着他。
他等了一下,然后温和地催促她。
比利·纳普:你要回去,还是跟着车队走?
艾丽丝:回哪里?
比利·纳普:呃……艾丽丝:我……没有亲友。
比利·纳普:前面有人吗?
在俄勒冈?
艾丽丝:有一位先生……但是我没见过。
只知道名字。
比利·纳普:嗯……我去拿铲子。
外景,坟墓,稍后比利·纳普用铲子把地夯平。
他沉默寡言的同伴亚瑟先生坐在马上看着。
比利·纳普注意到艾丽丝走了过来,为了尊重起见,他停止夯地,改用脚把地踩平。
她停下来,看着那一小方土地。
比利·纳普:不希望让他被野兽刨出来。
你要做个什么标记吗,或者……她盯着地面。
然后抬头看向他。
没有回答。
他把她的沉默作为回答。
比利·纳普:嗯。
那就这样吧。
最好不要给印第安人留下指引。
他们会吃人肉。
他注意到她惊恐的目光。
比利·纳普:他们不会骚扰我们,决不会。
袭击车队麻烦太多,回报太少。
你雇用了一个小伙子,是吗,朗博格小姐?
艾丽丝:是的。
他叫马特。
比利·纳普:让他赶车。
艾丽丝:一直是他。
吉尔伯特很少管。
比利·纳普:很好。
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或者亚瑟先生……她来回看看他们两个。
亚瑟先生什么也没说。
掉转马头跑开了。
外景,车队护送人的炊火,夜晚两个男人坐在篝火旁:亚瑟面对镜头,比利·纳普背对镜头——他拿起一根燃木给自己点着一根烟。
俩人安静而惬意地坐着,不用说话也相处愉快。
亚瑟先生看见艾丽丝走过来,向比利使了个眼色,然后急忙站起来,比利·纳普也跟着站了起来。
比利·纳普:小姐。
艾丽丝:请坐下。
我能请教一下你吗,纳普先生?
比利·纳普:当然可以,小姐。
和我们一起喝点咖啡吗?
艾丽丝:不,谢谢。
我雇用的小伙子,马特。
他说我哥哥答应他,到了拉勒米堡就付他一半的工钱。
比利·纳普:哦?
艾丽丝:嗯……比利·纳普:他说多少钱?
艾丽丝:两百美元。
比利·纳普:两百美元是一半的工钱?
艾丽丝:是的。
另一半等我们到了威拉米特谷再付。
比利·纳普和亚瑟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亚瑟先生:价钱很高。
亚瑟先生第一次开口,而且他没有明确朝着谁说话。
比利·纳普朝着艾丽丝。
比利·纳普:工钱过高了。
艾丽丝:是吗?
亚瑟先生:价钱很高。
比利·纳普:你觉得小伙子是不是在说谎?
你哥哥己经不在了……艾丽丝:我不知道。
两个男人又对视了一眼。
艾丽丝:吉尔伯特不是一个出色的生意人。
他在爱荷华市办过企业,结果很糟……更早之前还有一个……比利谢普的问话并没有批判的意味。
比利·纳普:他很失败?
艾丽丝:我想是的。
比利·纳普:尽管这样,那个小伙子……亚瑟先生:价钱很高。
艾丽丝:还有一个问题。
我……我在车上找不到钱。
我觉得吉尔伯特把钱放在他的马甲里了。
两个男人再次对视一眼。
比利·纳普:那就还在他身上。
亚瑟先生:骑马要一天。
比利·纳普:是的,明天中午能到,但是地方被我弄平了,而且谁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我不认为能找到。
不。
他再次转向艾丽丝。
想了想。
终于说道——比利·纳普:我建议你在到达拉勒米堡之前不要和小伙子争论。
艾丽丝:然后呢?
一阵沉默。
比利·纳普:嗯,或者我和小伙子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让他改变说法。
四百美元。
我不知道。
这件事我得想一想。
外景,草原,第二天狗吠叫的声音。
镜头在一个戴着破毡帽的年轻人的背后,他赶着拉车的牛疲惫地往前走着。
他回过头来。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
在他身后的是艾丽丝。
她没有回应小伙子阴沉的目光。
外景,艾丽丝的炊火,傍晚艾丽丝和小伙子在炊火旁默默地吃东西。
小狗不断地汪汪叫’比利·纳普走了过来。
比利·纳普:小姐,能跟你说句话吗?
艾丽丝:当然,纳普先生,你要吃晚饭吗?
比利·纳普:谢谢你,小姐,我吃过了。
我……比利·纳普一过来,小伙子就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他,这会儿他起身,端着餐盘走开了。
比利·纳普看着他离开,然后转向艾丽丝。
比利·纳普:这很尴尬,但是大家向亚瑟先生和我抱怨,你的小呃,皮尔斯总统。
我没有问题,但是你的狗……艾丽丝:它不是我的狗。
比利·纳普:小姐?
艾丽丝:它是……朗博格先生的。
我知道叫声太吵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比利·纳普:我明白。
我明白。
那么——我还以为是你的狗——或许事情很简单,嗯……我来帮你解决可以吗,小姐?
艾丽丝:好的。
嗯。
我们能不能就只把它吓走?
比利·纳普:不行,我们是它的食物来源,所以它会一直跟着我们。
然后,狼在吃掉它之前可能会耍弄它玩。
痛快一点更好。
艾丽丝:是的。
我明白。
是的,非常感谢,如果你愿意处理它。
比利·纳普:一点也不麻烦,小姐。
我现在就处理。
哦,(放低声音)很遗憾不得不告诉你,我和马特谈过了。
没能说服他改主意。
艾丽丝:好的。
好的。
谢谢你,纳普先生,让你费心了,你真是好人。
比利·纳普:没关系,小姐。
我们走了,小狗……他弯腰伸手把小狗哄到怀里。
起身。
比利·纳普:好了,小姐。
他手触帽檐行了个礼,走开,把狗抱在臂弯里,绕过马车向旁边的山冈走去。
艾丽丝目光凝注在他离开的地方。
她打起精神,吃了一口食物。
没有胃口。
她把盘子放下。
她重新坐到地上,靠着车轮。
屈起双腿,双手抱住头。
漫长的等待。
砰!
她身体一缩。
她慢慢地放下双手。
开始站起身,这时——砰!
她感到茫然。
接着又是两声枪响:砰!
砰!
她绕过马车,向远处望去。
附近的高地。
稍顿片刻,比利·纳普出现了。
他向她走来,枪垂在身侧。
他看上去局促不安。
等他走到跟前的时候——比利·纳普:我把皮尔斯总统放下,我正开枪的时候,它跑了。
它跑走了,小姐,我想我并没有打中它。
艾丽丝:哦。
我的天。
比利·纳普:我很抱歉。
我应该拜托亚瑟先生。
他是神枪手。
我没料到……艾丽丝:好吧。
你真是个好人。
比利·纳普:我觉得你不会再见到皮尔斯总统了……艾丽丝:是的。
是的,谢谢你,纳普先生。
外景,草原,白天阴沉的年轻人赶着马车疲惫地走着,艾丽丝在他后面一点。
外景,车队护送人的炊火,夜晚亚瑟先生和比利·纳普在他们的炊火旁。
比利·纳普倒了点咖啡到杯子里。
喝掉最后一口,倒掉咖啡渣。
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块烟草,咬了一口。
旁边的亚瑟先生把杯子倒过来,将渣子拍进火堆里。
比利·纳普递给他烟草。
亚瑟先生:谢谢。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去。
艾丽丝走了过来。
比利·纳普立刻站起身。
亚瑟先生依然坐着。
艾丽丝:我……对不起,又麻烦你们。
你不用站起来……比利·纳普不麻烦,朗博格小姐。
艾丽丝:我很抱歉,纳普先生,打断你们用餐。
此时亚瑟先生起身离开,向马走去。
比利·纳普:小姐,请放心。
我受雇作为车队护送人,职责就是带领车队,妥善解决一切意外问题。
我随时可以为你效劳。
艾丽丝:不管是不是你的职责,我都要表示感谢。
但是现在情况变得更糟了。
马特——我雇的小伙子……比利·纳普:怎么样?
艾丽丝:他要求我确认他和我哥哥的协定。
要我声明他会拿到他的两份工钱——在拉勒米堡和俄勒冈。
他说如果我不确认,他就不干了。
他会和我们遇见的第一拨返程的人回去。
比利·纳普:他要丢下你。
把你和马车丢在半道上。
艾丽丝:是的。
比利·纳普:啊。
真是无理。
艾丽丝;是的,但是……比利·纳普:请坐下,小姐。
我们最好是谈一谈。
艾丽丝:虽然我不喜欢这样,但是我认为他提出的要求并没有错。
他工作是为了报酬。
比利·纳普:嗯。
你心胸广阔,会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
艾丽丝:但是我该怎么办,纳普先生?
我要不要承认我没有钱?
怎样是正确的?
比利·纳普:怎样是正确的。
他点头。
俩人都盯着篝火。
终于,比利·纳普动了一下。
比利·纳普:朗博格小姐。
我不能代替那个小伙子帮你赶车或者照料马车。
亚瑟先生……艾丽丝:我不会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
比利·纳普:是的,这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
亚瑟先生和我必须一个在车队前面,一个在后面。
我们轮流打前哨和殿后。
但是……你能给我一天时间吗?
艾丽丝:嗯,当然。
但是为什么?
比利·纳普:你告诉小伙子你确认协定。
我要考虑一天。
我有一个想法,你可能会觉得是异想天开,但我不认为是。
艾丽丝:我确信不会是异想天开。
比利·纳普:嗯,再说吧。
给我一天时间。
我必须和亚瑟先生谈一谈。
然后我们明天再说,如果你觉得是个坏主意,那我们也只是让小伙子多干了一天活。
外景,草原,白天车队后面,亚瑟先生在浮尘中骑行,他用面巾蒙着口鼻,帽檐压低,以对抗前方马车扬起的尘土。
比利·纳普拍马小跑着迎面而来,掉转马头,和他并辔而行。
他拉高自己的面巾。
比利·纳普:下午好,朋友。
亚瑟先生:下午好。
他们沉默地骑行片刻。
然后比利·纳普欢快地说道——比利·纳普:朋友,灰尘和泥泞,哪个更糟?
亚瑟先生:我觉得都糟。
又是一阵沉默。
比利·纳普:听着,我在考虑向朗博格小姐求婚。
稍顿。
亚瑟先生:做得对。
比利·纳普:是的,如果她接受,那么我打算在俄勒冈定居。
这一次就将是我最后一次护送车队……又顿了顿。
比利·纳普:我会务农。
亚瑟先生:啊哈。
比利·纳普:嗯,看看她会不会接受。
亚瑟先生没有说话。
比利·纳普:嗯,我到前面去了。
如果你不要求调换的话。
亚瑟先生:不用。
比利·纳普:下午好。
亚瑟先生:下午好。
比利·纳普疾驰而去。
外景,围成一圈的马车,夜晚夜晚,两个小提琴手在为聚会演奏。
艾丽丝站在人群中看大家跳舞。
比利·纳普走进人群。
比利·纳普:小姐。
艾丽丝:晚上好,纳普先生。
她转头继续看大家跳舞,俩人站着看了片刻。
比利·纳普:我们能谈一下吗?
艾丽丝:当然可以。
俩人缓步走向离喧嚣远一点的地方。
艾丽丝:那么,是关于你那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比利·纳普:是的,是的。
在我说出来之前,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艾丽丝:当然。
比利·纳普:在俄勒冈有什么你期待的事情可能发生吗?
她放慢脚步。
他们停在了一辆侧倾的牛车旁。
艾丽丝坐到车上,在她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时,比利一只脚踏到车轴上,双肘搭在膝盖上。
艾丽丝:我不是很清楚。
吉尔伯特知道——生前知道——那里有个叫韦林先生的人,他有一座果园,或者不只一座果园,还有一家运输公司。
吉尔伯特对他和韦林先生的关系以及自己未来的职位说得很含糊。
我不想贬低我哥哥的记忆力,但是他可能……夸大一个机会的性质。
就像我告诉你的,他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才能。
而韦林先生对……我的兴趣,我担心可能也只是猜测……比利·纳普:我明白。
我明白。
也就是没有明确的婚姻前景,没有婚约。
艾丽丝:我……没有。
比利·纳普: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我以很慎重的态度提出来,朗博格小姐。
我愿意承担你哥哥欠那个雇工的债务,请你……请你嫁给我。
艾丽丝:噢!
比利·纳普:我以很慎重的态度提出来。
艾丽丝:噢!
噢。
比利·纳普:我……打算在威拉米特务农。
艾丽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利·纳普:我让你措手不及了,非常抱歉。
艾丽丝:不,不。
比利·纳普:我应该澄清一下是什么令我说出这番话,否则显得我很像在趁火打劫。
我发现自己开始思考某些问题,嗯。
我己经在外漂泊十五年了,后面的十二年跟亚瑟先生在一起。
亚瑟先生是老行家。
老行家。
但是他年纪越来越大了,而且……早上起身速度越来越慢。
一直睡在地上,小姐,没有家人,睡在地上。
艾丽丝:是的。
这并不容易。
比利·纳普:是的,看着他……我自己也到了这个年龄,要么安定下来,生养儿女,等我老了他们可以照顾我。
要么再也不会。
时机过去了。
艾丽丝:是的。
比利·纳普:所以我发现自己一直在想,嗯,如果遇到一个未婚姑娘或者受人尊敬的寡妇,嗯,我或许会……艾丽丝:是的。
比利·纳普:提出求婚……艾丽丝:是的,我明白。
比利·纳普:呃……俩人都盯着篝火,最大限度免于尴尬。
终于,比利·纳普开口了,眼睛仍然盯着火光——比利·纳普:你知道1872赠地令吗?
艾丽丝看向他。
艾丽丝:不知道。
他仍然注视着篝火。
比利·纳普:定居俄勒冈可以认领320英亩地。
已婚夫妇可以认领640英亩。
在拉勒米堡,嗯……有一位布儒瓦先生,他可以证婚。
艾丽丝思索片刻。
艾丽丝:你信仰神吗?
他终于看向她,因为这个切合实际的问题而松了一口气。
比利·纳普:是的,我是卫理公会派教徒。
你呢,小姐?
艾丽丝:我是圣公会教徒。
他们再度陷入沉默,但并不感到不安。
宗教信仰看来不是阻碍。
稍顿。
艾丽丝:你的……教名是什么,纳普先生?
比利·纳普:威廉。
我叫比利·纳普。
艾丽丝:我叫艾丽丝·朗博格。
他点头。
艾丽丝看着火光。
艾丽丝:嗯,我想现在轮到我想一想了。
他直起身。
比利·纳普:当然。
我们……嗯,暂时先让小伙子继续工作?
按他提出的薪水?
艾丽丝看着他,吸一口气,正欲说话,却又停下来,皱起眉头。
她没有动。
比利·纳普看着他,试图解读她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会得到令他失望的答案。
随之他也皱起了眉头。
远处传来了狗吠声,随着风声时高时低,时远时近。
外景,草原,第二天另一辆马车上:一个女人坐在车夫座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两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在马车前面步行。
一个倒着走,一个在哈哈笑。
女人:你在干什么,伊斯雷尔?
男孩:倒着走。
我要倒着走到俄勒冈去。
女人:不要这样做。
男孩:为什么?
女人:我说不要这样做。
父亲拿着鞭子走在拉车牛旁边,转头在男孩背上抽了一鞭子。
父亲:不要这样。
男孩吃惊又吃痛,踉跄转身。
父亲黑着脸转头继续赶牛。
父亲:听你妈的话。
外景,草原/小溪,白天马车车队的前头。
今天亚瑟先生在空气清新的前面引路。
他勒马停在一处缓坡的边缘,坡下是一条杨树夹岸的小溪。
他往两边看看,打量着。
亚瑟先生抬头看看太阳,想了想。
他掉转马头,往回奔向迎面而来的打头车,举起一只手。
亚瑟先生:在这里午休。
外景,小溪,数分钟后轧轧的车轮声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准备食物、闲聊、处理各类杂活的嘈杂声。
比利·纳普满身尘土和汗水,下坡走向小溪。
反打镜头:亚瑟先生坐在炊火旁吃东西。
很多人来到小溪边进食或者涮洗东西,孩子们则在戏水。
亚瑟先生背对我们。
听见比利·纳普走近的声音,他回过头。
比利·纳普走过来坐下。
亚瑟先生递给他一盘吃的。
比利·纳普:谢谢。
俩人吃东西。
外景,草原,稍后车队再度启程。
艾丽丝在她的马车后步行。
声音:小姐,嘿……她四周看看。
比利·纳普骑在马上从她身后小跑而来。
比利·纳普:小姐,我觉得应该对我的求婚做一点补充。
艾丽丝:你可以叫我艾丽丝。
比利下马,牵着马和她并肩而行。
比利·纳普:我觉得应该补充说一下,艾丽丝,以免显得我像个势利小人。
如果你决定拒绝我的求婚,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止一个。
我们可以从别的马车找一个小伙子为你赶车,到了俄勒冈用你的牛作为报酬。
大概会有人愿意。
或者把你的必需品分开放到别的马车上。
总之我们会把你平安无事地送到俄勒冈,我不希望把自己作为走投无路之外的唯一选择。
这样占便宜是不对的。
艾丽丝:你这么想值得称赞,威廉。
但是我倾向于接受你的求婚。
比利·纳普:好的。
好的。
艾丽丝:我没有把你的提议视为投机取巧,也不认为你是势利小人。
比利·纳普: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艾丽丝:我亲爱的哥哥非常势利。
但是从来没有很成功过。
这两样相结合,令他的生活充满挫折感。
比利·纳普:我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为他感到难过。
艾丽丝:是的。
现在比以前更难过。
其他人不在乎他。
他只有我。
我也只有他。
比利·纳普:我很遗憾你失去了他。
但是他和造物主在一起了。
他现在过得更轻松。
艾丽丝:是的,当然。
是的,他以前活得艰难。
我不得不说,和他一起生活很难,他永远得不到平静,也不让别人平静。
和他在一起我很紧张。
不是害怕他——他连苍蝇都不会伤害——我只是,没法放松。
比如,一想到要和韦林先生说话我就紧张到极点。
一想到和他的见面就苦恼不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和你说话我非常放松。
比利·纳普: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得到慰藉,精神上的放松——这也是我的希望,艾丽丝。
艾丽丝:是的,威廉。
外景,草原,黄昏比利·纳普弯低身子给马腿绑上束套。
他对着马的前蹄说话。
比利·纳普:嗯,看来……看来朗博格小姐倾向于接受我的求婚。
他直起身。
亚瑟先生已经解下马鞍,给自己的马绑上了束套,这会儿正在他们的骡子旁边检查负载的东西。
亚瑟先生:嗯嗯。
比利·纳普:是的……你一个人肯定也能干得很好,毫无疑问,像你这样有本领的人永远受欢迎。
亚瑟先生在包裹里翻检。
亚瑟先生:麻绳在哪里?
没事了,找到了。
外景,艾丽丝的炊火,夜晚比利·纳普和艾丽丝坐在艾丽丝的炊火旁,俩人都注视着火光,比利·纳普端着一杯咖啡。
沉默许久。
艾丽丝:我们什么时候能看见野牛?
比利·纳普:哦,快了,很快。
又是一阵沉默。
比利·纳普对着火光若有所思。
比利·纳普:我以前猎捕大型野生动物,供给军队。
设陷阱。
后来发现自己挺想念直立行走的动物。
于是开始当带路人。
和亚瑟先生合作。
艾丽丝:亚瑟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
比利·纳普想了想,意识到——比利·纳普:我不知道。
他们继续凝视火光。
比利·纳普:这人是个传奇。
他对草原了如指掌。
看着他追寻踪迹,你会觉得上天给了我们五感,却唯独给了亚瑟先生第六感。
不过……他老了。
我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
他的事情可能……我总是忍不住觉得自己有责任。
艾丽丝:家庭才是你的首要责任。
比利·纳普:是的,但是……艾丽丝:抱歉,我不应该用简单的大道理驳斥你。
比利·纳普是的。
沉默。
艾丽丝:吉尔伯特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大道理。
一些现成的至理名言。
他很信服。
比利·纳普:他支持南方?
艾丽丝:他怎么……哦,是的,他是皮尔斯总统的崇拜者,是的,非常崇拜。
他有顽固的政治信仰。
他的信仰都十分顽固,即便是那些……不太受财富肯定的信仰。
他会骂我“优柔寡断”。
我从来不像他那样笃定。
我想这是一个缺点。
比利·纳普:哦,我一点也不认为这是缺点。
不。
不确定性适用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
我们能确定的只有另一个世界。
艾丽丝:是的。
比利·纳普:我确信我们看见的、触及的一切,很少有道理可言。
从古至今,从我们遥远的过去,有什么确定性的东西留存下来?
而我们还在急于形成新的确定性。
想从中得到宽慰。
(摇摇头)“确定性”是一条捷径,正如你说的。
他们都凝视着火光。
艾丽丝:那门是窄的……比利·纳普:路是小的。
的确。
的确。
外景,河床,白天近景:亚瑟先生蹲下来观察地面。
他所停留的河床的柔软泥地上有蹄印。
镜头切回至亚瑟先生。
他转头循着蹄印向左看。
他缓缓起身,思量的目光投向天际线,马车队在背景里——在他身后——向镜头走来,打头的车差不多到了跟前。
亚瑟先生的主观视角:天际是平缓的坡地,没有其他指示标记。
无比宁静。
走在打头的马车前的男人越来越近,他喊道——男人:有痕迹吗,亚瑟先生?
亚瑟先生:马蹄印。
(比了个前进的手势,翻身上马,)继续前进。
我要和纳普先生谈一谈。
外景,草原/马车队,白天亚瑟先生。
他驭马顺着车队向队尾慢跑而去。
艾丽丝的雇工马特赶着马车,亚瑟先生来到他身旁,脸上露出疑惑。
亚瑟先生:女人去哪里了?
马特:哪个?
亚瑟先生调转马头,和马特并行。
亚瑟先生:朗博格小姐,她在哪里?
马特:去那边了。
他往马车队的左边胡乱挥了挥手——与河床上的马蹄印垂直的方向。
亚瑟先生:去那边?
干什么?
马特:哼。
不知道。
听见那只杂种狗在叫。
皮尔斯总统。
亚瑟先生的目光看向地平线,带有一丝忧色。
亚瑟先生:她什么时候去的?
马特:不知道。
亚瑟先生:什么时候去的?
马特耸耸肩。
马特:半小时前。
亚瑟先生:嗯哼。
他停下来看了看,打马向左跑去。
外景,草原,稍后亚瑟先生扬鞭打马,然后勒马斜停下来,凝目细看身前的草地。
远背景里,马车队在亚瑟先生身后几百码的地方,没有任何标记的草原将车队和他分隔开。
亚瑟先生猛地用马刺踢马,向斜前方驶去,眼睛仍然盯着面前的草地。
他停住马,抬头看。
他的主观视角:因为他现在处在海拔略高的位置,起伏的草地如退潮的波浪向远处延伸。
看不见人影。
他打马向前。
外景,土拨鼠的聚居地,白天继续往前走。
亚瑟先生登上一个坡顶,勒马看向下方的洼地。
朗博格小姐在一个小土丘上,抱着汪汪叫的皮尔斯总统。
她前方的地面上布满了小土丘和洞口,不时有土拨鼠从洞口突然探出头来。
亚瑟先生从他所处的高视角环顾四周,然后驭马缓缓下坡,向女人走去。
稍后。
亚瑟先生到了跟前。
艾丽丝含笑抱着皮尔斯总统坐在自己的马上,有趣地看着小狗冲小动物们汪汪叫。
她说话时目光仍停留在小动物们身上。
艾丽丝:它们是什么,亚瑟先生?
亚瑟先生:土拨鼠,女士。
嗯,女士,我们最好是,嗯……她仍注视着小动物们,有一两只在向皮尔斯总统回以吱吱叫。
亚瑟先生:女士,这里有,嗯……艾丽丝:它们很可爱,不是吗?
亚瑟先生:是的。
我们最好……嗯,时候不早了。
她笑着。
艾丽丝: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
亚瑟先生的视线被天际的什么东西吸引住。
他牢牢盯着那里。
艾丽丝:我想皮尔斯总统在尝试理解那些动物是别的狗还是……亚瑟先生下马。
大步走向艾丽丝的马。
亚瑟先生:下来。
艾丽丝:为什么,亚瑟先生……他焦急地伸手拉她。
亚瑟先生:快点下来,小姐。
他半拖着她下了马,小狗跳出她的怀抱,向着土拨鼠狂吠。
艾丽丝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了。
艾丽丝:亚瑟先生……他给她的马腿绑上束套,顾不得看她。
亚瑟先生:坐到这个土坑里去。
他走过去给自己的马绑上束套,她困惑地看着。
艾丽丝:可是……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亚瑟先生:不是现在。
他微微摆头示意。
她看过去——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远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印第安人骑在马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亚瑟先生从马前起身,向印第安人的方向走了五步,一只手举在身前,手掌朝前。
他保持手掌朝前的姿势不动。
印第安人没有动静。
亚瑟先生转过身。
亚瑟先生:我们要准备战斗了。
他没有回应我的和平信号,他是苏族人。
(摇摇头)我们没办法从这片土拨鼠生活区逃走。
她感到不安,但试图静下来思考。
艾丽丝:只有一个野蛮人而已。
亚瑟先生笑了。
亚瑟先生:你再看看。
其他印第安人出现在第一个人身旁,他们排成一行。
总共大概有二十人。
亚瑟先生解下马鞍,驾在一个小土丘上作为战垒。
亚瑟先生:他们会向我们冲过来。
土拨鼠洞不利我们逃走,对他们也一样不利。
而且他们不懂怎么打仗。
他解开温彻斯特步枪的枪套,检查枪口,掏出左轮手枪来检查,在动作的同时说道——亚瑟先生:如果他们从四面包抄过来,我就没法应付了,但是他们会像他妈的傻子一样一窝蜂冲过来!
他轻笑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脏话。
亚瑟先生:请原谅,小姐。
请坐到那边去,拿着这个。
他把左轮手枪递给她。
她不肯伸手接,他抓住她的手腕把枪塞进她手里。
亚瑟先生:拿着。
里面有两发子弹。
她开始瑟瑟发抖。
亚瑟先生:我不是让你帮我。
你帮不了我,试都不用试,你就缩在这个坑里。
如果我看到我们被打败了,我会跳下来,先杀了你,再自杀,那就没事了。
但是如果你看到我被打死了,那你就得自己动手……他用一根手指点着她的额头。
亚瑟先生:直接对着这儿就不会打空。
艾丽丝:不,不……亚瑟先生:这很重要,朗博格小姐。
如果你被活捉,结果就没这么好了。
他们会……扒光你的衣服,强奸你,再用生皮鞭把你的四肢拉直。
然后用木桩从你的身体正中穿过,把你钉在地上,然后……再干些别的事。
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浑身颤抖。
他转而安慰她——亚瑟先生:我们还没有输。
但是如果输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拼命点头。
亚瑟先生:那边第一个印第安人,他是头目,如果我能打中他,那就是剂毒药,能让他们失去斗志,赶忙离开。
他再度轻笑。
亚瑟先生:很可笑的一群人。
(下坡走向他的马鞍)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好好打一仗了!
他在马鞍后选择舒适的姿势隐蔽好,步枪架在马鞍上。
印第安人开始移动,排成一条横线的队伍正中的人拍马小跑起来,两头的人向中间移动,在后面排成不规则的并行纵队向前冲。
亚瑟先生推断——亚瑟先生:现在他们要开始发出噪声了,想吓唬我们,但是我们都不会受到干扰,对吗,小姐?
她颤抖着回答——艾丽丝:不会,亚瑟先生。
此时呐喊声开始响起。
砰!
一个印第安人射出了第一枪。
接着又是几枪。
亚瑟先生在瞄准,但是没有开枪。
亚瑟先生:他们在浪费子弹。
印第安人接连放枪,纵列开始分离,两头的人散开,但仍在向前冲。
子弹的呼啸声近了。
马鞍附近的草皮被炸起来,泥土飞溅。
亚瑟先生面不改色,这才开始射击。
一匹向前冲的马跪倒在地,骑手被甩了下来。
子弹接连不断地飞来,亚瑟先生瞄准另一个骑手。
但是未待他开火,对方的马已经突然摔倒。
他大喊——亚瑟先生:鼠洞!
他转动枪口瞄准另一个往前冲的骑手——戴头饰的印第安人,他们的头领。
他开枪,没有打中。
越来越多的子弹飞过来,在身旁炸开。
艾丽丝的马嘶鸣、尥蹶子,被缚住的腿在空中乱刨,直至轰然倒地仍在嘶叫。
亚瑟先生瞄准散开的纵列最前面的骑手射击。
男人中枪。
他转动枪向对称的另一侧的骑手射击,打中了马。
马跪地,骑手跳离马背。
两个纵队已经彻底分散开来,开始调头撤退。
马被射中的那入印第安人却向亚瑟先生冲过来,嘴里还在呐喊着。
亚瑟先生从容地瞄准,开枪,终止了他的冲锋。
其他印第安人的呐喊声随着他们的撤退渐渐远去。
亚瑟先生从马鞍后慢慢起身。
再度端起枪仔细瞄准。
陷入土拨鼠洞的那匹马旁边,印第安人挣扎着站起来,马也在一边嘶叫一边笨拙地扑腾。
亚瑟先生开枪。
击中印第安人。
亚瑟先生松了口气。
亚瑟先生:好了。
现在他们对地形有了大致了解。
他给枪装填子弹,同时分神观察印第安人。
他们的呐喊声停歇下来,却正在山坡顶上重新集结队形。
亚瑟先生:这一次他们会有目标地冲过来。
你还好吗,小姐?
艾丽丝:是的,亚瑟先生。
他走向艾丽丝悲鸣的马,朝它的头开了一枪。
然后走向自己的马,抽出一把刀,一刀割断束套。
拍了一下马的臀部,让它跑走了。
呐喊声再度响起,与此同时印第安人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亚瑟先生不慌不忙地回到马鞍堡垒旁。
亚瑟先生:他们不会一整天都这么干。
这一次结果会见分晓。
这一次他没有费神找掩体,而是径直站着,瞄准。
枪声从远处传来。
亚瑟先生瞄准戴头饰的男人。
砰的一声巨响——没有打中。
敌方的枪火更近了。
头领的马向一旁跑去,亚瑟先生于是瞄准队伍里排在他旁边的人,砰——打中了,那人坠下马。
印第安人没有采用第一次的进攻队形,这一次他们更混乱,似乎到处都是他们呐喊的身影。
砰!
亚瑟先生射中了几乎已经冲到他面前的一个印第安人,然后快速平移枪口,瞄准在另一侧疾驰而过的骑手。
砰!
没有打中。
他直起身——亚瑟先生:让我来,小姐!
他开枪,印第安人被射下马。
砰!
一颗子弹擦着亚瑟先生的衣服飞过。
他一个旋身,对准近在眼前的头领。
射击,打中了男人的胳膊,他的步枪掉落在地。
亚瑟先生紧接着又是一枪,男人从马上摔下来。
他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亚瑟先生奔向挣扎着的男人,放低枪,正对他胸口,射击。
他举起枪,寻找新的目标。
但是印第安人已经开始调转马头,四散而去。
一些人撤离时还在毫无意义地对空放枪。
四散奔逃的马匹中现在有三匹没有骑手,在原地左奔右突。
亚瑟先生的目光离开马匹,转头瞄准一个撤退的印第安人,开枪射中他。
一匹没有骑手的马从背后向他跑来。
亚瑟先生听见声音,转过身,放低枪口打量。
看上去要从他身边跑过的马突然转向,一个骑手从马腹一侧翻身而起,举棒一挥。
亚瑟先生头部遭受重击,仰面摔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骑手勒马,不待马停住,就已翻身下马,借着冲力奔向亚瑟先生,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
就在他到达僵硬的躯体跟前时,亚瑟先生拿着手枪的右手抬起,射击。
印第安人倒毙在地。
亚瑟先生晕晕乎乎地起身。
放眼看向旷野。
最后一个印第安人的身影也快看不见了。
偶尔还能听见一声遥远的枪响。
四周恢复了宁静。
附近唯一的声音就是那匹陷入土拨鼠洞的马的嘶鸣。
亚瑟先生返回土坑那边去,皮尔斯总统跳到坑顶上汪汪叫着。
艾丽丝仰躺在小狗身旁,前额上有一个弹孔。
亚瑟先生走近来,凝目一看。
亚瑟先生:哦,天哪。
他注视着。
摇头,深感悲哀。
亚瑟先生:可怜的小姑娘。
她本不应该这么做!
他震惊地转过脸,小狗在他脚下汪汪叫。
亚瑟先生:哦,天哪。
他木然地走开了。
一个印第安人在嘶鸣的马旁手脚并用挣扎着想站起来。
亚瑟先生从他身旁走过,抬手给了他一枪。
画面叠化至——外景,另一个山坡,白天无边无际的草原。
亚瑟先生步行走上坡顶,温彻斯特步枪扛在肩上,小狗仍然汪汪叫着跟在他脚边。
在他前方,远处,一行大篷马车在缓慢地移动。
一个细小的身影从车队末尾向他迎面驶来,那是比利·纳普。
在车队的另一边是连绵起伏的草原。
(淡出)淡入最后一个故事的书名页:《遗体》。
车轮碾压碎石和泥地的轧轧声,与此同时画面叠化至最后一幅插图。
插图:从疾驰的驿站马车侧面仰视马车夫,背景是黄昏的天空。
车夫穿着厚大衣,衣领和围巾遮住了他的脸。
围巾在风中向后飘荡,他挥着鞭子。
镜头移向下方的图片说明:“他没有流露任何迹象表明他听到了法国人风中的呼喊。
”有人轻轻哼着曲子,然后唱起了歌曲《我对她的爱更浓》,歌声欢快但声音不大,与此同时画面叠化至轧轧响的驿站马车里面。
内景,驿站马车,傍晚镜头依次拍摄马车内的乘客:一个衣冠楚楚的法国人,留小胡子、打着漂亮的领结,无聊地注视着车窗外;一个严肃的中老年女人撅着嘴,在阅读一本夹着红丝带书签的小书,书页是大理石纹的纸张;一个老年男人,蓬乱的白头发,修剪不齐的海象式白胡子,他在睡觉,下巴抵在胸前,随着马车的行驶一颠一颠;一个大块头男人,穿着过紧的西装。
最后是唱歌的人:一个中年男人,穿衣打扮讲究得几近花哨。
他唱到了最后一句歌词,大概有点用力过猛,使得打盹的老年男人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眨眨眼,目光聚焦。
唱歌的人是尼尔森·西格彭,带有英国口音。
西格彭:哦,抱歉。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先生。
老头(不满地):你确实没有吵醒我!
他说着话,舔了舔嘴唇,吞咽。
老头:因为我没有睡着。
西格彭打趣他——西格彭:哦,你没有睡着,我知道。
他微笑着看向其他乘客,朝严肃的女人眨了眨眼。
但是她不愿加入开玩笑的队伍,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书。
西格彭的愉悦之情没有因此低落。
西格彭:好吧,我很抱歉打扰到别人。
如果我确实打扰到了。
他左右看看,毫无反应。
没有人接他的话茬,但是老头看向窗外,突然大声问话——老头:你估计还有多远?
西格彭:哦,不是很远,一点都不远,我们跑得很快。
我猜你以前没去过摩根堡。
老头:我?
没去过,你呢?
西格彭:哦,去过很多次,很多次。
运送货物。
他向上瞟了一眼,示意车顶看不见的货物。
老头跟着向上看了一眼。
老头:他是你的人?
西格彭:他属于所有人,是吧,克拉伦斯。
大块头男人点头。
女人:是爱人吗?
西格彭(哈哈笑):可能对某人来说是的。
法国人:你不认识他?
西格彭(哈哈笑):我们认识不久。
克拉伦斯(微笑表示确认,目光注视窗外):不久。
稍顿,沉默。
马车一颠一颠。
老头的声音突然大声冒出——老头:不!
(所有人转头看他,他舔了舔唇)我没有去过摩根堡。
我对城市知道得很少。
我是捕猎人,近些年多半时候自己一个人生活。
但是我经常会去镇上,带着毛皮。
卖掉它们。
还有和人交谈,练习说话。
你得经常练习说话,哪怕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在野外。
法国人露出赞同的表情。
法国人:是真的。
保持练习。
老头:在镇上,我会和感兴趣的人交谈。
多数是在酒馆里,除非他们让我去别处做生意。
那有什么意义,镇上就一家酒馆!
老板说我很乏味烦人。
乏味烦人?
我?
(恶狠狠地说出这个词)城里人。
哼,如果来自更大的世界的消息是乏味的,如果管理那个更大的世界的不是……不是……西格彭(好意提醒):人类……老头(不在意地,继续说自己的):如果几个月没有说话,我会从山上下来,我有很多东西要讲。
存了一肚子话,有很多东西要讲。
不过有很多年我不是一个人在野外,我有过一个同伴,苏族胡克帕哈部落的一个矮胖女人,我们差不多是伴侣关系,但是现在有女士在场……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就是随着四季更替到处捕猎。
她对捕猎不感兴趣,是的,她的职责是干家务,我去追踪猎物和设陷阱,她就待在家里。
我们不交谈:她不会说英语,我没学过叽里呱啦的土话。
嗯,我说我们不交谈,但有时候也会,我们各自说自己的语言,通常到最后也没听懂另一个人说什么。
但是如果你住在林间小屋里,除了呼呼的风声和积雪从树枝掉落的声音没有别的,那么能听到人的声音就是一种慰藉。
虽说我们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但也不是绝对的,我经常能通过她说话的音调和某些面部表情读懂她要表达的情感,她经常对我生气,我很少知道为什么。
然后她就不计较了。
沉默。
轧轧作响的车厢里,乘客在消化他的故事。
女士嫌恶地看着他,他浑然不觉。
他想到了什么,对女士大声说——老头:我们没有子女。
又是一阵沉默。
克拉伦斯带着抑扬顿挫的爱尔兰口音,亲切而同情地——克拉伦斯:你爱她吗?
老头:哦,我不知道。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我得说,她说话的语调和她脸上流露出的情感让我认识到人就和雪貂一样。
或者海狸。
看上去几乎一样。
我毫不怀疑,就算你到了暹罗,所有人也都是一样的。
女士:人并不是一样的。
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西格彭以主持人的口吻插话进来。
西格彭:夫人,是哪两种人呢?
法国人:幸运的和不幸的。
克拉伦斯:不,强者和弱者。
难以被打倒的和脆弱的。
女士:不是这两种。
你很了解那两种人。
老头:就一种人,没有两种!
除非你指的是捕猎人和城里人。
女士:正直的人和罪人。
别傻了。
老头:傻!
是的,我知道,乏味的傻瓜,你不是第一个这样抱怨的人——毫无根据。
夫人,我对你评估人类价值的资格提出质疑。
人就和雪貂一样。
女士:人和雪貂不一样。
我不是空口白牙这么说,而是凭照圣经。
老头:哦,圣经,人们对它的理解不同……女士:是的,正确的理解和错误的理解。
在这方面我有说话权。
我丈夫贝杰曼博士是专家,在肖托夸夏季教育集会上讲授道德和精神卫生学,现在退休了。
我受益于他的深刻见解。
西格彭:道德卫生学?
女士:听他讲课的人出奇的多。
他以前——现在仍然一一被视为精神提升方面的专家。
(对老头)雅各的天梯。
提升。
不过我想你在灵魂的提升上没有花过多少功夫。
老头:嗯,我不反对提升。
(稍顿)但是我一直忙于设陷阱。
女士嗤笑一声。
车轮轧轧响,沉默。
终于——西格彭:你丈夫没和你在一起。
女士深感难过。
女士:我们分开有一段时间了。
他在……东边。
他一直疾病缠身,不过现在我们要团聚了。
这将是极大的乐事。
西格彭:他在摩根堡等你。
女士:是的。
最近三年我和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
法国人啧了一声。
法国人:父母不应该给孩子的家庭造成负担。
你做得不对。
女士:我不是负担!
我在女儿家很受欢迎!
她的蛮横态度让她的话显得不足为信,法国人歪着头怀疑地微笑。
法国人:她当然会这么说。
但是毫无疑问,你能从她的面部表情看岀——就像这位乏味的男人指出的——你的存在令人不悦。
我们各有各的生活。
各有各的,生活只是自己的。
女士:你对我或者我的家事一无所知!
法国人:我知道我们必须管好自己的事,过自己的生活。
我曾经和一个叫西波尔斯基的人打过牌,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老头:他是波兰人?
法国人:他是波兰人,是的。
我们以前也是。
老头:我认识一个波兰人。
老头的胡乱插话惹恼了法国人。
他瞪着老头,等着他继续讲述无聊的故事,但发现等来的是一片寂静,老头的题外话仅此而已。
法国人再度吸了一口气。
法国人:我们在打牌。
我手上的牌很烂,于是弃牌了。
西尔波斯基和其他四个人继续,但是西尔波斯基对我说,我内急,雷内,你帮我打,我去解决需要。
我说,朋友,我不能帮你下注。
他说你当然可以,我们彼此很了解——照我的做法下注就行。
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不是吗?
一个人怎么下注,取决于他是什么人,他玩扑克的全部经验,乃至下注的时刻。
我不能代他下注。
为什么?
我不可能了解你。
了解到如此程度。
不行,西波尔斯基,我说。
我们可以视彼此为朋友,但不可能这么了解彼此。
老头:你可以了解他。
人和雪貂一样的。
女士(烦躁地):人和雪貂不一样。
法国人:你误会了,老兄!
我们可以了解彼此——在某种程度上。
但完全了解——不可能。
为什么打牌很有意思?
因为我不知道你手上的牌,是的。
但还因为我不了解你。
我看到你下的注,那代表什么意思?
(耸耸肩)我可以推测,但不可能知道。
不然就没有纸牌游戏了。
他微笑着往后仰身,结束陈词。
女士:扑克牌是赌博游戏。
你在追求堕落放纵的人生,毫无疑问你在这方面是行家。
但是从这种人生里得出的结论不适用于正直的人生。
法国人再度耸肩,微笑,满不在乎而又充满优越感。
法国人:生活就是生活。
扑克牌能教会你需要知道的东西。
你说到你的生活,丈夫在等着你。
你向他飞奔而去,确信他像三年前一样爱你。
啊,三年。
以前曾有过的激情,你并不知道现在依然存在。
女士(激动地):对正派的人来说,亲密关系是永恒的。
正派的人忠于他人,也忠于自己。
法国人摇头,连声啧啧。
法国人:生活无时无刻不在改变。
一切都是未知的。
即便是我自己的生活,我下注的时候也只知道手上的牌,不知道最终的牌。
老头:未知的!
但是你说得好像你知道的比该死的历书还多。
法国人微笑。
法国人:我是法国人。
女士:你是个狂妄之徒!
你说我女儿不喜欢我,我丈夫不再爱……法国人:如果他爱过的话!
无意冒犯,夫人,我想说的是我们不可能对人有最深层次的了解,而“爱”这个词可能有不同的含义。
老头:等一下,历书先生……女士:我知道“爱”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点!
你……法国人:你丈夫以前是教师,演讲者,你说他是有魅力的人吗?
女士:他以前是!
现在也是!
法国人(耸耸肩):好的,对这样一个深受众人爱戴的人来说,和只能通过奉承哄诱爱情的人相比,“爱”的含义并不一样。
女士:我没有哄诱贝杰曼博士的爱!
我可不是爱情骗子。
我丈夫的爱出于自愿!
而且持久不断!
法国人:他的爱和你的爱不一样,这就是我想说的。
一个广受景仰的人将爱作为贡品来接受。
是他理所当然应得的。
而他将自己的爱作为荣誉赐予别人,因为爱来自于他,必然十分珍贵。
但是你,夫人,你接受礼物的时候不会很……呃,光彩,因为你并不需要,却会像乞丐一样牢牢攥住。
女士惊骇地盯着法国人。
老头看看她,再看看法国人,打破沉默——老头:没必要这样说话。
女士:你怎么敢……法国人:当然,伟大的人、受爱戴的人也可能接受别人的爱,只视为理所当然应得的,来自钦慕他的人。
为什么不,如果钦慕者很标致。
当然,这种爱和内人的爱是不一样的,但是在法国,我们……哎哟!
女士:你!
下流!
她用收拢的伞打他。
他一边闪躲一边喊——法国人:拜托!
夫人!
女士:你!
卑鄙的——垃圾!
她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除了握伞打人的手,浑身僵硬,然后她的暴怒发生了变化:她翻着白眼,突然扔掉伞,一根手指勾住衣服的高领子,喘不过气来。
老头:你让她痉挛了,法国人!
西格彭:哦,天哪!
女士在座位上扭动,急促地喘息。
老头摘下帽子给她扇风。
克拉伦斯——那个大块头男人——将她空闲的那只手拢在掌心,轻拍。
克拉伦斯:好了好了,小姐,没事了,然后……法国人:我们——我们必须停车!
让她走路,活动四肢!
西格彭摇头。
漫不经心地告知法国人——西格彭:马车夫不会停车。
法国人:他必须停车!
我们是乘客!
西格彭:马车夫不会停车。
法国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瞬,然后把头伸出窗外。
外景,马车镜头用大俯角度拍摄向上看的法国人,风刮在他的脸上。
法国人:马车夫!
我说,马车夫!
他的仰视视角:富有戏剧性效果的天空,漆黑却轮廓分明的云朵,以此为背景勾勒岀驾车人的身影。
车夫的脸在大仰角拍摄的镜头里看不太清楚。
只看见他的大衣在风中飘荡;在他扬起鞭子甩向天空时,看见皮手套的喇叭口向下盖住手腕;看见他的宽檐帽被压得低低的;看见浓密的海象胡子一闪而过。
法国人在风中大喊。
法国人:我们必须停车!
马车夫!
一个乘客不舒服!
相同的马车夫的画面:他驾着车顶风向前,没有听见,又或者完全没有听。
法国人将头缩了回去。
内景,车厢法国人左右看看大家,一脸茫然。
法国人:他不肯停车。
西格彭:他从不停车。
一贯原则。
女士情况好转了一点儿,这会儿瘫软地坐着,不再扭动。
克拉伦斯:没事了,小姐……老头继续用帽子给她扇风,同时对西格彭说话——老头:不停车?
如果我们要解决内急怎么办?
西格彭:你有内急要解决吗?
老头:没有……女士:拜托……所有人看向她。
她的头向后仰着,但是注视着老头。
女士:……不要扇了。
老头扇风的动作一顿。
手捏着帽子僵住了,有点窘迫,然后重新戴上帽子。
车轮轧轧作响,沉默。
然后歌声响起。
声音:当我沿着海湾走下,在临近中午时散步,除了我亲爱的同伴,我又能注目谁。
裹在白色法兰绒里的他,命运是如此艰难。
女士慢慢忘记了自己的痛苦,惊讶地看着歌者:克拉伦斯。
他粗糙的面容难以令人想象他有如此美妙的男高音歌喉。
他唱的古爱尔兰曲调旋律与《拉雷多大街》相似,是这首曲子的原型。
声音:我大胆走上前,亲切问他,你为何包裹在如此洁白的法兰绒里?
我的身体受伤了,且悲痛地紊乱,都是因为一个年轻女人,我内心最喜悦她。
其他乘客都和女士一样,听得浑然忘我。
他们缓缓转头面向歌声的来源,就像向日葵朝着太阳,如痴如醉。
声音:找来六位美丽少女,来抬我的棺材。
六位美丽少女,来支撑我的灵魂。
给她们每一位玫瑰花簇,这样她们就不会在走的时候,闻到我的余味……大声抽泣的声音。
所有人转头看去。
西格彭用手帕捂着脸在哭泣。
他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看。
西格彭:对不起……我很抱歉。
他每次旅途都会唱,而我总是会这样。
他大声擤着鼻子,然后把手帕塞进胸前口袋里。
西格彭:你们可能会觉得,干我们这行的,不会这么……这么……老头:你们干哪一行的?
西格彭:我喜欢说我们是——收割机。
对吗,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沉思着,表示赞同):灵魂收割机。
西格彭:我们帮助那些被判决为到了收割期的人。
老头:那是什么意思?
稍顿,西格彭有点挣扎。
西格彭:嗯……有些人称我们……哦,那个词不好听……老头:你们是赏金猎人!
西格彭:直白的人!
真残酷!
是的,好吧,“赏金猎人”,难听的头衔,说得好像赏金才是重点似的。
这是个正当职业——鞋匠卖鞋不收钱吗?
我不为此感到抱歉,克拉伦斯也是。
克拉伦斯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又微微摇头表示拒绝抱歉。
老头:那么车顶上的人是通缉犯?
西格彭:索普先生是个大通缉犯,按照悬赏的金额来判断。
老头:他干了什么?
西格彭:哦,我不知道,有关系吗?
正如你说的,夫人,人分两种。
在我们这行就是死人和活人。
克拉伦斯:他们是这么说的。
西格彭:但对我们来说,这种区分没有区别。
克拉伦斯:不管哪种都付钱。
法国人:所以你们会活捉他们?
西格彭:我没有这么说。
车轮轧轧作响,沉默。
老头突然冒出的话打破沉默。
老头:我也不会活捉它们。
当然,我们做的事不完全一样。
而且我是单干。
西格彭:哦,对,我们是二人组。
双剑合璧。
团队。
当他们分心的时候,抓起来特别容易,人就是这样。
所以我负责分散注意力,讲个小故事,聊聊天,唱首歌,活跃气氛。
等他们注意力在我身上的时候,克拉伦斯就出拳重击。
克拉伦斯轻声一笑。
克拉伦斯:他很棒,这位。
你们应该看看他。
西格彭:不,他才棒呢。
克拉伦斯(谦虚地):我会出拳重击。
西格彭:上面的索普先生就是典型案例。
我给他讲了一个午夜访客的故事。
三声重重的叩击声间隔发出,是西格彭在用鞋跟撞击座椅。
他扫视众人,眼睛瞪大。
西格彭:外面有人!
在敲门!
哦,会是谁呢?
不要开门,妈妈,在这样的狂风暴雨里,什么活物会待在外面!
(一笑置之)你们都知道这个故事,但人们总是听不够类似的故事,像小孩子一样。
我想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和故事联系起来,我们都喜欢听自己的故事,一遍又一遍。
只要故事里的人是我们,但又不是我们。
尤其是最终并不是我们——午夜访客抓住了他,绝不会是我……我会一直活下去……他沉思的目光移向窗外。
然后注意力重新回到听众这边,欢快地——西格彭:就这样,我讲故事。
而克拉伦斯出拳重击。
克拉伦斯:他很棒。
天色渐晚,车厢里越来越昏暗。
大家不再关注西格彭,开始想自己的心事,但是他突然自言自语起来,重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西格彭:我得说,在克拉伦斯做完他的事情后,观察他们总是让人觉得很有趣。
观察他们穿过那条……通道。
所有视线都落到他身上。
法国人:通……通道?
西格彭看着法国人。
西格彭:去往那个世界的通道,从这边到那边。
在他们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们竭力想弄明白。
我很喜欢在他们竭力弄明白的时候注视他们的眼睛。
很喜欢,很喜欢。
捕猎人:他们竭力弄明白什么?
稍顿。
西格彭:一切。
又是一阵沉默。
女士在犹豫要不要提出疑问,大概是害怕得到否定的回答。
女士:那么……他们……成功过吗?
西格彭严肃地看着她,思索着。
他看看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其他人,然后再度转向女士,面带微笑。
西格彭:我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观察而已。
车厢外的声音:吁,咳!
内景,车厢/摩根堡,黄昏马车夫在停车,从刹车导致的乘客身体惯性前冲可以看出来。
西格彭往窗外看。
西格彭:好了,摩根堡到了。
我想我们都是住这家旅馆?
包括索普先生——太晚了,来不及把他交给治安官。
窗口的景象显示马车已经停在旅馆正门口。
黄昏时分,但是因为是多云天,外面的一切都呈现为深浅不一的灰色。
一片死寂。
外面没有人,没有动静。
唯一的彩色——和唯一的运动物体——是旅馆门两旁煤气灯摇曳的黄色火焰。
三位乘客看着窗外,都不太急于下车。
西格彭却非常高兴地爬了下去,后面跟着克拉伦斯。
西格彭:我想索普先生要待在你的房间里,克拉伦斯。
我可不想让他到我房间。
克拉伦斯:随你的便,先生。
车夫在车顶忙活,马车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移位。
解绳子的声音传来。
西格彭:或者我们让他坐在大厅里,不过早上会让客人们感到惊讶。
克拉伦斯:给他一张报纸,先生!
还有一杯波特酒。
镜头透过车窗拍摄西格彭和克拉伦斯,他们抬头往上看,等着接收从车顶卸下来的尸体。
伴随摩擦的声音,一个帆布包裹的人形物体脚朝下从车顶被缓缓放下来,西格彭抓住它的脚。
在手递手地将上半身传给克拉伦斯时,克拉伦斯没有接牢,尸体咚一声掉到地上,看不见了。
西格彭:笨手笨脚的傻子!
克拉伦斯:对不起,先生。
西格彭:别向我道歉!
向索普先生才对!
他们俯身出画,然后抬着尸体直起身。
车夫往下爬,马车轻轻摇晃。
西格彭和克拉伦斯抬着尸体费力地往深处走,走向旅馆。
灰白色的尘土随着他们的脚步在静止的空气里扬起,久久不散。
马车夫超过他们,上两级台阶,走到了旅馆门前的木板人行道上。
西格彭和克拉伦斯的声音渐渐变小,但是在死寂的空气里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西格彭:玩笑归玩笑,我想,放你房间,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随你怎么说,先生。
西格彭:不用担心他打呼噜!
克拉伦斯:我不担心,先生。
西格彭(亲切地):你从来不担心。
是你的优点之一。
克拉伦斯:谢谢。
乘客们望着他们。
还是没有人有下车的打算。
旅馆门吱呀一声打开,马车夫帮抬尸体的俩人扶住门。
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去,关上门。
旅馆内的情形看不见了。
在此之前摄影机与乘客们在一起,从他们的视点拍摄。
此时没什么可看了,乘客们不自在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头坐在靠近旅馆的那侧车门旁,向法国人打手势,指着门。
老头:下车吧。
法国人舔了舔嘴唇。
法国人:你先请。
老头的目光逡巡了一圈。
对女士——老头:女士优先。
她没有再推诿。
站起来,同时说道——女士:必须有人扶我下去。
老头清了清喉咙,伸手扶着车门,稍顿,下定决心,推开,战战兢兢地走下去。
他转身,向女士伸出一只手。
她只好下车了。
然后法国人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下车。
三人鱼贯向前,女士打头,老头居次,法国人在后,向旅馆走去。
待在外面,三人——由于离开了温暖的马车车厢——脸色都有点苍白。
旅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马车夫出来了。
迈着重重的脚步走向他们。
然后从他们身旁经过,大衣、手套、靴子,全副武装,几乎看不见面容,只见压得极低的帽檐和浓密的胡子之间目光一闪。
三个乘客登上木板人行道。
女士走到了旅馆大门前,但是没有伸手推门。
惴惴不安的沉默,只听见马车夫在画外重新爬上马车的声音。
终于——女士:有人为女士开一下门吗?
我丈夫在等我。
内景,摩根堡旅馆老头推开门。
镜头越过三人呈现旅馆的内部。
里面的光线是一团一团的微弱暖光。
大厅的灯让人感觉又高又重的维多利亚时代家具伸手可及。
尽管所有的灯都很低矮,看上去却极有深远感: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建筑。
右手边是楼梯,铺着紫红色的地毯。
这里的光线也不亮堂。
但是能看见西格彭和克拉伦斯抬着尸体笨手笨脚往上爬。
西格彭:走……走……走……老头跟在女士后面走进去,法国人也正要进入,目光却被抽鞭声吸引过去。
声音:驾!
镜头停留在望着街道的法国人身上,画面中看不见、却能听出驿站马车在调头离去。
法国人的目光追随循着来路轧轧离去的马车,耳边是马具的叮当响、马车夫的吆喝声和哒哒的马蹄声。
声音渐渐消失。
法国人竭力维持住他傲睨自若的样子——某种程度上也成功做到了,转身,走进旅馆,关上身后的门。
(淡出,完)
如果要选当代文学性最强的一个(对)美国导演,我首推科恩兄弟(兄:乔尔·科恩Joel Coen;弟:伊桑·科恩Ethan Coen):
科恩兄弟 Joel&Ethan Coen 从处女作《血迷宫》(Blood Simple)开始,科恩兄弟的影片就带有十分强烈的后现代性和黑色幽默,剧情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诸多巧合汇集在一起的“滚雪球式”故事让人们记住了这对锋芒毕露的电影人。
在《巴顿·芬克》(Barton Fink)中兄弟俩将自己的存在主义观点和意识流手法融入作品中,讲述一位剧作家的创作焦虑,隐晦复杂的戏中戏文本嵌套,现实世界与意识世界的交叠让人们看清了科恩兄弟思想的深邃。
这部作品也为兄弟俩带来了第一座金棕榈。
后来斩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老无所依》其片名(No Country ForOld Man)来自叶芝的长诗《驶向拜占庭》。
这部影片被称作是“西部片的终结”:凶手逃了,赃款散了,警察老了,是一次完完全全的反类型。
影片原作来自“海明威与福克纳的唯一继承者”科马克·麦卡锡(Cormac McCarthy),科恩兄弟将他笔下那个蛮荒苍凉的西部世界完美地复刻了下来。
如今,科恩兄弟已经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导演,他们作品序列中的元素也日渐丰富,包括歌舞(《醉乡民谣》《凯撒万岁》等)、宗教元素(《逃狱三王》《老妇杀手》等)以及各种类型片都有涉猎。
但始终贯彻的一点是他们对生活无常的透彻洞悉。
今年亮相于威尼斯电影节的新作《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The Ballads of Buster Scruggs)由网飞Netflix出品,将六个独立的短篇故事合为一部长片,斩获了威尼斯最佳原创剧本。
六个故事均是发生在18-19世纪的美国西部,神秘莫测而又无法无天的西部世界正是科恩兄弟故事展开的最佳舞台。
六个故事影调鲜明,从各个层次各个视角展现西部世界。
别具一格的表演风格,精准的剪辑节奏,以及熟悉的世事无常的突转。
每一个故事都充满了科恩兄弟的奇思妙想,每一个故事都是充满着黑色幽默的寓言故事。
在接下来的文章里,我将和大家谈谈自己对这六个故事的个人理解,所以真的真的会剧透,建议大家先去看原片啦!
一、《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The Ballad of Buster Scruggs
You see'em, you play'em. 看了牌就得玩。
故事简介:身着一袭白衣的通缉犯牛仔巴斯特·斯克鲁格斯是声名远扬的神枪手,他虽然是不法之徒却贯彻着自己的原则,绝不惹是生非,但也绝不忍气吞声。
他一人一马地流浪,一路上免不了发生些流血事件。
最后他遇到了另一个神枪手,死在了他的枪口下。
在故事的开头,巴斯特有一段这样的独白:
这是巴斯特的信条,他相信“愿赌服输”,为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而动肝火是很没有必要的。
之后他在一间酒吧里,他坐上了一个虚位以待的牌局,可放下的牌实在不好,在看了之后巴斯特反悔了。
这是他“不愿意赌的局”。
但其余的人告诉他:“看了牌就得玩。
”有个人甚至拿枪威胁他(这违反店内需要寄存武器的规定)。
没有赢的把握,巴斯特宁愿退出,他说:
拿枪指着他的人(名叫乔Joe)却不以为然,倚仗着武器的淫威逼迫巴斯特。
但最终他被巴斯特的天秀操作撂倒了。
死者的弟弟叫嚣着要巴斯特出来决斗,但也很快被巴斯特精湛的射技干掉。
接下来登场的牛仔也要求决斗,巴斯特欣然接受,在他看来不过是又多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但这一次被撂倒的却是他自己。
巴斯特死后的灵魂与牛仔合唱了一曲 When The Cowboy Trades His Spurs For Wings(《当牛仔的马刺换作翅膀》)。
这个故事是在用“牌局”和“决斗”做讽刺:人们往往在自以为胜券在握时遭遇失败,就如同手持武器的乔和十分自地信迈向决斗地点的巴斯特。
在很多时候这种“牌局”是没有选择权的,你能做的唯有选择豁达地释然,一如开头巴斯特的独白。
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巴斯特已然做好了觉悟。
有意思的是科恩兄弟用两个构图完全一致的镜头,暗示了这种际遇的传递:
这个身着一袭黑衣的牛仔,也会遇到下一个比他更快的神枪手。
这个故事糅合了最多的科恩元素,情节突转、类型片戏仿(牛仔决斗)、黑色幽默、宗教情怀和歌舞桥段,于是这个短篇可以总领整部影片,相信兄弟俩也拍得很过瘾。
二、《阿尔戈多内斯附近》Near Algodones
故事简介:一个走投无路的牛仔决定抢劫银行,但却失败了被拘捕。
在即将被处以绞刑的时候,一群印第安人土著截杀了执法者;牛仔被路过的牧牛人所救,但那个牧牛人实际上是个盗牛贼,牛仔被诬陷并被送到镇上处死。
这个故事的架构就十分简单了,是典型的“塞翁失马”模式,用一次次的突转来表现旦夕祸福、造化弄人。
在最后的绞刑架上,牛仔对旁边泣不成声的人说:
在死之前,牛仔还和看台下的一个姑娘对上眼了。
这实在是很残忍的事,在你准备接受死亡的命运之后,你又产生了对生的渴求,实在是死不瞑目的折磨。
但好歹,处刑的人用麻袋帮你合上了眼睛。
三、《饭票》(Meal Ticket)
The quality of mercy is not strained, it droppeth like gentle rainfrom heaven. 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就像甘霖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
故事简介:一个男人依靠着一个没有四肢的残疾演说家卖艺维生。
但越来越菲薄的收入令他不再信任这位少年,尤其在他看到一只“会算数的鸡”吸引了一大群人的目光之后,他决定替换掉自己的“演员”。
这是整部影片中文学性最为集中的一篇,尤其反映在残疾演说家的台词里,引用了雪莱的《奥斯曼狄斯》、《圣经·创世纪》该隐与约伯的故事、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说,其间穿插着莎士比亚的商籁诗句和《暴风雨》台词。
这样的演说注定是令人费解的拼凑文本,但演说家生动俄演绎还是让不少听众产生了敬畏之心。
故事在愈发酷冽的蓝色影调里发展着,男人和少年的关系在不断地发生微妙的转变。
最终他抛弃了少年,而收获了一只“天才阉鸡”。
这个短篇开头的引语出自莎翁的《威尼斯商人》,这或许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们的自我开脱之词,在这里则是少年内心的真实写照,也是对那个男人的穷形尽相。
有趣的是篇名“饭票”的讽刺意味,男人与少年实际上是相依为命,互相提供所需,彼此都是对方的“饭票”。
他买下了那只鸡,却不明白“算数”是如何做到的,迎接他的必将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寒冬。
四、《黄金谷》(All GoldCanyon)
这儿是峡谷的碧绿心脏,布局呆板的峭壁一到这里,豁然开朗,一改粗犷的格调,形成一个隐蔽的小天地,洋溢着甜蜜、丰满、柔和的情趣。
这儿的一切都在安息,甚至狭窄的小溪也收住了汹涌的奔腾,渐渐变成了恬静的池塘。
一头绛红的、角上丫杈很多的公鹿,低垂着头,半闭着眼睛,站在深及膝盖的水里,正在打盹儿。
故事简介:淘金老人来到一片风景绝好的土地,希望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金矿。
就在他辛劳了无数个日夜后终于寻到矿脉之时,他被人从背后用枪袭击了……这个故事并非科恩兄弟原创,而是改编自美国著名短篇小说家杰克·伦敦(Jack London)的同名作品,影片中出现的句子也是原作的引文。
杰克·伦敦用生动隽永的文笔展示了他自己的生态观:“飘动的声音和飘忽的颜色,似乎共同编织出一片精美、无形的轻纱,而它就是这里的精神。
这是和平的精神,没有死亡,只有安然跳动的生命,安谧却不死寂,……这里的精神是具有生命气息的和平精神,一切都陶醉在繁荣的安逸与满足中,丝毫不受远方战争传闻的搅扰。
” 但是淘金者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他开掘土地、钓捕银鱼、还偷走了一颗鸟蛋,他惊扰了这里的生灵,随即将那一片“轻纱”撕破了。
没有战争搅扰的大自然,也就迎来了淘金者和偷袭者之间的争斗。
我们会很自然地生发联想,这就是人类亘古以来就有的习性:争抢资源,引发战争,破坏自然;在我们尚未脱离对自然秩序的崇拜的时代,我们会敬畏、会感恩,而当我们逐渐把握了自然规律并想改造自然之后,我们就成为了自然精神的入侵者和破坏者。
在这个故事中,偷袭者是妄图不劳而获的人,但最终被淘金老人反杀;而当老人离开这里的时候,慷慨馈赠他金矿的自然只是重归了和平却没有报复他。
看着那一地满目疮痍的矿洞,我们需要警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从技法上而言,淘金老人与偷袭者之间的争斗既是故事的一部分,又与整个故事产生了相互映照:即老人是弱势的、被劫掠的,类似于大自然;偷袭者是强势的、施暴的,类似于破坏自然者。
因此这个故事这看上去只是一个“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口号宣传片,其内在层次还是十分丰富的,这便是科恩兄弟故事的魅力所在。
五、《受惊的女子》The Gal Who Got Rattled
Mr.Arthur had no idea about what he would say to Billy Knapp. 亚瑟先生不知道该如何向比利·奈普开口。
故事简介:隆格巴小姐为了一个潜在的结婚对象将要随车队搬迁至俄勒冈。
在途中她的哥哥感染霍乱去世,隆格巴小姐决定继续前进,马车领队比利·奈普则趁机向她表达结婚意向。
但隆格巴小姐为了她的狗与大部队走散,在印第安人的袭击中饮弹自尽。
这个短篇中隆格巴小姐一直处于“受惊”的不安状态,这种状态既是瞬时的“受惊吓”,比如当她以为自己的狗被一枪打死之后她放下捂住耳朵的手,随即又被接连的两声枪响吓到:更是一种无所适从的彷徨,比如本来该由她哥哥来撮合她和未婚夫的婚事,在她哥哥死后就没有人帮她介绍了,而她又举目无亲,不知该去往未知的俄勒冈还是该回到无依无靠的故地。
但真正让这个短篇得名的是隆格巴小姐最后的举动。
她和另一个领队亚瑟先生受到了印第安人的包围,亚瑟给了她一把手枪并告诫她,必要的时候就用这把枪自尽,被印第安人逮到是绝对的生不如死。
就在亚瑟先生费尽千辛万苦击退了印第安人之后,他却发现隆格巴小姐已经自杀了。
所以这才是真正“got rattled”的时候。
亚瑟先生很是悔恨,如果他没有向隆格巴小姐交代那些话,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所以当他回到车队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向比利·奈普开口”。
其实自杀这一枪是隆格巴小姐的性格与处境使然,她本人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人,而又独自面对了亲人的离去,不知道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
在这种精神上的高压之下,她的弦最终被印第安人切断了。
有趣的是,如果我们再往回倒一点,如果隆格巴小姐没有去找她的那只狗就不会和大部队走散了,如果比利·奈普当时把那只狗打死就好了。
这就是科恩兄弟的编剧惯例了:用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买下伏笔,事件与事件的相互关联最终导向了无可挽回的结局,也就是“节外生枝”与“滚雪球”。
隆格巴小姐的扮演者佐伊·卡赞(Zoe Kazan)奉献了十分精湛的表演,将科恩影片中独有的悲哀与滑稽的混合表现得十分自然而又不失夸张的喜感:
Is it?
这个短篇的文字技巧是“开头与结尾的移位”,开篇的引文部分其实是故事的结尾,而故事的结尾暗示着无数情节的开始:亚瑟先生将怎么去措辞,比利·奈普将对此产生什么反应等等。
故事的主线是隆格巴小姐的受惊自尽,支线则是比利·奈普对她的求婚,主线结束之后,支线留作结尾形成了“复调式”的故事体式,大大拓宽了文本的阅读空间。
六、《遗体》The Mortal Remains
Whether or not he heard, the coachman did not slow. 不论他是否听见,马车夫都不会慢下来。
故事简介:五个身份不同的陌生人:一个法国男人,一个皮草猎人,一个贵妇人,一胖一瘦两个赏金猎人(他们要将通缉犯的遗体运往镇上的警署);一同乘马车前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
期间贵妇突发了哮喘,法国男人让马车夫停车,但他充耳不闻。
马车夫一直前进着,直到一处旅馆门口停下。
这个故事架构非常简单,但却异常精彩,它表现了科恩兄弟极高的文学造诣,通篇只有两个场景:马车内和目的地,但却有十分充足的戏剧张力。
故事中的对白非常冗杂,意涵丰富,值得细读,在这里主要是想集中讨论这个故事的两种解读:(1)这个故事是实指,就是五个人一同前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他们身份明确,目的地也明确(片中说是摩根堡),马车夫不愿意停下来可能只是出于某种意愿。
他们最后下榻到同一处旅馆。
(2)这个故事是虚指,象征的是人走向死亡的全过程。
两个赏金猎人相当于是摆渡人,而这永远不会慢下来的马车就是永远不会停留的“时间”。
最后停留的终点就是“死亡”。
对第二种解读的佐证能够很轻易地在片中找到,比如两个赏金猎人自称“死神”“灵魂的收割者”,在他们眼中只有两种人:“活人”与“死人”;故事发生的整个时间段是从日薄西山到彻底的冷夜;旅馆大门的雕刻装饰是天使与恶魔(公羊头代表撒旦)等等。
但是这些证据都可以有非象征性的解读,故事耐人寻味的含蓄正在于此。
片中比较重要的一段话是赏金猎人所讲的“夜归人”(The Midnight Caller)故事,这是一个家喻户晓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但每每听我们都还是会被吸引:
这段话的妙处在于文本意涵的层层嵌套:最里面是这个“夜归人”故事;在这之外是听故事的人,他们喜欢这个故事既与自己相关又与自己无关;在这之外是这个现象的叙述者:赏金猎人,叙述的对象是对面的几个乘客,让他们联想自己是否有相同的经验;最后是银幕外的我们,当我们在听这整个故事的时候,我们是否也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我们再来看这个故事的标题:遗体,英文原名是the mortal remains,即凡人的遗留物。
当片中的人物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对的时候,我们也就该意识到这个“遗体”指代的自然不是两位赏金猎人运送的遗体,而是这三位乘客——再扩大一点,是每一个人:没有人会永垂不朽,所有人都是暂时活动着的“遗体”。
威尼斯电影节亮相的科恩兄弟 科恩兄弟热衷于探讨生活的不确定性,这一点不仅体现在他们的剧本上,更体现在他们的镜头语言上,在这里不能做过多论述,提撷几点:内反打镜头→单人镜头、广角镜头→人物与环境的关系、推轨镜头→强调改变的肇始,另外独特的剪辑节奏和愈发精致的影调,让科恩兄弟的电影更加回味无穷。
今次我想集中探讨的是这部影片的寓言性从何而来,以及这种寓言性指向何处。
在这部影片中,科恩兄弟用了很多直视观众的镜头,亦即“打破第四面墙”的镜头,例如牛仔巴斯特的独白,赏金猎人讲“夜归人”故事。
后者有反打对象,我们也可以看作是在对对面的乘客说话,又是实指与虚指两层解读。
“第四面墙”原本是戏剧术语,在三向度的戏剧中观众与舞台演员之间有一堵假想的墙,这种观看模式强调戏剧表演的真实性,让观众能够相信舞台上发生的一切从而进入这个故事。
在电影中,就是让观众能够进入到银幕故事中去。
“打破第四面墙”就是让银幕内的角色与观众产生互动,跳脱出自己所在的故事世界,让观众完全明白这是虚构出来的而并非真实,从而达到一种“陌生化”的间离效果。
这种间离效果就会让观众思考这个角色以及这整个故事的特殊性,尤其是其象征性的外延,从而完成影片的寓言性,将一个具体的故事上升到更为抽象的命理高度。
那么科恩兄弟的寓言性指向何处?
我觉得重点是对观众上帝视角的嘲弄。
因为我们能够站在旁观者的全知角度去看待整个事件的发生,并了解其来龙去脉,为片中人物的悲剧命运扼腕叹息。
尤其是科恩兄弟又喜爱机巧的重复,比如第一个故事里提到的构图重叠,这种例子在科恩电影中并不少见:
《老无所依》中追凶的老警察与凶手坐在了同一处地方我们能够看见,但片中的人物却无从知晓,他们只有等待命运的嬉笑捉弄。
我们能够用逻辑厘清每件事情是如何发展到何种地步的,但逻辑是不会因人的主观愿望而改变的,因此片中人物无法预知也无法推理。
可是,回到现实生活中,我们不也和他们一样么?
这次能够旁观的就只有上帝了,于是科恩电影中常常会出现宗教元素。
科恩兄弟用他们冷峻深邃的目光,看穿了这个世界的荒诞本质,并用电影将它表现了出来。
只有看到了这一点,我们才算真正看过科恩兄弟的电影。
所以,当你再次受到生活的欺骗之后,不妨唱一唱《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聊以自慰。
文 / 铃鼓先生的橡皮头科恩兄弟2018年的新片《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在前不久公布的91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名单上,荣获3项提名——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服装设计、最佳原创歌曲。
虽然提名数量不如一些“爆款”,比如《罗马》,但科恩兄弟一向是品质的保证,《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也不例外。
本片由6个小故事组成,既独立又联系,收录在一本叫《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的书中,讲述的是西部老巴的故事与美国边疆的轶事。
这里不再分述每个故事,这样的文章分析网络上应有尽有,而是把6个故事看作一个整体,一场美国西部边疆大冒险,提取出关于西部的几个核心。
人们开拓西部,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对利益的追求、对财富的渴望,这是一大原动力,促使人们开发西部边疆。
片中人物一分为二——一部分人为了财富铤而走险,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另一部分人为了财富勤勤恳恳,靠自己的双手与血泪发家致富。
第三个故事讲述一个年轻的残疾演员被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人,因为收入下降被抛弃。
严格来说,两人皆为不幸之人,都在饱腹与饥饿之间徘徊。
两人之间因为赚钱而达成的同盟,显然一旦赚不到钱就会破裂。
一只公鸡取代了残疾演员,在财富尚无法满足基本生活的状态下,所谓的道德与伦理是混沌一片的。
第四个故事直接讲述了一个老人在峡谷内掘金的故事。
老人对财富的痴迷,对着地下的金矿自言自语,显然了对黄金的渴望已经到了贪婪的程度。
但另一方面,他凭借自己的劳动与努力,换取财富,与一路尾随的企图不劳而获的卑鄙小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财富的贪婪追求与其他道德败坏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相反地,勤劳致富是一种美德。
第四个故事似乎有着总结性的意义,是对追求财富的总结——财富是大自然的馈赠,吾当取之;四个鸟蛋拿走一个,有节制地所求于大地;私人的的财产是神圣的,理应誓死捍卫;财富从来不是罪恶,而是追求财富过程中衍生出的一系列问题,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整部电影中充斥着暴力,而科恩兄弟有意呈现出暴力所带来的痛感。
这样,人的生命显得极其脆弱,而人们生前拥有的就显得极其的珍贵。
第一个故事塑造了一个人狠话多的神枪手,并且他有着一副好嗓子唱歌。
神枪手自然是不论什么情况皆能掌控,但同时这是一个高危职业,生死皆是一瞬间的事儿。
枪支在这个故事中是一种工具,不是什么正义或是邪恶的象征,是蛮荒西部的生活方式的体现。
所谓的神枪手的故事大同小异,究其原因在于生命易逝,暴力总以死亡收场。
枪支的流行基于这样一个事实——在政府管辖没能触及的地方,有着巨大的空白,及时主动地捍卫自己的财产与利益变得尤为重要。
这可以是银行职员挺身而出击退劫匪,也可以是拓荒者誓死保卫自己的金矿,还可以是迁移者为求生存阻击印第安人。
这样的“武德”对于“爱好和平”的民族是不可想象的,指望这别人来保护自己的利益,不管这个人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皆是极为不可靠的。
在现实的具体的情况中,只有自己才能最为及时地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被侵犯,持枪权关乎个人自由。
这六个故事都有着形形色色的死亡,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讲出,这使得死亡变得很“随意”——千奇百怪的原因都能导致死亡。
同时,这么多的角色死去,使得死亡成为一种常态,可以轻松地说出口,像是讲了一个笑话。
毕竟,所有书上的故事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故事里的人都死了。
所谓的命运,可以是天机不可泄漏,或是掌握在各自的手里,但结局一定是相同的,人难免一死,这大概就是宿命,无论贫富贵贱。
所有的神枪手都是被更年轻的神枪手取代,作恶之人似乎难逃审判,弱者似乎注定会被遗弃等等。
第六个故事则与第一个故事中的”灵魂升天“作了一个很好的对应,它讲述了一对“死神”引渡三个人的故事。
无论是粗鄙之人、虔诚之人还是理性之人,都将迎来死亡,面对死神的宫殿,前两人战战兢兢地踏入其中,理性之人在门口思索一番,欣然接受了最终的结局。
有意思的是,这一对死神就好像是科恩兄弟俩的化身——一人用故事、聊天和歌声吸引观众上钩,另一人打破观众心中的期待。
导演两兄弟入行这么多年,早摸清了观众的“底细,借“死神”的口说出:观众明明知道这个故事,但仍然百听不厌,原因在于他们总是把故事联想到自己身上,观众喜欢听自己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物是观众但不真的是观众。
换言之,电影中的人物承担着替观众去经历、去冒险的任务,在电影里虚构出观众也许永远不会真正有过的体验。
电影里的一切,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一定是可信的。
所以有人说,艺术的本质是幻觉,这是 有道理的。
作品需要同观众建立起一个神圣而私密的联结。
6个西部小故事,每个故事中渗透着强烈的宿命感以及人生易逝的脆弱感,共同构成了泛黄的史诗感。
同时,西部故事只能是美国故事,其间可以窥见美利坚民族骨子里的特质,诸如私力救济、私有财产以及开拓荒蛮西部的进取精神。
在2018年有这样的片子,有意无意地在唤起民众对与国家的认同,并试图重申,美国的历史是光荣的历史。
感谢胖鸟电影《死神的马车》the passage to death——一种硬邦邦的解读。。。
这个故事就是一个人生走向死亡的过程的寓言。
两个赏金猎人:死神和他的助手,他们运载着尸体:马车顶上的真实的尸体、马车内对面的三个即将成为的尸体,走向一个共同的终点:死亡。
看看故事里的台词:一群人赶路【passage】【我们,any of us,此刻也都在这同一辆车上】(乘客与死神的对话)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你没睡着,如果吵到别人了,也抱歉。
【这段话,既是对对面的三个人说的,也是对任何一个观众说的,甚至可以看成导演的某种自嘲 / 人们百看不厌故事,你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人】还有多远?
——不远了,不远了,我们会准点到的。
【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我想你应该没去过摩根堡。
【谁去过呢】我没去过,你呢?
——我,去过很多次,很多次,运货。
【这次不就在运你们么?
】(尸体)他是你的?
——我想他是任何人的。
【大家都不过走在死亡的康庄大道上而已】你们不认识他?
——我们只有到最后才认识他。
【死的时候死神才会认识到他】老头子开始回忆自己的故事。。。。。。。
男人跟女人,勉强称得上伴侣,讲着不同的语言(男人的语言和女人的语言),大家都自说自话着,说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对方说什么,身边有个人,也算是一种慰藉吧,在这个荒岛般的人生里乘客们开始争论起来,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人生,一切坚信不移的都可能只是一种想象有人相信所有人都不过是同样的动物有的人相信信仰,相信灵魂的进化,相信。。。
有的人只相信自己。
每个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出牌方式,人们不太可能真正的相互了解。
你丈夫没有和你一起?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了,他生了一场病。
【他死了三年了,现在我可以去见他了】马车夫,我们必须停下来。
(马车夫在深夜里挥舞着长长的鞭子,无动于衷)他从不停下,这是规定。
【时间,怎么可能为任何人停下】死神的助手开始唱歌,六个美丽的少女,抬着我的棺木。
她们继续向前。。。
#诗歌内容参见:《出现的诗歌和歌曲》都亭驿符宝郎你干什么的?
——我想,我们可以说是“收割者”,灵魂的收割者【坐实死神】我们帮已被判死刑的【该死的人,我们都送他一程】这是一种诚实的calling天职、召唤他(车顶上的尸体)干了什么?
——他没干什么,我不知道,这重要吗【人不总得一死,不需要理由】在我们看来,两种人,活人,死人。
那你们是活捉了他们?
——我不会这样说。
【哪个死掉的不是活人?
但我们抓到,他就不是活的了,那我们到底是不是活捉了他呢?
】我给他讲了一个午夜敲门人的故事。
“what living thing could be outside in such a strom?
”人们百听不厌,这个故事。
人们喜欢想象成他们自己身在其中。
人们喜欢这个故事,只要故事里的人是我们,但又不是我们。
最好面临结果的不是我们。
午夜敲门人只带走别人,不是我们,我们永远活着。
那些人老是讨价还价,在这通道passage处。
他们想要搞清楚要去的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人们带着对死后世界的惶惑】想搞清楚什么?
——这一切!
有人搞清楚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旁观的。
摩根堡到了。
三个人,站在大门前,犹豫不决。
【行李呢?
没有人有行李。
他们自己就是行李】女士捧着圣经。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夫进去了,又出来了?
)有没有人为女士开一下门?
贝吉曼博士还在等着呢。
门上雕像,一边是天使,一边是撒旦【公羊,撒旦的象征,地狱的象征。
进了这扇门,有的人进入天堂有的人进入地狱】死神抬着尸体,走向有光的台阶。
Passage。
stairway to heaven。
法国人回望人间,迟疑许久。
马车又回去了,准备运载下一批cargo“货物”法国人走进旅馆,关上大门。
科恩(兄弟)先是作家。
他们的电影在试图营造出文字叙述的感受。
在图像的直接中感觉到不直接的东西,但又努力不给人屏障,这是很难得的。
我们假想讲故事的古老场景,一群围着说话的人,在火炉边娓娓道来。
文字和讲述是激发想象,不是填补想象,我们要靠着自己的经验去脑补那个具象。
电影的视觉是把具象给你摆在面前了。
那怎么办,当然可以扬长避短。
我就把视觉放大无限大,大到你在文字和语言上无法到达的冲击。
代价是那种潜在的留白,想象的框架就没了。
所以电影语言天生是处理悬念是短腿,要用视觉和听觉的切换来营造紧张。
科恩的电影基本能看到文字,就差全片独白了,简直是一场写作课。
把文字和电影两种语言并行,走的不好的时候就是Hail Caesar,零散失焦,得不偿失。
《歌谣》在叙事上的炉火纯青让人想起美国优秀的短篇作家群,有力和简练。
电影语言退让到工具,为我的叙事服务,等到了最后两个故事,能看出来是不同时期的作品,已经可以不去寻求情节的交待,在最紧张最高潮的时候收笔,并把这个放到电影中。
我见到一个很自由的作家。
能兜住自己,在关键时刻,约束多余的败笔。
第五个故事显得有些长了,精简些会更好。
流媒体似乎降低了科恩这一级别导演的受关注度。
西部往事小集锦,有点几年前《荒蛮故事》的感觉。第四个故事和第五个故事分别讲述了装死的好处和坏处...多加一星给美学和摄影上。
喜欢这种小品式的故事集锦。音乐非常好听!我最喜欢《黄金谷》,可以看作是逆向《老人与海》的故事。其次是《饭票》,有点爱伦坡味道。《受惊女子》太伤感了……结尾死神那个略显刻意。
六分之五的片子,结局都差不多,且剧情都是不疼不痒的。
3.4/5.0 科氏幽默看着还是得劲儿。付兰兰又挂啦!这回被吊死,蛮过瘾。电影是该这样的,你玩你的风格我搞我的另类。不屈从,有自我坚守,这才是百家争鸣好时代。
又臭又长
7/10。科恩兄弟创作力下滑太厉害了,六个灵光一现的点子都没有扩充成长篇的潜质,形成统一的表达,也没有给西部类型注入新的活力,孱弱只能依靠寓意和讽刺让他俩的影迷看出一点作者性:付兰兰被两次吊树上是典型的受命运捉弄的小人物,银行的小老头在接待处底部设陷阱放枪、拿锅碗挡子弹冲锋则像极了抗日神剧;小贩嫖妓时将残肢青年演员坐的椅子转个方向、公鸡算数等幽默无情又充满震惊;淘金来人和车队护卫两个故事关于英雄的迟暮与隐退,姑娘拔枪自杀的悲剧是她缺乏主见、不相信能绝处逢生造成的,科恩没有对印第安人的偏见和女性的保守做任何颠覆;终章实在太糟糕了,本该有爱伦坡风味的恐怖小品因为密集而乏味的对白难以令人静下心体会。也就第一章尚可,哼着歌谣射杀不法之徒的暴力音乐剧有创意,但神枪手弹着竖琴、升入天堂的结局与整体格格不入。
如果电影失去描述传奇的功能,就会沦为风格的陈词滥调。
so,what's they supposed to say?
中国铁粉扛起科恩未来?
怎么说呢 当完整的一部电影看会很失望 但当成独立的几个小短片来看又会觉得还行(喜欢流浪艺人的呢个)有点担忧感觉科恩竟然开始自我拼贴炒炒冷饭了 成了西部世界剪贴板 一盘散沙 完全没有科恩一贯的掌控力 摄影美则美已但感觉很电视广告质感 ps. 好吧好吧 我承认我看了这片儿后对科恩兄弟现如今的创作能力表示质疑 或许又是哥俩儿的一次玩票性质的糊弄观众?who the fuck knows? 但我对他们这种态度着实不满 想了想 我对科恩毕竟有着高要求 所以再降一星
看完抑郁
更喜欢前四个故事,极简而极致,如果不是后两个太话唠,几乎可以成为个人年度最佳了。对于科恩兄弟这种老炮来说,这属于玩着就拍掉了的电影,关于蛮荒生存法则与黑色幽默风格的结合,是这哥俩绝对的创作舒适区,怎么玩怎么有。
简直就像是把几个废弃剧本凑起来废物利用
这种烂故事,受不了装腔作势的一群人
小众文化情怀
最后一个故事泄气。
对不起看不懂
本雅明写新天使,面朝过去,背对未来,倒退着行走于废墟之上,历史跟时间的残骸被风吹起又坠落在天使脚下。科恩兄弟,这次做了最接近新天使的艺术家。最好的艺术,从小说到绘画再到电影,都是天使望向那过去的被人类丢弃的一切事物,脸上的哀矜和不忍。但更大的风暴从后面吹来,将他不断不断地,吹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