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已经接近尾声了,我想说不愧是HBO,改编得太有力量感了!
看着十六七岁莉拉和埃莱娜年轻、明媚的容颜,为她们的笑容而感到由衷开心,也为她们狠狠的虐待自己而感到心痛。
成长于战乱后重建社会和经济秩序的时代,倘若内心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有家庭良好的传承,成长的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也许,野蛮生长的青春就是这样,混乱与理性并存,既攻击自己又伤害别人,四处乱撞,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出口。
既不愿像她们的父母辈那样如蝼蚁一般活着,可又看不到前路到底在何方?
从那不勒斯贫民区中走出的三个最聪明、最有天赋的孩子,埃莱娜、莉拉、尼诺都是如此。
当天资过人却没有得到足够的教育机会,天才也会痛苦到疯狂莉拉是少见的天才女孩,她的资质使得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够迅速的观察并理解很多事物的更深层,能够发现很多被人忽视的细节。
比如,只有六七岁的莉拉就能推断出谋杀斯特凡诺父亲的人是索拉拉家的女主人,从木匠到索拉拉家的点心铺里找到工作之时,年级小小的莉拉就对埃莱娜说,将要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后来斯特凡诺父亲卡拉奇被杀,莉拉看到了索拉拉女主人得意的笑容,最后入狱背锅的却是木匠,而索拉拉家除去了劲敌,不仅安然无恙,并且从此在街区风头无两。
莉拉是仅凭着本能就能比别人高出好几个段位的人,她设计出的鞋子精美、时尚,她可以自学希腊语,她管理肉食店也比斯特凡诺管理好。
如果丈夫斯特凡诺能想出一种缺斤短两的方法,莉拉就能想出至少一百种,并且莉拉给埃莲娜送书,给贫苦的邻居送丰盛的食物,不仅生意更好,也更会赢得人的口碑和尊重。
她只想证明,你斯特凡诺,无法掌控我。
如果莉拉愿意稍稍妥协的话,她可以生活得非常满足。
她可以成为独立设计师,继续设计那些精美的鞋子,开更多家店。
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继续去私立学校学习,完成以前的遗憾,继续求学。
她的文字曾经是那样的生动和精妙,小学时写的小说《蓝色仙女》让老师都曾赞叹。
她对文学的理解力曾经很多次给予过埃莱娜写作的灵感,如果莉拉愿意的话,她也完全可以成为一位出色的作家。
甚至后来她在极端潦倒的环境下自学编程开公司都能够成功,这种人的天资是如何的天赋禀异。
但莉拉除了过人的天资,瘦瘦的身体里也蘊藏着巨大的破坏力。
埃莱娜说,莉拉只要对任何事狂热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很快厌恶了。
做鞋子如此,管理肉食店如此,甚至爱上尼诺也是如此。
所以很多女人不喜欢她,讨厌她。
而男人们都想征服她。
如何解释天才莉拉这一怪异的行为模式呢?
莉拉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能够抑制她内心那种疯狂的力量。
莉拉很聪明,也会操纵人心,比如对待斯特凡诺和索拉拉兄弟,在日常事物中都是如此。
但在人生重大选择的时候,她通常做决定很快,很直接,都带着某种玉石俱焚的刚烈,而不带一丝一毫的妥协。
她看似疯狂的兴动其实都来自于对这个世界强烈的好奇,以及对世间智慧的渴望。
她的鲁莽、急躁本来都可以通过长达数年的教育和知识体系的不断完善来达到,因为莉拉的迷惑和困惑都来来自于对世界的认知。
她知道这个社区出了问题,为什么穷人会一直穷下去,而富人什么都有?
为什么女人会被生育所困,而男人则将打骂妻子认为是理所应然?
当街区里所有的女人、女孩包括读到高中的埃莱娜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时候,只有莉拉无法忍受,她要抗争。
当莉拉还在对做鞋怀有极大热情的时候,期望以做鞋来达到富有,离开这个社区的时候,她第一次听到了木匠的儿子帕斯卡莱关于索拉拉家和斯特凡诺家的金钱来源,以及初步的共产主义思想。
这是莉拉第一次听到有关于阶级之间的观点和论证,她觉得很新鲜,角度很新奇,很多事情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莱农曾经被小学老师提醒过,帕斯卡莱是一个危险的共产主义份子,最后少来往。
而莉拉却丝毫不在意,她主动让帕斯卡莱给她多讲一点这样的观点和陈述。
这也让帕斯卡莱一度爱上了莉拉,向她示爱。
但由于帕斯卡莱当时自身资质所限,所陈述的那些观点过于极端且没有逻辑,莉拉在感到新奇之余也发现并不能真正说服自己,也自然对帕斯卡莱产生不了爱意。
而她开始对尼诺感到好奇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沙滩上尼诺提到了“税收”这个词。
莉拉从未听说过还有税收这种说法,在知道了税收的作用可以用于贫民的教育、医疗以及帮助孤寡之时,莉拉的眼睛亮了。
回去之后她就开始向埃莱娜借书看。
这也让埃莱娜起了戒心,她知道莉拉至少有三四年都不再看书了,现在会突然开始看书,一定是为了尼诺。
吸引莉拉的最开始并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对于宏观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转的这一问题的强烈好奇,她知道那是她所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世界,她想要知道,怎样才能让贫民区更好。
只有在底层打过滚,少时吃过太多苦,又想同命运抗争的人,才会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既想要弄懂,又更想打破。
在和埃莱娜一起去参加老师家的聚会时,一群高谈阔论的年轻人所谈的那些内容并没有打动莉拉,莉拉认为他们是肤浅的不知人间疾苦的人。
他们所谈论的那些就是空中楼阁,根本与现实毫无用处。
莉拉有看清人本质的能力,她最初是被尼诺的才华所吸引,对尼诺口中要建设一个更好的意大利和更好的社会,被他的雄心和对底层的悲悯所吸引,可一旦深入和尼诺接触之后,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尼诺是一个没有根的人,只是漂浮在那些炫目的言辞之中。
尼诺内心并没有那种坚定的力量和胆气。
而这些莉拉都有,所以他们的分开是必然。
这也是莉拉一向被众人所无法理解的行为模式,当一个人所拥有的见识强烈吸引到莉拉后,莉拉会全身心的投入去研究明白,可当她弄懂之后就会很快发现那些人的虚伪和肤浅。
并不是莉拉有多么的了不起,而是她的生活里,真的缺少一位智者。
她看上去就是她的社交圈子里最聪明的人。
而在那个时代,教育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鸿沟。
即使象莉拉这样的天才少女,因为贫穷,别说无法接受与其天资配匹配的教育,就连最基础的中学教育都无法企及。
有人说,莉拉明明嫁了有钱人啊,她可以生活得很好,可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生活作得一团糟?
对于大部份普通人来说,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就是幸福。
可对于莉拉这样天赋极高的人来说,她必须要能够解答她内心的困惑和不安,才能获得安宁和幸福。
很多天才不都是这样的吗?
“朝闻道,夕可死”,天才不止于追求金钱,他们想要改变世界。
背叛自己的心会让她极为痛苦。
而莉拉想要让她所生活的街区,变得更好。
对于那些对生命质量有追求的人来说,人生的幸福感在于:如何能够在矛盾和平衡里坚持自己的理想,并一步步的实现它。
这也是莉拉最让人悲伤之处,这个街区就象是个漩涡一样,她很难逃离。
可虽然埃莱娜读了很多书,从最初的《小妇人》到《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到《社会契约论》,她的理论框架是有了,但由于她一直在忙于考试和读书,对于周遭真实的世界,认识的往往没有莉拉深刻和敏锐。
当莉拉告诉她街区的女人们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之后,埃莱娜才如梦初醒地走在街区里,才第一次以莉拉的视角去看清这个街区所有女人悲凉又卑微的命运。
莉拉和埃莱娜,贫民区两个最出色最聪明的女孩,在那个时代里,她们只有将自己身上最出色的那一部分拆分出来,再拼凑在一起,才能成为一个视角独特,理智又清醒的“人”。
这注定了她们俩相互成全又相互伤害、无法分离的一生。
他那么使劲儿,把我的嘴都弄疼了。
00、新导演本集由罗尔瓦赫尔担纲导演,她充满隐喻、亦幻亦真的作品《幸福的拉扎罗》早已令我瞠目结舌。
当得知第二季有她的参与时,我本来微带忐忑的心舒服地落回了腔子,并相第二部还能延续第一部的精良,甚至更为出色。
她是有可能给作品带来不动声色的细腻与灵动的,但一切又会基于她对现实和历史的密切观照。
这一集在配乐、摄影和表现手法上既与之前一脉相承,也生发出了一些新意的灵光。
01、婚礼尚未进入影像画面,婚礼的乐音便涌进双耳。
这欢热的音乐风格将整整萦绕前四十分钟,几乎真的掩饰掉潜藏的忧伤。
可一开始事情在暗地里就显得不太对劲。
新婚之上的皮诺奇娅在和新郎里诺跳舞时,目光闪烁,不愿直对爱人。
虽然好歹,里诺的耳语令她暂破冷霜,面绽春光。
莱农和莉拉坐得远远相隔,她们已久不交谈。
莉拉虽然和丈夫坐在一块,但她竟完全撇开斯特凡诺,毫不避讳地同米凯莱眉来眼去,教斯特凡诺纵生闷气,也徒呼奈何。
莉拉笑得花枝乱颤时,扭头朝莱农望去,莱农避而不看,并无和解之念。
音乐中止,皮诺奇娅和里诺这对新人心不在焉的双人舞总算消停。
皮诺奇娅的眼中幸福的色彩不多,失落显得尤为明显。
虽然我们都知道她对自己婚礼的排场是相当不满的,但是看上去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
皮诺奇娅对里诺的爱意到结婚的份上了吗?
皮诺奇娅对爱情与婚姻的态度和选择,是本集的一个看点,也引发了一些思考。
一位女宾当着斯特凡诺的面,摩动皮诺奇娅圆滚滚的肚腹,畅快地说着什么。
一转眼,却听见一阵喧哗,就只见莉拉怒冲冲离席而去。
这场看似热闹的婚礼戏中也分布着很多细节,不知是不是意大利导演天生会拍庆典场面,擅用节庆的热烈渲染,裹藏、对撞细密处的潜流暗涌。
其魅力犹如血红幕布上逐渐洇开一点刺目的墨染。
这一切应归功于意大利人天生的节庆热情,还是文本的魅力,抑或导演的天才?
艾达入座向朋友们一边解释、一边抱怨莉拉的粗鲁。
原来那位女宾是古董商的妻子,她在莉拉身旁使劲儿夸赞皮诺奇娅体格健壮,好生养,而且多半是有意讥讽莉拉的身体单薄得跟马桶刷似的,生不出孩子。
莉拉哪能受得了这气,一杯酒全倾在此女身上。
多年友谊毕竟难解,莱农又向朋友们打听起莉拉不快的缘由来。
原来莉拉被家人强押着做了孕检,医生的答案是,莉拉是因为体质太弱才怀不上孕。
滑稽又讽刺的是,之前吉耀拉和皮诺奇娅将莉拉怀不上孩子归因于她是邪灵附体的巫婆。
被外界丑化的莉拉,在外人眼中强横的莉拉,原来也是一个被忽视的弱女子。
她很要强,但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强。
可是镜头扫过斯特凡诺和农奇亚的脸,他们却并不能站在莉拉的立场同情她,他们主要的情绪是觉得面上无光。
怜悯之情油然而起,愤恨也就消散了,莱农主动走向孤立无援的莉拉,与她重归于好。
为了增强体质,斯特凡诺安排莉拉去海边度假,游泳,但要同农奇亚和皮诺奇娅同去,莉拉一百个不乐意。
农奇亚虽然是生母,却终日叨念妇德,皮诺奇娅更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女子。
说到底,两人都是男权世界的副产物——虽然也是受害者——与莉拉的天生反骨着实难以调和。
这时候,莉拉想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莱农,希望莱农陪自己去海边。
莱农本意是拒绝的,而且莉拉的口气还是照旧咄咄逼人,更像在要求而不是请求。
但莱农转念想到了另一件事……此时画面运用了叠化效果,在莱农沉吟的镜头中慢慢浮现出另一个镜头,辅以莱农远眺的眼神,我们知道,这是莱农心中的景象:近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庭院花木,更远是与海滩紧紧毗邻着的蔚蓝的海面。
这里就是伊斯基亚岛,她将初吻献给的心爱之人的甜蜜之地——虽则也是遭到伪君子侵害的噩梦之地。
假期时尼诺将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尼诺说,你一定要来。
莱农想到了一个既不耽误打工,又能陪伴莉拉,最重要的是又能与尼诺相会的妙计。
她转头对莉拉说,可以,但是得去伊斯基亚岛。
她自得于自己竟能想到这么美妙的计策,沉浸在全然的欣喜之中。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开启了撕裂、剧痛和灾厄的决定。
02、暗流情境转入海岛。
仰角镜头分别切在三张神情各异的脸上——莱农两眼期待、莉拉漫不经心、皮诺奇娅一脸焦急。
诙谐、跳脱的音乐配着三种心情,各自表述的脸,喜剧感冲突而出。
皮诺奇娅已经不想走了,莱农柔声安慰着,步子继续往前迈,一个人扛着行李也不觉得累。
她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着,分明就是在扫描尼诺的下落。
不巧,粘在视网膜上的影子却是多纳托。
莱农当即泄气,不走了。
说,算了,就这儿吧。
但多纳托如同闻到甜香的果蝇,疾趋而来,问候莱农,并对视线可容范围内的一切女性均关怀备至。
多纳托的夫人莉迪亚也在侧,她就是和梅丽娜曾在楼道相互殴骂的女人。
她也是男权社会中很有意思的一种女性,对丈夫的猥琐风流心知肚明,但从不出言责怪或反对。
相反,她与被丈夫伤害的女性作战,甚至纵容丈夫接近女性(仔细看第一季第六集会餐情节,莉迪亚其实知道多纳托对莱农有意,但她没有做出一丝示警或保护)。
她将丈夫视为怀中瑰宝,是绝不肯令它遗失的。
为了这个目的,一切代价均可商榷。
莱农正从莉迪亚口中套问尼诺的下落,尼诺已从粼粼波光中走来。
没戴眼镜,造型自然,而且脸上不及张挂傲气的尼诺才是最帅的。
莱农宁可放弃下海游泳,捱在沙滩上等尼诺过来,但尼诺完全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热忱,只淡淡地对话,语气中甚至挟着责怪之意,急不可耐地要离开现场。
尼诺急着离开是很好理解的,因为他不愿和父亲待在一块,不然他何必每次度假时都同家人分开居住?
见莱农来这里等他,他也连带着不悦。
当然,他骨子里也并不重视莱农,本来他就是一个不在乎任何人的独行客。
或许有人还记得尼诺小时候曾对莱农表白,在分析第一季时我是这样认为的。
尼诺并不是真的喜欢莱农,他喜欢的是莉拉,而且在知识竞赛时就喜欢上了。
但他有些自卑,而莉拉气场很强,他根本不敢接近莉拉。
但他知道莱农是莉拉的好友,所以他想借由莱农,间接接近莉拉。
也许有的朋友会质疑小孩子是否会这样工于心计,但我觉得这发生在小孩身上其实很自然。
何况,即便是现在,尼诺不也是在用同样的办法,通过莱农,接近莉拉吗?
当然这里面很多环节都是我的推测(但并不是凭空猜测),诸位权作参考。
但至少在知识竞赛上,尼诺已经喜欢莉拉,这一点本集已经得到证明。
尼诺同莱农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时,还暴露了自己身上的一个特点。
他否认自己记得皮诺奇娅,稍后他还否认自己记得帕斯卡莱,上一集他也表示自己不记得梅丽娜了。
我认为这不一定完全是真话,这反映出他试图遗忘、弃绝旧街区一切人与事物的念头,是一种急切想要脱离自己的旧出身和旧阶级的表现,不论从前自己待过的环境还是曾熟识的人,都会引发他的心理洁癖,甚至轻鄙的态度。
表现莱农对尼诺的情感时,镜头着重眼神特写,并有意让莱农坐着,这样她只能抬头巴望着尼诺,一直仰视尼诺。
痴恋、焦迫、卑弱,种种情愫糅作一团,堵得人心口发慌。
尼诺风一般地离去了,又好像一直近在眼前。
似乎伸手就足以触及,却不过挽到一片衣角。
捏着那块写着地址的小纸片,如同一个孱弱却微微燃着的期盼,莱农闭上眼睛,怀想着从前与今后的交错离分,甜蜜与酸楚一时共同腌渍了面庞。
伶俐的莉拉人在远处,却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一上船,莉拉便故意揭穿莱农的痛处,她的嫉妒心开始作祟了。
莱农可以自由地去爱与被爱,而她只有一个自己不觉得爱的丈夫,一段自己不觉得幸福的婚姻,这意味着她失去了自由恋爱的机会。
莉拉还有意捧高多纳托,贬低尼诺。
因为打击莱农爱的人,也就意味着打击莱农。
莉拉怎会不记得多纳托对梅丽娜犯下的罪恶,但此时她有意罔顾事理,声称多纳托至少给梅丽娜带去过幸福呢!
这一方面是在以已婚女人的经验抢占对幸福的解释权,令未婚的莱农处在经验的低洼地,无从辩驳。
另一方面可见莉拉的堪怜,因为她的婚姻是不幸的,她对幸福的婚姻、真切的爱情非常渴望。
为了凸显幸福的意义,她甚至将始乱终弃的偷情放在了圣坛上。
莉拉的言语背后所隐含的观念总是非常危险,她从不是一个中庸守矩之人,而是频频剑走偏锋。
莫非,她也会为了浮光泡影般的幸福而殒身不恤,饮鸩止渴吗?
莱农对莉拉的反击是,公开自己与尼诺的约会。
并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当你们和丈夫在一起唧唧歪歪的时候,难道还不允许我出去谈情说爱吗?
莉拉听到这话更不饶人了,“丈夫”这个字眼触及了她的隐痛,因为丈夫对她而言只是一道自由的枷锁。
她随即出言羞辱了莱农,将莱农当仆人对待,虽然莱农的确是以打工的身份陪同过来的。
莱农扭头不再同莉拉计较,只要拥有爱情就已足够,口头上的胜负她可以相让。
而打赢嘴仗的莉拉也并没有因此喜悦起来,逆射的光线模糊了她的脸,却令她的表情显得更为愁虑。
夕阳沉下岬角,尖突的陆地一片黑荫,架在船上的摄像机拍出的海面画幅既大,又显得跌宕不安,晦青色的海面之下,不知道埋伏着什么样的暗流。
03、沙滩入岛第二天,莱农忍着脾气,教不好伺候的莉拉凫水。
但当尼诺出现时,莱农登时忘了自己双手正把着莉拉的腰,力量一卸,抽手就冲着远远的尼诺挥手疾呼,把莉拉呛了个七荤八素。
欢快的配乐将这一情节逗出了更多喜感。
望着莱农和尼诺如约而会,莉拉一个人将脑袋半沉在水里,只贴着海面露出一对眼睛,内心失魂落魄。
请注意,这个贴着海面拍摄的主观镜头和后面莱农望着莉拉和尼诺游远时的拍法相似,都成功反映了人物的失落心理。
迷妹莱农捧脸托腮,仰慕地望着尼诺使唤自己的朋友布鲁诺。
对话中可知尼诺从不亲手做饭。
他还挤兑布鲁诺,讽刺他猪肉食品厂老板之子的身份。
莉拉轻轻走过来,趴下,静静地听尼诺说话,但不发一言。
布鲁诺和皮诺奇娅去买椰子,莱农和尼诺仿佛二人世界,但莉拉并不识趣,始终留在现场充当电灯泡的角色。
和尼诺交谈中,莱农认为布鲁诺人很好。
她所指的当然是人品,但尼诺又直指布鲁诺的阶层,言下之意,认为布鲁诺家的工厂也是压榨工人的场所。
他更将批判的视野扩大,将那不勒斯地区、伊斯基亚岛,甚至整个坎帕尼亚大区都囊括在内,即他视力所及范围之内,他都认为是极度不公的,因为控制权都在那些最坏的人手中。
尼诺的观点或许是对的,但一概而论,或以财富、阶级划分善恶,那都是简单、肤浅,以致危险的。
虽然我们不知道尼诺是否仅限于空谈,但尼诺的书好歹读得很多,不仅莱农,连莉拉也被他口中连珠价蹦出的词汇与概念吸附住了目光。
尼诺提到的“商贾”大概是学科内的专有名词,也有可能是由于意大利语和那不勒斯方言有明显差异,因此莉拉没有听懂。
但好学的莉拉和尼诺讨论了起来,而不是像莱农那样,只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尼诺,自己既不提出观点,也不挑战他的观点。
尼诺对税收和阶级压迫的议论,引发了莉拉结合现实的思考。
莉拉联想到帕斯卡莱和建筑商之间的关系,她似乎隐隐觉得虽然建筑商也在压迫帕斯卡莱,但没有这份工作,帕斯卡莱就无法活命。
但她提炼不出自己的观点,尼诺对此很惋惜,觉得她的天赋被浪费了。
莉拉离开后,尼诺点起一根烟,悠哉放松,意味深长地望着莱农说:“我还是很高兴你来了这儿。
”喂完这一口蜜,便又昂首独自惬意悠哉了。
如果莱农敏感一点,而不是总昏头昏脑,一厢情愿,她就能听出来,尼诺是并没有多期待她的到来的。
那么,尼诺屡屡对她做出的出格动作和言语,是出自真心吗?
还是习惯性调情?
还是乐于散布魅力?
抑或存心勾引?
还有,当他做这些事时,女友娜迪娅又处于何地?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情侣关系,只想随性随心,畅游这人世花丛间?
真把自己当令狐冲大师兄吗?
但以令狐冲的丰神俊采,世事洞明,也是情深重于情多。
尼诺想当情圣,且再修炼,祸祸大南方不知世事的小女生,算什么?
04、借书农奇亚、莱农和皮诺奇娅三人在露台上饮食消闲,散漫聊天。
莱农注意到仅一扇铁门之隔,住着的显然是一家贫民。
两个孩子扒着门拦张望这边的“富人生活”,另有一个大姐姐站在身后,手上还抱一个小的,长姐如母,呼喝一声,俩孩儿便退回去了。
莱农眼望见这个大姐姐,会否想及自身?
如果她没有继续读书上学,她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照顾弟弟妹妹,屈身寻常闾巷中,磨折一生。
皮诺奇娅冲农奇亚聊着布鲁诺,她觉着布鲁诺有钱又不摆阔,温柔又体贴,实在是一个棒棒的结婚对象。
出乎意料的是,莉拉突然找莱农要书看。
莱农在几本书中,挑了唯一的一本文学作品《贝克特戏剧集》,因为莱农认为这会更简单一点(其实这么想有点滑稽)。
不过从之后莉拉的自学能力来看,不仅贝克特她能读,其他学术专著她也能读有所获,莱农还是小看了莉拉。
弃卷多年,怎么莉拉突然又动念读起书来呢?
要知道,怀孕前她可是说要去进修但卒未成行,不久前她还给莱农买了课本却也没看一眼。
但莱农应该想到了,莉拉是为了接近尼诺。
一去一回,镜头给两人的眼神分别来了一个特写,那对视着的两双眼睛,不动声色,却分别流溢着戒备或竞争。
次日,两路男女仍在海滩见面。
布鲁诺又带着皮诺奇娅去“买椰子”,尼诺给莱农带来报纸。
莉拉一个人闷着脸看书,时不时又觊觎着莱农和尼诺融洽相处的状态。
其实尼诺的注意力也在莉拉身上,扭头偷看莉拉,并不能专心看报。
莉拉率先打破沉默,频频同尼诺搭讪。
莉拉将手中的《贝克特戏剧集》递给尼诺,问他有没有看过。
尼诺摇头。
莉拉说,看来你也并不是无所不知。
尼诺说,你真逗。
因为尼诺是看不上文学这个门类的,莱农曾问过尼诺看不看小说,尼诺表示小说只是些没用的闲篇。
但莉拉的分享和解读令他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
不过,倒不如说是由于他对莉拉的兴趣,使他动念看看这本书。
莱农还同莉拉短兵交锋了两招,却被莉拉拨拉两下,刺落马下。
两个女人纷纷望向尼诺,莱农期待尼诺的肯定,而莉拉虽目带挑衅,但同样也在等待尼诺的瞩目。
莉拉发表议论时,尼诺双眼如火,灼灼地望着她。
当他向莉拉借书时,无疑代表他被莉拉所吸引所折服了。
莉拉从斜刺里杀出,令莱农非常不快,但她的回击薄弱无力,因为她没有用独具的观点回应莉拉,声明书籍的归属权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借到书后,尼诺又主动约莉拉明天对谈,但莉拉没空。
莱农欣喜地说,我有空啊。
尼诺却并不愿如此频繁同她见面,因为莱农对他来说,不够神秘复杂,不足令他掘取不竭。
目视尼诺下水之后,莱农回头责备莉拉将书带到海滩上来读,莉拉满不在乎,也不争辩,她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回合。
而且她的目的,是整场战役的胜利。
05、忧烦皮诺奇娅在看的应该就是第一季提到的照片小说,有点像我国的连环画,都以简略的图文并置,讲述一个故事。
但照片小说的图像似乎采用了实景照片。
这本布鲁诺送她的书,她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但看着看着,却焦躁起来。
原因也不难理解,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爱上了布鲁诺,认为她是比里诺好太多的结婚对象,因为他既有钱又贴心,这两点里诺都比不上。
可是今晚,里诺就要来岛上跟她见面了。
她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难题,甚至一个重大的选择。
此时的莉拉却一脸轻松,因为她刚得到了尼诺的瞩目。
但其实,皮诺奇娅的困境不过是莉拉的困境的先兆。
不论她们各自面临的是否为真爱,她们都将面临各自的选择。
海岛创建了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在这里,皮诺奇娅和莉拉都获得了近乎可以自由恋爱的一隅天地。
可是,她们又都是已婚女性,矛盾点在此。
面对人生中第一次自由恋爱的契机,她们会分别做出怎样的选择,这是本集的一个对照组。
而她们各自的选择,将带来不同的启示。
两人的丈夫适时而至,莉拉早学会了虚与委蛇的把戏,皮诺奇娅却实属初犯,内心矛盾的情感都涌现在脸上。
她和里诺的矛盾,一见面就开始暴露。
两对夫妇均上楼去后,农奇亚对莱农呶呶不休地传授着自己的“婚姻经”,其实就是些令人皱眉的“女德经”,也不知她自己是否真对此深信不疑。
楼上响起里诺的责打和皮诺奇娅的痛哭。
农奇亚有一句话触动了莱农:“你可能一辈子爱一个人,但你并不是真的了解这个人。
”莱农就很想不通尼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尼诺明明不看文学书,却在莉拉看了一本文学书后,改变了他固执的习性。
莱农拿着那本讲民族国家的书,心烦意乱地看着,隔壁孩子们的嘈扰激怒了她。
那户人家露出一个老奶奶的身影,她在海滩上的镜头内出现过。
看起来,她是一个洗衣妇,做的是专门给游客浆洗衣服的工作,因为她家最大的那个女孩正抱着一根木棍,仿佛在捶挤衣物。
旁白声中的老年莱农说,整个周末,她都闷在露台上看书,这句话用了一个特别的镜头来表现。
摇镜头缓缓掠过海景,旋转半圈,莱农先是出画,而后入画,剧中时间却已隔日。
阳台读书这个镜头,和上一次莱农来伊斯基亚岛,站在阳台眺望风景的镜头拍法一样,同一个人物两次入镜,镜头时间不过片刻之间,而剧中时间已经要以天数计。
本集这个镜头相对简单,只是手中的书籍换了一本,而上一季那个镜头还出现了服装变化。
莉拉同丈夫外出回来后,又看完了一本莱农的书。
莱农生气的不是她突然想读书,也不是她私自拿书,因为从前几集就可以看出,莱农实质上是非常支持莉拉读书的。
她生气的是莉拉读书的原因和目的。
06、分际周一,斯特凡诺和里诺已在前夜离岛,莱农、皮诺奇娅和莉拉重归海浪、沙滩与热风,心情就如逐浪节节高的背景音乐,因为她们各自有着期待要见的人。
尼诺踩着沙子健步走来,莱农登时面绽桃花,皮诺奇娅却沉下脸去,因为布鲁诺没来。
尼诺说,我很高兴你们能来。
但他眼中注视的只有莉拉一人。
接着,他轻笑一声,俯身嘬了莱农一口,或许是嘉奖莱农对他如此忠诚的追随。
但三秒钟之后,他就又吻了莉拉一下,吻得更轻,更为羞怯。
同时和两个女人暧昧,却令她们同时心旌荡漾起来,而不是彼此嫉妒,倒也不是因为尼诺有多老手,而是两个女人都得到了各自的满足,那就是恋爱的愉悦。
沙滩游戏一节,拍得如景如画。
热情鼓噪的音乐绝不嫌喧闹,起伏摇荡的运镜如同少男少女骚动的内心,迎风招展的红手帕拖曳出心中情意,细滑亮黑的肌肤映着太阳的金光,一闪眸、一对视都是耀人的火花。
对莱农来说,是他们三人之间的隔阂在消除。
可是,从镜头表现来看,尼诺与莉拉之间更亲密,更炽热。
这一段的游戏设计绝对是超棒的,除了“追手帕”,“埋沙子”,还有一个神奇的“点痣”游戏。
从这个环节也可以看出,尼诺的目标就是莉拉。
因为可以看出,“点痣”的范围只能在脸上,而尼诺却点到了莉拉的脖子,甚至胸口。
几个游戏环节中,三次插入尼诺以手揉搓沙子的镜头,仿佛在揉搓心中越发强烈的欲念。
音乐静止,五条肉体瘫在沙滩上,一个星期的狂欢并没有令他们筋疲力尽,却增添了盛筵将歇的忧愁。
因为周末到了,斯特凡诺和里诺又要来了,莉拉和皮诺奇娅又要再度面对内心的纠葛。
这座热情自由的岛屿已经令她们越陷越深,却也意味着两股力量的牵扯越来越紧。
尼诺问莉拉和丈夫在一起做什么好玩的事,莉拉每一句话的结尾都是“睡觉”,其中自然包含性的意思,但莉拉显然并不享受这件事。
莉拉在周末没空,尼诺显得很失落。
这时,莱农忽然坐起,嘴角噙笑,我不吃不喝不睡觉,我有空!
闻言,尼诺只是毫不挂心地歪嘴一笑,随即陷入忧虑,她的视线还是在莉拉身上。
他想,他大概是没有希望得到这个女人了。
尼诺忽又向莱农靠近,答应次日与她再见。
皮诺奇娅问,我们呢?
尼诺冷生生地说,你们有丈夫!
这话当然是说给莉拉听的,表达心中不满,或者变相的恳求。
尼诺望着莉拉,莉拉望着尼诺,彼此都无言语,因为这感情继续下去的希望微茫。
而对莱农来说,她只感到了一种盲目的胜利。
无声中的细微变化,她显得钝感,或者偏视。
徊荡不定的潮声中,隐藏着何种征兆?
三人牵手冲进海中的细节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告,可作多重读解。
莱农一手牵着尼诺(爱情),一手牵着莉拉(友情),但眨眼间,两个人她都失去了。
也可以说他们将她抛却了。
视线中弥望都是海水,她已追不上、也望不见他们。
刺入灵魂的是,她的失去,成全了他们的结合。
莉拉与尼诺如同树叶漂浮在迷茫的大海,他们的结合其实是没有根基和依托的。
奋不顾身地游向海心是很危险的,但尼诺与莉拉的同一行为其实并不同性。
尼诺早就会水,莉拉刚刚会水。
尼诺惯熟的事情,对莉拉来说已近乎疯狂的裸奔。
这些或为实相,或为隐喻,后文将一一印证。
莱农只好一人上岸,却见温和的布鲁诺面带失落的愠色,说皮诺奇娅想离开岛上,投归丈夫的怀抱。
我前面提到皮诺奇娅和莉拉的选择是一组对比,其实这里两人差不多已经做出选择了。
这段故事,是整个海岛故事最为热烈的部分和高潮所在,明线上尼诺和莉拉的感情彼此间已经明朗化,暗线中皮诺奇娅对布鲁诺的喜爱也到了按箭在弦的地步。
但这段故事,也是整个海岛故事的分际所在。
高潮之后,便是急转而下的潮落与暗流,狂波更风暴。
弥漫四十多分钟的热情气氛升至沸点,于后只会是热情消歇,风流终被雨打风吹去。
07、痛苦莱农回到住处时,皮诺奇娅如同发狂般收拾行李,挣扎着要走,简直一刻也无法多待。
肇因在于她对布鲁诺的动情。
无疑,婚后她才尝到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可是她已经身在婚姻,还怀着孩子。
她甚至无法向他人言说,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这样一件事实。
缠缚她的,不只是对爱人的忠诚,不只是婚姻条律的限制,还有夫权的禁制,男权的迫压。
在一个爱情自由的世界中,皮诺奇娅也许还会同样痛苦,但她可以向人倾诉,但她可以自由选择,因为她会知道,自己并没有犯错,更没有犯罪——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道德上(如果您觉得事理并非如此,或许正因为您所在的世界并非一个爱情自由的世界)。
但在她所在的高度男权社会,她意识不到自己无罪,当然就更不可能萌发抗争压迫和追求自由的心。
这时,莉拉也跑了回来,目光呆滞,气息不定,显然方才精神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两个毫不知情的丈夫再度如约而至。
特写画面中,斯特凡诺给莉拉戴项链。
斯特凡诺脸上堆满了笑,因为他信心满满,认为莉拉会非常欢喜。
可莉拉面上的笑分明是发僵的,表演出来的罢了,对这一套聪明的莉拉已经驾轻就熟。
可这一切对皮诺奇娅来说,就颇为为难了。
她想挤出一点笑容在脸上,身体却仿佛泄气的皮球,没了能量。
指尖摩挲着项链的坠子,双眼却恍惚失神,分明想着别的事。
眼前的里诺,还怎么跟布鲁诺比?
开饭时,心情沉重的皮诺奇娅无法继续平静地扮演下去,她一会儿要离席去休息,一忽儿又抓着里诺的手,神经质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她只是已经无法待下去了,因为再待下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已经进入她人生经验的盲区,涉入她价值世界的黑暗森林。
那么怎么解决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避,避免让自己继续处在这个干冒大险却必须抉择的境地。
也就是说,她退缩了,违背了内心的真情。
在里诺眼中,他看不到这些,即便看到也不可能理解妻子的痛苦,更不可能怜悯妻子的屈辱和牺牲。
他只会看到妻子在使性子,而使性子意味着对自己——这位一家之主的冒犯。
这令他脆弱的男权制人格在众人面前受损,于是他恼怒,要通过对妻子的恫骂、敲打、规训,重掌他对妻子的所有权、控制权。
值得注意的地方是,里诺教训妻子时,斯特凡诺虽是皮诺奇娅的哥哥,也并不加干涉,可见夫权之强盛。
所谓夫权,说白了,丈夫拥有对妻子的所有权和处置权。
妻子并非与丈夫同等的人类单位,而是次一等的人,某种程度上是丈夫家产的一部分,一种归丈夫所有的物品。
晚餐情节最后一个镜头,满地碎片中,正好四朵残花。
这或许是个巧合,却又可以当成一个多么有趣的隐喻。
四个孱弱的女性倒在这个尖锐的世界中,身心俱残。
本集最后一个情节中,房中下雨的片段无疑使用了超现实手法,它在描述什么?
表达什么?
首先,你可以将它当作一个有关雨水的梦境。
为什么会梦见雨?
莱农醒来后,发现自己日间穿着下过水的蓝裙正在滴水,说明在睡眠中由滴水声引发了一场下雨的梦。
这种有点通感的梦境手法,和第一季第三集开头,莱农梦见莉拉流鼻血,醒来后却发现是自己来了初潮类似。
这种艺术手法很有美感,但也不会为拍而拍。
那浓厚的雨水像是什么?
更像是海水对不对?
更像是不可自胜的思念的潮涌对不对?
因此,我们可以体会到莱农对尼诺的思念。
但镜头中出现的那些道具我们还没有提及。
楼梯上遗落的红色高跟鞋,床上随意抛下的红色连衣裙,梳妆镜前的化妆品和宗教人像,孤零零悬着的钛银色心型吊坠,床头柜上的台灯和纸笔,双人床上已经浥湿的两个水红色绣枕。
这些物件归属于谁?
这是谁的房间?
答案是莉拉,请看下图的对比。
莉拉房中的雨,更像是什么?
像不像寂寞、隐秘却深情的眼泪?
空荡荡的房间,不见人踪,却更令人担忧她在哪里,心境如何。
席间,皮诺奇娅失魂落魄之时,莉拉还有心面带浅笑,轻松自如的模样,对丈夫逢迎若素,滴水不漏,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记得吗?
她是喘着粗气跑回来的。
她只是已经熟稔于如何哄住男人,以此换来屈辱的安宁和相对的自由。
两个男人来时,每次都是莉拉提醒皮诺奇娅装扮好自己,迎接自己的丈夫,就已经说明这一点了。
她将自己打扮得那样优雅漂亮,那样顺从地迎合丈夫,可她的内心呢?
早已经一团乱麻,因为在共泳之后,她已经心知肚明,自己对尼诺动心了,她陷入了爱情。
因此,心事纷乱的莉拉来到了好友的房间,诉说心事,希求慰藉。
但复杂的是,两人的战争也并未结束,莉拉和莱农的对话还是带有很重的火药味。
不然莉拉没必要对莱农说:“不要跟他出去,很危险。
他那么使劲儿,把我的嘴都弄疼了,到现在还疼呢。
”莉拉爱上了尼诺,她在要求莱农放弃尼诺。
但莱农并不相让,她对莉拉说,自己对此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她又没有结婚。
“结婚”二字,令莉拉的心堵得更慌了。
现在,她其实站在了和皮诺奇娅同样的位置。
皮诺奇娅已经选择“上岸”。
而莉拉,义无反顾地“下了水”,现在她随时有“溺水”的危险。
她会怎么选择?
是像皮诺奇娅一样“上岸”,还是朝大海中央继续“游下去”?
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莱农故意显得无所谓,假装自己并不爱尼诺。
她说,如果尼诺吻她,她会觉得自己吻了一只死老鼠。
或许莉拉相信了莱农不喜欢尼诺的说辞,或许莉拉选择了相信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并不存在竞争关系,但莱农这样的表态,的确给了莉拉放手追逐尼诺的“正当”理由。
但聪明的莉拉不可能不知道,其实她若继续下去,也是在横刀夺爱。
莱农痛苦地躺在床上,如同沉在水底,她仿佛看见尼诺和莉拉就站在自己的头顶,台灯上莫名出现的水滴如同她滴下的眼泪。
她望见莉拉和尼诺在海滩上热烈地亲吻,不顾一切地突破道德规制的禁忌。
伴同他们亲吻的,是莱农轻声的啜泣。
吻毕,他们居高临下,俯视着莱农。
那样坦率,那样无情。
灯灭,她只有将自己的伤心深深地埋在这冷寂的夜。
最后这一幕又以超现实手法呈现,将两个空间拼接在一起,让两件事同时发生,真似亲临其境,令人心碎不已。
而这么做又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二者具有因果关系。
其实这种拍法,就好比将莱农脑中的想象给具体化了,更具有视觉冲击效果,也令人更能体会到莱农的心碎。
这一集大多数时刻,分明都像地中海的阳光一样,极强极热。
可是到结尾时,谁还记得那些躁动的音乐?
谁还记得那些诱人的嬉戏?
谁还记得那地中海高热的阳光?
与最浓烈的光相伴而生的是最浓烈的阴影,极度欢乐的表象也隐藏不住极度悲伤的故事。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上帝于东方伊甸,为亚当、夏娃建造一园,地上洒满黄金、珍珠、玛瑙,各色树木生长、开出各色花朵、结出各类果子,三条河汩汩流淌,滋润大地。
亚当夏娃于伊甸园无忧无虑、快乐生活,直到因蛇之引诱而偷食禁果,被上帝惩罚,男受劳作之苦,女受生育之苦,而伊甸园时日,也成他们一生中永不复返的幸福时光。
对莉拉、莱农、尼诺,甚至于配角皮诺(斯特凡诺的妹妹,里诺的妻子)、香肠厂富二代,他们亦在这一集度过人生最纯真快乐的日子,伊比利斯岛的夏天,成为永远的伊甸园。
上帝也意想不到莉拉流产后,矛盾于里诺、皮诺婚礼上再次爆发。
一名女宾借带球下嫁的皮诺,讥讽干瘦不能生育的女人,暴脾气莉拉泼酒离席,原处于冷战的莱农从友人口中得知莉拉因过于孱弱无法再次受孕,一时震惊怜惜涌上心头,忘记往日不快,追出去安慰好友。
莉拉这才提起丈夫带自己看医生,医生建议去海边晒晒太阳、增强体质,丈夫欲在海边租房,让皮诺和母亲一同前往。
三个女人一台戏,莉拉不愿和嫂子、母亲单独相处,力邀莱农,莱农想起尼诺邀请,强势要求去暗恋之人所在的伊比利斯岛。
伊甸园之行正式成形,然而每个人皆得到意想不到的结局。
斯特凡诺本意是让莉拉怀孕,巩固婚姻,未曾想反促使莉拉遇到爱情,离他而去。
莱农是为暗恋之人,却阴差阳错为尼诺莉拉制造相处机会,丢失所爱。
尼诺花丛留恋,不过随意一句邀请,却遇到生命中最特殊的女人,人生十级地震。
皮诺只想度假,却于新婚后真正体验爱情,虽回归旧世界,奈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谁是谁的骨,谁是谁的肉亚当乃上帝创造的第一个人,他生而孤独,上帝为此于他沉睡之际,取下一根肋骨,造成女人——夏娃。
亚当看到夏娃,心中快慰,由衷感叹:“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从此男女情深,犹如一体。
莱农视尼诺胸下之骨,尼诺视莱农空气微尘——呼之即来,唤之即去。
沙滩第一幕,太阳毒辣,莉拉、皮诺疲惫不堪,莱农身扛重物,一脸期冀,那是朝往爱人的奶与蜜之地啊。
心爱之人从海上缓缓走来,相比莱农之热情,尼诺仿佛忘了自己曾经的邀请,满脸冷漠。
翌日莱农教莉拉游泳,莉拉漂浮在海上,莱农用手撑着,上一秒信誓旦旦绝不放手,下一秒见色忘友冲过去迎接尼诺,狠狠呛了莉拉一口水,堪称全剧最佳喜剧场面。
几人相聚,尼诺忽然在莱农脸上轻轻一吻,莱农心花怒放,喜悦从眼角眉梢流淌,谁知下一刻尼诺以此为借口,吻上莉拉脸颊。
这一幕再也熟悉不过。
当莱农一次次因尼诺的示好而心跳加速、希望燃起,殊不知自己只是一层铺垫,真正的终点都在莉拉。
不论是幼时的表白、少时的接近,还是如今的亲吻,白蝴蝶从脸颊嘴角扑闪而过,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但既然尼诺无情,为何两人能保持长久联系呢?
来看看沙滩上的第一场三人对话吧。
尼诺将建筑商、律师、商贾、民主党人、法西斯独裁者形容为社会强盗,习惯性得滔滔不绝、痛下针砭,莱农用一贯崇拜、赞赏的眼神附和着尼诺,莉拉却忽然提问:“帕斯卡莱是一个泥瓦匠、受雇于商贾商,他痛恨这群人,但没有商贾提供的工作,他便会失业。
帕斯卡莱的父亲杀了我的公公,但我们依然是朋友。
”莱农的本意是虚心求教,她的确为这些现象困扰,如果说资本万恶不赦,但资本消失社会便会变好吗?
人们如何养活自己?
莱农看到了商贾的另一面,从来纸上谈兵的尼诺哑口无言,他学习报纸上的观点一味批判,可殊不知批判是容易的,解决现实问题是艰难的。
莱农比尼诺好一点,已经学会联系实际思考问题,但眼下她也无力去解释。
此刻三人的姿态与方位亦极好解释了三人关系,莱农尼诺坐在沙滩上、莉拉站在他们身后,莱农痴望尼诺,此刻两人智识处于同一水平,而莉拉看得更深、望得更远,所以两人仰望莉拉。
莉拉走后,尼诺沉浸在对莉拉的欣赏、以及自大被击碎的失落,转而从附和自己的莱农那里收获安慰:我很高兴你来。
这便是关键,莱农的崇拜、迷恋撑起了这段关系,尼诺心知肚明,亦甘之如饴。
那尼诺和莉拉呢?
莉拉的的魅力不言而喻,尼诺对莉拉的喜欢不言而喻,但尼诺为何喜欢莉拉?
尼诺又喜欢莉拉什么?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丰富了尼诺的形象。
尼诺是谁?
《我的天才女友》第一男性万人迷,他高挑英俊、才华横溢、文质彬彬、懂得照顾女性、善于撩人,综合各种特点,形成一种特殊的性张力。
上到教授、银行家的女儿,下到保姆,个个乃他“裙下之臣”。
但真实的他真得如此完美吗?
高挑英俊不假,但相比后来的弗朗斯克其实逊色不少,可惜众主角局限那不勒斯,未能看到广阔世界。
才华横溢亦不错,却多纸上谈兵,可谓半瓶子晃荡,思考行文远不如莉拉、学识深度不及彼特罗、深度才华亦不如莱农。
懂得照顾女性需求,更是一个伪命题,他真得在心里尊敬女性吗?
他更善于利用女性,利用女性崇拜满足虚荣心,利用女性家族势力往上爬,有用时殷勤撩拨,无用时弃之敝屣,不光对女性,对所有人皆如此。
和富二代做朋友是为了享受免费住宿,自己整日学习,却由朋友做饭,连出门玩耍,亦是朋友扛着重物,即使如此,他也不顾忌背后说友人坏话。
尼诺身上有一丝自恋障碍型人格痕迹,自以为是、自私自利,他的骄傲与聪明犹如沙滩城堡,看着华丽,实则脆弱缺乏根基。
莉拉的提问、索拉拉的质问都让他惊慌不定,尼诺并无自己想得那般强大,原因不在于出身、才能,而在于他缺乏真正的追求、信仰、原则、勇敢。
而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着迷莉拉。
小学竞赛,一方是莉拉、、莱农,一方是尼诺、阿方索(堂阿其勒的儿子,斯特凡诺的亲弟弟),人人惧怕堂阿其勒家的势力,尼诺早早放弃比赛,只有莉拉留在最后,她同样害怕堂阿其勒,但聪明和勇敢让她最终获胜,虽然最终被斯特凡诺报复。
这种特质贯穿了莉拉的一生,不论是身为贫穷的小镇女孩,还是坐拥财富的富太太,抑或是底层的香肠厂女工、杰出的高薪女程序员,在她身上,有些东西从未变过。
她正直善良、同情穷人、厌恶黑社会而与之对抗、从不低头。
这颗坚硬的人格种子和卓越智识让她整个人底气十足、坚定不移,她内心爱着她的老城区,她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家庭、帮助家乡、去真正追求所爱所想。
而这种坚定、理想、根基,恰恰是尼诺所缺失的,“他喜欢取悦掌权者,而不是为某种理想而奋斗,他会成为一个附庸权贵的技术官僚。
”人对于美好品质的追求是天生的,何况是自己所不能及的,所以骨子里,他渴望莉拉、也害怕莉拉。
那反过来,莉拉为何会喜欢上尼诺呢?
尼诺的优点无需赘言,莉拉再聪明,也是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曾经她被斯特凡诺的伪善所迷惑,如今也会被尼诺表象的优秀所吸引。
更重要的是,此刻莉拉已陷入婚姻困境,相比新婚期的反抗,如今她已学会演戏伪装,连自己母亲都被骗过,真情实感被层层积压,只需一根火柴,便能点燃。
那不勒斯没有尼诺这样的男生、成长过程也没有尼诺这样的男生,他的气质、他所受的教育相比斯特凡诺、索拉拉兄弟、帕斯卡莱都卓尔不群,他能和自己产生智识层级的交流,再加上熟稔的撩人手段和炙热的海风沙滩,如何不沉沦。
永远的伊甸园海岛之行结束后,众人纷纷迈入成人世界。
莉拉尼诺私奔,很快分手,单亲妈妈莉拉成为香肠厂女工,过上一生中最辛苦的生活。
尼诺彷徨于惨淡未来和对莉拉的欲望,最终半推半就被恩佐一拳打走,睡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成为比父亲还要虚荣自私的男人。
莱农的暗恋无疾而终,一夜悲伤逆流成何后,上大学写小说结婚生子。
皮诺回到那不勒斯,回到丈夫身边,诞下孩儿过上庸俗生活。
富二代接替父亲产业,独自一人扛起工厂,愈加可恶也愈加可怜,若干年后他被共党一颗子弹结束生命,得知消息的莱农坐在沙滩上,恍惚中又看到那个夏天矮矮胖胖爱笑的大男孩朝他打招呼,也许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纯真的时光,也是他们所有人永远的的伊甸园。
梦回伊比利斯岛,五个年轻人很快熟络起来。
沙滩细腻、阳光灿烂、海风清爽,他们追逐、奔跑、丢手绢、点痣、欢笑,这里没有学业、生计、婚姻、阶级,莉拉无需在丈夫身边虚与委蛇、一言不合便被拳打脚踢;莱农短暂丢下学业和拧巴,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男孩都在身边;连尼诺也不再皱着眉头,整日牵挂社会问题和人类命运。
阳光、海水、沙滩、友谊、心动,一切心满意足。
此刻他亦非引诱夏娃的蛇,而只是第一眼看到夏娃的亚当,这是我的骨,这是我的肉,情不自禁的爱恋与轻松阳光的氛围,让笑容重新写在这个大男孩脸上。
情感让人纯粹、亦令人丰富,所有的一切都在眼角眉梢、在炙热的手心,爱恋与欲望犹如沙粒,握得越紧、掉得越多。
陷入爱恋无法自拔的除了主角,还有皮诺。
皮诺和吉耀拉是作品中非常特殊的女性角色,她们成长于贫穷愚昧的小镇,却又生活在有钱人家,她们原本更有机会走出去,但在旧教育、个人天分的阴差阳错下,最终还是留在那不勒斯。
不如意婚姻生活和无忧富足少女时代的巨大反差,在情感上促使他们进行更深得抱怨、反省。
开头婚礼,皮诺便心事重重,她的世界太小了,适龄、条件匹配的青年男子就那么几个,因为家族联姻,皮诺和里诺连带着亲近,偷尝禁果后很快怀孕,结婚时不得已的选择,婚礼上的心不在焉,已经说明皮诺心中犹豫:里诺是否良配?
美丽的皮诺婚后生活,皮诺和那不勒斯其他女人并无什么不同,里诺粗俗无礼,对着怀孕妻子摔盘吼叫,亦不新鲜,周围人不闻不问,都在暗示女人你要习惯这一切。
可偏偏,皮诺在海岛遇到了另一种男生——他和里诺、哥哥、索拉拉兄弟一样有钱,但他温文尔雅、幽默可爱,从不发脾气、照顾怀孕的女人,为她买这买那,皮诺当然不缺这些东西,但富二代表现出来的这种特质、这种温柔的呵护令她好奇、沉迷。
皮诺的世界被晃动了,原来还有这种男生,原来还有别的婚配选择。
这种晃动让她心乱神秘,她过往所受的教育、所拥有的的人生经验无法解决这种晃动,她困惑于自己的感情,更困惑于自己的处境,我已经结婚了,我可以爱上其他人吗?
我还有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吗?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皮诺代表了另一类女性的处境,说明主角莱农、莉拉的不幸不是特例,也从心的角度说明莉拉的不易。
我们太关注莉拉了,太习惯以她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以至于我们以为逃离婚姻、追求真爱再正常不过,因为这是莉拉一定会做出的选择,但皮诺的选择将读者拉了回去,真得有这么容易吗?
皮诺生活在那不勒斯,她的哥哥是斯特凡诺,她的家庭和索拉拉兄弟相似,她的丈夫是尼诺,她太清楚那不勒斯的男人什么样,那不勒斯女人的婚姻生活是什么样?
可她依旧选择回去,因为那是她熟悉的生活,那时她习惯的规则,那时一种避免风险和赌博的选择。
娘家强大的富家女尚且不能冲破桎梏,贫女莉拉又要面对多少不易和艰辛呢?
她和尼诺后来生活在连那不勒斯都不如的潮湿出租屋,父兄皆与之断绝关系、绝无资助,自己孤身一人抚养幼子。
意难平的除了皮诺,富二代亦如此,只是他非爱情。
富二代再次出现已是香肠厂厂长,曾经他为璀璨浪漫的星空着迷、曾经他的梦想是坐办公室而非和工人打交道,父亲的离世让一切成为变得遥远,艰难经营中,他逐渐沦为庸俗的、无情的资本家,上了索拉拉家的红本子,上了共党的黑名单,一直到死去,他的脸上也未再浮现过真挚的笑容。
伊比利斯岛的夏天,成了所有人的绝唱。
大观园之梦优秀的文艺作品总是相似的,永远的伊甸园犹如永远的大观园。
宝、黛、钗、四春、晴雯、袭人等等等等,哪怕拈酸吃醋,哪怕斗嘴争吵,大观园的日子,都是他们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早春桃花落红阵阵,《西厢记》、《牡丹亭》心动神摇;初夏玉色蝴蝶如团扇,宝钗轻扑少女如画;秋雨夜金兰互剖金兰语,孟光接了梁鸿案;深冬众姊妹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芦雪广遭劫。
大观园是元春、是鼎盛的贾府为这群少年少女铸就的乌托邦,他们在这里度过了最好的青春年华,亦在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与贾府衰落之际,不得不从梦中醒来,死得死、散得散,踏入现实世界。
伊比利斯海岛的夏天,亦是半侵半蚀,戛然而止。
丈夫所代表的的旧婚姻、米凯莱索拉拉的闯入、欲望的释放,让皮诺、莱农、莉拉、尼诺的乌托邦一个个结束,新的时代要来了。
我有时隐隐期待,作者未必是个“莱农”,有没有可能是“莉拉”... ...我听说古代贵族喜穿白色,不是因为纯洁,而正在于不耐脏... ...就在昨天,还是国际三八妇女节。
好像全世界的女性,终于在一年中的这一天,获得了全部自由......
去年香港废青的如火如荼,让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词汇——「颜色革命」。
过去的大部分时光里,我几乎要忘却颜色的阶级属性,忘却颜色对人类认知和行为的影响力。
比如,光听名字就感到难以捉摸的普鲁士蓝。
HBO却有意强化颜色背后的隐喻,以至于每集的片头和片尾,都执意选定一种色彩进行渲染。
一季8集,8个标题,8种色彩所以,最后来到的,是蓝色的第八集。
这集的标题本是天才女友莉拉十岁时写的小说 。
那么问题是:谁才是蓝色仙女?
蓝色莱农从小到大,莱农应该是很喜欢穿蓝色的。
边打工边给莉拉写信的天真蓝
初次尝试下海游泳的勇气蓝
见“心头好”刻意打扮的碎花蓝
见“上流家长”得体必备的知性蓝毫无疑问,莱农非常适合蓝色。
某种意义上说,蓝色代表莱农。
她沉静、内敛、隐忍,因而和蓝色在一起总显得十分协调。
就连莉拉得知她可能参加重要聚会,都要替她选择优雅的宝蓝色。
在这里,我无意探讨莱农时常出现的“丑小鸭”心态、莉拉一以贯之的清楚真谛;在这里,我和所有人感同身受地、或者天然地认为:蓝色是优雅的。
红色莉拉高傲,蓝丝莱农优雅可是,率先指出这一点的莉拉,却不让自己沾染上一点点优雅。
让人困惑的事情接二连三。
再次犀利指出「不要穿得像出席葬礼」的莉拉,最后选择了(对她而言)根本不耀眼、甚至有些俗气的黑色吊带裙。
她的审美体系到了自己身上仿佛失灵。
好像有多少影评表扬莉拉活出真我、充满主见,就会有多少洞见批评莉拉自私自利、充满戾气。
我个人只是困惑:莉拉是否一直隐隐觉得只有莱农才配得上优雅、自己只需要自轻自贱?
那当初为何要买下这条优雅?
她买下时又是如何激动地畅想未来?
畅想着某个重要时刻穿上...
从未乘过电梯的二人有着迥然不同的反应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电梯间黑色莉拉的仓皇。
面对从未摸索过的新事物,迅速找到窍门、从容应对的蓝色莱农真的很高级。
这幅画面的出现,引来了「女性受教育、得尊严」这样的纷纷表示。
我并不怀疑高赞评论中的「读书有用论」。
我只是怀疑作者从未褒奖过受教育后的那种高级,不然莱农不会说:「美是一种欺骗」。
不然莱农不会意识到:「差不多」又好像「差很多」。
不然作者对知识分子的揶揄,就显得刺眼而多余。
来自莱农妈妈的真相
来自莉拉的刻薄所以,蓝色仙女到底是谁?
蓝色莉拉如果说莱农的蓝色是无云的晴空,那莉拉的蓝色,则是危险的大海。
处在蓝色时刻的莉拉,是得体二字的反面,永远不合时宜。
倔强嘴硬的灰蓝
大声质疑的蓝白相间
面对“小三”却保持沉默的深蓝
肉厂出卖苦力的工装蓝我曾也表达:“宝蓝色穿着气质高贵。
” 对方听完哈哈一笑:“那我单位多得是,明天给你拿一套。
”他要拿的,便是一整套工装制服。
至此,我才彻底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优雅的颜色,只不过是处境优雅的人穿了。
看到最后一集,我对莉拉的困惑越来越多。
剧情简介总爱用「两个女孩相互较量的复杂友谊」来“结案陈词”,可实话实说,「相互」二字我见得不多。
更进一步来说,我不仅认为莉拉的嫉妒合情合理,到了最后一集,面对名校毕业、荣归故里的莱农,我甚至认为她有必要大妒特妒。
事实上,莉拉的嫉妒从头到尾都非常少,更多的居然是对莱农的夸赞。
平庸如我,肉厂面基,也许会避而不见。
越是真诚大方的羡慕,越衬的现实格外残酷。
此时,穿着温暖羊绒大衣、时髦露腿的莱农,开始感受不到蓝色莉拉的寒冷。
她的天空,煤炭正在逐渐消失。
我知道的,一直以来都是莱农穿蓝色比较好看,我却真心希望莉拉也可以成为蓝色仙女。
我是说,所有的莉拉。
摘要: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创作了闻名世界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其改编的影视剧《我的天才女友》以其独特的叙事方式和细腻的的女性主义视角刻画了女性的爱与困境。
本文将从叙事学的角度对该影视剧进行深入分析,探究其如何通过叙事结构、叙事视角、人物刻画和主题意象来表达女性主义思想,并研究作者如何通过莉拉和莱农两个角色来探讨时代与社会背景下的性别议题。
关键词:女性主义,叙事结构,我的天才女友,镜像叙事
我的天才女友8.8[意] 埃莱娜·费兰特 / 2017 / 人民文学出版社
影视剧中的communist工人运动一、 那不勒斯的记忆:风雨飘摇,暗流涌动埃莱娜·费兰特是当代意大利文学中备受瞩目的作家,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这部小说通过讲述两位女性——莱农和莉拉从童年到成年的人生历程,深刻探讨了女性成长、友谊以及在男性主导社会中的自我认同。
《我的天才女友》不仅在文学界取得了巨大成功,还被改编成同名影视剧,影视剧由意大利导演萨维里奥·科斯坦佐执导,自2018年首播以来,受到了广泛好评,并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热烈讨论。
故事发生在“经济奇迹时代”的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小镇中,这里因为工业化扩张导致大量的树木都被砍伐,汽车和火车飞驰而过卷起漫天的黄沙,黄沙中隐匿着歧视、暴力、争端。
在观影过程中我都有一种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共鸣感,两位主角的人生和上世纪中国小城镇无产阶级少女的人生构成了一种奇妙的互文。
这段时期的意大利处于各种思想激烈碰撞的风暴中心:社会主义思潮、普通话与方言的冲突、“乡贤”的兴起、保守的道德观念和新思想的冲突、从大环境到小家庭的社会结构性暴力、贫富差距的扩大、性别歧视等充斥着这个小镇。
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的意大利正处于社会动荡和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战后重建的过程中,社会矛盾和性别不平等问题尤为突出。
那不勒斯作为意大利南部的代表性城市,那里贫困、保守和传统的社会氛围深刻影响了生活在其中的女性角色的命运。
那不勒斯的贫困社区是影视的主要场景,居民楼之间的空间逼仄狭小,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一样牢牢缠住其中的女性,让她们在生活的重压下异化,她们成为了夫人、母亲,却没人会叫出她们原本的名字。
莱农和莉拉的家庭都生活在社会底层,经济上的困窘使得她们的成长过程充满了挑战。
莉拉作为鞋匠的女儿,她聪慧过人,有着超出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智慧,但是家庭的贫困与女性的身份让她在上完小学之后就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莱农在一个经济情况稍好的家庭,父亲是那不勒斯法院的门卫,她有着总是打压她却也总是会在经济上支持她完成学业的父母,最终她走出那不勒斯,成为了一个著名的作家、学者。
两个最亲密的朋友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她们的友谊和个人成长始终受到贫困和社会阶层的深刻影响。
故事的时间跨度从20世纪50年代至21世纪初,横跨数十年。
叙事时间主要集中在莱农和莉拉的童年、青春期和成年早期,在这数十年间,莉拉和莱农的人生经历种种浮沉,共同谱写了属于女性的宏大叙事。
二、 独特的叙事结构(一)第一人称叙事在《我的天才女友》中,第一人称叙事手法不仅仅是一种叙事策略,更是一扇通往主人公内心世界的窗户,通过这扇窗户,读者得以窥见一个女孩从童年到成年的心路历程,感受她在社会和个人困境中的挣扎与成长,让我们看到一个意大利小镇的女性,要突破重重桎梏改变自己的阶级和命运,是一部多么伟大的史诗。
全片以莱农的第一人称视角展开,以回忆录的形式由老年的莱农充当旁白和故事的讲述者,把她和莉拉的故事全部展现出来,第一人称叙事手法使得读者能够直接进入莱农的内心世界,亲身体验她的喜怒哀乐。
通过莱农的视角,费兰特细腻地描绘了她与莉拉之间复杂而深厚的友谊。
作者巧妙地利用第一人称叙事的特性,构建了一个既可信又带有不确定性的叙述者形象。
莱农作为叙述者,她的回忆和叙述带有个人的主观色彩,这种主观性使得叙事既充满真实感,又带有一丝模糊和不确定。
在整个叙事过程中,没有第二个人来佐证莱农的想法,所以观众在观影过程中,观众不仅被引入莱农的视角,也会质疑她的记忆和判断,使得各种事件的发生和主角的命运更显得扑朔迷离。
第一人称叙事手法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故事的节奏和氛围。
通过莱农的叙述,费兰特能够灵活地调整叙事节奏,根据情节需要加快或放缓故事的发展,而通过这种方式,好像我也跟着主人公一起进入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那不勒斯,和她们一起经历爱、重逢、成长和别离。
我在自己身上发现了莉拉和莱农的影子,在成长的空间里嗅到了那不勒斯的气息,她们的周遭似乎充斥着各种形态的暴力,语言的、动作的、赤裸的、隐形的,她们试图冲破枷锁,却又寸步难行。
作者的第一人称叙事其中的私密和暴露是最触动我的地方,她对女性感受的记录和坦白,让很多女性读者和观众都感同身受,这些感受在大众语境中很容易被搁置或隐藏,直到通过文字和影像的方式重新披露出来。
作者埃莱娜·费兰特在《偶然的创造》一书中写过一个核心词是“坦白”,讲的就是她在写作的过程中不停的挖掘,首先在自己的面前承认自己的情绪,其中有好的情感也有糟糕的情感,社会生活对我们的规训是让我们去隐瞒、忽视、甚至抹去这些不好的情感。
偶然的创造8.0[意大利] 埃莱娜·费兰特 / 2022 / 人民文学出版社欧洲中世纪哲学家奥古斯丁曾写下《忏悔录》,这是一本以祷告自传手法所写的悔改故事,描写了早期奥古斯丁归信基督教时的内心挣扎及转变经历,他在作品里坦诚的承认自己的欲望,自己的矛盾和自己所有的一切,以一种自我解剖式的坦白来进行叙述。
忏悔录8.5[古罗马]奥古斯丁 / 2015 / 商务印书馆“我为何愿意假装,宁可欺骗自己而不愿面对真相?
”原文:“Cur ergo veritas parit odium et mendacium conciliat?”但往往女性作家作为一个感受者还有很多隐晦的东西没有表达。
所以通过埃莱娜·费兰特的挖掘、坦白,我们就可以体会到那种没有被讲述过的私密的感受,主人公莱农曾在电影中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白:“我觉得我在自欺欺人,一切真的那么美好吗?
即便在当时,我也很清楚其中夹杂着羞耻、尴尬、羞辱和恶心,更接受、忍受、强迫自己,有没有可能即便是美好的欢乐时光也经不住自己的审视?
”作者塑造的莱农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角色,她有着很多真实的缺点,她敏感脆弱,同时又有着自私、狡黠,莱农在整个故事一种作为一个第一人称视角的讲述者和故事的记录者,我们可以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体验她所经历的一切。
通过这种叙述方式,我们可以知道文艺作品中的“真实”其实就是表达的“真实”,好的影视作品具备暂时代替观者“大脑”的能力,我们可以清晰的跟着莱农的讲述去体验和感受。
《我的天才女友》正是作者埃莱娜·费兰特的“真实”,当我们对作者的“真实”叙述有着经验上的延伸的时候,我们便有了在自己的真实体验基础上再进行思辨的空间。
在影视剧的画面调度中,我们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每当镜头处于家庭环境、或者是主角在面对小镇里的“恶人”的时候,画面都是被房屋等紧张的空间牢牢框住,或是受到其他男性的凝视,这种情况两位女主都处以一种紧张的“社交关系”中;而当镜头中只有两位女主时,镜头往往更加开阔,光影更加柔和,这种情况下两位主角都是在脱离了小镇的紧张社交关系或处在两人私密的“亲密关系”的环境之下。
导演通过不同的叙事方式的对比,不断的明示两位主角之间越来越亲密的情感链接。
莉拉与莱农
莉拉对丈夫“变形感”的具象(二)关于母女关系的镜像叙事镜像理论是由法国著名分析学家拉康提出,指人自我主体建构的方式和过程,镜像理论出现在一个人6~18个月大之间,婴儿看到了自己映射在镜子中的形象,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并产生迷恋、想象和认同。
镜像阶段其实就是婴儿看到镜子中的他人和投射的自我,逐渐完成自我意识的过程,自我在他者的影响下完成自我认同以及确认与他人的关系。
导读拉康8.8(英)肖恩·霍默 / 2014 / 重庆大学出版社“想象界”的作用镜像阶段属于拉康理论中“三界”之一的“想象界”(Imaginary Order)。
镜像形象作为一个“完美自我”的幻想(ideal ego),构成了主体与自我认同的基础,但这种认同始终带有虚假性,因为镜像本质上是投射而非实存。
在《我的天才女友》中,莱农与其母亲的关系复杂且充满张力。
母亲作为莱农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他者”,在莱农的自我认同形成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通过母亲从小到大对莱农的评价和态度,莱农不断构建和调整自己的身份。
莱农的母亲是一个坚韧、现实且严格的女性,她一直对莱农实行打压型教育,她一直反对莱农上学,但同时一次又一次告诉莱农:“你要是想上学就必须给我拿第一名”,她的形象在莱农的成长过程中始终扮演着“镜像”角色,莱农在母亲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个理想化的自我形象,这个形象既是她追求的目标,也是她自我怀疑的来源,母亲对莱农的严苛要求和高期望,使得莱农不断努力去达到这个理想自我,同时也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和撕裂感。
通过影视剧我们就可以感受到,莱农妈妈一直给孩子灌输的思想就是你只有努力了才能出人头地,你只有努力才能获得受教育的机会,所以莱农成为了小镇中的第一名到那不勒斯市区读高中,之后再到比萨高等师范学院上学,一步步走出这个禁锢她的小镇。
莱农在求学的道路上不断与母亲发生矛盾和碰撞,这是一个主体自我建构的过程,她通过母亲获得自我认同,这种自我认同就是镜像的。
莱农第一个依附的“他者”是母亲,在母亲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她和母亲一样也是那么的不服输,坚强,以至于无论走到哪里她永远是最刻苦的那个一个,成绩永远名列前茅。
莱农在比萨上学的时候一直抗拒回家,抗拒见到自己的母亲,她在学校见到了温柔富有学识的女教师,她很愤恨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反而这么粗鄙、没文化。
直到母亲得知她一个人在比萨生病,坐上了从未坐过的火车来到比萨照顾莱农,然后匆匆离去,莱农心中坚硬的部分在这个晚上被母亲的爱给融化了,那一晚莱农在母亲的照顾下睡的很香,母亲走的时候她在窗边眺望着母亲的背影站了很久。
埃莱娜·费兰特曾在书中写下:“有时候我们觉得,和别人和解这意味着我们有了忘记别人过错的能力,达也许是真的,但不适用于我们和母亲的关系。
我和母亲的和解,那是因为我发现那些过错——我认为的过错,已经成为了我成长的一部分,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以至于让我觉得那是一种虚构,是我夸大其词。
” 而最后莱农接受了母亲,也是她终于接受和正视了自己。
莱农母亲的存在似乎是为了让莱农重新认识自我。
她控制莱农,但好像每次也没有那么坚持。
莱农去比萨是母亲给的车费,莱农去伊斯基亚岛度假是母亲送她的,她和莱农之间的情感复杂、真诚。
在男权至上的那不勒斯,母亲对女儿似乎有着一种厌女情绪,母亲承袭着世世代代延续的观念,她教育莱农成为一个“为家庭承担责任的贤良女性”,尽管这个想法来自和她一样不幸的女人。
母亲一直打压莱农,但也是她的自我矛盾,她的拧巴,她的爱成为了莱农走出那不勒斯的一股柔软的力量。
“我没有获得她的理解,但我获得了真诚耿直的爱。
” 最能犀利看穿母亲“看似合理实则矛盾”的是女儿,被这些矛盾所捉弄的也是女儿,母亲既是压迫者,也是受害者,她把自己因为父权社会带来的无助和困惑通通隐匿来规避生活的阵痛,然后再把这份伤痛传承下去,女儿成为了伤痛“断代”的关键力量,由此导致暴烈的冲突与矛盾。
通过镜头语言和书中的文字,观众可以从虚拟的情感碎片中看到现实中的自我,实现个体的情感认同,观众可以透过“屏幕”的镜子,把自己对母亲的情感投射到影视中。
我也曾像莱农一样讨厌母亲的独断专行,我也曾畏惧母亲的愤怒,我也曾想着一定不要活成母亲那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分离,记忆中的争吵和冲突都变得模糊,那些细碎的温情逐渐在我的脑中蔓延,我想起她忙碌的身影,想起她第一次带我出去玩,想起她在我生病时照顾我的侧脸,想起在成长的无数个瞬间,她都在我的左右。
韩国女作家金爱烂在《刀痕》里写到:“我吞下妈妈的食物,也吞下留在食材上的刀痕。
我黑暗的身体里刻着无数的刀痕,它们沿着血管碰触我。
”而我也在某个瞬间才发现母亲与我是如此的相似,说话的方式,换被单的习惯,表达情感的含蓄,甚至是冷暴力,她像碎片一样散落在我的生活中,无论我接不接受,她都已经生长在我的血肉中。
滔滔生活8.4[韩]金爱烂 / 2022 / 人民文学出版社漫长的岁月里,刀柄换过几次,刀刃依然如故。
刀刃因为磨得太多而失去光芒,却像不断磨损最终内部变得坚硬的光。
我从没想过要从妈妈的刀上看到爱或牺牲。
我只是在那儿看到了“母兽”。
那时的我不是孩子,而是幼崽。
三、 女性书写:记住她的名字“我的整个生命,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
”58岁的莱农、功成名就、子孙满堂的莱农,回忆过去时,这样总结自己的一生。
上野千鹤子认为,女性主义的本源不是万事平等,而是自由选择。
即女性不必成为男性,而是做自己、并因为做自己而获得尊重,能实现这一点的条件是双重的。
在内,需明晰自己真实的需求是什么;在外,不能因满足自我需求而遭受恶劣的对待。
后者由他人决定、其困难程度自不必说,毕竟“尊重旁人的选择”或“控制自己不去压榨和取利”都是难得的质素。
即便是前者,也没有听起来那样简单。
勇气和思考是“做自己”的必要条件,即抽丝剥茧地自省有没有糊弄自己,当下的决定受外界干预的比例有多少,“自己”与“他人”的优先级是怎样的,有没有从中获得自己认可的幸福。
始于极限9.0[日] 上野千鹤子 [日] 铃木凉美 / 2022 / 新星出版社社会学领域有一个两难的问题:结构还是主体?
主体作为个体越是坚持“自我决定”,结构就越能被免责。
在结构上处于劣势的人确实有可能在短期内反过来利用其劣势从结构中获利,但长远来看,这将导致结构的再生产。
这是本影视剧于我最重要的意义之一。
虽然大谈自由选择或许是一种傲慢,但发声本身即是改变的子集。
“如果没有人扔石头,平静的水面就不会翻起波浪。
只要翻起了波浪,被影响到的人就可以在各自擅长的领域把它传播下去。
”事实上,这不仅适用于女性,且适用于一切弱势群体,毕竟人在一生中不会好运到永远是强势的一方,总有一种处境会让我们发出“能自由就好了”的呼喊。
愿我们一直思考,一直有选择的自由,一直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素食者8.1[韩] 韩江 / 2021 / 四川文艺出版社“我变得如此锋利,难道是为了刺穿什么吗?
”在热火中燃烧,还是在冷水中浸泡;在痛苦中体悟,还是在麻木中归降?
她说,不论如何,当你开口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是一种荣耀。
记住她的名字,传递她的声音。
参考文献:[1] [日]上野千鹤子. 父权制与资本主义[M]. 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2] 张贞.从《春潮》看女性电影的母女镜像叙事[J].电影文学,2020,(18):94-98.[3] 韩笑,陈小娟.女性题材纪录片中的母亲镜像叙事研究——以纪录片《了不起的妈妈》为例[J].西部广播电视,2023,44(13):124-126.[4] 吴素菁.女性谱系与女性成长:“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母女关系研究[D].华中师范大学,2020.DOI:10.27159/d.cnki.ghzsu.2020.000409.
关于莉拉在参加完莱农老师家聚会后的状态在聚会开头,我相信莉拉是感到了自卑,她跟在莱农身后,穿越衣着体面舞姿优雅的人群,他们轻声向莱农问候,没一个人认识莉拉,当他们描述莉拉时,用的是“莱农的朋友”,那时莉拉必然是感受到了她与莱农的差距,她知道自己无法融入这群人。
而在露台的谈话中,就像莉拉说的,她听到的是一群知识分子在纸上谈兵,他们引用别人的理论当作自己的,他们用逻辑与雄辩构筑一套看似通畅而自洽的理论,正如莉拉在沙滩上对尼诺说的:帕斯卡尔是个砌砖匠,没有水泥,他会失业的,但他是个共产主义者,他也认为那些钱是肮脏的,那些水泥是恶心的。
那是一团糟。
”——知识分子高谈阔论理想世界,宣扬自己的理念与坚持,那是因为他们可以选择,而帕斯卡尔没有选择,在莉拉冲回家里对着父亲大叫“我要上学”时,她被父亲扔出窗外摔断了胳膊,她没有选择。
所以大概是在那一刻,莉拉意识到她终究与这些人不同,而这并不是她的错,她对这些“上层人民”的肤浅感到愤怒,也终于对自己感到放松,她知道她只能把自己埋在小镇的土壤里,只有她自己能拯救她的生活,那些人都帮不了她。
关于莱农的逃避与莉拉的勇敢我很喜欢的一段是,在莱农听到斯特凡诺的倾诉之后,跑到莉拉家里问她:“大家都在等着听你怀孕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
”。
莉拉质问她: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梅利娜几乎吃不了东西吗?
你知道朱塞平娜因为心悸而无法入睡吗?
在她去监狱探望丈夫回来的路上,她哭得不能自已。
”那天从莉拉家出来之后,莱农第一次观察自己周围的人,她才意识到莉拉是对的,她们不快乐,在这个社区长大的孩子大多会变成他们的父母,然后继续这平庸又苦痛的一生,这不是莉拉想要的,也不是莱农想要的,没有人想要这样的人生。
这就是莱农与莉拉的不同,她没有莉拉的勇气,她不敢直面自己周围肮脏不堪的环境,也不敢反抗社区的不公平与恶势力,在母亲禁止她去上学时,她只能躲在房间里面哭,如果不是父亲的慷慨,如果不是小学老师的坚持,她早就放弃读书成为一名家庭主妇,她心里仍有渴望,对读书与出人头地的渴望,和莉拉相同的渴望,但那种渴望不像莉拉那样不顾一切。
在书中的第一个讲述童年的章节,莱农就描写了她和莉拉一起去向唐·阿奇勒索要布娃娃的场景,莱农一开始拒绝与莉拉同行,但后来还是跟了过去,在敲门之前,莉拉伸出手,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莱农说她们的友谊从那一刻开始,莉拉想要对抗这个世界,而莱农也明白这个世界需要反抗,但她没有勇气做那个流血牺牲的反叛者,直到莉拉冲到了她前面,让她终于有勇气和她并肩而行。
关于莱农的沉默我很喜欢大多数时候莱农在倾听时的沉默,她沉默是因为她感到困惑,她不会轻易去反驳,而是试图去理解。
在斯特凡诺对她倾诉自己的烦恼时,在莉拉近乎羞辱地开着她的玩笑时,她没有说话,而屏幕前的观众也不禁专注地听起对方的话,思考他们密集字眼下的自我欺骗与真正的用意,以及他们此时此刻复杂的心理。
莱农从没对莉拉承认过自己喜欢尼诺,尼诺父亲对她的猥亵加上尼诺有女友的事实,让她羞于面对自己心中对于尼诺的爱慕,况且的少女的情愫本就是不理智的,莱农为什么喜欢尼诺?
我想大概和屏幕前的我们一样,因为他英俊帅气,学术上有见地,还带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他举手投足间的魅力让人无法抵挡,而莱农的自尊无法让她承认她因此爱上了尼诺,尤其是在莉拉贬低了尼诺一番之后。
在莉拉和尼诺在一起之后,莱农对自己心理的描述是“痛苦”,尼诺选择了莉拉而不是她,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但她无法横加阻拦,因为她仍然爱着他们,尤其是当莉拉说她痛苦于“结婚后才遇到真爱”,“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吻”,这样的感情如何不让人动容呢?
如果你深爱的人有能拥有这样美好体验的机会,你会忍心劝她放弃吗?
关于女孩们的友谊关于女孩们的友谊,我一直不敢断言,在我身边的女性好友有了爱慕者或者获得了不起的成就时,我从没有由衷为她们感到开心过,一方面是与她们相比自惭形秽的自卑感,另一方面是担心我将由此被她们越落越远的不安全感。
每当自己产生这种情绪时,我会联想到“嫉妒”一词,继而感到惭愧,因此多年来我对同性友谊一直比较抵触,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无私与坦诚就不该接受这些美好的女孩子们的信任与依赖。
高中时的一个朋友,一次英语考试老师在公布名词时卖了个关子,不少人喊出她的名字,结果最后却是我获了奖。
那天下午,她一直对着我冷嘲热讽,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当时我明白她的感受,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我一样不会开心,不过我大概会装模做样祝贺她,而不是像她这样毫不掩饰。
那天过后我理智上才开始觉得这不是一段“健康”的友谊该有的样子,多年来我用抱怨的语气向他人陈述这件事时,大家的反应都是“这样的友谊不要也罢”,“她就是嫉妒你”——而我也一度深以为然,对她的关切和问候冷语相待。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不够完美也不愿佯装体面的女孩真诚的友谊。
“我的整个生命,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
”“那不勒斯四部曲”终结篇《消失的孩子》封面上的这句话,足以概括莉拉的一生。
2018年上映的美剧《我的天才女友》,根据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第一部同名小说改编。
故事简单来讲,就是围绕生活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地区的两个女孩,莱农和莉拉,两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谊展开。
电视剧高度还原了原著细腻的情感表达,前两季豆瓣评分分别是9.3和9.5,一上映就引起了非常热烈的讨论。
关于女性主义、阶级跃升、政治斗争、成长、教育、婚姻等,无论是剧还是小说,都进行了很细腻深刻的表达。
这个发生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地区的故事,之所以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在于它的真实。
真正好的故事,是能打破文化的壁垒,引起人们共鸣的。
真实自有千钧之力。
女性身份,友谊,成长,单挑出哪一个话题,似乎都能写成一部长篇小说。
作者很巧妙的让两个女孩彼此互为镜像,又互为一体,相互拉扯,通过莱农的视角,我们看到了她们一生的经历的愤怒与挫折,抗争与成长。
莉拉的“逃离”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过这样一段话:“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
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而英剧《伦敦生活》中的一段独白有异曲同工之妙:“女人生来就内置了各种痛苦,这是我们生理上的宿命。
姨妈痛、涨奶痛、生产痛,所有那些,伴随着我们一生。
男人则没有,他们的痛都需要自己去寻找。
所以他们编了上帝啊地狱啊的那一套,让自己能自苦,能身心有所痛楚,而我们女人在这件事上丝毫不逊,还自给自足。
他们想出打仗这一招,就为了能让彼此间感受苦痛。
没仗可打的时候他们就去玩橄榄球。
而我们的痛苦一直都在,周期性的、年复一年地痛。
等到你终于可以接受这些痛的时候,终于来了,绝经期来了,绝经期终于来了……它他妈的是这世界上最棒的一件事!
是啊,虽然骨盆的确会塌下来,但你自由了,不再是奴隶,不再是生育机器。
你终于可以做一个性别不再重要的庸庸路人。
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很神奇。
期待吧。
”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女性要服从男性的权威,不能突破“界限”,否则就会失去魅力,是逾矩、堕落和疾病。
莉拉一直在为摆脱一辈又一辈“传承”下来的命运,勇敢地去挑战当时那个男权和教会统治的社会,带着一股近乎“自毁”的方式,用血肉之躯去反抗和争取。
在这条路上,莉拉走得异常艰辛。
为了要回自己的洋娃娃,和“魔鬼”堂·阿奇勒当面对峙;为争取上学的机会,被父亲从窗户扔下楼;她严词拒绝了当地黑势力马尔切洛的狂热追求,在没有受到教育的情况下坚持读书,还设计出了新潮的鞋子,她拒绝丈夫的无理要求,哪怕被家暴。
她没有一刻选择退缩,她活得决绝、自我,她说:“我情愿生活在我们狗屎一样的现实中,我自己头破血流。
”正的女性独立,绝不是一句“女性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也不是信即得永生,是那些奋起反抗的女性先驱,知道前路荆棘丛生,哪怕遍体鳞伤,也依然选择前往的勇气。
女孩们的友谊“每一种亲密的情感关系中,都沉积着嫌恶和敌意的感情。
”世纪上没有任何一种情感是纯粹而单一的,更何况这段跨越五十多年的友谊。
作者埃莱娜·费兰特在回答《名利场》专访中曾说:“完全的信任和强烈的情感会导致忿恨、诡计和背叛。
在小说历史上,女性友谊是一片未知的区域,没有固定的规则。
任何、一切都可能会发生。
在小说中,对这种女性友谊的探索,非常艰巨,这是一场赌博,一种艰苦而激烈的承担。
每走一步,你都要面临那种风险:即故事的诚实会被好心、伪善的算计,和那种令人作呕的拔高女性友谊的一是形态所蒙蔽。
”作者仿佛走进了女孩们的内心世界,把女性之间的友谊写得如此复杂而真实:理解、支持、陪伴、嫉妒、猜疑、争执、竞争……两个女孩生活的街区,是穷人的聚居地,破败的街道、整天争吵的邻居、一眼望见底的贫穷生活……满眼所见,鸡零狗碎。
她们一生都在试图逃离从小生活的街区,逃离那不勒斯。
两个女孩一直在暗自互相较劲。
莱农继续读中学,莉拉就自己偷偷自学希腊语;莉拉得到了婚姻,莱农便也迫不及待地开始一段恋情。
莉拉个性强烈,莱农则性格温和,一直是个乖乖女,在莱农看来,成长过程中,自己一直生活在莉拉的影子下,但同时,她也在这种从属关系中汲取了力量,获得了才智。
他们互为彼此的天才女友,在看似模糊不清的情感中,两个女孩的友谊也在野蛮生长。
心理学有个术语叫相对剥夺感,当人们将自己的处境与某种标准或某种参照物相比较而发现自己处于劣势时所产生的受剥夺感,这种感觉会产生消极情绪。
所以,会有一次又一次莉拉对莱农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知道莱农可以继续上高中而自己无法接受教育时,莉拉有意疏远;在参加莱农的同学聚会上,莱农侃侃而谈,而莉拉忍受不了中途离开,还对莱农冷嘲热讽。
作者毫不粉饰地揭开这段友情,真实、尖锐,每个人,都能从莱农和莉拉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第一季中,印象最深的一段话,来自老师奥利维耶罗老师,她问埃莱娜,“你知道什么庶民吗?
当庶民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假如一个人想一直做庶民,那他的孩子、孙子都会命若草芥,不值一提。
”于是莉拉的一生,都在为无法掌控的大环境所吞噬而抗争,而莱农,一生都在为摆脱莉拉所带来的光明与阴影中,慢慢找回了自己,为自己而活。
总的来说,无论是剧还是小说,都有很多非常细腻而复杂的情感表述,正如《泰晤士文学增刊》所评价的,“《我的天才女友》是一部单声道(而非双声道)的成长小说。
”在这部作品里,通过莱农的述说,我们也在尝试去凝视自己,捕捉生命的力量。
只要一想到怀孕,我就恶心!
01、身体与目光在景与人均灰头土面的贫困街区,衣裙合宜、身躯修直的莉拉明目张胆,昂然穿行。
阳光点亮她皮肤的白皙,额上那一领杏黄色头巾令她的气质如在云间,全不似在尘土间穿行。
这样的衣装与气质,分明令人想起《麦瑟尔夫人》,两剧所在年代同期,可麦瑟尔夫人那是在纽约城,这里只是那不勒斯一座贫民区。
在第二集开头这个一分钟的镜头中,画面的主体便是莉拉,请看她穿行而过的景深之中,人们不论男女,不论室内室外,都因她而开小差了。
或许,应该更明确直接地说,画面中的主体,就是莉拉美妙的身体。
并不需要台词的暗示、明说,但电影镜头本身就是语言。
所以其实在第一个镜头这里,已经呼应了标题“身体”。
并不难发觉周围女人眼中的惊奇,男人眼中的欲望。
但他们只是背景的一角和画中的一瞬,并不言语,代替他们表达内心声音的是莱农。
可发出这声音的却又既不是那些无名的脸,也不是莱农。
是传统在说话。
无数信奉这传统的人类的集合和流衍,就是活着的传统。
这传统在说:已婚女人应该待在家里做家务,好生伺候老公,赶快生孩子,浓妆艳抹、招摇过市是大违妇道的。
但咒骂、规训的同时,女人在嫉妒她的身体,男人在垂涎她的身体。
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她的风采,让所有人看见她去找马尔切洛,让流言和风声尽情传到斯特凡诺耳中,让他生气,让他发怒。
莉拉就活在传统的淤泥之中,自然知道传统。
她招摇过市,出乎对斯特凡诺的愤怒,却落在对传统的抗辩。
莉拉高声跨入索拉拉酒吧兼点心店中,两个一闪而过摹写牌客、酒客目光之灼热、污浊的镜头堪称传神。
莉拉在店中言语落落,顾盼自如。
马尔切洛像条黑溜溜的耗子从帘后钻出来。
米凯莱已有吉耀拉,但对莉拉和莱农调笑频频。
无疑,在莉拉面前,索拉拉兄弟的双眼依旧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莉拉成功掠夺了他们的关注。
我总是被莉拉所折服的一点,在于她对人心的掌握与摆布。
在点心店这场戏中,莉拉并不是大马金刀把自己漂亮的身材一晾就完事,她还巧妙周旋,在索拉拉两兄弟间牵引出一种离奇的张力。
她要找的人是马尔切洛,从她走进来后站立的位置、面对的方向、眼神的焦点,都可以看出。
基于她报复斯特凡诺的目的,她也理应如此。
但她并不和马尔切洛过分热乎,有意冷着他,转脸同米凯莱多说话。
马尔切洛却无法自主地被钓着,忍不住主动跟她搭话,承诺要帮安东尼奥。
临了,马尔切洛还不让莉拉付钱。
莉拉淡淡推辞一句,就听任由之了。
这么做的时候,她怎会不知,斯特凡诺知道之后会有多恼火。
但她光放火还不够过瘾,偏要火上浇油。
米凯莱提及马尔蒂里广场裁缝店中莉拉那张婚纱照,他想将它放在市区新开的鞋店里装潢门楣,引徕顾客。
这家店是三家合开,赛鲁诺家供货,卡拉奇家出资,索拉拉家给予店面。
婚纱照之事,和皮鞋事件类似,实在又是一件斯特凡诺任意践踏莉拉尊严的事件。
当初马尔切洛要莉拉做的皮鞋,斯特凡诺就给了他,换来与索拉拉在皮鞋产业方面的合作。
因为没有索拉拉襄助,就拿不到市区的店面。
现在显然是米凯莱又向斯特凡诺索要莉拉的婚纱照,而且从米凯莱对鞋店如此上心可见,两方定在争夺鞋店的控制权。
斯特凡诺没有马上答应,并非出自对莉拉的维护,而是将婚纱照当作争夺鞋店控制权的筹码,待价而沽。
米凯莱见斯特凡诺不答应,于是直接找照片的主人莉拉,说服她同意。
小事并不小,反映的是资产恶霸账面底下的交媾与争端。
斯特凡诺婚前婚后许多事都瞒着莉拉,却又不断在做损害莉拉的利益甚至侮辱她个人尊严的事,莉拉愤慨不已,但她没有发作。
她拒绝了参与这她本就无法做主的事,让米凯莱还是找斯特凡诺商量好了。
马尔切洛跑出去向莉拉解释,当初并非自己索要的皮鞋,而是斯特凡诺和里诺给他的,与自己无关。
他的前半句话我完全可以相信,但说事情与他无关,那就太可笑了。
他可以拒绝接受那双皮鞋,他可以不去婚礼现场。
但他接受了,穿上了,去了婚礼,当着莉拉的面秀了出来。
马尔切洛这段解释还有个作用,它与度假路上斯特凡诺说的话正好矛盾,拆破了斯特凡诺的伪装。
但莉拉对这些男性造作的说辞已经不屑一顾,即便说出的是事实也全无意义,因为他们走近来解释,不过证明他们心中怀着别样的意图。
望着莉拉转身绝尘而去,马尔切洛不甘和愤懑的表情同恩佐眼中的温柔和祝愿恰成对比。
诸位,什么叫欲望?
什么是爱情?
马尔切洛和恩佐的脸就是答案。
开头这段故事之中,我还希望大家注意到的一点是,有多少人用自己的目光注视了莉拉的身体?
来往行人、店中酒客、索拉拉兄弟、莱农、索拉拉女主人、吉耀拉、恩佐,无一不对莉拉的身体投来目光。
这些目光,自然各有不同。
要知道,目光和身体并非关键,重要的是身体的象征性与目光背后的话语。
粗暴地概括而言,莉拉的身体是对风俗的挑战,众人的目光则是风俗的显露。
这是择其大要而言,具体而言自然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有所不同的。
行人眼中的震惊,妇女眼中的指摘,酒客眼中的垂涎,吉耀拉眼中的嫉妒,索拉拉兄弟眼中的欲望。
索拉拉女主人眼中则是对莉拉当初拒绝自己儿子现在又意图勾引的愤恨。
作为莉拉的朋友,莱农投向莉拉的眼光是惊恐不安的,她害怕这种对风俗传统的赤裸挑战,不赞同莉拉的激进出格之举。
只有恩佐的目光是绝对纯善的倾慕甚至膜拜,莉拉是他眼中的女神。
02、规劝与教训莉拉甫一进门,便看到斯特凡诺的屁股钉在椅子上,一副凶残的表情。
他已经知道莉拉去了索拉拉点心店,觉得大受羞辱,特地赶回来算账。
斯特凡诺撕点心袋的动作令人想起新婚夜斯特凡诺粗暴地撕开莉拉睡衣的细节。
从结婚第一天开始,斯特凡诺就从谦逊的大象骤变为凶暴的老虎,张扬威势,挥舞爪牙。
斯特凡诺坐在椅子上,讯问犯人一般。
但莉拉早就决意报复斯特凡诺,每一句话都藏着尖锐的讽刺。
“怎么,(我穿得)不好看吗?
”——加深斯特凡诺的受辱心理“我去见你的朋友们了。
”——讽刺斯特凡诺背着自己同索拉拉家勾结。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在斯特凡诺的火头上浇油。
莉拉还将婚纱照之事径直抖出来,明示自己知道丈夫在背后搞什么鬼,斯特凡诺果然心虚地低下头。
“我让他跟你谈,因为关于这个店我什么都不知道。
”——双关语,讽刺丈夫和索拉拉家暗通款曲,同他们狼狈为奸。
莉拉在向斯特凡诺宣告,你蒙骗和利用我的所有行为,我都已经一清二楚。
斯特凡诺被莉拉惹怒了,由于莱农在场,不便发作,说些看似讲理的场面话支走莱农,自己打算在房里“教育”莉拉。
他快抑制不住的怒火从他进屋时肩膀用力撞一下莉拉的动作可以看出。
莱农是不赞成莉拉的举动的。
在她看来,莉拉冒犯了丈夫,而这是不应该的。
“你再挑衅他的话,他会打死你的。
”这句话的语气是什么?
是仿佛斯特凡诺就是打莉拉也是理所应当、并无不妥的。
这再次提醒我们,莱农和我们的视角、认知是不同的。
我们眼中的家庭暴力和强奸罪行,在莱农眼中可能只是莉拉过于倔强而丈夫过于粗暴。
莉拉和莱农的认知也总是参差的,对于男人系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莱农犹在自缚,而莉拉已决意挣脱。
莉拉高声戳破斯特凡诺的虚伪言辞,斯特凡诺最后一丝人性的虚伪也不再保留,兽性爆发,奔涌而出。
屋门砰然关闭,隔着这道门,只听见斯特凡诺疯狂的嘶吼和暴力造成的巨响,莉拉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以想象到,莉拉咬住了牙关,紧衔着自己的尊严,拒绝从牙缝泄露一丝哀鸣。
这样隐匿现场的拍法恐怕比正面展现暴力更为出色,因为这样更令人揪心。
我们和莱农一样,莱农就是我们,只能站在门外,虚弱地拍打,根本不能知道莉拉的具体情状。
她(我们)只有等斯特凡诺的咆哮差不多偃息,无力地沿着台阶一步步离去。
03、消失的黑猫莱农和安东尼奥又躲在废弃阴暗的工厂缠绵,像不敢暴露在光亮下的耗子。
给安东尼奥解决问题之后,莱农告诉了他自己向索拉拉求助的事。
这摧毁了他们的恋情,安东尼奥感到大受羞辱,同她一刀两断。
安东尼奥用力地吻了莱农,如同告别,转身离去。
莱农并没有如之前一样追上去,这或许正说明她对这段恋情的去向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时有一个隐秘的镜头和第一集的工厂情节相呼应,我觉得还挺重要。
莉拉望向废弃工厂的窗台,第一集时,那里蹲着一匹黑猫,如今黑猫不见了。
黑猫是莱农心中隐忧的象征,她对自己和安东尼奥的这段恋情并无信心,当初莱农和安东尼奥谈恋爱只是为了与莉拉竞争,爱的成分其实是没有的。
但是莱农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或许源于不愿伤害安东尼奥,或许源于受顺从男性传统的影响。
总之,莱农在委曲求全。
现在,安东尼奥主动提出了断,莱农隐秘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没有成为伤害他人的罪人,也没有成为一个因打破规矩而受到指责的缺德女人。
黑猫不见了,即内心的负担消失了。
其实基于莱农这样的心理,我们甚至可以猜想莱农对安东尼奥说出自己找索拉拉帮忙的事,是她的潜意识驱使她这样做的。
但我还是不愿意将莱农想得这样复杂。
04、野谈与苦情接下来一段内心独白,直接揭示了莱农对莉拉挑衅自己丈夫的态度。
她担心莉拉被丈夫教训,但她也反感莉拉利用了自己去对付斯特凡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莉拉成为卡拉奇太太之后,变得实在是太嚣张和张扬了,她隐隐是接受莉拉要被惩罚这件事的。
莱农这样的观念和街区中其他人的观念没有本质区分,都是站在男权传统的角度想问题。
早餐时莱农父母的对话就是一个例子。
他们关心的是莉拉婚后的性生活和她的肚子。
隐含的语句是,天黑之后,男人同女人做爱,女人服侍男人是一件绝对真理;另外,结婚之后女人要马上怀孕,是一件绝对真理——对于这一点,大家算算每个家庭生了多少个孩子就知道了。
在这不经意的闲谈中,也藏着多么令人窒息的信号啊!
莱农父母的谈话可想而知,不过巷陌野谈之一例,街区内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莉拉是品行不端,妇德缺位,不知天高地厚的。
不仅是暴戾的斯特凡诺,还有莉拉血亲的父母兄弟,还有善良的阿方索,还有贫困的安东尼奥。
最后,连莱农也无法理解她违逆、挑衅自己丈夫的行为。
当这么多性格、阶级不同的角色都抱持这样的观点,并且不一定都出于恶意时,我们就不能不思考问题出在哪里了。
真的是莉拉有问题吗?
是因为她违背了妇道,破坏了丈夫的权威,损害了家庭和睦吗?
如果他们是这样想的,我认为真正的问题出在他们自己的认知局限上。
因为莉拉所做的,正是发自本能地反抗这样一个不公道的社会体系。
斯特凡诺登门造访的原因很简单,借莱农影响莉拉。
如果大家记得,第一季的时候,斯特凡诺为了在市区开鞋店,和索拉拉家做了交易,让西尔维奥做他婚礼的持戒人,莉拉差点悔婚。
莉拉的母亲农奇亚找来莱农,才劝服了莉拉接受这件事。
斯特凡诺也知道莱农是莉拉最好的朋友,因此找她来弥合自己与莉拉之间的裂痕。
另外还有一点,她是街区内少有的文化程度比较高的人,大家都尊重她,至少是敬畏她拥有的知识或学历。
所以我们看到很多场合,莱农的意见都很受周围人的重视。
连她父母都忌惮她,不再轻易训斥她。
斯特凡诺带着莱农去市区裁缝店的路上,影像令我们见识到了那不勒斯不断的变化。
这次,还是以汽车来表现。
当索拉拉兄弟第一次开着车在街区飞驰而过时,就吸引了女孩们热烈的眼光。
如果您记得,莉拉、莱农和朋友们第一次进城吃冰淇淋,那一次也用了一个高空俯瞰镜头拍摄市区的停车场。
但那一次镜头语言是静止而有距离的,现在则是动态而近距离的。
盈城塞路的汽车令交通极为拥堵,城市的街面亦在紧急施工,工业水平与生活水平显见得是日新月异了。
斯特凡诺在车中对莱农“诉苦”。
基本上,斯特凡诺巧舌如簧,将自己的暴力行径包装成了自己赚钱养家有多辛苦。
斯特凡诺的话语饱含深情,正如当初他邀请穷人街坊们到自己家做客过节时一样。
但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次示好为的是他自己的利益。
他一惯都是很能讲演的。
但是,我们要相信他自己对自己的那句评语:“(我是个)生意人……我不会花冤枉钱。
我投入一分钱,就要有百倍回报。
”为了生意,他可是连杀父仇人都包容了。
也许斯特凡诺自认为是很爱莉拉的;也许有一些人认为斯特凡诺只是爱的方式不对,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受传统恶习影响成长起来的人。
但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爱的方式的。
但随着斯特凡诺的讲演越来越动情,温情的音乐也渐渐响起,意味着莱农的心理防线逐渐消融,她被斯特凡诺的话语深深打动了,斯特凡诺对她的重视也令她感动。
莱农决定发挥自己“善”的力量,令莉拉“改邪归正”。
而事实正好相反,恰恰是莉拉要帮助莱农突破认知局限。
斯特凡诺大张旗鼓地将莉拉的照片运回来,一展自己好男人的雄风。
退一步说,如果说前面斯特凡诺说的那一段饱含情绪的话语足以打动人的话。
那么,最后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明显的马脚,怪就怪他画蛇添足。
他最后请求莱农说,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诉莉拉了,没必要的。
看起来他像是想当个默默奉献的男人,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莉拉知道他利用她的朋友,一定会跟他翻脸,那样他今天的苦情戏就算是白搭了。
05、毒药莱农接受斯特凡诺的托付,上门找莉拉来劝说了。
莉拉的那张婚纱照搁在客厅,看起来斯特凡诺践行了承诺,维护了莉拉的感受,不让米凯莱拿到照片。
里诺和皮诺奇娅也在,好在这次他们已经完事,不必折磨观众。
大家的谈话交待了一些新的变化。
莉拉将掌管新开的肉食店,卡梅伦也来帮工。
皮诺奇娅想要掌管市区那家鞋店,她让里诺给索拉拉说清楚。
不过,更重要的细节是关于里诺的。
皮诺奇娅的话说明里诺和索拉拉家走得很近。
这很好理解,市区的鞋店由索拉拉家提供铺面。
里诺今天突然对妹妹做了很亲昵的举动,像是回到了旧日时光。
但是莉拉不傻,她知道里诺的目的。
其实,里诺也是受了米凯莱的撺掇,要他说服莉拉交出那张婚纱照。
从里诺旁敲侧击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一点。
莱农和莉拉聊起了照片的问题。
莱农认为斯特凡诺不会将照片挂在鞋店中,而莉拉坚信,只要索拉拉找斯特凡诺要,他就会把照片交出去。
莉拉向莱农发起了一个赌约。
如果莱农输了,就要在升学考试中每门功课的平均分不低于八分(转眼间莱农就要高中毕业了);如果莉拉输了,就要去私立学校上学,并拿到和莱农同等程度的毕业证。
宿命般忧伤的旋律再度淡淡升起,看到这里,只好又为莉拉叹息一声。
她是多么想上学啊,我多想让莉拉输掉这场赌约。
莉拉的话除了流露出强烈的愿望之外,也是在激励莱农。
因为莱农现在的成绩不太理想,而升学考试已经不远了。
她希望莱农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不要像自己一样被迫堕落在泥土之中。
而莱农,虽然低调,却是一向不甘心输给莉拉的。
莉拉怎会不知道莱农的心思,所以她要立赌约激发莱农的斗志。
两人对望的眼中,是彼此间从未消失的竞争之念。
从小到大,这层竞争关系令她们的友谊更为紧密,也更为复杂。
莉拉的腰背挺得直直的,眼睛光亮,从容的笑意和冷峭的话语都重新回来。
她对生活似乎产生了新计划,有了新的想法。
她告诉莱农自己的最新动态。
与朋友们出去吃披萨,或是晚上独自出门,她说结婚并不意味着要过老太太的生活。
莉拉的心跃跃欲试,再度升起了改变命运的雄心。
说起安东尼奥时,她直视着莱农的眼睛,带着质询之意,她显然知道了莱农已经同安东尼奥分手。
而莱农的眼神有明显的闪躲,显得心中有愧。
莉拉径直问莱农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找马尔切洛的事?
”莱农扭过头去,回答得很敷衍:“他真可恶!
”这种情绪性回答方式,没有实质性内容,正是一种逃避面对真相的体现。
但一听到莉拉讽刺斯特凡诺,莱农不干了,她郑重地为斯特凡诺辩护:斯特凡诺很爱你;斯特凡诺给你自由;斯特凡诺让你参与家族生意;斯特凡诺让你当阔太太;斯特凡诺总是在工作;斯特凡诺要你生孩子是合法的男性需求。
莉拉愤怒不已,两人的争执前所未有地尖锐。
莉拉说:你根本不了解斯特凡诺是什么人,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在经历什么,你只会说些空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争执情节是本集高光所在,而莉拉最后说的一小段话才是震撼心灵的精华所在:你知道梅丽娜现在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吗?
哪怕吃一点也会吐!
你知道朱塞平娜因为心悸整夜无法入睡吗?
每次他去监狱探望丈夫回来,总是哭得一塌糊涂,谁也安慰不了!
我只要一想到怀孕,我就恶心!
莉拉的话之所以震撼人心,在于她不像莱农那样,只将视线停在问题表面,她将目光落到了每一个个人身上,具体指涉出她身边的女性的生存状态。
真实,直接,赤裸,所以震撼,所以深刻。
反观莱农,问题何在?
对阶级性质的混淆,对女性处境的忽视。
莱农出自贫穷阶层和女性群体,却对这二者都缺乏理解、观照,反而成了这二者对立面的拥护者。
现在的莱农,并不是迷失了,而是还不够深刻。
她只是在用她目前所知的知识理解社会。
而当她受教育程度越深,她反而离自己的阶层和现实越远,反而失去了对自己所属阶层的直接体认,对现实问题的直接观察。
教育和知识,暂时地令她昏聩、盲目了。
最好的朋友也不能理解她的所感所想,莉拉非常痛苦,而且无力,内心痛苦的爆发使她损失了所有力气。
她的双手缓缓滑过自己的肚腹。
斯特凡诺曾说,这里藏着一剂毒药,使她无法怀孕。
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她怀了孕,那里才真的诞生了一剂毒药,那毒性,足以日积月累地,将她麻痹,令她迟钝,让她像梅丽娜、朱塞平娜那样,疯疯癫癫,恍恍惚惚,度日如年,直到衰老垂死。
需要明辨的是,莉拉不想要孩子,指涉的根本与孩子无关,与是否喜爱孩子无关。
莉拉的处境,乃是那个社会之中,女性处境的缩影。
千百年历史的灾洪,那一瞬凝聚成莉拉双手之间的那一圈腹部。
只要女性还活在那样一个社会,女性就会被拖垮,不论孩子、家务、丈夫,都会把她们拖垮。
因为她们并没有真正的自由,为丈夫怀孕生子也并非合法义务,她们不应该被困顿在琐事之中,而应有自己的选择权。
当莱农发觉自己对安东尼奥毫无爱意,却又不敢坦率地跟他提出分手时,她意识不到是什么绑架了她的思想,意识不到是什么在替她做决定。
她也意识不到这样的处境有多不自由,有多可悲。
06、消耗回去的路上,莱农看到了朱塞平娜,她神情恍惚,就那么踟蹰地走着,仿佛剥离于周遭环境。
她叫住了朱塞平娜,问她过得怎么样,第一次听她自述自己的生存处境和对生活的感受:“我还能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忙着养活自己……卡梅拉和帕斯卡莱是我活下去的盼头,不然我就……太难了……”
对莱农来说,这么多年来,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她似的。
那些日常的生活就那样如常地流逝,以至于我们已视若罔然。
一路之上,莱农仿佛第一次身处在这个她生活到成年的街区,仿佛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平视这熟悉的一切,仿佛第一次她的视线有了明确的焦点——而不再只是身在泥涂,心在远方。
她的视线缓缓平移,她第一次看见了她们:杀死阿奇勒·卡拉奇的曼努埃拉·索拉拉神色剽悍地步过大街。
文具店的女老板叫住了莱农,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孩。
如果大家记得,她曾让莱农假期时帮她照顾自己的小孩,因为她忙不过来,但现在显然她又生了一个。
她缓缓走动,看见两个女人在鞋摊前一买一卖,讨价还价。
太阳底下一个妇女正抱着小孩,小孩在哭闹。
莱农停下来,忽一个特写,指代莱农的视线凝聚,她看到女人眉间和唇边的法令纹深刻,相貌苦不堪言。
莱农仿佛第一次细察到这些女人的表情,于是继续深看下去。
于是她看见菜摊前三个妇女为菜价而争论时的脸,那些脸都是不见欢愉徒见衰疲的。
莱农走到一个街口,看见一个年轻女人一面买东西,手中却抱一个,脚下还牵一个。
身边忽然掠过一道风,一个母亲正在追逐自己乱跑的孩子,口中还在大声呵斥,表情狰狞。
一转眼,她又看见街角一个老头正在侃侃而谈,两个太太在他面前,谄媚附从般地笑,其中一个是莉拉的妈妈农奇亚,正发出嘎嘎难听的笑声。
莱农被震住了,环顾四周,剪刀摊前的女人,面包摊前的女人,她们一个个都拥有如此真实、丰满而各异的表情,令人动容。
她们唯独缺少一样东西,就是真心的笑容。
不需要书本上的知识来解释,不需要空泛的理论来指证,不需要动听的意大利语来说明,只需要在这条你曾走过无数遍的街区重新走一遍,认真看一遍,生活是什么样子,女性的生存状况是什么样子,一一所指,历历可见。
霎那间,莱农和莉拉的身体合而为一,莱农和莉拉的情感合而为一。
她确信了,那一晚莉拉被斯特凡诺强暴。
她理解了,莉拉不想让自己再重复这样的女性历史。
你知道吗?
你知道的,这部电视剧体现的绝不只是两个女人的相爱相争。
某种程度上来说,莉拉是我们景佩的抗争者。
但在绝对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活生生的牺牲者。
只有莱农,才能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一个幸存者。
两人间有许多共同点,但这一点是两人间的巨大遭遇落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莉拉教育了莱农,莉拉成就了莱农。
如果没有莉拉的沉沦,我很难想象莱农不会沉沦。
莱农的认知再度突破了,用第一季第四集的概念来说,就是“边界消失”了。
老年莱农回忆起那一刻的豁然开悟:“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再被父亲、兄弟利用,结束与广袤、庞杂的家庭根系之中。
是从怀孕开始的吗?
是因为要做家务吗?
还是从挨打开始的?
莉拉那精致的面庞会冒出她父亲的特征,而我的身体也会浮现出我父母的样子。
”镜头蓦然升高,一直居于画面主体的莱农迅速缩成一个点,仿佛确认了她同周围这些人一样渺小。
但也可理解为,她终于融入、理解了自己的街区。
在我看来,她只是被还原了,还原到她本来的位置。
明确了坐标,才能明确方向。
07、老师莱农仔细看了墙上张贴的成绩单,自己只是刚好及格,但这已经令她颇感庆幸了。
加利尼亚老师格外关照,借她一些书看。
加利尼亚老师仪容清雅、净肃,是个优裕的中产阶级人物。
她看到了莱农身上的天赋,寄望她能有所成就。
一路走来,都有提携、鼓励她的老师,这也是莱农的一种幸运。
莱农又见到了那名个子高挑的女生,一头长发,面容皎洁,身穿的衣装也价值不菲,那是和尼诺接吻的女友。
莱农羞惭地低下了头。
莱农像往年一样,登门看望奥利维耶罗老师。
奥利维耶罗老师现在已经病重难返,虚弱不堪。
但一看到莱农,她眼中又燃起了欣慰和期许。
她最关心的就是莱农的成绩,这会令人觉得她不够温暖,但正如许多长辈一样,他们价值观如此,对你成绩的关心其实就是对你的关心。
一听到莱农没拿到奖学金,奥利维耶罗老师立刻严肃起来:“这可不够好。
”老师为自己今年不能再给莱农找教材而不安,莱农安慰她不要担心自己。
比起从前,莱农更坚定了,更自信了。
奥利维耶罗老师见到这样的莱农,凝重的眉宇间缓缓舒解,露出宽慰无极的笑意。
她一辈子的教学生涯,等待的可能就是这样的时刻——目睹自己园中的幼李长成大树。
奥利维耶罗从来没有和莱农成为朋友,她没有成为莱农生活上的导师,她的价值观念和寄望都显得太功利了。
但她终究尽其所能,为莱农的人生阶梯铺上了头几块砖,勉力让她攀到了墙头,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用一句我所知的地方俗语来说,奥利维耶罗老师对莱农“没得贰心”。
朋友们,您还记得小时候,第一位给你启蒙,助你成长的老师吗?
片刻交谈,已耗尽力气,奥利维耶罗沉沉睡去。
抬眼处,莱农发现墙上的合照。
老师也曾年轻,也曾风华,也曾有婚姻。
虽然现在,她孤寂、苍凉。
这一个故事章节中小学老师、中学老师的出现,都在为莱农蓄积前进的动力。
莱农正面临一个新的门槛,只要翻越过去,外面是无比广阔的世界。
她真的快要离开那不勒斯了。
08、嘶鸣假期开始了,莱农如约带着文具店老板的子女到沙滩玩耍,她自己则坐在岸上监护,顺便看书。
玛丽莎和阿方索已经成为正式的情侣了,玛丽莎一改在伊斯基亚岛度假的惯例,陪同阿方索在那不勒斯度假。
从玛丽莎那里,莱农得知尼诺的毕业考试很成功,但他显然志不在此,知道自己通过考试后,就一分钱没带,独自去了英国,说要学好了英语再回来。
莱农远远看见莉拉走了过来。
阿方索说,莉拉要跟你说件事。
莉拉是同安东尼奥一起走过来的。
安东尼奥同大家打招呼时唯独没看莱农,下海游泳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莱农一眼,脸上透着失望,还是没说一句话。
莉拉走过来时脸上就不见喜色,和莱农坐下,她第一句话就是:“狗屎一样的十七年。
”一瞥眼,莉拉发现莱农正在读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脸色大变,质问莱农书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不同她说。
莉拉的强势显得很过分,她的情绪也挺反复无常,这是她一向的问题。
但因为莱农在看自己没看过的书而生气,这就不仅是情绪的问题了。
这有关知识,有关接受教育。
请联系一下之前的赌约,从那个赌约就可以看出莉拉虽然辍学多年,但她从未放下学习的念头。
现在,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重返学校的机会,莱农却能安然享受阅读的快乐,这猛一下刺激到了她。
莱农向莉拉谈起了尼诺的学业和动态,莉拉漫不经心地听着。
莱农因为得知莉拉也有复读的心意,所以对她说,我们也有机会像他一样,游学、旅行、自立。
可是莉拉已不似先前高昂的兴致,淡淡问了一句:“他学习很好吗?
”
莱农温和地说:“和你一样好。
”莉拉转过脸去,面色几乎青黑,对莱农的美好期许不作任何回应。
这件事就这么略过,莉拉说起其他事。
为了鞋店的经营权,米凯莱和里诺吵了起来,最后斯特凡诺出面,双方妥协,由吉耀拉和皮诺奇娅共同管理。
但斯特凡诺做出了一个让步,他把莉拉的婚纱照交出来了,挂在店里。
莉拉的预言丝毫未错,她的确看清了斯特凡诺是个什么样的人。
莱农赌输了,遵守赌约,她每门功课的平均分要达到八分。
但这并不令她烦恼,她难过的是她没能通过这次打赌成功让莉拉返回学校。
这样的话,她那些一起学习和旅行的期盼就化作泡影了。
可是对莉拉来说,影响她做决定的并不是这个赌约,而是——海潮来回地拍打着,明明是晴日,却显得风很凉。
“莱农。
”莉拉沉默片晌,仿佛鼓足勇气似的,回过头来,不知是郑重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怀孕了。
”两人对视良久,各自无话,只有潮声犹自徘徊着,却打在人的心扉。
画面暗却。
这个结尾如此平淡,没有多余的言语,多余的表情,多余的动作,平淡到快要感觉不到一丝情绪的波澜。
镜头停驻,一切交给观众自行思索、感受。
然而线索和答案都是存在的,存在于情节间的前后呼照。
当思及莉拉本集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控诉之辞,思及莉拉对女性命运轮回的悲愤之怒,隐痛如深谷碎石、当空裂帛,其声沉闷无比,却响彻心灵。
雨点般密集的棍棒,都打在隐秘不见的痛处。
莉拉终未能避免被卷入那条女性循环往复的轨道。
这个结尾就是这样一道喑哑却彻亮的嘶鸣。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忽然间,我意识到了那种“差不多”的感觉。
01、浪潮第六集和第七集之间有一段空窗期,第七集开始的时候,莱农已经入学很久了。
她在大学的第一任男友弗朗科正在接受期末答辩。
老师问到的维尔加(1840—1922)是意大利真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
真实主义受法国作家左拉的自然主义影响,主张直接描写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使作品不仅具有艺术性,还成为兼具科学性的历史资料。
以维尔加为代表的真实主义文学打碎了民族复兴运动以后呈现的太平盛世的假象,揭示出在资本主义新秩序和旧的封建关系的双重桎梏下西西里社会的阴暗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文学、电影,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弗朗科对文化知识浑不在乎,他第一句台词就表明自己激进学生的身份。
第二句台词表明他的心思全部都在社会运动之上。
他口中所指的“有意思的事”就是正席卷意大利的学生与工人运动。
说第三句台词时直接一个大特写,弗朗科将个人理想赤袒在桌上:“革命。
”这是当时许多学生的共同理想。
当时的社会是怎样的?
冷战,越战,切·格瓦拉遇害,中国“文化大革命”,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阿拉伯世界反殖民运动,东欧呼唤“民主社会主义”,美国民权运动,欧洲学生和工人运动,日本学生和市民运动。
卫星通讯技术普及,电视机让全人类开始“环球同此凉热”,人们发觉国内外的现实与苦难具有同一性,在反对资本主义、种族主义、官僚主义,和反战、反美、否定权威、反对消费主义、反对家庭观念以及信仰马克思与毛泽东这些方面达成某种共识。
20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在意大利爆发的一系列社会运动,从某种层面来说,是一代人对共和国发出的评价。
当时的意大利社会矛盾尖锐。
大学扩招,毕业生数量超出经济可容量;贫富差距拉大,工人失业问题严重;女性意识崛起。
革命的曙光似已萌发,无数社会主义团体应运而生,罢工、占领工厂和示威游行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国家,并在1969年的“热秋”达到高潮。
同一时期,意大利女权运动也取得出色的成绩。
“劳工法规”和《离婚法》以法律形式保存了运动结出的果实。
想要比较全面、基础地了解这一历史时期,可参阅王行坤《意大利漫长的1968年:拒绝工作、自我削减与暴力》一文,及《剑桥意大利史》一书第九章“共和国”部分之中的“1968——1973年的反抗”。
弗朗科被学校开除了,但自绝后路反令他觉得一身轻松,笃定了心思投身社会运动。
在同学面前,莱农几乎不说话,只是微笑,被同学用那不勒斯方言嘲弄时也不会生气,她并没有适应大城市的生活。
当弗朗科牵着她狂奔之时,她才感到自由自在的快乐。
轻快的音乐为莱农与弗朗科这段恋情做了浪漫的注脚。
一路上,两人撞见大规模的工人游行,工人们胸前挂的牌子上出现很多当时流行的运动口号。
但这样的片段也只是奔跑情节中的一瞬,而且淹没于振奋悠扬的音乐之中,依然只是场域式的呈现。
剧中无心将革命、革命者、革命事件过分具体化,我相信革命事件始终只会是背景,并不会突兀地跃入前台。
主角们会与之发生关系,社会革命亦会带来主角自身的个人革命,但革命只是大时代风云变幻的一段。
那或许是一段理想主义的荣光,那更是现实矛盾极端尖锐的历史时期,它来自主角扎根生成的土壤,它在历经者与后来人心中刻下无法磨灭的金石之痕。
我们可以揣想,原著作者无疑即出身于战后重建期,很有可能与书中主角同龄,战后意大利、欧洲乃至全球发生的一切,尽入眼耳心中。
在其思想与创作能力均臻熟烂之时,伊将其经历的大时代变幻与诸多个体命运的沉浮经纬相凑,为时代,为家国,也为那些或挣扎、或奋斗、或沉沦、或湮没的人们作书立传。
所以,我一定会反复强调的是,这绝不只是一部女性之书,虽然很大程度上它的确是,但是其内涵显然更为丰富。
女性命运被融进了时代流变之中,但书中其他人物也各有所指,各有所承,从这一点而言,他们与主角的地位是不分上下的,因为时代正是由人构成,时代中的人正是这般诸色纷繁。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人与时代之书。
服装店中,弗朗科的话表明,他自认来自糟糕的压迫阶级,因此他将钱花在自己认为应该的地方。
投身革命运动,则是他改变这一压迫现状的进取之举。
弗朗科以富贵公子之资投身革命洪炉,绝非向所乌有。
圣西门,傅立叶,华盛顿,玻利瓦尔,圣马丁,恩格斯,张国焘,卡斯特罗,切·格瓦拉,莫不如是。
在成为革命理想的抱负者之前,有的人先成为了自身阶级的叛逆者。
迷蒙的蓝色清晨,是情人分别的时辰。
弗朗科的面庞暗成剪影,莱农的蓝色眼睛泻下珍珠。
沉浸在革命狂热中的青年弃绝过往,提缰奔赴前程。
当时的青年,真的相信资本主义灭亡和共产主义实现的可能。
当代人已经很难理会弗朗科“我再也不想待在比萨,一辈子都不想回来”这句话蕴藏的力量。
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是以世界革命为己任的。
这是绝对的理想主义,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理想主义的话。
勿论其他,其激情本身是无比动人的。
大空景下,曦光未明,阔街长河都显得分外寂寥,莱农又复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一路走,一路回忆弗朗科带给她的一切。
回忆完,路走尽。
莱农心中的理性也知道,弗朗科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02、孤立城市的巷弄中,莱农抱着书本,僵硬地行走,越过窗扉,众人的欢娱只在印证她的孤独。
蓝色的烟雾模糊了周围的一切,制造出更大的疏离。
离开弗朗科的扶掖,莱农如同失去主体,因为她还不是一个独立自为的个体。
莱农放弃融入同学群体的打算。
当她离开时,巷中黄色的灯光氤氲一片,却没有温馨感。
她逐渐走进这片迷黄,逐渐消失其中,却没有融入感。
其实此时,已经对标题进行了呼应。
和弗朗科在一起时的那种充足的主体感,只是一种依附之下的幻觉。
假期已至,空空荡荡的宿舍楼,没有人踪,唯独莱农孤独地卧在床上,患病不起。
母亲的叫门声仿佛来自那不勒斯的海岸般那样遥远,却又确切如眼前的门扉触手可摸。
亲情的近迫,才将她向往的困厄之苦逆逼而出,整个人蜷缩成最初那个脆弱、幼小的自己,像冻馁在深冬石缝中的小毛毛虫。
母亲从电话中得知莱农生病了,生平未坐过火车的她,独自从那不勒斯坐火车来到比萨,照顾莱农。
莱农不敢相信,母亲竟能独自完成这件事。
她也没想到,母亲能为了自己付出这样的艰辛。
母亲改不掉粗粝的环境生就的刀子口,但言语间已尽显爱意与自豪。
没错,她是为自己的女儿感到自豪的。
只是父亲的自豪是外露的,而母亲搁心里不轻易说。
这么多年了,总算彻底一见母亲真实的内心。
这漫长的母女冤仇路啊,终于化解为一勺一勺蜜意。
借母亲之口,又岔出莱农离开故乡后,莉拉后来发生之事。
由于借索拉拉家高利贷的缘故,斯特凡诺现在已是负债累累。
母亲唠叨着,莉拉当初结婚时像个公主,却想不到今天落到这步田地;你比她又聪明,又漂亮,云云。
莱农在母亲的絮叨中沉沉睡去,因着母亲的话头,高烧中的她做了个怪梦。
梦中莉拉果真是个公主模样,室内陈设却显得很寒怆,可能是由于莱农没有关于宫殿的概念缘故。
她梦见莉拉生了孩子,而自己成了一个侍立在侧的胖大宫女。
这个梦境似在暗示着莱农依旧难以摆脱自己受莉拉控制的自卑念头。
但也似乎表明莱农对莉拉的想念以及对她近况的在意。
3、日记梦醒后,莱农开始回忆,原来上大学后她和莉拉还见过一次面。
这次短暂的交集却对莱农又造成挥之不去的影响,祸根就在莉拉让她保管的那一摞笔记本。
令人震惊的是,辍学以来,莉拉从未停止书写。
她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一笔一笔记在了这些纸上。
莉拉的笔记本在这里充当了转场和补足叙事的作用。
因为原著和本剧都是从莱农的视角叙事,这是一个有限视角,一旦莱农离开了莉拉,那么从逻辑上来讲,莉拉的事她就不会知道了。
所以,为了合乎逻辑,必须借助别的办法,补全视角的残缺。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作者在写作之前,决定使用什么视角进行叙事是一件必须郑重考虑的事情,这方面一旦出问题,就得通篇尽改。
笔记本其实不光起到了叙事的作用,它本身也成为推动后续故事的引擎,成为一个结构性工具,因为莱农后来的写作生涯可能都逃不开这些笔记的影响。
由笔记本生发出来的故事是断章式的,正与日记的特性吻合。
这一长段回忆的镜头都带着轻微的晃动,比喻莱农看着文字时内心受到的震荡,借着这晃动我们甚至能感到莱农捧着笔记本的手也在发出颤抖。
于是剧情接上上集结尾,延续下去。
第一个情节,是莉拉向斯特凡诺宣告肚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之后,斯特凡诺选择继续活在自我欺骗之中。
自欺是对自己说的谎言,为的是保护自己免受真相的伤害。
第二个情节,是走投无路的里诺在莉拉门外喊叫与求助。
可莉拉已抱定决心不问外事,不再卷入这被人利用来利用去的游戏。
她只有忍着亲情的疼痛,旁观哥哥的溃败。
第三个情节,是米凯莱亲自上门来催她出山,莉拉已经孕态沉沉,蹒跚从房中走出时,整个屋子直似蛋壳般脆弱变形。
第四个情节,是莉拉痛苦生产的情形。
当孩子抱在她面前时,她用虚弱的声音给孩子取名:里诺。
斯特凡诺显得暴怒而软弱,这个名字表明莉拉与卡拉奇家的公然决裂,她连面子都不再给斯特凡诺,供他自欺的资本都不复存在了。
此后,莉拉专心带娃,喂奶,不曾稍歇。
第五个情节,是莉拉与奥利维耶罗的偶遇。
在莉拉面前,老师延续了她的不近人情。
她恨莉拉浪费天分,她恨自己眼看这天分浪费。
这恨一经断章取义,就变成了她既恨莉拉,也恨自己。
而莱农事实上只是奥利维耶罗失去莉拉的天分之后,借以自慰的替代品。
替代品的意思就是,永远替代不了。
替代品意味着,你失去了更想拥有的。
她当然也因莱农感到骄傲,但她不会对她坦白这份内心的隐私。
奥利维耶罗的关爱是狭隘的,因其自身观念之狭隘。
升学在她眼中是走出去的必由之路,她认定莉拉从辍学的那一刹那已经失去人生的希望。
她对学生的爱是与强烈的愤恨相羁绊的。
她仇恨贫穷,仇恨底层,仇恨男人,仇恨无知,因而她几乎憎恶贫民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在这样的观念背景下,也因此,她再喜欢莉拉的文学创作,也终究不再赠予半点赞赏之色。
因为越是对这位天才进行肯定,越是提醒她现实的坚硬与自己的无能,越是刺激她内心的愤恨与伤痛。
奥利维耶罗盯着莉拉,这个她最喜欢的学生,她还想努力从她身上看出一点可能的希望来。
但莉拉决意断绝她的这份徒劳,因为老师的目光同样在刺激着她——那坚硬的现实与心中的理想之间存在何等地撕裂。
回归与生育后的莉拉与贫民区其他已婚女性过着一般无异的生活,她满是憾恨,并已认命。
这两个女人其实有着共同的抱负(奥利维耶罗必也是一个折翼者),但此刻她们共同的交集只剩共同的认命。
她们相互爱着对方,却在相互和解的最后时机,相互给予的是最后的伤害。
但这最后一面仍然起了客观上的作用。
奥利维耶罗审视的目光不足以激发莉拉对命运再度发起冲击,却令她将自己的抱负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这个举动又颇有几分悲剧性,因为实际上这也正是奥利维耶罗在自己失败后所做的事情。
两个女人的身上之所以会体现出命运的重合感,那是因为她们就是这一环境下很多女性奋争者的代表人物,这样的女性并不在少,但大多无一例外湮没不闻。
于是有了第六个情节,莉拉倾心于对孩子们的教育。
莉拉显然是阅读了教育心理学相关的书籍,重视幼儿教育,寓教于乐。
鞋店的事引发斯特凡诺和里诺的内讧,两人都被索拉拉家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有互相拿对方撒气。
斯特凡诺欺弱的脾性再度发作,当着孩子的面将里诺踹到楼下,还想将里诺的孩子迪诺也一并掐死,被莉拉力止。
事业、婚姻、孩子,以斯特凡诺的大男子思维,这三大方面均告失败,对他而言是降维打击,他从恶霸沦为爬虫。
这场戏应该并不是在孩子面前拍的,虽然孩子的表情与大人的动作似乎严丝合缝,但始终没有一个展现全景的镜头,所以小演员应该不至于留下心理阴影。
而且我相信这种戏应该需要申报,并有相关人员在场监督。
第七个情节,莉拉上市区找书的时候路过鞋店,驻足片时,回忆起与尼诺在阴暗的卷门后发生的事,只觉恍惚不可追寻,一切仿佛脑海中的凭空幻想。
莉拉在日记中写道,当时觉得重要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了呢?
那是爱情和自由啊。
并非不重要了,只是幻灭了,不再去追逐了。
莉拉莉拉,她疲惫了。
米凯莱开着锃亮的新车,与斯特凡诺的消颓恰成反题。
米凯莱强要送莉拉回去,实则是心存觊觎之念,想将莉拉收归室中。
我私心觉得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论是马尔切洛、斯特凡诺,还是尼诺、米凯莱,他们都将莉拉当成了一个标尺,一个衡量自己雄性能力的标尺。
在他们眼中,莉拉是贫民区最闪耀的宝石,是一座他们想要努力攀登、克服的高峰。
对莉拉的暗恋或追逐,反映了他们对自己的心理定位。
按兵不动时,表示他们自卑于能力尚短。
当他们向莉拉发出欲望的攻势时,表示他们自认已卓绝于当地所有男性,已经当得起对莉拉的匹配。
多么有趣,莉拉不仅是一个爱慕的对象,也不仅是一个性欲的对象,还是一面他们借以反照自身的镜子。
起初,他们在镜前羞羞答答,裸着身子,不敢面对。
于是翻箱倒橱,东挪西借,将自己装点得心满意足,这才敢走出来,再次面镜。
这时,他们还会特意地强调莉拉身上略显寒怆的衣物,声称自己有能力给她通体换一套新的。
在这个自卑复自大的游戏中,体现的是足足的男权心理。
强与弱,依附与被依附,隐忍与克服。
如此看来,男权心理基于一种本质的心态,那是自卑。
基于自卑,才生发出之后一切行为与心理的应变。
如米凯莱这样的,由自卑而奋发,克服。
如帕斯卡莱(喜欢莱农)、恩佐(喜欢莉拉)这样的,始于自卑,也终于自卑。
这种男权心理可能是广泛存在的,就像女性之间,互相攀比、竞争的心理同样广泛存在一样(莉拉和莱农即为典型)。
分辨这些,绝不为贸然的批判。
对我而言,认知甚于批判,批判本身只是一件简单和偏激的武器。
面对复杂的问题,我绝不愿选取简单的武器。
米凯莱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提议,被莉拉不屑一顾便予否决,这令米凯莱懊恼不已,这还是源于自卑。
你只要将自我实现委托于自身之外的人或物,或是其他某些具象如钱财或抽象如成功的东西,这种自我实现就不会坚固,因为这其实意味着你将自己依附于这个对象(这就更有意思了,米凯莱令莉拉依附于他的行为,反而是在让自己依附于莉拉),一旦这件被寄托的对象发生任何运动,都有可能将你自以为真的自我实现随时碾碎,而那起于原点从未消失的自卑会再度涌出来。
米凯莱戳穿斯特凡诺出轨之事,即自卑再度涌起,手足无措,转而践踏别人,以图站在他人尸体之上,自证更强。
用白话说就是,你的丈夫那么烂,我不比他好多了?
你再好好想想,我才是更优选项,别事后后悔。
可惜践踏斯特凡诺并没有令他显得更为崇高,莉拉对他们发出同等的鄙夷。
另外,米凯莱和莉拉的对话中,还透露出关于阿方索的信息,他暗示阿方索是同性恋。
本季第一集,阿方索在公车上和莱农谈话时,曾有望向一个男子的举动。
方才莉拉进店时,也有一个全景镜头,店中有一男子,并不看鞋,也没有同伴,视线仿佛望向阿方索。
这说明米凯莱的话可能并非胡说。
第八个情节,为避免孩子因斯特凡诺外遇而失去较好的成长环境,莉拉又开始假扮妻子的角色。
莉拉问起夏天去做什么,便是在为孩子争取好的条件,但斯特凡诺的答案是条件会变差。
不过并不像莉拉担心的那样,斯特凡诺降低支出是因为自己的财务困境,索拉拉正将他彻底排出合伙生意,新肉食店经营状况也很差。
斯特凡诺开始反复逼问莉拉和米凯莱的关系,莉拉想替他顾全脸面也不可能,索性直说。
但斯特凡诺又无法接受真实的答案,沮丧地离开家门,去寻求更易得的安慰。
自此,斯特凡诺更少回家。
莉拉估计坏结果早晚要来,干脆早作打算。
于是第九个情节,莉拉在雨夜向斯特凡诺摊牌,重申小里诺不是他的孩子。
但斯特凡诺无论如何不肯接受这一说法,更无意要赶走莉拉母子。
他那囚笼般的爱,虽然同样发出金属的轰鸣,却将所爱之人羁缚在深深谷底。
他将莉拉拉进卧室,在莉拉身上徒劳地重建自己无法重建的自尊,徒劳地复活被自己亲手摧毁的婚姻。
他怨不得谁,也怨不得莉拉,莉拉本是决定同他好好过日子的,但新婚未始,背叛之举就接踵不绝。
莉拉不应承受他自作自受的绝望处境,但莉拉又一次没有作出强烈反抗。
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婴儿床上的孩子,她是为了孩子在忍受这昏暗的日子。
日记写到这里,下一段情节出自莱农自己的回忆,交待莉拉的日记是怎么转到她手上的。
莱农不敢见莉拉,莉拉是她最害怕的一个对象,就像一个随时可能令她原形毕露、无地自容的超凡所在。
当她望向莉拉,就会在莉拉身上看到自己的痛苦与恐惧。
在她眼中,小里诺也从一个婴儿变得不仅是一个婴儿,更是一个提醒她有关尼诺、有关莉拉与尼诺一切事由的开关。
她认为小里诺本该是一个属于她而最终落到莉拉手中的玩具。
这样的想象和比喻,全不见母性,反而多么孩子气。
在她将小里诺比作自己和莉拉相互争抢的玩具时,也就将她们对尼诺的追逐比作了一场竞赛。
但这场竞赛同样是一场游戏,因为奖励只是一个玩具。
可见莱农在爱情方面还远未成熟。
爱情不是竞赛,也不是游戏,爱情是爱情本身。
莱农一声如常的询问,却打开了莉拉内心的深渊。
斯特凡诺故态复萌,他禁止莉拉阅读,禁止她思考,搜查她的东西,任意地打她。
这迫使她将自己珍视的笔记藏在了厨房,又不得不将它们托付给至友保管。
莉拉还托付莱农帮自己通知恩佐,她已决定离开这个灾难与悲剧的屋子——而不是家,进入新的人生阶段。
莉拉让莱农陪孩子玩的细节其实与莱农的那场惊梦有所应对。
梦中的扭曲体现的是莱农面对或想及莉拉时自身的卑弱与恐惧。
然而作为呼应的现实却是,莉拉没有像梦中那样对她颐指气使,没有伤害她,控制她。
莉拉对莱农的友善从未有变。
这一集通篇回忆,室内戏码也通盘压抑不安,从画面的色调与镜头的运动即可印证,唯独最后这一小节有所改善。
晨光熹微,良有心伤,却因故交重聚,倾扉一晤,已是整集最温馨的一节。
清晨之际,母女惜别。
倚在窗口目送母亲离开,回过身来,莱农的心神又被小木箱中的那叠笔记本给攫住了。
那是读完小学便辍学的莉拉写下的文字,却令莱农感觉自己分外渺小。
她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差不多”的评价。
所谓“差不多”,在我看来是一种逃避真实世界与真实处境的自欺行为。
“我”摆脱了那不勒斯吗?
差不多;地理上摆脱了,心灵上却并没有。
“我”结交来自知识分子家庭的朋友,我也成了知识分子圈中的人吧?
差不多;身份上成为了,思想上却并不是。
“我”通过一关又一关的考试,获得所有老师的欣赏了吗?
差不多;成绩单都很优秀,但精神世界一片空洞。
更何况,莱农追求的这些东西,和一个人的终极追求有什么关系?
那只是一种对肉体皮囊的缝缝补补,是外在的枝节,那不是对人格的塑造,不是内在的主干,而是对个人理想的舍本逐末。
莉拉的文字刺激莱农之处,就在于莉拉撕开了真相,无论是否拥有克服它的能力,终归要直面它;这对照出了莱农的逃避与自欺。
莉拉的世界没有冰“差不多”是水一说,对莉拉而言,水是水,冰是冰,可辨可分。
莱农的软弱性在将箱子推入水中的一刹那,表露无疑。
箱子会从水面消失,“差不多”不存在了,但她心里清楚,箱子就在水底。
就像她的恐惧不会因为变更外在而“差不多”从心底消失一样。
莱农在提醒我们,我们汲汲以求的目标都是应予审视的,没有理所当然的目标,更别自欺欺人,将目标冠以理想之名。
莱农在提醒我们,逃避是永无止境的迷宫,我们唯一应做的,是过真实的人生。
此时,我们是否对标题有了更深的理解?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我——埃莱娜·格雷科,一个门房的女儿,在十九岁这年,终于要摆脱这个城区了。
01、节日一张模糊了汗热与泪渍,教人手足无措的脸充斥画屏。
煎熬人心的新生儿哭声,预告了皮诺奇娅今后的人生。
空空荡荡的半旧房间,随性穿着的朴素睡衣,一头无暇打理的芜杂乱发,时时刻刻手抓奶瓶,关注小动物般欲壑难塞的新生婴孩。
这就是现在的皮诺奇娅。
她说,莱农,陪我坐会儿。
她说,莱农,给我讲点什么吧。
她说,莱农,再待会儿吧,拜托。
她说,再来找我啊,如果你想的话。
她说,我现在已经不出门了。
这就是现在的皮诺奇娅。
身体和时间正在被消耗的皮诺奇娅。
她不出意外地堕入那个时代的婚姻漩涡之中,成为全职妻子,全职乳母,全职主妇。
皮诺奇娅已被剥除作为人的社会属性。
她会慢慢变得像她的兄长,她的丈夫,她的父亲。
她会慢慢长出一张男人的脸。
皮诺奇娅成为一个新的受害者,但很快她就会成为旧的。
她压抑了平生仅现的自由与爱火,退回违背人性延续千百年的女性日常。
她恨,却不知其所恨的对象。
她将恨转移在丈夫身上,新生的孩子身上。
皮诺奇娅的心理复杂性在于,一方面她绝不敢逆反男权,因此她总会畏惧并臣服于丈夫的暴力。
但另一方面,她爱慕荣华,鄙视里诺的出身。
她将对里诺的嫌恶也贯连到了里诺的孩子身上。
“他们全家都丑”这样的话是一种极端的歧视语言,其背后所表达的语义是:丑陋是一种阶级基因。
莱农已经很久不去找莉拉,但她从玛利亚和皮诺奇娅母女的吐槽中得知了莉拉的最新动态,镜头用稳定的左右轴转拍摄,生动地表现出两人插嘴絮叨的情态。
莉拉不知为什么,一反之前的心意,闹着跑去鞋店上班。
而且穿着时装,在鞋店大搞装修,还裱画,鞋架上放的却不是鞋,而是书。
莉拉之所以重回鞋店上班,而且变得更为注重仪表,重新拿起书本,稍后我们就会发现,都是为了她和尼诺的恋情。
她所践行的其实也是上一集末尾她对莱农所说的。
另一个动态是,索拉拉抛开赛鲁诺作坊,在别的工厂生产赛鲁诺鞋,好一着釜底抽薪。
这种背弃商业伙伴的举动进一步证明了他锲而不舍地拉拢莉拉的原因。
他的目的就是将研发(设计)、生产(工厂)、销售(店铺)完全掌握在索拉拉手中。
完成这一成就,只差莉拉加入索拉拉的生意,提供鞋样设计才能。
一旦如此,皮鞋生意等于跟卡拉奇家没有关系了,斯特凡诺和里诺的存在感将完全被米凯莱掏空。
节日的气氛中,莱农与女友们卡梅拉、艾达也见了面。
斯特凡诺神情颓丧开车过来,将门店钥匙交给艾达。
为了凸显他的落魄,镜头有意表现了他的车顶,那里灰尘满布,凹折不堪。
曾经,他意气风发地开着这台小红车载着莉拉兜风。
而现在,他情场、生意场双重受挫。
斯特凡诺已经快要从地方强权势力的地位上滑落了。
阿奇勒死后,卡拉奇家族从没有恢复与索拉拉相抗衡的地位。
在很多方面,斯特凡诺都不得不依附索拉拉。
他曾努力开拓进取,以图重振往日威势,但终究受制于人,和索拉拉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他如今的强大已有很大的纸糊成分。
当着莱农的面时,朋友们都称莉拉为“你那位朋友”,莉拉在坊间留下的都是恶名,很难有人对她的作为抱理解与同情的态度。
其实,莉拉如果活在今天,还会遭受同样的处境,观众已经对她做出评价。
安东尼奥因精神问题提前退伍,坊间流言中,这自然又是莱农的过错。
这一点莱农和莉拉的遭遇是相似的,这种评价其实就是中国一句俗语“红颜祸水”。
我的态度是,别说“祸水”难以入耳,连“红颜”这个词都已令我羞愤。
红颜、巾帼、女中豪杰、不让须眉、不盈一握,还有数不胜数的指代或描摹女性的古典词汇与意象,都使我感到警惕。
我警惕的是藏在词语中的男性目光。
词语就是文化的载体,词语就是思维的路径。
因此,当然应该警惕词语,警惕我们的母语。
这个问题很难解决,甚至令人头脑分裂,但警惕的意识是应该有的。
人们将索拉拉釜底抽薪之举认定为报复,因为马尔切洛和莉拉那场失败的相亲。
可是,这并不是报复,这只是地方上的强权恶势力在不断吞并、扩张与控制。
莱农心想,这里发生的一切悲剧、坏事,同我有什么干系呢?
因为她是卯定了心思要离开这片原生之地的。
这合乎人性,对糟糕之地、恶劣之事,人的本能是逃离,而非革变。
利己主义的逃离总是比蚍蜉撼树的革变来得容易得多的。
这种思维,网络上称之为岁月静好的小清新。
这样的读书人被人讥为书斋里的知识分子。
与外界实情相隔绝的精英被批评躲在象牙塔中。
这种思维和生活方式,不应被贸然批判。
因为哪个国人或多或少不是如此度日呢?
因为我们都活在鲁迅的《阿Q正传》里,我们的身体里都活着一个阿Q。
若非这点赖以进退的阿Q精神,多少人只能直接自杀。
路灯下,归来的安东尼奥明显变得神经质,眉宇间苦意更深,迷惘的言辞如同艾略特的诗句:“这里什么也找不到。
”
那不勒斯贫瘠的土地里,已刨不到他需要的小土豆。
他失业了。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意大利的经济增长率在欧洲排第二,仅次于德国,被称为“经济奇迹”。
但经济发展集中在北方,南方几乎没有变化。
同时,“经济奇迹”高度依赖南方提供的大量劳动人口。
可见贫富悬殊反而加大,而那不勒斯所在的南方难觅生机。
安东尼奥只是成千上万失意工人中的一员。
这对穷苦人而言希望渺茫的社会,压垮了安东尼奥。
兵役中断了他的生计,失落的爱情也不再能支撑他苦闷的精神,他数着手指上的小人度日。
这个游戏是父亲教给他的,可想他的父亲也是一个多么孤苦的人。
作为第二代,他照样活在父辈贫穷的命运中,并过早地崩溃了。
不会再有爱情,也不会再有小康。
圣安东尼奥节的篝火被点起,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予人空洞的温暖。
穷人们围着火焰发出虚无的狂欢,祈祷神灵驱走旧秽,赋予新生。
可是,如果火焰能赋予新生,之前的多少个年头就会实现,不必待到今时今日。
看那火光映照的面庞,多么幸福,多么麻木。
火,给先人带来熟食与热量,驱走野兽,照亮黑夜,它本是生命和希望的象征。
然而火焰背后也会藏着暴戾的面庞和险恶的力量。
也许它会带来新世界,也许它带来的只是灰烬。
就在这除旧布新的大火中,朱塞平娜上吊死了。
人们第一次从前景中看到悲剧,人们第一次处在悲剧的前景中。
但这只是无数悲剧中更显眼的一个,还有无数暗中发生的。
书中写道,朱塞平娜因丈夫死去而自杀,剧中不提这一点,反能引人深思。
因为丈夫的死也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朱塞平娜的脚上涂了指甲油,只涂了一只脚。
不是她只想涂一只脚,而是只够涂一只脚。
这个细节深深地震撼到莱农,她从未如此坚决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一节,乐景写悲事,节庆衬悲情,鲁迅《祝福》的手法。
02、短发文学考试上,莱农对美的解释呼应了莉拉星空下的话和海滩上的故事。
莉拉将星空形容为满是碎玻璃的沥青。
莱农在那晚的月下也已领悟到美的欺骗性。
“就像一片晴朗的海面,一抹夕阳,或者夜晚的天空,都是对恐怖的一种掩盖,假如去掉掩盖在表面的东西,剩下的就只有恐惧。
”
这是莱农的亲身体验。
多纳托,一个会给梅丽娜写诗的浪漫诗人;尼诺,一个给莱农留下吻和拥抱的浪漫情人。
在那美丽的岛屿上,美丽的星月下,美丽的海滩边,莱农先后将初吻与初夜给了这对也看似美好的父子。
美是恐怖的假象,这是莱农用痛苦提炼的诗句。
莱农的答辩表现上佳,被考官推荐报考比萨学院,只要考取,学杂费全免。
这无疑给一心向上的莱农提供了阶梯。
加利亚尼老师为女儿娜迪娅探询尼诺的消息,他人间蒸发了。
加利亚尼相信,尼诺是因为莱农离开了娜迪娅。
这样看来,这位老师对自己学生的品性倒挺了解。
这一消息却在莱农心中激起更大的波澜,因为尼诺没有和她在一起,也没有和娜迪娅在一起,那就很有可能是跟莉拉在一起。
这就是莱农“不知不觉”走到马尔蒂里广场的原因。
莱农隔街望见,鞋店半拉着闸门,不佳的预感从她心底浮上水面。
抄起卷门的莉拉打扮得的确入时,长发已短,一身剪裁合体的红衣正配唇红。
我不懂时尚,不谙造型,但莉拉的发型应该是有名的波波头。
我印象中最深的同类形象是《雌雄大盗》(1967)中的费·唐娜薇,《低俗小说》(1994)中的乌玛·瑟曼,《杀手里昂》(1994)中的娜塔莉·波特曼,《绝命毒师》第二季(2009)中的克里斯滕·里特。
在影视作品中的跨时代流传侧证了波波头的生命力。
在一部电影或季播剧中,即便主角的出场时间也不过一小时或数小时,为不破坏观众对角色建立的熟悉感,一般不会轻易改变角色外形。
因此,当一个影视剧中的人物改变外形时,一定是有意而为之,即从外在的改变暗示内在的嬗变。
而在莉拉所处的那个文化氛围中,将长发变为短发更是与社会潮流紧密相关的。
我们当今已经熟视无睹的短发,曾经代表女性中的异端,又转而成为女性解放的象征,成为一种前卫的风尚。
资料显示,从前女性犯罪后会被剃成短发,以示羞辱,这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似乎就有反映。
前一阵子女护士被迫剃光头的新闻为何会引人反感,各位可想而知。
这样看来,当历史上女性开始自觉让短发成为时尚时,是一种“明知故犯”的反抗,是为自己的脑袋正名。
而发型自由正是身体自由、行动自由的一部分。
而且男性主导的传统审美观,以长发为美,削去长发就显而易见成为女性寻求自主、独立的宣言。
另外,从实用角度而言,短发便于打理,节约了大量耗费在梳妆镜前的时间,这与女人走出家门深入参与社交和社会事务是具有正相关性的。
今日我们习惯的事物,曾经是一种禁忌,又曾经成为蔚然风行的时尚,其背后所挟恃的却是思潮之变,社会之变。
短发造型就曾代表了女性意识的觉醒,而不仅是审美意识的更换。
所以当你选择一款发型时,你不妨想想这个问题,你要借此表达的是什么,从此你就不必再去追慕、模仿他人。
所以皮诺奇娅眼中的奢侈行为,其实是莉拉内心意识的外化表现。
重新拿起书本的莉拉,告别之前的财主老婆形象,将走出房子,走向社会,融入时代浪潮,成为追求变革群体中的热烈一员。
尼诺果然同在,莉拉离开自家楼下的肉食店,来到更远的鞋店,就是为了和尼诺私会。
莉拉将尼诺牵出,轻缓地旋转,暗落在他们肩头,光射在他们脚下,影子曼妙地映在墙上。
若有即无的旋律恰到好处地点缀了这个浪漫的慢镜头。
但莉拉与尼诺眼前的浪漫,恰是莱农心头的伤疤啊。
上一集末她宣称从此远离他们,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们会是她一生的羁绊,不然老年的埃莲娜用那种似淡实浓的声线回忆这个故事又为哪般?
如果她真的从此远离他们,这个双声道、多主角的故事就结束了。
莉拉和尼诺并排而坐,十指相扣。
莉拉用她幸福而迷幻的双眼诉说今后的二人生活。
惊闻莉拉已经怀孕,画面闪切,虚实交错,莱农眼前一阵恍惚。
但莉拉浑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她已经决定离开斯特凡诺,与尼诺共同租住一间公寓,至于生活来源尼诺可以投稿和兼职。
莉拉的计划看起来并不是不可行的,莉拉忽略的是,对同一件事,尼诺却是如何设想的。
强势的莉拉抢占了尼诺的话语空间,有一处尼诺明显张嘴欲言,却被莉拉压制住了。
莱农听了莉拉的计划,觉得她简直疯不可言。
她不愿多待,起身之后却留下了一句话,她要去比萨读书了。
从视线的移动就知道,这句话是刻意对尼诺说的。
从尼诺的反应来看,他依旧渴望上大学进修。
虽然此时他是迷迷惘惘,整个人空虚灰弱。
他起身要送莱农,其实是想多了解一些升学的情况。
莱农走后,莉拉重新放下门帘,尼诺抬头望去,眉、唇都皱着,显得又焦虑,又不甘。
03、出走从为数不多却珠联全篇的几场与母亲的对手戏中,即可见莱农蜕变的过程。
升中学时,面对母亲的呵斥,她只有沉默地咬着牙,怒目以对,卯足了劲才敢从牙缝飙出几句话反抗,嚷完立刻逃走,免得讨打。
莱农一直恨母亲,恨到几乎成年,她才理解了母亲的苦。
母亲对着新书情绪失控时,莱农静静地安慰着母亲,眼中再没有恨意。
如今到了升大学的关头,莱农再次与母亲意见相左。
她不再心怀惧意,据理力争自己应有的权利。
迎着破口大骂的母亲,拍桌而起,当面对峙。
并宣告母亲,从今往后,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母亲的气焰消下去,背身去水槽刷洗,仅看背影都能看出她的苦闷、挫败。
父亲拍拍莱农肩膀,告诉她从今往后也确实只能靠她自己了。
父亲的身体也已经坏了。
莱农应该要感谢父亲的是,当年没有父亲的坚持,她是不可能升入中学的。
而莱农的父亲之所以与莉拉的父亲做出不同的决定,也的确与各自识见有关。
莱农的父亲是市政府门房,总算见过世面,见识到学位、身份在这世道的重要性。
而莉拉的父亲窝在穷街区,不朝外界看一眼,也没有一丝走出去的想法。
如果莉拉走出去,正如莱农所说,她会成为居里夫人那样的科学家,或者尼尔德·伊奥蒂(意大利第一位女议员)那样的政治家。
费尔南多用他的无知,将一位伟大的天才生生扼杀在摇篮之中。
好在,莉拉用不着成为玛丽·居里,也同样伟大。
莱农的妹妹问大姐姐,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比萨。
这提醒着我们沉默却残酷的现实。
这个旧城区,这么多孩子,像莱农这样走出去的何其之少。
又有多少,连念几年书的机会都没有。
而即便是走到这一步的莱农,也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母亲警告莱农,要去比萨,就必须被录取。
她从胸前揪出两张钞票,用力拍在桌上,狠狠看了莱农一眼,背过去继续洗碗。
请看哪,此时莱农的母亲在用双臂的肌肉表演。
她手臂上的肌肉沉默地颤动着,却令人感到她内心好一股狠劲儿和悍气。
这令我心下蓦然觉得,千金一掷算什么豪气?
莱农母亲将那两张钱拍钉一样拍在桌上,那才叫豪气,硬气,浩然之气。
剧中这些意大利演员都太会演戏,有些演员根本看不出是在演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出色,如此自然。
我看过的几部意大利电影中,似乎也是同样情况。
但若要我从剧中指出谁演得最好,我一定会说是莱农的母亲,这位在原著和剧中都没有留下姓名的无名氏。
莱农离开了那不勒斯,莱农终于离开了那不勒斯,她索性一股脑离开了整个大南方,一脚迈到了中部的比萨。
莱农在轨道旁住了十八九年,火车从旧城区日日夜夜跑过无数回,剧中拍了这么多火车镜头,终于有一天,仿佛作为旧城区的代表似的,莱农坐上了这辆火车,看到了火车里头的模样,也从火车里头看到了整座旧城区的模样。
在车上,碰到老绅士帮忙放行李,对座有老妇人冲自己笑,窗明几净,蓝天旷野,前途足可期待。
“我——埃莱娜·格雷科,一个门房的女儿,在十九岁这年,终于要摆脱这个城区了。
”不出意外的话,莱农的生活从此将彻底与莉拉无关,就像眼前排排闪过整齐划一的房子,就像机场传送带上顺畅滑落的行李。
但事与愿违,又或者说愿与事违,莱农离不开莉拉,莱农也并不想真的离开莉拉。
她仿佛带着天生的使命,要将那个被时代隐没的女人传奇的一生,一笔一笔书写下来,流传世人手头、眼前、心中。
我多么相信,莉拉存在过,甚至依然存在。
这边莱农已经离开那不勒斯,另一边莉拉也已决意离开斯特凡诺。
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打死,她准备了一把刀防身。
斯特凡诺已习惯有莉拉的生活,说着家常,坐下吃正餐。
莉拉照自己对莱农说的办法,给斯特凡诺做了这顿饭。
莉拉还是不敢开门见山声明自己要出走,一步一步地作出暗示。
斯特凡诺先是以为莉拉想回肉食店,接着以为莉拉要待在家里。
直到莉拉直说自己要离开这里,离开他,斯特凡诺也觉得莉拉不过是在闹脾气。
斯特凡诺的满不在乎倒也并不全然出于愚蠢,因为据说意大利直到1970年才有了离婚制度。
还有人说,从1985年至2000年,意大利平均每100对夫妻就有23.5对分居、12.3对离婚。
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由女方提出终止婚姻关系的要求。
离婚法律或条文是对女性权利的重要保障,但现代离婚制度普遍建立也是晚近的事。
莉拉的离家出走等于变相的离婚,也许当代人已经觉得并无特别之处,有的国家离婚还可以对分财产呢,但在莉拉那个环境,你也看到了,这是第一次有女性提出和丈夫分开。
刀还是派上了用场,斯特凡诺停止了进一步暴力,代之以痛苦的神色与诉说。
大家认为斯特凡诺的感情和语言是真实的吗?
我相信是真实的。
斯特凡诺在很大程度上称得上是个恶人、坏人,但是我们有必要至少站在“恶人”的立场想一次。
我太喜欢这部作品中令人迷恋的人物复杂性,这才是真正的人性。
评论时,难免只抓住人物的某一面,某两面,可是人性不是硬币,人性是棱镜。
如果我只从阶级,或者只从性别的角度来谈论这部作品,我一定会最终陷入固步自封的陷阱。
虽然我有所警惕,但很难保证自己不陷进去。
跳出来写这段话,是想与诸位分享,那些理论名词、概念话语,虽然我也在用,但是绝不是我心仪的解读方法,它们是钥匙,但也有可能是毒药。
钥匙能打开门,却并不等同门后的事物。
概念是经过高度提纯的语言,它的发明,是为了便于我们理解事物,但概念化的语言如果只停留在概念的层面,成为满身华而不实的金纽扣,那么对概念的堆砌就是可耻的。
绝大多数时候,故事都是由人组成的,正如世界很大程度上是人的世界一样。
因此,很多时候,我们看一个故事,或者看这个世界,我们就是在看人。
人是无比复杂的,人的复杂在于人性。
因此,我说的其实只是这一句话:用尽一切术语,不如直入人性。
站在斯特凡诺的立场而言,他的确是爱莉拉的。
只是,我们恐怕很难承认和肯定这种爱,因为我们不太能接受爱一个人还可以对其粗暴,将之当作物品对待。
对于斯特凡诺的恶,我从无意为之辩白,且深恨之。
但我还是要以他为中心,思考一次。
看得出来,他没读,或者只是读过很少的书,他与新知识、新观念是绝缘的,他的视野局限在那不勒斯这座城市。
“男女平等”这个词,他甚至可能没有听过,更遑论付诸实践。
他的家境比同一环境中的大多数人都要好,可终归他还是在这个环境之中。
他所用的暴力与他所犯的很多恶,是与这个环境中的其他人无异的。
也就是说,恶并不以阶级、贫富为转移。
斯特凡诺和费尔南多对待女人的方式有什么分别?
但我并非在强调环境决定性格,即便同一环境也会有完全不同的遭遇,每分每秒每个人的遭际都可能不同。
斯特凡诺和阿方索被同一对父母养大,但阿方索生性柔弱、良善。
也许我们可以假想,斯特凡诺是长子,是继承人,所以才会性格强势、凶恶。
但索拉拉兄弟并没有因为年龄区分而发生类似情形,相反弟弟米凯莱比哥哥更为残横。
人性的复杂是不容揣测的。
上一篇说到斯特凡诺的多面性。
说他的第一面是从父辈继承而来的阶级之恶,第二面是同样源自阶级属性的伪善,第三面是他外强中干的软弱。
今天要补充的是他的第四面和第五面。
他的第四面是未受教育的无知者。
他身在男权社会,却并不能认知男权社会,因此也被男权社会所束缚着。
他在乎面子,认为自己的面子就是妻子,有面子的事就是妻子早点生孩子,丢面子的事就是妻子出门和别的男人往来。
但丢面子的事又不能张扬,所以他一再容忍,遮掩,简直捉襟见肘,寒酸已极。
他的第五面是一个与常人无异的有情人。
他爱莉拉,以自己的方式爱,一种不能被现代文明社会所认同的爱。
一种用金钱、礼物和良好的物质条件来表达的爱,一种充斥着暴力、控制与羞辱的爱。
不论我们认为他是不是爱莉拉,不论我们判断他的爱是对是错、是好是坏,站在他的立场,他确真是爱莉拉的。
这一点,是基于人性而言,与社会、历史、心理那些东西都无关。
人性,就是人之为人,都可能具备的东西,是超越后天社会的,超越人本身以外的一切外物的。
正因为爱莉拉,他才会因莉拉而脆弱、受伤、崩塌。
他对莉拉的暴行难以令人释怀、容忍,也不应被释怀、容忍。
但因一个人的暴行否定他的其余也并不见得我们有多高尚,因为这样是反客观、反理智的。
单就家庭暴力一点而言,这世界上半数以上的男性都无法轻轻让自己撇清干系。
当然,这同样是很复杂的问题,我并不想一言以蔽,下偏激的结论。
“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爱你,莉拉,你无法想象。
”斯特凡诺独自走进房间。
镜头固定,并没有切转,然而天色暗下去,当斯特凡诺再走出那扇门时,莉拉已经离开了。
他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却只见到桌上放着莉拉从手上摘下的结婚戒指。
他不敢相信,或者说他不肯相信,莉拉真的会就这样离开了他。
在这一戏剧情境中,莉拉和莱农同时完成了自己的“出走”。
04、愤怒斯特凡诺做的下一件事情很有意思,此时他是一个处在极端情绪的人,他需要宣泄郁结,此时的“下一个”决定接近下意识举动。
结果他开车去找艾达。
两人的不对劲上一集末尾已经留下线索。
斯特凡诺得知莉拉和尼诺一起游泳,是艾达告的密,艾达从吉耀拉那儿得知。
本集开头,斯特凡诺将店铺钥匙交给艾达保管,又是一处。
及至此时,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几乎呼之欲出。
这类同金圣叹所说的《水浒传》擅长使用的草蛇灰线笔法。
我所理解的草蛇灰线,和伏笔并不全然相同。
草蛇灰线是不断的伏笔,且伏笔有层层剥露,益渐呼出之势。
斯特凡诺来得不是时候,帕斯卡莱和安东尼奥都在场。
可是人都来了,不得不进。
接下来,场中的戏剧性交给了帕斯卡莱和斯特凡诺二人发挥。
斯特凡诺往日不来,今日忽来,招致帕斯卡莱不解的眼神。
艾达翻账单时,帕斯卡莱前后各看一眼,心中又起微弱的狐疑。
斯特凡诺匆忙离去时,没跟两个在座的男人告别,却专门对旁边屋子里的艾达说声“再见”,更令帕斯卡莱气为之结。
最值得回味的一个细节是斯特凡诺和梅丽娜的对视。
梅丽娜仿佛对斯特凡诺熟识,而斯特凡诺见状面露怯意。
看来,斯特凡诺私会艾达已数不在少。
斯特凡诺只好独自闷在家中。
门铃忽响,他心中一悸,急忙转到门口,来的却是农奇亚。
农奇亚惊慌失措状,连胜问莉拉下落。
演员塑造角色,常有“抓手”,农奇亚的“抓手”就是她乞要说法般的手部动作,加之她惊慌讶然的疑问语气,在很多场合都可见她这一特点。
她无时不在的惊慌表现,基于她在每个人类场合都将自己当作一个绝对客体的习惯。
也就是说,在这个社会,她永远将自己当作他人的陪衬。
这是男权认同与穷人心态的共同产物。
斯特凡诺终于无法隐瞒下去,他向他人承认,也终于对自己承认,莉拉走了,莉拉离开了自己。
卡拉奇、赛鲁诺两家人聚在一屋,共同应对莉拉出走的事。
众人情绪有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愁眉苦脸,第二阶段是峰回路转,第三阶段是石头落地。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莉拉就是不想和斯特凡诺过日子,因此离家出走了。
但是大家都不愿意让这件“家丑”外扬,所以不能报警,也不能打听。
但这样子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大家开始解决自己的脑子。
重要转折出自玛莉亚的“启发之见”:莉拉会不会是去找莱农了?
这是一个“绝妙”的猜想,但猜想很难验证,可能压根站不住脚。
此时的转折发生在费尔南多身上,他一锤定音:莉拉一定是找莱农了,我们就让她静静。
众人心中的疑云就此敲散,一场确定无疑的危机就这样被“化解”成一个小麻烦,小插曲。
所有人同饮一瓶“自我欺骗”,着魅一般叨念着:没错,比萨,她在比萨!
尽管帕斯卡莱警告过安东尼奥不要求助于索拉拉,走投无路的安东尼奥还是来到了索拉拉店中。
他坐在店内,愁苦地望着米凯莱,不知如何开口。
米凯莱一声呵斥,安东尼奥无奈回头,镜头随之切向窗外,结果我们发现,还有好一些人也同安东尼奥一样,张望着米凯莱,眼中是绝望还是期望已难以分辨。
就因这一笔,我们的视野一下从一个穷苦人安东尼奥身上拓展到一个穷苦阶级的身上。
失业问题何其严峻。
米凯莱是个冰冷的现实主义者,清楚的事实在他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因此他命令安东尼奥直接从萨拉托雷之子那里入手。
在威胁安东尼奥时,米凯莱更清楚地显示出了索拉拉家的势力,他们可以将一个正常人关进疯人院(应该和监狱没有本质差别)。
这令我回想起帕斯卡莱的父亲木匠阿尔弗雷德被捕之事,警察不由分说,径直将木匠带走,而索拉拉没有惹到一点麻烦。
再关联在此之前木匠被索拉拉家怂恿着高叫要杀阿奇勒,其实影像逻辑是很清晰的,阿奇勒被杀一事就是索拉拉所为,木匠只是替罪羊。
另,手刃阿奇勒的,我同样不认为是木匠,我不相信以他软弱的性格能够完成这件事。
长大后的帕斯卡莱之所以能和斯特凡诺握手,却无比仇恨索拉拉,正因为他知道父亲是被索拉拉家无情地利用了。
反过来,对斯特凡诺而言也一样,他不可能想不到杀死父亲的真正凶手。
而莉拉此刻何在呢?
在黑夜,在雨中,在情人的臂弯,在心花怒放的穷街陋巷。
莉拉和尼诺的深情蜜意浓缩在一场雨里,这场浪漫的大雨和痴情的演唱是整场戏最重要的道具,全程无对白声,将音效与配乐调到最大,用宽广的景别展现氤氲的雨幕,让光芒包裹黑暗,让情人的身体被黑暗包裹,让光芒斑斑错落进黑暗的胸怀。
让浪漫,遮蔽一切疮痍的隐患。
转场的冷色巨幅画面与枯燥的声效大为突兀,更突兀的是戏剧本身带来的张力。
从忘怀外界的小我状态一步迈进汹涌而来的社会全景,具备高度落差感。
本集标题就来自荧幕上的这部作品《愤怒》(或译《狂暴》)。
这是一部广泛取材当时媒体材料的文献式纪录片,由吉奥乔·巴萨尼朗读雷纳托·加图索的诗歌作为画外配音,帕索里尼是双导演之一。
影片完成于1963年,2008年意大利又上映了修复版《帕索里尼的愤怒》(豆瓣条目为《愤怒的帕索里尼》)。
去年9月18日北京市东城区美术馆东街13号fRUITYSPACE还举行了对该片的放映讨论会。
影片内容涉及欧洲战后重建、朝鲜战争、匈牙利事件、斯大林主义等当时全球时政要点。
“愤怒”是诗人导演帕索里尼的个人情绪,也是当时工人、学生的社会情绪,尼诺和莉拉也处于这种情绪。
在豆瓣电影条目《狂暴》(1963)之下有一篇来自影评人卡夫卡·陆的评论,想要进一步了解影片内容可以移步阅观。
帕索里尼是著名的知识分子导演,出生于1922年。
父亲是法西斯军官,救过墨索里尼的命。
他七岁写诗,喜欢兰波。
进入大学文学院后,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
父亲逝世后,帕索里尼加入意共,却因与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被开除党籍。
帕索里尼因方言小说而成名,得到费里尼赏识,受邀参与费里尼《卡比利亚之夜》和《甜蜜的生活》的创作。
费里尼赞助他拍摄了表现底层社会的初作《寄生虫》(豆瓣条目为《乞丐》),费里尼对成品非常不满,与之断绝往来。
但没关系,费里尼的使命已经完成,帕索里尼凭借此片出名了。
法国“五月风暴”中,也是他导演生涯的激进时期。
他用耶稣布道的故事阐述自己的社会理想。
此后,他将一些古典文学作品搬上荧幕,也获得了商业成功。
另据说他曾被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为候选人。
这一时期他影片中的性爱场面是天真、玩乐的。
之后,帕索里尼的同性恋人与他人结婚。
失恋后,他转而拍出愤懑、极端的《萨罗》(又名《索多玛的120天》),影片取材于萨德侯爵的小说《索多玛的一百二十天或放纵学校》和二战末期意大利北部建立的法西斯政权萨罗共和国的真实事件。
帕索里尼原计划将该片定为“死亡三部曲”的第一部,在他的构想中,“死亡三部曲”正好对应由《十日谈》、《坎特伯雷故事》和《一千零一夜》组成的“生命三部曲”。
但《萨罗》成为他的遗作,电影上映前据说他被一名17岁混混(又说男妓)用棍棒击杀,真相至今并未解开,但很多人认为这是个政治阴谋。
了解帕索里尼的生平可以看影评人西帕克(不确定是否豆瓣用户“西帕克”)发表在凤凰娱乐的一篇文章《帕索里尼:诗人、左派、同性恋和电影先锋》,关注帕索里尼的死因可以看影视译者与作者李洋(豆瓣昵称“大旗虎皮”)的一篇文章《谁杀了帕索里尼》。
从影院现场观众的反映来看,这部影片令他们感动莫名。
当帕索里尼走到前台时,莉拉现出钦慕不已的神情。
尼诺对莉拉的表情异常不豫,咒骂、贬低了帕索里尼,要求提前退场。
当法西斯分子进场捣乱时,尼诺拉着莉拉离了场。
离开之前,莉拉高声斥骂法西斯分子。
她显然已深受当时风行全球的左翼思想的影响。
这在年轻人、知识分子和工人之中不足为怪。
莉拉最初的左翼思想是从帕斯卡莱那里受到浸润的,之后莉拉将之与自身经验进行整合,这一线索不断从莉拉的言行中得以贯串。
尼诺为何嘲骂帕索里尼,为何对莉拉动火?
这对他而言是同一个问题。
他并不是因为莉拉争论时太大声而生气,而是因为莉拉掩盖了他的光芒,因为莉拉受到“大人物”的赏识而他被比了下去。
简而言之,因为他发现莉拉比他强。
他将激情投注于聪敏的女人,却绝不能容忍她们比自己更强。
在尼诺的身上,我们看到非常革命甚至激进的一面,但单单拎出这一点,就击中了他莫大的软肋。
这软肋就是,他终究还是走不出男权主义的锢制。
正因他顽固的男权式自尊,他才会如此注重性别的两分,并将女性作为一个绝对的他者,还要判定高下、强弱。
这是一种男权主义的自尊——即自卑,从斯特凡诺、安东尼奥的身上都能看到。
可是这一点在尼诺身上更具落差感和悲剧性,因为他读了这么多书,懂得这么多事物,理应有所突破,然而他停在原地,竟然还做出出尔反尔,拒绝刊载莱农文章的事。
不过或许尼诺并不应承受过分的苛责,因为在他身上的矛盾性正体现了观念变革亦即时代进步的渐缓与不易。
何况,谁又敢保证自己没有那点人性中的善妒与自大之恶。
但尼诺与莉拉分手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可见于他说的那句话:“莉娜,我们明说吧,你选一个你喜欢的事情,你回去卖鞋子,卖香肠,但你不要想着成为另一个人,还把我也搭进去。
”
这句话与之前莱农见莉拉的情节是相连贯的。
莱农继续升学的消息刺激了尼诺心中本就有的骚动不安,和莉拉私奔出自激情,这并非他甘愿的生活。
当激情消退,利己的私愿占据上风,对软弱、自私的尼诺来说,离弃之举已成定局。
从他的观念来看,他反感和莉拉现在所过的生活,认为自己还是沉陷在底层,没有出头之日。
他将改变命运这件事偏狭地理解为功名地位上的攀爬,而不是死亡旧我,迎接新生。
事实上莉拉现在做的事情,正是以他的逻辑而论该做的事情。
他在加利亚尼老师家的聚会上高谈阔论信仰与变革,他在莱农和莉拉面前猛烈抨击资本家与黑社会,就是他影响并引导莉拉走上了这条个人革命与社会革命相结合的路啊!
但他现在说,你回去继续卖香肠吧,别命比纸薄心比天高,还想改变命运成为新人。
别搭上我!
什么叫“别搭上我”?
莉拉践行的就是你的理念,这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然参加那样的电影放映会,参加那些讨论会,在《晨报》上发表时评,都他妈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哗众取宠,博得名衔吗?
我知道尼诺有人尽皆有的虚荣,但此时的尼诺还绝不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他是一个活脱脱的理想主义青年。
正因如此,他才可悲可恨。
因为他软弱得一塌糊涂。
“渣”只是一个太标签化的词语,它或许可以描出一个人的道德表面,但它刻画不出人的精神核心。
尼诺的软弱性值得太多的理想主义者进行深刻的反思。
就不说几乎所有的小孩都是理想主义者长大后却泯然健忘这一点了,就说有多少理想主义者是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了胸中信仰,顺流沉沦,甚至判然转向,成为自己曾经最憎恶的人?
尼诺负气而走,莉拉发生孕吐。
再透过那扇窗望雨时,明明同样的镜头,情绪已经完全颠覆。
眼睛仿佛才注意到那窗上原来满是污渍与灰痕。
两人分手的场景,仍然是雨,音乐变换,情节变换,情绪变换,雨未变而已变,情未分而已分。
尼诺当然知道抛弃一个孕妇是有失担当的,因此他回来了。
他的人回来了,甚至心也回来了,但有一样东西回不来了,那是他的意志。
因为这样东西,他本来也没有。
安东尼奥的狂揍只是在用影像化的方式表现他死狗之为死狗,没有别的意思。
文学可以心理描写,影像只能旁白,但好的作品两样都不取,本剧的旁白只起必要的串连作用,其实能不用就不用是最好的。
05、回归顾及朋友情谊,安东尼奥将莉拉的下落先告诉了帕斯卡莱和恩佐。
信仰左翼思想的帕斯卡莱是坚决不同意让莉拉再回到资本主义的牢笼中去的。
帕斯卡莱身旁的墙上有一张政党广告。
P.S.I.U.P是意大利历史最悠久的政党,初名劳工党,后改名社会党,曾用名无产阶级团结社会党,“净手运动”后解体。
沉默的恩佐不想这些,他只想莉拉过得好一点。
言语不和,聚散容易,转眼三人各上各路。
莉拉此刻尚强自镇静,坐定家中。
尼诺写作的角落,东西一应照旧摆着。
莉拉偶尔深深地看一眼,她在等他回来。
但等待正如盆中的花,尽头难免是枯萎。
门动声响,人比笑先起,开门不见君。
无语半晌,莉拉先开口:“你是来送水果的吗?
”恩佐会心而笑。
心境登时重回十多年前,恩佐抱着一枝未熟的果子和一怀青涩的爱恋捧到莉拉面前。
反正你要不要吧?
不要就扔了!
进门一阵,恩佐只为莉拉避嫌而说了一句话。
他一言不发,上下打量,认定条件太差,这样不行,要带莉拉走。
来之前,恩佐已做好打算。
莉拉愿回家,就回家;与丈夫实在过不拢,就带她去别处过;实在不愿回家,现在就留下来照顾她的生活。
莉拉的幽默是长在天生的傲骨骨缝的,身处绝境反而屡屡出言相谑,试问恩佐定性如何。
斗字不识一介平民恩佐,恰有与尼诺势成两极的定性。
我声音不大,话不多,但一口吐沫一颗钉,说到就做到。
为了你,吃饭的活儿可以不要,未来组建家庭的女友也可以不要,全看你做主。
尼诺是草性,恩佐是树性。
不知莉拉会如何作想,如果那个人也有这份定性……
恩佐总算草草对莉拉告白。
后来我每每想起,好多人物关系其实在那场知识竞赛上已经形成了。
《我的天才女友》前两集始终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单集,在我心中它们就是一集,这两集的份量是此后任何一集都无法相抗的。
没有这两集,我不会动笔写这个系列,更不会写其他剧评。
此后所有集数,不过在延续这两集浓缩的笔力,解决这两集布置的题目,抽剥这两集埋藏的伏笔。
恩佐将莉拉送到楼下,交待停当,确保莉拉可进可退,不至再度陷入绝境。
莉拉走到卡拉奇家门前,花体姓氏刻入眼目,仿佛洗不掉的脏东西,一种精神上的脏东西。
斯特凡诺仿佛受锤的公牛,往日气焰全收,将莉拉让进家中。
但莉拉的摊牌即表明,她回归的并不是家和婚姻,而只是一处容留自身与孩子的住所。
斯特凡诺心中的磐石没有捞起,反沉得更深……恩佐静静伫立楼下,矮直的路灯般,确证无事,方始独自离去。
双目洞明如烛,双脚健行如剑。
自始至终,声色不动,胸含一念,定若泰山。
第二季起伏宕跌,停墨至此,似乎同第一季一样,莉拉奋争一场,却又重新堕入旧的深渊之中。
真的一样吗?
莉拉会认命吗?
补充我的分析只是一点肤浅的碎语,我发现有很多朋友都比我更细致,更深入,也更懂行。
豆友“Paul-bunny”将旧工厂出现的黑猫看成是莉拉的化身。
豆友“豆妈”将尼诺看信理解成他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向莉拉提出明确关系的要求。
还有很多朋友认为莱农给莉拉看贝克特的书是出于刁难,其中网友“陈海伦”指出了确切的证据,说加利亚尼老师借书时说过其中有一本比较难读。
我回看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但另有一位叫“悬”的朋友提出了更说服我的见解,她认为莱农有意不让莉拉接触社会学与政治学,因为那是莱农刚才在海滩上与尼诺交谈的领域,她不希望莉拉有同尼诺对话的机会。
经豆友“喂,小鱼”指出,我发现我好像有两次都犯错误,将莱农上大学的地点说成了米兰。
豆友“Anasa”指出鞋店店名是“索拉拉鞋厂”,并非我所理解的用了卡拉奇和索拉拉两家的姓氏。
这更说明斯特凡诺和里诺将自己卖给了索拉拉,卖得底儿掉。
我有的错误几乎到荒谬的地步,毫无疑问还有更多。
另外一定会有很多人和我的看法有根本差异,其原因肯定有我太肤浅的原因,只是一时之间我也很难进步,请见谅。
总之,多谢各位的讨论、分享与指正。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生病第二天看的
有点明白为什么尼诺是整个那不勒斯最受欢迎的男性了,他在和你相处时能轻巧地表现出你的独特性(无论这个独特性存在与否)并且他真的太懂得怎样去让你感受到他欣赏并发自内心地认可你,肯定你,让你感觉只有他能准确获取你的层次和深度,对你的爱和理解是每个维度的,对比之下旁人的爱是那么浅薄不到位。这真的太能满足每个自觉独特的女性的隐秘而难以言说的虚荣心了。但实际上,他对所有与你水平相当或不相当的女性,都是同样的操作。“他们的本领就是让不同女人在他们面前都感觉自己有独一无二的存在感。”
水准保持住了。新婚初夜的强暴,无休止的暴力与伤害,怀孕与流产,背叛与出轨,然而还是珍惜着看第二部吧,因为这到底是莉拉和莱农最后的青春荣光,以后只会摧枯拉朽的腐坏下去。
D.第一季故事专注自我,很好。第二季开了异性感情线竟然不能免俗地洒狗血,看到两女一男的万年友情破裂梗时,只想说原来也不过如此。卷毛是个啥货,她们是真的不知道吗?但剧中的男男女女都选择自我欺骗来消化“遇见真爱”的后果。人就是这样,一边疯狂压抑,转身就疯狂放纵。针对本剧狂吹女性主义的,营销真恶臭。类似的海外剧上来就一顿尬吹,某些影评人还能不能有点影视批评的操守,大多数评论毫无参考价值。最后00后女主们的演技值得赞美,无话可说。好了,我也就乱扯一通,还是回去看看原著到底咋回事。
不满意。
20-65 我太爱这套书和这部剧了,是那种陪着莱农和莉拉再活一遍的感觉。我爱她们,爱她们身上我没有的;我厌恶她们,厌恶她们身上我已存在的。
看过《新名字的故事》的无需赘言,没看过原著的不必剧透。但由衷的想对步入青年,面对爱情,面对婚姻,面对学业,面对工作,面对未来不知所措的女生们说:这个年龄,你站在十字路口,向左向右,向前向后,所有的选择,都可以试错,即便真的错了,你还有机会重新选择。怕就怕,你连自己选择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此后两部,包括大部分人此后的路径,都愈发趋同。趋同明白吗?你未来可能会变成你现在最鄙夷的人。
看到第四集,决定弃了。演员和表演都很好,应该是我的问题,完全看不进去,看得很烦躁,莱侬和莉拉在感情上扯来扯去,一切又落回俗套,这一段实在是最让我炸毛的情节,看书时还可以忍,看画面根本受不了。还是那句话,为啥《我的天才女友》虽然难得讲述了女性之间的深刻友谊,但同时也并不算多让人惊艳,更谈不上有什么重要意义,就是因为这讲的还是一个老套的模式,女性的性格和追求仍然陷在迷恋哪个男人,跟谁上床了,怀孕生娃,养娃和感情患得患失上。这种活法真让我犯恶心。
看到第二集直接弃了,为什么这么傻啊!!希望下次无聊的时候点开会给我新的惊喜
所谓天才,有时候竟然连最简单的利益关系都看不懂,矫情,蜜汁自信,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小天才啊?又不那么喜欢那男的还要结婚,公路停车为的还是不让别人参加婚礼这点破事,试问这情节放在国产爱情电影里是不是脑残狗血剧情?这评分只能说明豆瓣女性用户多,伪女权多。莱农的脑回路也是奇特,人家被搞你也想被搞,剧情乏善可陈来来回回这点破事
每看一集之前都要深吸一口气,看的过程就如同溺水一小时,看完要刷一下剧评缓缓,然后投入新一集的溺水之中。更重要的是完全无法向他人描述此片剧情,因为听上去就是一堆什么狗血玩意儿,这剧只能每位观众自己品,品出什么就是什么
勒努,你不是差一点,你很棒的
如果四季,都稳定保持这种水准。那么这部剧在我心中绝对的top。
这剧有毒,看到尼诺他爸糟蹋了莱农那就真的看不下去了,这脑壳有病吧,两个女的都有病吧,人啊,总是在矛盾着前行
这是要干什么…看甄嬛传不好吗
艾莉莎好美,莱农妈妈刀子嘴豆腐心莱农和莉拉小时候在广场看书的样子,真的好好磕诶:莱农敞开腿,把莉拉抱在怀里,莉拉捧着一本书,两个人头碰头,像极了一对儿情侣
感觉lila又当又立,明明享受着一切资源,却有时刻表达对她所享受的一切资源的厌恶,并且刻造出自己是被迫卷入该环境的无辜,虽然被浪费了,但是她所获得的天赋也并不需要她的努力,她的早慧和反抗也在我看来更多像不懂事的小孩所作的恶作剧,并且无法带她逃离她所处的环境 ,只能说看不出这个人物角色的魅力点所在,虽然角色具有悲剧性,但剧里也给角色加上了很多的主角光环,看多了容易让人无感,但是不得不说导演对于女性所处劣势环境的理解很细腻且独到,不经意间能触动人心。
相比起直面暴风骤雨的莉拉来说,好像更能理解和共情没有那么耀眼的莱农,那种侥幸的,又不甘的,填不满内心,又不够勇敢的复杂情绪,始终让恣意用尽力气的莉拉变成一个羡慕和惋惜并存的遥远光环。但对莉拉来说,接受自己逃不开的命运是多绝望啊,火光里的蓝色仙女让我真实地流下眼泪。
同时成长的,可莉拉演的越来越比莱农好了...
两集弃,黑发女主出于利益和老公结婚但自己在那白莲花,成天觉得老公只为了赚钱是个农村暴发户,那能不能求求别在一起,整天互相折磨有意思么?一边享受老公带来的金钱福利,一边又自视甚高颐指气使,如果你牛逼请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离家出走打工读书即使你出去卖也让人佩服,如果不行就请接受现实承认有些东西不是光脑子想不努力就能得到的,最烦成天啥也不干吆五喝六的。不想生孩子你婚前说清楚啊,还不是借口而已。而且完全看不出她哪里天赋异禀,空穴来风的巨婴式任性,再加上自己选了个家暴男,我只能说她遭的那些拧巴罪完全是自找的。没有爱的婚姻对自己是折磨对别人也是一种伤害。如果你是富家千金,你有这个资本,你可以选择为所欲为,但如果不是,那谢谢,谁都是家里的大宝贝没人愿意伺候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题目真反讽,真tm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