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耀青春里』有趣与乏味并存,真诚与虚伪同在,现实与虚幻相伴,云里雾里中能让人意会到点什么。
电影通过肖央三次出逃的经历来隐喻现实中对自(强)由(权)的追(反)求(抗),而春夏和那棵树的种种恰恰是另一种形式的表达,台词一句“天才注定被排挤,但不会被抹杀”将其烘托的淋漓尽致,片中的高光时刻莫过于病友跳舞、爆米花烟火、彼此拥抱这三场戏。
【7分】
看《阳光照耀青春里》之前,我内心其实挺忐忑的:1、这是曾海若的第一部剧情片,此前他虽是位不错的纪录片导演,但执导商业电影还是头一遭(没瞧不起纪录片导演的意思,但纪录片和电影是两码事);2、这是部以精神病人为主角的电影,这个题材,国外早就拍滥且有无数珠玉在前;3、电影的原著小说我看过,写的实在是一般。
若不是因为春夏,我大概都不会去看这部电影。
可我没想到它拍得这么好。
这再次证明:人的很多认知(成见)和事先猜测都是废的。
无论如何,要对新鲜事物保持一个开放和客观的迎接姿态。
《阳光照耀青春里》主要好在它的立意,而它的执行度又对得起它的立意。
虽然总体看下来故事略嫌臃肿饱胀,但叙事流畅度和完成度在国产院线片这个范畴可算翘楚。
接下来,我就重点谈谈影片的立意高在哪里。
一、消弭了“正常”与“精神病”之间的边界关于精神病人的电影,除了纯粹以其当叙事推动力的惊悚片外(如《入侵脑细胞》、《致命ID》等),大抵可分如下两类:一是重点关照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与情感状态,如马丁·斯科塞斯的《禁闭岛》、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记忆碎片》、克里斯蒂安·贝尔的《美国精神病人》和《机械师》......此类电影往往都有很强的悬疑色彩。
这也是“精神病电影”最常见的类型。
《禁闭岛》
《记忆碎片》二是主角虽是精神病,但电影指出社会才是酿造出此等精神病的原因,世界才是一座大的精神病院。
此类电影往往有较强的社会批判色彩,如早年的《飞越疯人院》、《沉默的羔羊》、《七宗罪》、《搏击俱乐部》和近几年爆火的《小丑1、2》。
《飞越疯人院》
《搏击俱乐部》《阳光照耀青春里》和以上两类都不太一样。
首先,它消弭了“正常”与“精神病”之间的边界,使二者不再成为针锋相对、二元对立的关系。
就像黄晓明那句点睛台词:“什么是正常人?
这个词不准确,充满了矛盾。
”这使它的立意高过了第一类电影;而消弭之后,主角和外界(世界)又不是对抗性的、势不两立或玉石俱焚的关系,这又使它的立意高过了第二类电影——需要注意的是,我讲的仅是“立意”,并不是说这部作品的成色就超越了那些闻名遐迩的影史杰作。
难道不是这样吗?
《阳光照耀青春里》哪有一个“正常人”?
全员精神病:主角何立为(肖央)、春春(春夏)和青春里康复院的广大病友是精神病;对他们频繁实施“规训与惩罚”、维护精神病院秩序与权威的洪兆庆(陈明昊)自己也是个资深精神病;掌控病人生活,摧残他们生命活力与意志、否定他们激情与梦想的精神病院存在本身,还是“精神病”——你不妨想想福柯的理论,片中频繁出现的精神病院大楼全景,就是福柯笔下的“全景监狱”。
直接揭示出精神病院才有“病”的人是春春。
当她面对洪兆庆要她和何立为“把手松开”的无理要求时质问道:这里谁才有病?
——“犯人不许谈恋爱”这个设定,应该是来自迈克尔·贝的《逃出克隆岛》。
再往大了讲:偌大一座城市,仅仅为了钢筋水泥的经济腾飞,竟连一座小小的精神病院都不能容、都要拆迁,让精神病患者丧失最后的、起码的生存空间,整个社会难道没有“病”?
所以《阳光照耀青春里》暗戳戳的潜台词是:所有人都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
它所描述的情形很像如今流行的这句话:“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虽然我并不喜欢这句话,因为我不喜欢这种表达。
这句针对“疯”而说的话本身就够“疯”的,它很像“夸大妄想型”精神病患者的语气。
事实是:世界非常复杂,一叶障目的我们并不了解这个世界,我们连自己都不够了解。
然而,将精神病“泛化”到这个程度的《阳光照耀青春里》一点儿都不愤怒、不绝望。
它拍的如此温情、如此克制,甚至还很幽默。
电影的主题依然是疗愈,是同“疯了的自己”和“疯了的世界”进行和解——纵使世界真“疯”了,你也没必要跟着一起疯,更没必要和它同归于尽(就像春春总是试图自杀)。
心平静气地想一想:影片提出的“每个人都是需要被疗愈的精神病”的观点是对的。
这并不偏激。
人,是有情绪的。
有情绪,就会有不健康的情绪;人,是有精神的。
有精神,在漫长的岁月和艰辛的生活中,精神就指不定会出点问题——不管是“一时”还是“一世”,不管你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人性是个谜,精神是个谜。
每个人此生都会在不同程度、不同时间陷入精神上的痛苦,每个人身上都有无数谜团等待自己和别人来解,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的确都是“精神病患者”。
这里只有“轻重缓急”、“自知不自知”的区别——就算那些专门负责来解决精神病难题的心理学家们,你以为他们就没点儿病?
请别误会我在调侃或贬低那些为人类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大师。
我的意思是尼采说过的那个意思:“当人在探索深渊时,深渊也在回敬阁下”。
稍微了解下弗洛伊德、荣格、阿德勒......这些人的生平吧,在“由己及人”的解谜人类精神的过程中,他们曾遭遇的巨大内心痛苦和精神危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既然人人都有精神病,哪怕那些高耸入云的大师也一样(八成最有病的其实是他们),那么,我们要如何面对这一无情的既成事实呢?
电影给出的答案是:不反抗、不逃避。
坦然承认自己有病,用爱和希望来化解精神病——就算不能化解,起码能缓解。
二、用爱和希望缓解精神病以上说的几条,电影表达的非常清楚。
肖央被鉴定为恢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那场答辩,简直可以视为《肖申克的救赎》中瑞德离开监狱前那场答辩的一个翻版。
而他们之所以都获得了“批准”,是因为不再“抗辩”,不再说“我不是......”、“我不会......”了。
他们在诚实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之后,终于讲出了:“我就是”、“我曾是”这样的话。
莫再说什么“病的不是我,而是整个世界”了。
凡这么说的人,就算他(她)的话是“对”的,他(她)的内心也无法得到救赎、他(她)的精神还将持续痛苦。
《谈判专家2》仔细想想:“我没病,是世界有病”这句话的逻辑是不通的——世界是你的世界,你和你的世界脱不了干系。
所以请别把“脏水”全丢给世界,显得就你一个人无辜。
世上没有纯然“无辜”的人(当然包括我)。
当人能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就不会变得过度愤怒。
至于《七宗罪》里凯文·史派西能很愤怒地向布拉德·皮特强调“没人是无辜的”是因为:他已犯了弥天大罪,必须以死偿还。
他早丧失了宽恕别人和自己灵魂的机会——其实这个恶棍并非什么清醒的“警世者”,他就是个十足的邪恶之辈,仅此而已。
纵使自己遭到迫害和不公、受了天大的委屈,纵使自己再不幸、再痛苦(就像肖央饰演的何立为),先承认自己有病,无比重要——因为“病”是你的一部分,你只有承认它,才可能面对它;你只有面对它,才可能接纳它,这是“与自己和解”的第一步。
如果你连承认都不承认,继续把这“病”视作耻辱和失败、继续往外推,那你永远“好”不了、你将永远人格分裂下去。
所以王子川扮演的第二人格“骆驼”才会对肖央忍不住咆哮:“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认为我是你的‘病’呢?
愚蠢!
”(何立为幻想出骆驼,借鉴的应该是描绘约翰·纳什生平的奥斯卡获奖故事片《美丽心灵》)
当人能够与自己达成和解后,才会产生对他人的爱和希望。
否则,你都不够爱自己,又怎么会爱上别人?
“爱”和“希望”在片中具化为两个直白的意象:阳光和大树。
阳光见证了何立为和春春的感情从无到有、从虚到实的过程(春春起初跟何立为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正常人,我只是树。
”,他们的感情一开始是虚的);而探出高墙、野蛮生长的大树虽被砍伐,由其种子萌发的小树却得以留存,这是不灭的希望。
所谓“希望”,只会改变它的“形式”,不会失去它的“内容”。
若有朝一日真的连“内容”都失去了,那真是死期将至。
片中给出的能治愈精神病的“爱”的药方也不仅仅是何立为和春春的私人之爱,更是一种悲悯众生的人道之爱、普适之爱。
因此春夏拥抱每一个人——包括精神病院院长的一幕无比打动我。
你可以讲这一幕过于“超现实”或“不现实”,但我想,那还真是唯一能“解决”这个世界“疯”了“怎么办”的办法。
虽然,我也无法做到。
春夏演的,基本是耶稣。
但是普通人也不需要做到,能看到就行。
无论“精神病人”还是“正常人”、男人还是女人,聪明人还是傻瓜......如果你能——哪怕暂时放下自身的傲慢与偏见、对个人“真理”和“真相”的执着,从你生而为人的存在本质出发去爱,你或许就能在别人——甚至与你截然不同、毫无干系的人身上感受到爱的存在。
每个人都是可怜的、孤独的、独一无二的、脆弱无比的存在,人与人的存在本质并无不同,因为每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
被广泛误解为“愤世嫉俗”、“性情乖张”、“悲观厌世”甚至“有精神病”的叔本华说过:“我们对人称谓的恰当方式,不是‘先生’,而是‘我苦难的同胞’。
这听起来似乎令人诧异,但是与事实是吻合的。
它能使其他人了悟人生,时刻提醒我们留意那些人生中的警世恒言——宽恕,容忍,互敬,爱邻人,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因而每个人都要对他的同伴感恩图报。
”“宽恕芸芸众生吧。
不论那些愚拙透顶的凡夫俗子有着什么样的缺憾和邪恶,我们都得容忍;我们要时刻铭记,当这些谬误在其他人身上出现时,同样也是我们所具有的愚拙和邪恶,因为它们是我们同属的整个人类的缺憾......是的,我们现在对那些极为荒谬之事是如此愤慨万分,仅仅是因为它们尚未在我们自己身上发生。
它们是这样一些谬误,即不仅位于表层,而且也深深地扎根于我们本性的深层结构之中,一旦有某种东西触动并引发它们,这种劣根性就将被唤醒并表现出来,正如现在我们在其他人身上看到的那样。
”——《叔本华论说文集》,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
如果说,你其实自诩是个明白人(譬如蒋奇明饰演的角色)。
“疯癫”或“佯狂”只是为了对抗处境的艰难险恶和内心的孤独,你只是拿“疯”当灵魂的保护伞或“减压”的阀门,以使日子看起来稍微好过那么一点,那我奉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因为这会招致自以为是的人们对你的更大误解,如此你将陷入更加孤立无援的境地、内心只会更为颠沛流离。
很多人根本不会去想的一个问题是:某种程度上,正是他们的“死不悔改”和自以为是、正是他们的毫无怜悯和固执傲慢才会激起对方以“死都不改”的态度与其相抗的报复心理——而当人终于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愚蠢的徒劳跟悲哀的笑话、不过是自己幻化出的只有你自己才能看清的层层叠叠的魔术并郑重打算结束这一切时,很好,大家都“解脱”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其实,人大可狠下心来不再“发疯”,淡忘那些你并不“懂”、甚至并没有过的哀愁和关怀。
如果不能,至少远离那些促你“疯狂”的外界和对象。
或者直到这一天——人终于发现自己累到再也“疯”不动了为止。
什么样的路,都是人走的;走什么样的路,由人决定。
而此路终将通向何方并导致何种结果,亦由人负责。
真的假的?
好的坏的?
所有的故事也许都会从这样的设问开始。
质疑真假,是因为我们渴望这个故事曾经存在过;分辨好坏,是我们想知道是在故事的哪一边。
一、这也是辅助治疗
《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
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这部法律的存在。
我都不知道患者住院有自愿权。
而这个故事的背景就是没有这样的法律,一个人在精神病院里生活14年2个月3天。
逝者如斯夫。
我们总是对问题束手无策,却对提出问题的人千方百计。
把那些人圈养起来,让他们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当镜头推近了他们,当我们知道那些问题始终还是在发酵,在加剧,我们甚至不能再次暴力拆迁,我们甚至无法回避他们的确存在。
也许这不过是一种辅助治疗,但看见他们,治疗至少也许会真正开始。
他们需要被看见,否则他们中间就会出现我们。
他们需要被看见,否则他们甚至都得不到辅助治疗。
正因为《精神卫生法》的颁布,精神病人终于可以被重新赋予之前粗暴剥夺的各种权利。
包括其中最为重要的权利:他们申诉权利的权利。
当肖央扮演的何立为重新被认定:拥有行为能力。
这个瞬间不仅仅属于银幕上的这个角色,这个自由与权利更属于那些淹没在2010-2018年之间“被关进精神病院但无法证明自己没病”的无名者。
他们的困境不仅仅是无处可逃,他们的绝望更源于他们连保护自己都举步维艰。
而这种绝境、困境真的只有他们才会遇见吗?
这种被看见,被主张的自由只有他们才需要吗?
幸好,这样的改变,不仅仅发生在电影里。
二、那么拥抱呢
这个故事是说在一个人活在地狱里。
他逃出来,不过就是从一个地狱回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他的世界是没有光的,因为没有缺口。
我们近乎看着他到处投诉,到处抗争,到处奋斗,我们可以从这个“到处”就判断这一切是徒然无功的,否则出问题的就是“到处”。
也许这种折磨连宿命都于心不忍,于是出现了“她”。
“她”代表着美,就像美的充要条件就是美应该是不存在的。
当她温柔地看着他:我的灰尘扫得越大。
说明我越喜欢你。
我对你的喜欢,无法计算我甚至理解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始终是存在灰尘的,因为那些灰尘都是她对他的喜欢,无量计。
就因为这个世界太苦了,她出现了。
她那么美,以至于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苦。
这个世界太苦了。
否则怎么会出现那么美的她。
“拉个手,就能毁掉整个医院吗?
那要是拥抱呢?
”那一刻,我们才知道每个人都渴望拥抱;那一刻,我们会惊恐拥抱的力量真的能摧毁世界。
拥抱吧,这么美的她,医院毁灭,世界毁灭,一切都毁灭都值得去拥抱。
这个世界需要拥抱,否则这个世界和毁灭又有什么区别。
三、什么是正常人
“你们的时间是一样的。
所以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什么是正常人,没有标准”中秋这个词挺温暖的。
一群被定义为不正常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他们拥有了一样的时间。
他们都被驱逐到了世界的尽头,他们自己都忘记外面的世界其实也不是一定不能回去。
他们都忘记了树,是可以把墙捅破的。
他们于是从奄奄一息活到哈哈大笑,他们都在和他一起战斗。
他们高兴地送他回到外面的世界,他们只是会轻轻哭泣:记得有空回来看看我们。
因为,他知道他们是正常的。
也许,这个世界会和他握手;也许这个世界里,他和她会劫后重逢。
因为这个世界终究是正常的,正常的,这个世界毕竟会心软。
所以这个故事是真的,因为这样美好的人是正常的;所以这些人是多么美好,因为他们相信太阳,也相信月亮。
肖央一直是让我觉得非常神奇的演员,只要他参演的电影,不管剧本怎么样,都不能让人忽略他的演技,可以演喜剧,也可以演悬疑,自由切换,完全不会让人出戏,而且越是复杂的角色,表现力越强,特别是在电影里,但凡他出演的电影都少不了怼脸的镜头,很多人物的细节都是从脸部的神情表现出来的,这次在电影《阳光照耀青春里》里他饰演的精神障碍患者何立为,更是不可避免的有很多这样的镜头来传达人物的精神状态和内心变化,可以说肖央依然表现得非常出色,绝对是这部电影的加分存在。
另一位受到很多人关注的蒋奇明,在电影里也饰演了一位精神障碍患者,操着一口广西普通话的李大宇,虽然戏份没有那么多,但是绝对出彩,人物状态浑然天成。
疯癫或者疯批的人物真的是他的舒适区和专属赛道。
如果说肖央身上充斥着一种小人物的信服感,那么蒋奇明身上就是一种危险人物的魅力感,他们两个是1+1大于2的感觉,也与这部电影极度的适配。
从题材上看,《阳光照耀青春里》特别容易让人想到《飞越疯人院》,但是看完电影后会发现两者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确实,《阳光照耀青春里》也涉及了《飞越疯人院》里最核心的命题——到底谁才是疯子?
特别是在电影的前三分之一部分,作为程序员的何立为,被公司盗取自己独立开发的游戏程序,并联合家里人关进了青春里康复医院的时候,在观影者的视角中,他妥妥的是一个因为利益原因被正常人构陷的天才程序员。
但随着故事的推进,你会发现,这部电影绝对不是只想停留在通过荒诞的错位关系去讽刺异化世界的阶段,这样的作品从卡夫卡的《变形记》到《飞越疯人院》等一直以来都是文学上比较常见的表达方式。
我本来也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去观看《阳光照耀青春里》的,结果却发现它是一部真正意义上对精神障碍群体困境探讨的作品。
首先,精神障碍群体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疯子”,而是在我们这个过度内卷的时代,产生的一套普世价值下对“优秀”极度追求的标准。
当你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会被抛在路上的时候,就会形成焦虑、内耗、抑郁等情绪,有的甚至慢慢演变成更为严重的精神疾病。
就像我们这部电影的主人公何立为,他从小就非常优秀,并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可是离家出走的母亲却成为压垮他的稻草,让他产生了精神分裂的症状,而在事业上的不被认可,进一步加剧了他的病情。
豆瓣有个知名的小组叫“好学生心态受害者”,而黑塞的小说《在轮下》里的主人公,曾经的好学生汉斯,其实都是何立为式的存在,当然,还包括电影里的李大宇也是如此。
《阳光照耀青春里》以这类人物为主视角,特别是为何立为建立了一条完整的精神链条,通过许多意向的表达,比如最开始他设计的丢手绢游戏里的bug,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原地; 当母亲留给他的手表被另一个病人抢走后,他自己的时间陷入停滞;因为他的谎言而被砍掉的那棵代表春夏饰演的春春的大树,是他想要拉着春春一起放弃自我回归所谓“正常人”的努力;而当他意识到骆驼的存在时,开始了一场由自我反抗到自我和解的战争。
本片最厉害的地方还在于它的讲述方式,能够让人代入感十足的进入何立为的脑内世界,完整的呈现了他从最初被困在精神的洼地不断地挣扎与对抗,到后面接纳了自己的过程。
它可以让很多人放下偏见,重新认识“他们”,也是重新认识自己。
其实,他们没有那么可怕,或许更加可怕的是那些制造病灶的“正常人”。
而青春里康复医院更像一种避风港的存在,这点也打破了这类题材作品惯有的设定。
特别是随着陈明昊饰演的洪兆庆身份的揭密,再一次显露出正常世界的险恶。
或许我们很难根除病灶,但是在影片结尾当后来重新生长的大树冲破墙壁时,也许预示着精神精神障碍群体得到了更多的自我和解与社会的接纳,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中国版飞越疯人院:密谋十七年的逃亡 溪树 一2011年2月10日,正月初八。
凌晨四点,徐为准时起床,把最好的衣服和鞋子一一穿上,脑子里一遍遍彩排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可能性和要注意的细节。
另一间房间里,他的女友春春也已准备妥当。
半个小时后,徐为和春春手牵手走到康复院门口。
他们将要敲开值班室的门,告诉值班阿姨,他们要去买早点。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每天都严格遵守这个流程:凌晨四点起床,四点半一起走到康复院门口,等值班阿姨开门放他们出去买早点。
按照惯例,值班阿姨会打开铁门,让他们出去。
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久后就会回来,并且多带一份早点给自己。
早春的上海,凌晨仍是簌簌的冷。
徐为和春春紧紧挨着站在铁门前,徐为个子很高,像小学生一样双脚并拢站地笔直,但仍然挡不住已经微微驼起的背。
他紧紧攥着女友的手,放在自己身后。
此刻,他们正盯着铁门上的锁,心里无比紧张。
就在这扇铁门边上的墙上,有一块方形的金属牌子,上面写着:“精神康复院。
”为这一刻,他们已经准备了十年。
今天,值班阿姨会照例给他们开门吗?
二2000年10月,徐为乘坐的飞机落地广州白云机场。
大约是更早的10年前,他拿着中专文凭钻进出国潮。
刚落地澳洲,发现报读的语言学校是山寨的,交了钱的住处也联系不上,还没有开始新生活,就背上了黑身份。
10年间,徐为一边打黑工,一边争取合法居留,但最终还是被遣送,蹭上了一张免费的回国机票。
徐为并不想回上海老家。
在国外什么名堂都没有混出来,碰到熟人肯定觉得丢脸。
倒不如就留在广州,把日子过好一点再回去。
但是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出现了一行字幕:“这里不该有这么多人呀,这里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周围的人好像都在偷看他、试图包围他,走近又像没什么事一样散开了。
徐为很希望能够抓住一个人问:“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跟着我?
”再细看,周围都只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这种感觉对于徐为已不再陌生了,仍让他感到惊慌无措。
于是他决定回上海。
就这样,十年之中不曾与家里有很多联系的徐为,空降回家。
回到家,徐为开始为自己在澳洲的经历申诉,前前后后跑了澳大利亚领事馆、华侨办公室、外事办等好几个部门,但到都没有音信。
他经常打电话给在澳洲的朋友,电话费都花了两千多块钱。
徐为的大哥看到他这种焦躁的状态,觉得他一定是在国外把脑子呆坏掉了,发精神病了。
2001年春节过后不久,徐为刚回家不到一年,就被大哥和父亲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
这是徐为第一次入院,在那里,他被诊断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三这种被跟踪的感觉早在1994年,徐为还在澳洲的时候就出现了。
布里斯班的木星赌场,在连续三个半月里,徐为像有了金手指一样,逢赌必赢,每次至少赢5000澳币,几个月里徐为赢了20多万澳币。
那时他想赢到30万就回国,家里兄弟三人每人都能分到10万澳币。
但就像过山车,爬到顶峰后接着便是急转直下,而徐为在赌场里坐的这趟过山车,顶峰就是20多万。
那天徐为又一次干脆利落地赢了近2万块。
他想乘胜追击,但突然感觉到牌桌上有人出千作假,随着作假的小动作,牌势也发生了变化,而这些变化都是冲着他来的。
有一股不可抗的力量在他眼前,要把刚才的好牌和好运一笔一笔地抹去。
他乱了阵脚,把大把大把筹码推上牌桌,一直输,输光了手里的钱,还去银行取了钱,回到牌桌上继续输。
就这样,两三天的时间里,几个月赢来的钱转眼成空。
赌桌上的输赢只是一时,但那种感觉却溢出赌场,渗入到生活的其它方面。
他去找工作,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帮助他,安排他找到了这份工作;他走在路上,就感觉有人跟踪他;他打电话,感觉电话被监听了……如果说最初在赌桌上的那种感觉只是一个小雪球,那么这个小雪球很快就如失控一般越滚越大。
徐为开始觉得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人操控,每一件事情之间都有联系。
即便是那些早已模糊的往事和故人,再想起来似乎也都有不寻常的隐喻。
这种感觉渐渐把他的记忆、猜测和确有的经历都杂糅到了一起。
别人都说徐为病了,精神病,但他自己不这样认为。
真正有精神病的人会确信自己感觉到的就是真实发生的,但他并没有这么确信。
徐为的这些感觉都只是猜测——可能是有人在监视我,可能是有人帮我安排了工作……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猜测。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他渐渐被巨大的谜团所围困,即便在“有没有病”这件事上,他都不是百分百确定。
有时候他会说自己没有病,有时候又会问这到底是不是因为他有病。
但在别人看来,这就是精神病,最多也只是病得轻和病得重的区别。
四2001年春,徐为第一次被送进精神病院。
那是一家二级医院,入院后有诊断,有医生开药,每隔几天医生都会和病人谈谈,家属随时可以来访,看起来非常正规。
但就是这样一家医院,在徐为入院的第一天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小护士要给徐为打针,他不肯,于是来了另一个人把徐为打了一顿,痛得他睡都睡不着。
挨了这顿打,徐为就获得了住院的第一条攻略:如果不想挨打,自己就得太平一点,不能跟人家搞事情。
徐为逐步意识到精神病院其实是一个等级严格的独立王国。
医生和护士是顶层阶级。
医生掌握着开药的大权,谁不听话就给谁多吃点药。
与病人接触最频繁的是护士,从二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像帝王一样。
有一次,一位病友说话稍微大声了一点,年轻的小护士立刻转过头,脸一板,说:“你知道规矩的啊。
”声音不大,但那个病友马上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领教了几次医生护士的威严,徐为就获得了在这里住院的第二条攻略:医生护士说什么都必须听,不听不行。
位于独立王国第二阶层的是病头——就像监狱大牢里有牢头,精神病院里有病头,病头就是那些享有特权的病人。
那些听护士的话,让护士比较看重的人才能成为病头。
徐为入院第一天不肯打针的时候,就是医生叫病头把徐为打了一顿。
医生和护士让病头做一点上不了台面的事,而病头多少能从医生护士那里得一点好处。
至于底层的病人能不能团结一致反抗呢?
基本是不可能的。
徐为刚入院不久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病友和病头吵架,病头动手打了这个病友。
医生护士没有惩罚打人的病头,而是把被打的年轻病友送上电麻椅。
当时,住院经验还不丰富的徐为仍有勇气说两句公道话。
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打抱不平地和医生说:“明明他是被打的,你们放着打人的人不管,让被打的坐电麻椅,你们讲不讲道理?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但只有徐为胆子大,其他病友都不敢作声。
后来住院的经验值高了,徐为也就认清了在这个独立王国里并没有道理二字。
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徐为也不作声了。
病友怪他:“你为什么不来帮我?
”他说:“我来帮你也起不到作用呀,只是多一个人被打而已。
”这是徐为记下的第三条住院攻略:作为一个底层病人,只能昧着良心、事不关己。
那能不能向前来探访的家属求助呢?
经徐为观察,十个人里面九个人的家属是不会给予帮助的——家属就是想把人关在医院里,他们不会管人会不会在医院里被打。
不能靠自己又不能靠家人,这医院里的人向外求助基本也是不可能的。
曾有一位病友投诉护士们自己看报纸,不给病友看。
第二天,那几个被投诉的护士对他呼来喝去了一天,病头也一整天在他周围晃悠。
徐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投诉这件事还是不要想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投诉可就惨了。
这不是一般的住院攻略,是生存法则。
这家医院的投诉渠道就像是一个安装得非常奇异的机关——它是这家正规医院在明面上的标配,外人很容易看到,但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敢用。
因为它像被接错了端口,投诉的声音难以传到外面,却很容易被那些被投诉的人知道。
面子上,看似稳当的投诉渠道映衬了这家医院的正规;里子里,病人们都不敢用的投诉渠道巩固了这独立王国对外的封闭,也巩固了其内部严格的等级和微妙的人际关系。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徐为看清了这座独立王国的图景,太太平平地住了一年,治疗得差不多了,医生对他说:“你可以走了。
”没有人来接徐为,医院也没有要求一定要有人来接才能让他出院。
那时是2002年,在精神病院里住了一年的徐为问别人借了一块钱,独自出院,坐公车回家了。
如果那时他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一定会感叹这一次住院的时间之短,更会惊讶这一次出院是如此简单。
五出院后,徐为和父亲住在一起,找了一份在工厂车间的工作,每个月1500块钱。
后来在涨工资的事情上和老板没谈拢,这份工作也就不做了。
徐为阔别家乡十年,父子感情本来就比较淡漠。
父亲在心里怪责他不珍惜工作的机会。
徐为则不满父亲把日子过得糟心,连续三个月都吃青菜豆腐冬瓜汤不带一点变化。
在2003年7月的一天,父子之间发生了争吵,直接导致徐为第二次被送进精神病院。
那场争吵之后,父亲去找了居委会。
不知是因为争吵真的过于激烈,还是因为居委会一听说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住过精神病院的人”,就觉得如临大敌,居委会又找了派出所。
最后,父亲、哥哥、居委会和派出所一起把徐为送去了精神病院。
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徐为自知没有能力反抗,便识相地跟着走了。
这一次,他被送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精神康复院。
入院的那天,只办了简单的手续,父亲和哥哥就走了。
医生把他送进康复院的第一间小屋子,收走了他身上的三五百块钱,把门一关,就不管他了。
这间房间里就一张床,外面有铁门,徐为在里面住了一个多星期。
一有机会他就问医生:“我到底有什么病?
”医生不搭理他。
不过药倒是很快跟上了,徐为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吃的是氯丙嗪,这一次就继续吃氯丙嗪。
在徐为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下,医生勉强对徐为进行了一次会诊。
但就随便问了点问题,也没出什么结果。
会诊之后,徐为被分到了普通病房,和几个病友合住。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原来新进康复院的人,都要一个人在那个有铁门的第一间里住几天,像关禁闭一样,这大概算是康复院给新病人的下马威。
这家精神康复院和徐为第一次住的那家精神病院挺不一样。
康复院里的诊断和治疗都没有那么正规,但整体上也没有那种等级森严的气氛。
康复院对病人的管理比较松散,病友们平时能抽抽烟,病友之间还能做一点倒卖香烟的小生意。
如果说之前那家医院是为了治病,这家则更像是精神病人的长期收容所。
一开始,居委会的人会陪父亲来康复院探访。
每次他们来,徐为都会强烈要求出院回家。
居委会的阿姨嘴上答应帮他看看,但看着看着连人也不出现了。
父亲年纪大,不认识去康复院的路,没有居委会的人陪着,便也不来了。
每天早晨6点半起床,中午11点午饭后午休,下午1点半起床,3点45分吃晚饭,4点回房睡觉,算下来一天要睡超过14个小时。
徐为就在这样的作息里开始了看不到尽头的康复院生活。
住在这里面的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每天睡超过14个小时,再正常的人都能睡出精神病来;如果不睡觉,在白墙四壁的房间里就只能发呆瞎想,想多了精神病就更严重了。
有时他觉得康复院的作息并不是为了帮助里面的人康复,而是在卖力地为康复院存在的意义服务。
看不到出路的徐为想到了逃。
大约是2004年的时候,一个新进康复院的病人想要出逃,徐为便打算和他一起翻墙头爬出去。
没想到这墙头比想象中的高很多,他们轮番踩在对方的肩膀上也够不着,逃跑不成,徐为的脚还受伤了。
想要出逃的病友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但真正能够逃出去的极少。
有些人就算成功逃出去了,没几天又会出现在康复院里。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但徐为觉得那些被抓回来的病友都是脑子一热就翻墙出去了,身上没钱,脑子里没计划,在街上游荡两天,没有吃没有住,想想还是回来吧。
还有一些病友是逃回家的,没两天又被家人送回来了。
看多了这种出逃未遂,徐为便明白,即使翻过了康复院的墙头逃出去,外面还有看不见的墙头等着他。
如果想逃出去,在外面生根,永远不回来,就要沉住气,长远规划,缜密安排。
六长远规划的第一步,就是要在康复院里活成一个模范病人的样子。
对住精神病院已颇有门道的徐为知道,只有活成一个人畜无害的模范病人,后面的一切才有可能。
在康复院里有一位自建立之初就住进来的资深病友,平时兼任康复院的总务——负责给病人发发东西,分分点心。
总务是个外开放的病友,周末可以回家,周末结束再自行回来。
随着康复院里病人数量增多,总务需要一个帮手,这就选中了模范病人徐为。
徐为开始帮总务做事,渐渐就像康复院里的半个工作人员,也和医生护士建立起了一种不同于医患之间的人际关系。
有了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人际关系,徐为的长远规划第一阶段进行得顺利。
长远规划的第二步,是要拿回自己的证件。
徐为的身份证在入院的那天就被收走了。
他知道,要想在逃出去之后顺利地生活,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的证件拿回来。
因为早早就怀有这样的想法,当康复院组织病人重拍身份证照片的时候,徐为立刻抓住机会,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证。
除了运气之外,也多亏了好病友人设让康复院的医护们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对他的戒心。
长远规划的第三步,钱。
钱的重要性显而易见,过去那些逃出去又被送回来的病友,多半是因为身上没有钱,所以无法在外面独自生活。
但是,在康复院里要怎么挣钱呢?
病友们之间最抢手的东西是香烟。
康复院里物资匮乏,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想要抽烟,就只能想办法从康复院外买进来。
徐为看准了这个商机,靠着给总务做帮手时建立起来的人脉,拜托护士们和总务帮他买烟带进康复院,他再把这些烟转手卖给病友,从中赚个差价。
在康复院里,香烟几乎就是硬通货。
所以买烟这个特权不仅让徐为赚到了钱,也让他在病友中有了威望。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除了香烟贸易,徐为还承接了康复院上下200多号病人的理发业务。
起初,院长说一个月给徐为30块钱作为理发补贴。
徐为掐指一算,觉得太少,一个月30块,买烟都不够。
他就去和院长谈价钱,说全院200多个头都是我理,少说也要给我一天一包大前门吧。
软磨硬泡下,院长答应每个月给他60块。
给200多个人理发,每个月只收60块,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到康复院外面,简直不敢想象。
但对于康复院里的徐为而言,这却是来之不易的、通往自由之路的铺路石有了身份,有了人脉,有了特权,有了威望,还有一点小钱的徐为成为了康复院里的病头。
但徐为并不贪恋这康复院铁门内的荣华富贵,他始终记得自己最初的念头,要走到这铁门外,获得真正的自由。
七2005年,徐为正在自己长远规划的上艰难前行。
4月的一天,他和总务站在院子里,看见一辆车停在康复院的铁门外,一个工作人员正把一个年轻姑娘一把从车里拽下来。
有经验的病友都知道,那个被拽下来的姑娘即将加入他们。
徐为第一眼看到那个姑娘时觉得她还像个孩子,就跟总务说:“哎呀,怎么连小孩子都送进来。
”后来别的病友告诉他,这个新同伴只是显得小,其实已经结过婚又离了婚,孩子都16岁啦。
这个新病友就是春春。
她看起来确实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带着一点婴儿肥,有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说起话来温柔腼腆,就像春天树林里毛茸茸的小兔子。
后来,春春成为了徐为的女朋友,二人在康复院里同甘共苦地相伴了十多年。
徐为的说他和春春属于一见钟情。
如果他们相信丘比特的存在,2005年的那个春天,一定有一个瞬间,他的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两人分开住在不同的病房,只能每天放风的时候在一起玩。
康复院里的小花园、小操场、还有徐为和总务干活的总务室都是他们约会的地方。
徐为干活的时候也会带上春春,两个人配合起来做事麻利,时不时会故作嫌弃地对形单影只的总务说:“你怎么这么磨蹭!
”丘比特之箭不仅连起了两个人的心,也让康复院里的医护们乱了一下方寸——公然在精神康复院里谈恋爱,这可是件大事。
医护们团结一心要让这样的事情空前并且绝后。
于是,护士们每次看到徐为和春春坐在一起,就会说:“分开,不能坐在一起!
”医生们更凶,每次康复院召集病人们开大会小会,医生也会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含沙射影地抨击他们的恋情。
即使无法将他们分开,也要补上一嘴:“就你们俩?
做梦去吧!
”康复院里的医护仿佛变身成为中学里抓早恋的教导主任,而徐为和春春把一切阻拦当作耳旁风,硬生生顶住了一切压力。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春春说:“这一路,是我们闯出来的!
”她一向腼腆,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和教导主任斗智斗勇、最终因爱得胜的高中女生,眼睛里闪着星星。
丘比特之箭在徐为的长远规划上打了一个转向。
但徐为并没有因为爱情就打算放弃逃跑,只是计划有变,他决心要两个人一起出去。
八想要两个人一起逃出去,徐为之前的长远规划就要修改。
首先是要存钱,最主要的是存钱。
在徐为看来,最重要的就是钱,钱,钱。
在之前的规划里,钱还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逃出去,自己一个人到东到西没有牵挂,只要有一点钱不至于饿死就可以。
但有了春春,一切就不一样了。
在新规划里,他们出去以后肯定不可能很快找到工作,所以要有一笔存款让他们能够租房子,买好一点的衣服……徐为自己不介意风餐露宿,但他一定要让春春干净体面、有个屋檐。
于是徐为想尽一切办法在存钱的路上狂奔。
一边是节流,徐为基本不怎么用钱,连烟都抽得少了。
食堂里卖五块钱一份的水果,别的病友一天吃两三份,徐为就买一份,给春春吃。
一边是开源,徐为的香烟贸易已是康复院里的老字号,每一单赚三块五块,他又利用自己的人脉开拓了餐饮业务——帮病友从康复院外面买生煎点心带进来,每一单赚一块两块。
病友之间有时候打牌小赌,在澳洲赌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徐为也重操旧业加入进去,一般能赢个五块十块。
他心里觉得靠赌博赚来的是“黑色收入”,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不仅徐为自己横跨康复院黑白两道卖力赚钱,春春也在边上实力助攻。
家里人给她的零花钱,她都如数交给徐为存着;家人送来好一点的零食、茶叶,她也如数交给徐为去卖给其他病友换钱。
他们所有的钱都存在徐为那里。
多年以后,当春春被问到,当时怎么就这么相信徐为,怎么就不担心他卷走他们一起存下的钱自己远走高飞呢?
春春只是笑。
老徐每天会和春春报告说我们存下多少钱了,存到多少钱我们就出去。
和徐为不一样,春春家里人会定期过来探访,想要出去不会那么难。
可是她家人当时无法接受她在康复病院里遇到的爱人。
所以,春春还是死心塌地地决定和徐为一起逃跑。
除了钱,徐为的长远规划里还有一件头等大事——自由出入康复院的特权,还得是两个人的。
这样的特权必然能让逃跑大计如虎添翼,但这种特权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徐为苦心经营的模范病人人设再一次起了作用。
有一次,康复院的护士选中了徐为让他陪同病友外出看病。
这,就是特权的开始。
康复院地处偏僻,每次有病友要出去看病的时候,徐为都要走到附近的大马路上去帮护士和病友打车,到了医院以后,挂号一类的事也都由徐为包办。
虽然心中切切渴望的自由就近在咫尺,但徐为还是稳稳地沉住了气,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想要借机逃走的样子。
一次、两次,当徐为每次协助护士陪病友外出看病,办好事又规规矩矩地回来的一年多以后,徐为自己终于有了外出的特权。
跟医生护士打一声招呼,他就可以出去溜达一圈,帮病友买一点生煎点心,只要当天回来就可以了。
他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康复院附近两家不同的银行,给自己办好两张银行卡,把之前和春春一起攒下的钱存进了不同的银行卡里。
走得最远的一次,他搭上地铁,直奔市中心。
这也是徐为长远规划里的一部分,去市中心的核心任务是购物。
他给自己和春春买了几件比较贵的衣服,又花了300多块钱给春春买了一双好一点的皮鞋。
徐为觉得逃出去以后至少要穿得像个正常人,不能让别人一看就猜到是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除了置办正常人的行头,徐为还做了一项重大的投资——买手机。
那时,他们两人靠着这里一块那里两块的攒钱,每个月最多只能攒几百块,花钱的时候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花。
但在买手机这件事上,徐为毫不含糊,大手笔斥巨资1980块,买了一个能打电话、能看电视、能上网的智能手机。
康复院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没有哪个病友有手机。
在这样一个被信息时代遗忘的小世界里,拥有一部智能手机的徐为简直像一个高科技傍身的未来人。
为什么要一下花掉几个月才能攒下的钱去买一部智能手机?
这里面有徐为的深谋远虑。
要想顺利出去,他们就需要随时关注新闻,万一新闻里“通缉”他们了,他们就要赶快想对策。
所以,一个能打电话、能看电视、能上网的智能手机并不是奢侈品,而是他们的刚需。
在那段时间里,还有一件事情让徐为非常伤脑筋:“我是有特权的,可以随便进进出出,可是我要怎么带着春春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起出去呢?
”绞尽脑汁,他们俩想出了一个点子:买早点。
徐为长期在康复院里发展餐饮业务,他出去买个早点顺便帮病友带一点,谁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决定利用这个有利的条件,在买早点的时候带着春春一起出去。
有一天凌晨四点半,徐为和春春走到康复院门口,跟门房的值班阿姨说,他们肚子饿了,要出去买早点。
值班阿姨知道,徐为出去买早点是正常的,可他要带着春春一起去,就不符合规定了。
但那时他俩恋爱已经四年多,是康复院里的模范情侣。
值班阿姨便全当是热恋中的小情侣黏着对方,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他们出去了。
致力于长远规划的徐为当然不会在第一次买早点的时候就带着春春有去无回。
他们不仅规规矩矩地回了康复院,还给值班阿姨带了一份早点。
从那以后,他们每天都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一起出去买早点,每次都给值班阿姨带一点,每一次买完都规规矩矩地回来。
就这样,他们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让所有的值班阿姨都习惯了他们凌晨四点半一起出去买早点的行为,并且相信他们只是单纯地出去买早点,一定有去有回。
有了必要的装备和特权,徐为开始担心他和春春的身体。
要有好的体能,这是顺利出逃的本钱。
大约在2010年前后,徐为就在康复院里放出风声说:“哎,我这身体也是越来越差了,是时候要锻炼锻炼了啊。
”放了一阵风后,徐为和春春便开始在康复院里锻炼身体。
他们不敢一下子锻炼起来,怕这变化太大,引起医生和护士的怀疑。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每天早晨绕着康复院的小操场跑半个小时。
等医生和护士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他们每天跑步的行为后,他们再循序渐进地增加强度,最厉害的时候每天跑上六七圈。
那时自徐为和春春启动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起已经过去了五个春秋。
他们用五年的时间,基本落实了出逃大计里的每一个环节——攒下了近三万块钱、买了智能手机、有像样的衣服裤子、能在早晨四点半手牵手光明正大地走出康复院。
最重要的是,他们仍然在一起,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在这五年间,徐为其实有无数的机会独自远走高飞。
他有自由走出康复院的特权,身上有身份证、银行卡、手机、钱。
若是换上一套像正常人的衣服,隐没进康复院外的滚滚人潮里再也不回头,或许也就从此自由了——那是徐为渴求了很久的自由世界。
只是那个自由世界里没有春春,他便一直没有进去。
九2011年2月10日,正月初八,这是徐为和春春准备出逃的日子。
那时候火车实名制刚刚推行,徐为用手机上网查到春节假期结束的第一天,买火车票没有严格的实名制。
他们的目的地是广州,因为那里的冬天暖和,不用花很多钱买厚的衣服裤子。
生活也相对便宜,实在碰到困难找不到住处,还有可能在外面扛一扛,不像寒冷的城市,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出逃前夜,徐为和春春仍然在各自的病房里,脑子里和心里满是兴奋和紧张,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大约凌晨四点,徐为起床,和过去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一样,他们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手牵手走到康复院门口,告诉值班阿姨,他们要去买早点。
和过去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一样,阿姨打开了康复院的铁门。
和过去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不一样的是,他们心里知道,这将是一次有去无回的“买早点”。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一出康复院的大门,他们便立刻到附近的大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银行的ATM机。
徐为从两张银行卡里共取了一万八千块,加上他们手里原有现金,总共有差不多三万块。
他一早就想好,出逃的时候不能用银行卡,要用现金,这样才不容易被人找到。
取完钱,他们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冲向上海南站。
到达南站的售票处,他们买到了早晨9点10分发车前往广州的火车票。
一切都如徐为计划的那样,一气呵成、畅通无阻。
终于,徐为和春春一起逃出了康复院,真真切切地站在距康复院十几公里的上海南站里,手里攥着南下广州的车票。
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到此刻已经完成了99%,就等时候到了,火车进站。
一旦踏上那辆火车,从此都是自由。
早春凌晨的上海南站还是漆黑一片,大部分店都没有开。
徐为和春春觉得又冷又饿,就在车站小卖部里买了两碗泡面,果腹、取暖。
经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和凌晨出逃的一路颠簸,之前的兴奋和紧张在此刻都化作疲乏困倦朝他们涌来。
他们坐在南站候车厅的座椅上,渐渐打起了瞌睡。
徐为在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想:“我们不应该坐在固定的地方啊,我们应该换位置,应该不断地绕着南站兜兜逛逛,只有这样,我们才不容易被人发现,才安全。
”可是他实在太困了,一点都挪不动了。
好像又有人在他脑子里打出一行字幕:“不能坐在这里了,有人在找我们。
”可是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和春春就这样在上海南站候车室的椅子上睡着了。
他们被人推醒的时候大约是早晨七点。
睁开眼,站在面前的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康复院的医生。
医生边上还有一个护士,两个人,也没有说话,就站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这些年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没有人能明白徐为和春春在那一刻所体会到的绝望。
徐为对春春说:“安静一点,跟他们走。
他们只要指着我们大喊一声精神病,我们硬逃也不可能逃掉。
”十徐为和春春被医生抓回康复院。
他们一个被关在康复院的第一间,24小时候不关灯,另一个被关在康复院的最后一间,24小时不开灯。
徐为被关在不关灯的那间,晚上也明晃晃的,根本睡不好觉。
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他就在房间里跑步,跑房间的对角线。
康复院里医护们勒令徐为和春春分手,否则就一直关禁闭。
他们俩被分开紧闭,没办法互相通气,但都态度坚决:“我们绝对不分手。
”医护拗不过他们,关了一个星期后,就把他们放出来了。
除了这一个星期的禁闭,他们为逃亡付出的另一个代价是,之前享有的特权全部取消。
靠自己逃不出去,徐为便开始联系媒体。
他给各个大小媒体打了一轮电话,只要是能查到号码的,他都打了一遍。
有一些根本不理他,有一些告诉他会找记者跟进,但之后就没有记者再来联系他。
他又去找残联,希望残联能够帮助他出院。
但是残联的负责人对他说:“你是精神病人,你要叫你的监护人和我谈。
”徐为听了觉得荒谬,就是监护人把他送进来的,怎么会愿意接他走?
早在很多年前徐为就符合康复院的出院标准了。
但是,康复院的惯例是“谁送来谁接走”——谁把人送进这康复院,谁就是康复院认定的监护人,即便一个人符合康复院的出院标准,只要监护人不肯接走,康复院就不会放人。
当初把徐为送进康复院的是他的父亲。
父亲在2008年去世以后,康复院就认定徐为的大哥是他的监护人。
从此,徐为能不能出院,就由大哥说了算。
康复院和大哥联系过很多次,告诉他徐为能够出院了。
但是大哥的态度决绝——不接,就是不接。
他们的父亲去世后留下两套房子,徐为的大哥把两套房子出租,租金都收在自己手里。
如果徐为一直住在康复院里,大哥就能一直收租,在康复院里的徐为连租金的影子都摸不到。
徐为又开始找律师,希望法律能够把他捞出去。
但很多律师一听说是一个精神病人要打官司告自己的监护人,就像听到痴人说梦一样。
也有律师来到康复院,声称可以帮助他,开价一万一千块,却连个正式的合同都没有拿出来。
徐为还是愿意给他钱,想就当买个希望吧。
康复院里的护士都看不下去了,硬是帮徐为把钱要了回来。
后来又来了一个律师,先开价5000块,后追加了2000,依然没有签合同,只给徐为写了一个收据。
收了钱之后,这个律师便潦潦草草地帮徐为打了一个官司,结果就是正式把徐为的监护权正式判给了他大哥。
就在徐为恨不能挖地三尺找到一个能帮助他出院的人的时候,康复院的院长也没有闲着。
有了那次逃亡未遂事件后,康复院的院长觉得徐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要是他再逃多几次,康复院也吃不消。
于是,院长也开始想办法,希望有人能接徐为出院。
大哥不愿意接,甚至立下字据说,把徐为关在康复院里,出了什么事情他负责。
徐为的二哥生活在外地,又说自己身体欠佳,没有能力照顾徐为,还是让他呆在康复院里吧。
徐为家所在的居委会表示,小区里住着几个精神病人了,没有能力再多照顾一个,还是让徐为住在康复院里比较好。
没有人愿意帮助徐为出院,院长便死心了。
徐为还没有死心。
见识过了冷漠的媒体、死胡同里的残联、牛鬼蛇神一般的各路律师,又输掉了一个官司,徐为确实一度陷入绝望。
但后来,他听说有一部《精神卫生法》即将出台,法律第五条里写着:“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非法限制精神障碍患者的人身自由。
”徐为觉得这部法律可能会对他有帮助,希望又被点燃了。
顺着这个方向,徐为找到了一家关注《精神卫生法》的公益机构,也就是我当时实习的单位,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走正规的法律途径争取出院。
2013年的时候,我们给徐为联系了一位愿意免费代理徐为案子的律师,他专门去康复院里和徐为签了一份合同,徐为将康复院和他大哥告上法院。
2013年9月17日,法律程序启动。
2013年12月20日,法院送达立案通知书。
从立案到一审开庭,用了大半年。
一审法院原定于2014年11月25日宣判,结果跳票了。
一直等到2015年4月,同事告诉我,徐为的案子终于要判了。
我觉得徐为应该是稳赢的,医院有记录证明徐为早已符合出院的标准,而徐为的大哥和他有利益冲突,这些事实都太清楚不过了。
法律和舆论也在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徐为的官司被称为“《精神卫生法》第一案”,之前那些对他不理不睬的媒体都开始报道他,甚至有人来康复院看望他。
徐为的案子一打就是两年,我已经结束了公益机构的坐班实习开始在国外念书。
判决日前夜,我想自己早晨起床的时候,同事们应该已经在庆祝徐为胜诉了。
可是一觉醒来,我只看到一张照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徐为其人的样子。
照片里,徐为站在康复院的铁门内,他个子很高,头发有点灰白了。
他双脚并拢,认认真真地站着,但背已经有一点驼了。
他的律师站在康复院的铁门外,向他送达一审判决书,徐为败诉。
法院认定徐为住在康复院里是合理的,大哥作为徐为的监护人,将徐为安置在康复院里就已经尽到了作为监护人的职责,再一次将徐为能否出院的决定权交在大哥手里。
徐为不服,上诉。
二审依然败诉。
徐为仍不服,于是他的律师申请再审,申请抗诉。
均驳回。
直到2016年5月,徐为和他的律师走完了所有可走的法律程序,彻彻底底以失败告终。
法院认为,如果监护人不同意,那带着精神病人帽子的徐为就应该继续留在康复院里。
判决书里罗列了诸多理由,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大部分人在一件事上的高度一致——毕竟是个精神病人啊,放出来了,万一出事呢?
那之后,当我和别人讲起徐为的故事,忽然发现故事的开头已经从十年变成了:“我跟你说一个很传奇的人,他在精神康复院里住了快14年……”我不再关心徐为到底能不能出来,更想知道的是,在这漫长的诉讼里,在这一波接一波的等待和失望里,他会不会被击垮?
当年围在一起感叹的同事们都在各自的生活里飞快地奔跑——有人结婚,有人生子,有人去远方继续学业。
似乎只有徐为被困在了一个时间停滞的平行世界里,日复一日的康复院生活依然没有尽头。
十一2015年和2016年,是徐为迄今为止的生命里最难熬的两年。
为了出院,他把康复院和自己的大哥告上法庭。
和大哥对簿公堂,亲情从此就断了。
和康复院对簿公堂,但徐为还住在康复院里,双方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博弈。
整个官司以失败告终,徐为仿佛听见康复院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彻彻底底、严严实实地把自由世界关在了这铁门外,出也出不去,活也活不好,死又死不了。
还记得1994年时,徐为曾在澳洲落难,赌博输光了所有的钱、独在异乡没有亲朋、没有住处。
他想着去流浪当乞丐,结果发现地广人稀的澳洲对乞丐也不友好,流浪了半天也看不到人和车,乞丐都活不下去。
但相比起被困在康复院里有吃有住的日子,徐为觉得,还是1994年落难的时候好,那时毕竟有自由。
唯一的慰藉是春春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们在一起十年,如果没有春春,徐为也许早就想办法死掉算了。
十年前,当他第一次看到春春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还像个孩子的姑娘会在多年后成为他活下去的支点。
图片剧照 | 《飞越疯人院》2016年,徐为找到他的律师,他还是要争取出院,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律师把所有可能的方法都想了个遍,最终和徐为决定,再启动一个法律程序,要求法院撤销大哥的监护权。
如果能够把大哥对徐为的监护权整个端走,那能否出院的决定权就能回到徐为自己手上。
在这个程序里,最关键的一环是徐为要做一次司法鉴定,只有当他被鉴定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后面的路才能走通。
对于这个鉴定,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
在徐为之前打的两场官司里,他已经被鉴定过两次了,两次的结果都不理想。
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一旦被贴上精神病人的标签,就没有什么人能顺利通过这个鉴定。
但在2017年7月6日,徐为从最初在精神康复院里发展香烟贸易、开拓餐饮业务,到后来成为康复院里第一个谈恋爱的人、第一个用智能手机的人、第一个带着另一个大活人光明正大逃跑的人、第一个聘请律师的人,变成了第一个被鉴定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
徐为拿到的司法鉴定结果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被鉴定人患有精神分裂症,目前病情缓解,应评定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图片作者图 | 鉴定报告走到这一步,他坚持了15年。
但徐为并不着急正式出院,他还在康复院里多呆了两个多月。
并不是因为他留恋这生活了15年的康复院,也不是因为他做事拖延。
他心里比谁都急,怕夜长梦多,怕院长变卦,怕那个来之不易的鉴定结果失效。
但他还是要留在康复院里,因为春春出院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他一定坚持要两个人一起走。
徐为说,如果他一个人出来了,春春在里面关一辈子,要受苦,他在外面也要苦一辈子。
春春的监护人是她的哥哥,没时间照顾她,所以不同意春春出院。
律师出了个主意把春春的监护人变更成她的儿子,最终在2017年9月26日春春也拿到了出院的获准,慢慢的春春家人也开始接受这一段爱情长跑。
徐为和春春终于实现了一起出院的大目标。
9月27日,在律师和春春家人的陪同下,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昂首挺胸地走出康复院的大铁门。
从铁门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不过就是一步,两步。
但他们一起走了十多年,才走到铁门外。
还好,经过了这十多年,他们仍然一起走。
从今以后,他们有自由,两个人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
新天新地,一切都是新的了。
两天后,徐为记录下了他这一天的生活:“今天东西差不多买全了,开始自己做饭吃。
今天买了一把空心菜6元一斤,二个灯笼青椒7元一斤,一块鸡胸10元一斤花了4.5元,一点姜一个大蒜头3元,2斤鸡蛋每斤5元,一瓶烧菜酒5元。
总共差不多花了40元。
平常日子真好。
”(为保护主人公隐私,徐为、春春已化名)-END-
实在不太喜欢青春里这部电影,非常主观,含大量剧透。
没把事情讲明白,再次(很常见地)在现实和浪漫之间通过反复横跳来避重就轻。
重点散乱,节奏可以说是没有。
你说捍卫精神病人群体的尊严吧,主角的官司是在鉴定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之后打赢的;捍卫精神病院这座乐园吧,打保卫战的时候主角不在场;法律出台和更新也只是时代背景,和主角们没什么相关性。
你想讲精神病人身上发生的歧视和尊严问题,就必须让“正常人”参与进来,所以只有洪主任和男主讨论了,还没讨论好,男主靠侄女的“我认为你很酷”就完成了...?
洪主任病发后跟禁闭室里的男主说了点啥已经忘记了...(跑神太多次实在是春夏饰演的这个角色,这么多年来此类型电影创作在这一点上毫无进步。
与其说是公主不如说是圣女,又是那种经典的纯净洁白的情感象征,宛如泥潭男主角的固定装备,配之以莫名其妙时间点出现的莫名其妙神圣鸡汤台词,让shit变成holy shit。
没想明白这条爱情线之必要,创作者们给男主角配以五湖四海五花八门五光十色的精神病友让同盟之爱使观众看了五体投地,但想象力在女病人身上只收束为一个圣洁而泛着柔光的用标准普通话讲着话剧台词般的公主,这观感实在有些颠簸。
法律问题是我最想不明白的。
男主当时的智力和精神状态打著作权的官司应该属于“相适应的民事法律行为”吧?
最不济,他的监护人也就是他哥完全可以作为代理人去提起诉讼,为了钱也不该答应公司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啊。
感觉这个案子要想打赢难道不是应该聚焦如何证明男主是“职务内行为”还是“独立开发”吗...国内电影总喜欢把“诉讼”拍成一个“yes or no”,好像只要主体资格认定的问题解决了这个官司就能打赢。
但主要矛盾不在这里不说,实际情况更像一个“如何让天平向我倾斜”的过程?
(只是我感觉的,我也不懂)比喻比较直白甚至过时(大概被压得太久了?
)全片唯一让我动容的是春春挨个抱完病人后玩味地抱了一下姚院长,然后大家互相抱了起来,我当时被画面冲击到并发自内心地认为 要不是都疯了(某种)全体中国人才不会相互拥抱......(接着又在震惊我的震惊,想对太多传统和常规发问,难道抱一下会毁灭吗?
)说了很多内容方面,在声音和画面上好像也没看到新东西。
春春的森林这一段还挺喜欢的。
小蒋实在很萌。
春夏还能继续演戏吗,希望她能多接到一些不只是单纯眨巴着卡姿兰大眼讲文艺话剧台词的角色。
今早1刷《阳光照耀青春里》,最先让我感到惊艳的是这个片子的质地。
具体说来就是“青春里医院”的精分气质。
回想十多年前,为了创作一篇精神分裂题材的小说,我托熟人把我“送进”康宁医院卧底。
进来之前,对这次冒险采风充满期待,可当我真正看到那些重病号在监牢般的病房里癫狂地发作时,还是被吓得脸色煞白。
在“青春里”中,医院的装修装饰,活动庭院的布局与绿植,甚至病人的服装与绷带的样式,都和我当年采风的目睹十分接近。
这显然是下过功夫的。
上网一查,果然看到导演在之前的采访中自述“先后去过4家精神病院或康复中心,接触过大量病例。
” 凭着影片扎实的质地,我对制片团队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生出一份敬意。
从影片题材上讲,《青春里》是个稀缺品,它关注的是那些不被社会理解,甚至被污名化的“精神病”患者,它把冲破一切的个体突围与照进现实的人文关怀融为一炉,用脑洞惊奇的“精分”情节,勾兑现实社会势利、恶俗的异化生态,用14年的岁月窖藏,酿造出一壶五味杂陈的浪漫现实主义烈酒,残酷而热血,扎心亦温暖。
从编剧思路上讲,《青春里》的出招也很奇特。
一个程序员被公司送进精神病院,窃取劳动成果。
他通过与病友多年维权,终于为自己的人生讨回公道。
讲这种故事,要么把重点放在主角如何逃离精神病院,大写特写他利用专业知识,一步步取得医生和院长的信任,终于抓住机会,逃出生天;要么是写主角如何在狱中躲避药物治疗,自学法律知识,通过书写或者网络投诉,获得法律援助。
可《青春里》偏偏没走这两个路数,它把笔墨重点放在男主何立为如何接纳自己精神分裂这一残酷现实,并在接纳中逐渐自我疗愈,与病友们报团取暖、相互慰藉。
说实话,前两个“叠加Buff,打怪升级”的编剧思路,其实更容易讲好故事,可导演(同时也是本片编剧),偏偏开启了Hard模式,在“飞越疯人院”和“肖申克的救赎”之间,选择了去做“青春里药神”。
普通人之间相互理解、抱团取暖的戏份,其实很难用把握分寸,力度小了流于俗套,力度大了刻意煽情。
但好在,这部戏里的角儿每一个“普通人”,各有各的封魔与神通。
我觉得影片最可贵之处,就在于它用“精神病”作为纽带,巧妙拆解了病友与病友之间的精神壁垒,让观众感到了幽闭世界里人性之光的一抹亮色。
换句话说,这些现实世界里的怪咖弃儿,而却在“青春里”重获精神知音,当然你也可以叫“精神病知音”。
比如:男主何立为一直不相信自己有“精神病”,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竟能看到女主春春口中的“七个小矮人”,并且还能跟他们友好互动。
那一刻,他“懂得”了她的精分,也收获了她的芳心。
春春的精神问题,是总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然后去保护院子里的另一棵树。
而当何立为看见散落在墙外的树种长出来的小树苗时,他奋不顾身地去拔起那棵树苗。
这个情节设定很妙,因为这场戏刚好发生在何立为回到医院接受了自己得病的现实。
这种“同病相惜”的懂得,“奋不顾身”的慈悲,让人怦然心动。
又比如:何立为与多年前逃出医院的方宁重逢。
何立为找他要回自己的手表。
方宁打开电饭煲,露出一锅破表。
他说,我没有办法再戴别人的表了,我们需要有自己的时间,自己的就是不再被困住。
何立为微笑秒懂,随即将自己的那块破手戴在手上。
这里把抽象的时间概念,具象化在“手表”上,二人通过对各自“时间”的证悟,相逢一笑,莫逆于心。
还比如:李大宇刚遇到何立为时,提到自己对着医院大门吐三口唾沫,门就会打开。
影片最后,何立为向众人告别,李大宇亲身示范,三口唾沫之后医院大门真的就打开了。
在这里,没有病人讽刺讥笑,没有医生戳破真相,那一刻我忽然懂了,为什么所有的人从最初的逃离“青春里”,到最后的守卫“青春里”,他们守卫的正是这份在外面世界里被无情剥夺的“尊重与懂得”。
黄教主不是在片尾也说了嘛:“什么是正常人,没有标准!
”愿每个人都能活在被懂得的时间里,阳光照耀,青春正好。
《阳光照耀青春里》聚焦常被人忽视的精神障碍人群,用荒诞与温暖交织的故事,直面被黑暗笼罩的角落,引发大众对正常与异常、社会偏见与包容、自我认知与接纳的思考。
电影开场,肖央饰演的程序员何立为,被公司强占开发成果,还强制送进了“青春里”康复医院。
这一情节,对当下高压、功利的职场环境作了辛辣讽刺。
在资本主导的规则下,个体的个性与坚持被无情碾压,一旦与“集体利益”相悖,便可能被边缘化,甚至被冠以“精神异常”之名,遭人非议。
何立为在“青春里”结识了形形色色的“病友”。
他从坚称“我不是病人”到坦然接受“我是病人”,从一心想要逃离精神病院到选择留在其中打官司,他的认知发生巨大转变。
在“青春里”,每个被贴上“精神疾病”标签的人,都有着独特而丰富的内心世界。
他们被迫困于这里,看似不正常,实则都有纯粹、本真的个性。
电影运用虚实交错的浪漫手法,模糊了现实与幻想边界。
何立为视角中的“骆驼”“七个小矮人”等,让观众不断猜测与思考——他是否真的精神异常?
看似疯癫的行为是否只是对现实世界的反抗?
当何立为逐渐适应“青春里”的生活,他反而安抚和化解了病友们的不安,这是对世俗意义上的“正常”的反驳。
究竟谁才有资格定义正常?
是那些遵循社会既定规则、内心却早已麻木的人,还是这些被视为异类、却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热爱与真诚的精神障碍患者?
电影引发我们这层思考。
虚实交织的编排手法,让观众在浪漫而荒诞的影像面前不断反思。
电影毫不避讳地将职场PUA、996文化、精神障碍患者污名化等现实议题置入剧情之中,用看似“发疯”的文学解构方式,对传统的规训与惩罚提出质疑并发起挑战,为那些“被侮辱与损害”的边缘群体争夺话语权。
我国患精神障碍的人群总数达1亿多,各精神障碍终生患病率为16.5%(抑郁症/焦虑症为主),社会对他们的了解与包容却远远不足。
精神障碍人群面临着诸多困境,不仅要承受疾病带来的身体与精神上的痛苦,还要遭受来自外界的歧视与误解。
电影通过展现病友们的生活日常,有助于大众打破了对精神障碍患者的刻板印象。
原来,他们也有情感和梦想,对生活有着强烈渴望,也需要得到社会的理解、尊重与关爱。
电影后半段,“觉醒”的何立为拿起法律武器,为病友争取合法权益,直面社会现实。
结尾通过字幕告诉观众,随着《精神卫生法》颁布和实施,精神障碍人群的合法权益得到了更好的保障,也呼吁社会各界积极行动起来,为精神障碍人群的去污名化作出努力,营造一个包容、接纳的社会环境,这也是影片题材极具社会现实意义的价值所在。
手表、丢手绢、树……这些意象在电影中反复出现。
手表象征着时间的束缚,也是社会规则对人的禁锢;丢手绢游戏,代表了精神病人对自由的向往与追逐;那棵冲破墙壁生长的树,直观地展现了生命力与希望,象征着“青春里”所有病友的内心世界:即便身处困境,也要顽强生长,冲破一切阻碍,拥抱阳光。
影片结尾,阳光“真的”洒在了“青春里”的每个角落,病友们笑容洋溢,这幕很容易打动观众。
无论他们被世界误解多少次,总是心怀希望,坚守内心的善良与真诚,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亮。
《阳光照耀青春里》是一部属于春天的电影,用黑色幽默消解沉重、用奇幻笔触刻画真实,传递给观众自我救赎的正能量。
真正的治愈并非是消除内心“问题”,而是学会与自己和解,接纳那个不完美的自己。
国内鲜有关注精神病人的电影,《青春里》吃了题材的红利,但没有将其利益最大化。
导演拍自然纪录片出身,首导剧情片,在光影构图、色彩搭配、意象构建上都有下功夫,美学素养很高,探森林废墟、爆米花飙车、青春里暴动这几个场景的镜头都颇具冲击力,头锅、线帽、病院圆形穹顶、出墙之树也都承载了一定象征意义,服务于氛围烘托与人物塑造。
但是剧情讲得太满而且紧缓不匀,前段入院拖沓冗长,后段由反抗到妥协急转直下,时间跨度略大,每个部分都蜻蜓点水,尤其洪主任和春夏两条线,让观众越看越雾里。
当然,立意很好,浅层讲精神病人被医院困住不得生长枝桠,深层来说青春里就是一整个社会,人们囿于蹈矩的生活秩序难喘口气,被规训在职场与家庭之下心理失衡,寻求解脱而不得,只能屈服苟活。
题外话哈,看肖央春夏接吻真有点不适,有点越界了。
阳光照耀青春里 (2025)6.72025 / 中国大陆 中国香港 / 剧情 / 曾海若 / 肖央 春夏
《阳光照耀青春里》(后文简称《青春里》),英文名“the way out”。
直译是“出路”,也能翻译成“逃生之路”。
被确诊为精神障碍的何立为,已经逃无可逃。
在片中,何立为从精神康复院偷跑回家,哥哥容不下他,街坊邻居视他为不安全因素,赶他走。
很显然,何立为已经被熟人社会除名了,只有他想逃离的康复院青春里才欢迎他。
在重回青春里之前,何立为遇见了主动打招呼的小侄女小树。
起初,小树的小伙伴们阻止她靠近何立为。
小侄女挣脱了小伙伴们的阻拦,主动跑到何立为身边,告诉何立为:“她们都觉得你很酷,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
“不一样”是双关语,在大多数眼中,何立为是精神障碍患者,而在小侄女眼中,何立为是卓尔不群。
荒唐的是,不一样的何立为,明明是天才程序员,他本可以为公司创造更大的财富,然而他却被公司开除,成为青春里的病患。
一、不一样的何立为何立为与公司的其他员工不一样。
影片开头,同事按时下班,何立为一直在写代码,墙壁钟表的特写镜头显示他忙到23点15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年,小组成员离开他,公司已经三个月没有给何立为发工资了。
中式职场智慧有云,先跟对人,再做对事。
何立为很不一样,尽管领导曹经理不看好他,他始终觉得自己在做对的事。
领导的要求是,不管是盗版侵权还是抄袭,只要能成功融资,这就是好产品。
而何立为对自己的要求是,坚持做原创,坚决对盗版侵权抄袭说不。
两者代表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领导遵循的是工具理性(马克斯·韦伯语),简单概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何立为遵循的是价值理性,简单概括则是为守信念不计后果。
马克斯·韦伯认为,工具理性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因为它推动了效率和经济增长,但也可能导致道德或人文价值的淡化。
价值观的不同,注定了何立为被公司除名的悲剧。
1999年,在大闹融资会议后,何立为变成青春里的一员。
在青春里,有一群像何立为一样被主流社会定义为“不一样”的人。
影片通过青春里提出一个问题,不一样就代表不正常,一样就代表正常吗?
恐怕,并非如此。
在青春里,何立为是唯一一个戴手表的人,一则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二则何立为想要通过手表获得时间自主权,是他想要离开青春里,像以前一样工作生活的内心象征。
在强调时间就是金钱的当代社会,手表本是时间管理的工具。
手表也像是一种被异化的时间符号,它隐喻社会规则对个体的压迫。
何立为想要恢复的正常生活,就真的正常吗?
影片中,家庭是何立为睡觉的地方,公司是何立为干活的场所。
何立为把自己活成两点一线的牛马,这样的生活,正常吗?
何立为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是正常人,然而,谁是正常标准的制定者呢?
是青春里代表的康复院?
还是黄晓明饰演的专家?
有趣的是,专家似乎也无法给正常人下定义。
这也符合米歇尔·福柯对疯癫(18世纪后被视为精神障碍)的认知。
福柯认为,疯癫并不是客观存在的“疾病”,而是一种历史性的构建。
在《疯癫与文明》的结尾,福柯如此写道。
疯癫的策略及其获得的新胜利就在于,世界试图通过心理学来评估疯癫和辨明它的合理性,但是它必须首先在疯癫面前证明自身的合理性,因为充满斗争和痛苦的世界是根据像尼采、凡·高、阿尔托这样的人的作品大量涌现这一事实来评估自身的。
而世界本身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它对疯癫的认识,不能使世界确信它可以用这类疯癫的作品来证明自身的合理性。
福柯要质疑的是,如果心理学要评估疯癫、判定它是否合理,它必须先回答自身的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心理学本身的理性是如何建立的?
它凭什么自认为是衡量疯癫的标准?
此外,不同时代对于疯癫的认知也不一样。
在中世纪,疯癫可能被视为某种宗教启示或超自然现象,文艺复兴时期,疯癫可能是艺术灵感的源泉,而到了18世纪后,疯癫则成为医学要诊断和治疗的“精神疾病”。
可见,疯癫的“真理”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社会历史变化的。
我们在影片中也能看到时代变化对精神障碍患者的影响。
2011年,《精神卫生法草案》明确规定,精神障碍患者的人格尊严、人身安全等宪法规定的公民基本权利不受侵犯,享有的受教育劳动医疗隐私等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
二、青春里的众生相在青春里,大家叫春春“公主”。
春春告诉何立为,她可以帮何立为逃跑,具体方法是用易拉罐的拉环,划伤春春满是伤痕的胳膊。
何立为震惊,春春却觉得绝妙。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春春认为自己是一棵树,她是用树的逻辑来思考的。
园丁有一种刺激果树多结果的方法,就是在树皮上划浅浅的口子。
对树来说,轻微划伤是可以刺激树木生长反应的。
春春知道划伤自己,工作人员会把自己送进医院。
划伤可以理解为春春的“自愈”手段。
李大宇身上有浓厚的学生气质,他的背包,他的考试答题卡都说明他是教育体制的不适应者。
他背诵“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诗句,说出异客就是我们这帮人的解读,是影片中最动人的时刻之一。
李大宇的解释拓宽了诗歌的表达疆域。
这种“异地”不是地理上的异乡,而是精神上的疏离。
他们觉得自己像“异客”,是不被理解、不被接纳。
据福柯考证,在文艺复兴时期,疯癫还能作为真理的卫士站在舞台中央,在十八世纪后,疯癫只能被视为禁闭的精神障碍患者。
李大宇对诗句的看法,是充满哲思的灵光一现。
关于《青春里》主要角色的设置,比如李大宇春春,酗酒丧女的朱朱,为了找爸爸逃离的方宁,这些人从不同性别和年龄的维度,都无法组合成一个普通美好的家庭。
一个普通人平淡幸福的一生。
他们因为各种理由被主流社会驱逐,《青春里》与其说导演拍的是异类的疯狂,不如说,他更想要表达的是普通人都会遇到的困境。
春春的拥抱,让我反思,我们有多久没有充满爱意的拥抱他人了?
《青春里》拍出动人的亲密关系。
何立为最终离开青春里时,他并没有一种新生的愉悦。
因为他无法确定,外面的世界并不能给他像青春里一样的暖意。
在青春里,形象最复杂的反而是被打倒的洪兆庆。
洪兆庆被关禁闭后,何立为去看望他,他关心的是英姐该怎么活啊。
扣子的小细节,证明英姐与洪兆庆的爱情,他们有组建家庭的感情基础。
然而,在中秋节那一夜,洪兆庆拒绝英姐的就餐邀请。
不敢踏入社会,像正常人一样组建家庭,强势的洪兆庆也有懦弱的一面,他把青春里当做自己的保护伞。
比起何立为和春春ta们,洪兆庆更离不开青春里。
青春里能看得见阳光,是洪兆庆给的自由。
何立为能借助采购的名义接私活,带领第七病室一起打游戏赚钱。
不是洪兆庆眼瞎,是他给第七病室的自由。
中秋夜,洪兆庆没有买够月饼,更可能是他要对青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他没想到,大家玩得太嗨了。
于是,双方默认的平衡被打破了。
按照主流观点看,洪兆庆同样是不正常的人。
但正是这个不正常的人,让青春里成为温暖大家庭的可能。
这是多么讽刺,又多么现实的设定啊。
总不能永远憋着!!!该反抗的时候勇敢对抗这世间的不公吧!!!之前看过几部导演曾海若的高分纪录剧集,没想到剧情电影也拍得比较游刃有余。当然这部电影最大的看点自然是几个出色演员的表演,一开始就是冲着肖央×陈明昊×蒋奇明这几个名字去的。特别是蒋奇明,他真的太适合这类角色了,尤其是他百变但是又总是充满戏谑的方言口音,总能给人物带来一种独特的个性。至于电影的主题,想必有过创作或者经历过职场的人还是可以感同身受吧,我确实可以从肖央的角色身上看到一些让自己感慨的东西。特别是人物透露出来的那种情绪,有时候总是会把我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因为病耻感,我们总是逃避并羞于面对!但最终还是要跨过这道坎的。电影的整体摄影风格和剪辑跟想要表达的内容贴合度也还不错,虽然这部电影排片不多,还是可以去看看的。
观影过程中不时想让导演先治治自己的文青病,结果一看导演履历更是无语凝噎。最特么烦这种打着人文关怀的幌子胡说八道的。一心一意起范儿不好吗?摩托车嘣爆米花不是挺飞的吗?但是1999年的IT公司就把投资人挂嘴边儿了?而且1999年只有OICQ没有QQ,能不能有点常识?感情戏除了导演谁会爱看?
『阳光照耀青春里』有趣与乏味并存,真诚与虚伪同在,现实与虚幻相伴,云里雾里中能让人意会到点什么。电影通过肖央三次出逃的经历来隐喻现实中对自(强)由(权)的追(反)求(抗),而春夏和那棵树的种种恰恰是另一种形式的表达,台词一句“天才注定被排挤,但不会被抹杀”将其烘托的淋漓尽致,片中的高光时刻莫过于病友跳舞、爆米花烟火、彼此拥抱这三场戏。【7分】
片子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对康复院里的描绘鲜有痛苦,赋予更多轻盈、温暖,人物是向上生长的。有两个贯穿全片的重要元素——时间(手表), 树(生长、冲破、逃离)都有象征意义,导演带着一些巧思,去构造人物的成长线。故事节奏分三段:何立为入院前,入院到逃院被抓,再到后续自我认清,解扣子一般环环讲述。“骆驼”是潜意识里偏执何立为,前期伏笔埋得有效,到后面其实应该增加一些更有戏剧张力的矛盾冲突。同样是学霸,何立为没有像《逆行人生》的徐峥一样通过智慧武器优化环境,他认清事实,接受事实,有遗憾。很喜欢肖央和王子川的表演:拿捏得当,人物有起伏。春夏解禁后首作,只靠外貌就会自带磁场吸引力的女生,表演无功无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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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耀青春里》最可贵之处在于它没有简单地将精神障碍患者奇观化或悲情化,而是以平等的视角展现他们的尊严与诗意。影片通过何立为的视角,让观众逐渐理解:所谓的"疯狂"可能只是另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
线索太多,也没有融合好。比较喜欢的镜头是病人跳舞、病人拥抱、病人开着摩托变成天上的烟花。
保卫青春里,正常病人不会保卫医院,住个院还住出了归属感。可能精神病人会想保卫精神病院吧。肖央是真的有病,不能怪他的家人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某种程度上电影确实不应该叫《逃出青春里》,因为这不是一个精神病越狱的故事,而是一个人跟偏执的自己和开朗的自己达成统一的故事。春春的拥抱与中秋之夜的部分最为动人,很好的呼应上了电影“在人生中多选择淡然,多拥抱美好”这一主题。至于缺点,何立伟的家庭矛盾以及保卫“青春里”的部分——不知是不是删减导致的,略有偏题,并且之后的段落都很刻意且故弄玄虚。还有就是何立伟的众多病友,个个满身毛病不过也没有太多篇幅呈现展开了,而且他们的毛病也对剧情没太大作用,甚至连喜剧作用都没怎么发挥上。不过总的来说,作为一部长片首作已经合格了,四星鼓励。而且春夏演的白雪公主真的比隔壁好了不少👍()
最早关注这部电影是因为喜欢肖央跟春夏,读过原型故事,其实比电影黑暗、现实和压抑。说回电影本身,纪录片出身的导演还是很会拍画面的,镜头很美,最喜欢结尾草地里微风拂过何立为发尾的那里,治愈感满满;所有演员都演得非常好,肖央作为绝对主角更是撑住全场发挥很棒;春夏真的如电影里说的是小鹿,像个精灵,跟何立为的爱情线很唯美。不是普通商业片的气质和元素,可以说有种既梦幻又纪实的感觉,一刷电影院没有配乐害惨我了,二刷完怒改五星!可以品的细节还是挺多的,想看拉片。不过电影在叙事的紧凑度和流畅度上是有比较明显的不足的,很多东西省掉了有点跳跃,这也是大众觉得奇怪的原因吧,毕竟退回重审改过,片尾“纯属虚构”就很讽刺了。
有点意料之外,不管是视听还是叙事在“飞跃疯人院”这个俗烂题材下完成质量的确还不错,人物言行的模糊性和超现实表现令人始终在猜测主角的多重人格,这一点还是蛮成功的,但知识产权战争的核心矛盾在故事中还是有点缺乏事实根据,不足以形成强有力的观看动力,以至于令戏内时间显得漫长闲散失去重点,这一点与手表的意向形成了共识巧合,14年的病院时间也确实显得难熬而缺乏意义
我觉得,那张面孔、那些话语、那种姿态,换任何一个演员都不行,只能由春夏来完成。她是这个时代几乎绝迹、带着能深刻改变周遭的独特气场、拥有自己银幕辨识度的演员,我想看到她更多的电影。
鼓励!
怎么安排的春夏跟肖央谈恋爱这么恶心人的戏,就算是幻想出来的也挺龌龊
可能是我没太看进去,有一些很喜欢的超现实的表达,以及浪漫至极的小细节,春夏演的十分好,但是整体太零碎,故事也比较冗长。
一堵围墙足以隔绝两个世界,两个凡人难以共享一段时间。“家园”中没办法找到归属感,“青春里”却可以建造乌托邦。愈合的伤疤化为绿色叶脉,破土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愿每位“异客”不必独在“异乡”,所有“不正常”都被视为“正常”。在此之前,哪怕不断被“修剪”,也要迎着阳光,野蛮生长。题材是最大优点,也有很多出彩桥段。可惜叙事有些松散,触及了多重议题,却并未产生叠加效应,两次高潮戏的情绪也没能很好地传递,以至于中段不时产生冗长拖沓之感,最终以字幕形式收尾又显得仓促草率。7分以上8分未满的品质,不完美但很戳中我的表达。考虑到纪录片导演初次转型,又是如此稀缺的类型,还是给个好评。终于又在大银幕上见到春夏,依然散发着那样独特的气质和魅力,毫无疑问是全片最佳。这么好的演员被浪费整整十年光阴,行业环境简直烂到家。
剧作好差,偶有视听灵光的地方,但枝叶实在太庞杂,编剧完全不懂观众心理,不知何时收何时放。而且人物形象和institution的定位都好模糊啊,比如我完全不知道在青春里要被拆掉的时候应该是支持还是反对,全片中有好多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时刻。另外讲了一大堆人物,但能记住的没几个。
电影里的幻想戏有点多,看的有点跳跃。不过结合精神障碍群体的状态来看,其实挺符合他们的精神世界的,可能导演就是想要这么表达吧。
片尾字幕的第一句:“本片故事纯属虚构”。一共三次出逃:第一次的失败是因为权利无法被施舍,代价是牺牲掉那些处于更加权力下位的(被砍掉的树);第二次的失败是因为权利无法被粉饰,对自尊的剥夺、对社会关系的摧毁比对身体的禁锢更令人绝望。至此,监牢变成了乌托邦,那里尚有鲜活而平等的人、乱套但共享的时间、重新发芽的树与从无到有的爱。一次牵手或拥抱就会毁掉整间医院吗?他们究竟在怕什么。一座牢笼就会毁掉一个人吗?他们誓死捍卫的,是他们曾经的一无所有。在高效的叙事中完成时代隐喻,讨厌宏大拔高的部分,但那些脆弱而幽微的人物关系波动的确令人动容。
前面癫得挺对味的,很喜欢,这帮演员确实是很适合演疯子,很灵。但是最后二十分钟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讲精神问题又比较表浅,有种正常人对病人的充满怜悯的揣测之感。还有,亲吻镜头既然前面都刻意没放出来了,后面就不要给我们看了,真不想看。